第61章 神弃之子 夏油,杀了他
当黑发少年被带到会面的房间里, 五条悟已经坐在主位上,身穿和服坐姿稍显随意,脸上没什么表情时着实有家主的威严。
然而在黑发少年坐下后, 他的身后还跟着副手和实习助手, 几人之中暂时没人率先开口, 五条悟的目光也在为首的年轻部长和实习助手间变换,气氛莫名凝滞。
就在神宫寺奏拿出文书的过程中, 五条悟和夏油杰已经进行了一波有来有往的眼神交流。
五条悟的眼睛不着痕迹地瞟向黑发少年,又瞪了夏油杰一眼, 搭在凭几上的手指不耐地敲了两下。
——他要来我这, 你为什么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夏油杰抿着嘴, 嘴角耷拉下来, 好似对这情况也很无奈。
——我也是半路上才知道的。
五条悟敲手指的速度加快了些, 视线就是不愿落在黑发少年身上。
此时, 神宫寺奏已经取出所有文书,按照工作流程向五条悟陈述这次来的目的, 以及所有触犯规定需要带走的人员。
讲述完这些事务,神宫寺奏从文书中抬眼,不偏不倚捕捉到五条悟瞥来的视线,随即露出公式化的微笑。
“五条家主, 以上就是这次督察工作的主要内容, 不知您可否行个方便?”
五条悟面上冷哼一声,心里却努力撇去面对黑发少年的不自在, 告诉自己应该更为冷漠厌恶才对, 凭什么要做尴尬的那一个?
这么想着,他面色不愉地看向穿得整齐严实,和之前凌乱不堪的形象大相径庭的少年。
“虽然你确实有实证, 但既然已经把手伸向五条家,那么这件事我必须要全程跟进观察,这一点你没有问题吧?”
自从伊东摩耶上位,咒术局中高层的人员更替就变得频繁,其中大部分都是对方亲自弹劾审判并予以判决,而随后补上空缺的人表面看不出什么问题,但五条悟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
对方是为加茂家办事,那么一定会在暗中扩大加茂一派的势力,他绝不允许对方在自己眼皮底下做这种小动作。
黑发年轻人并没有露出为难的表情,语气平稳道:“如果五条家主有这方面的需求,可以写一份申请,会议通过后才能实现。”
不是他不想,而是规定如此,回答也很官方,让五条悟挑不出任何错处。
这也是他觉得伊东摩耶棘手的原因之一,对方至今都在规则内行事,一点把柄也抓不到。
然而对方是从什么渠道拿到这些证据,是否在他家里安插了眼线,他对此竟然毫无察觉。
五条悟沉着脸继续道:“那你现在把文件给我。”
神宫寺奏抱歉地回以微笑,“文件的话,我们会在回到部门后将电子版发过来,请五条家主稍安勿躁。”
什么稍安勿躁……
他现在,立刻,马上,就要!
“不用这么麻烦。”五条悟一手拍在凭几上,像是敲定了什么计划,抬起下巴扬声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好吧,那便请五条家主稍待,我先让手下去每个院落确认名单上的人员。”神宫寺奏说完便站起身,走出房间向待命的部员安排任务。
对于身份比较特殊的前家主现长老会核心成员,神宫寺奏带上副手和夏油杰亲自去“请”。
五条悟撑着脑袋看黑发少年有条不紊地安排,正准备带着副手与助手离开,随即也站起身打算一起去检举揭发他老爹。
几人来到五条景义的院落,见到对方的时候,这个中年男人正平静地坐在亭中喝茶,面对黑发少年也十分淡定。
五条景义喝完最后一口茶水,才正眼瞥向黑发少年,眼底的轻慢并不隐晦。
很显然,他对今天会发生的事早有准备,并不觉得以这个年轻人的手段能撼动自己的地位。
“既然你说手里已经掌握了相关证据,那我便奉陪到底。”五条景义将茶杯放在桌上,杯底和石桌相碰,发出一声闷响。
神宫寺奏站在亭外,身体挺直,如苍翠松柏,寡淡眉眼虽然在笑,却并无温度,“多谢五条长老配合。”
二人表面和颜悦色,然而在场的其他人都感受到了二者之间翻涌的暗潮。
这是一场还算体面的较量,但最终结果可能并不会让另一方体面收场。
五条悟冷脸看着从面前走过的男人,心中探究更深。
在五条宅邸的督察工作比较顺利,需要制服带走的人也用不到夏油杰出手,一个小时左右便将所有人带上了车。
神宫寺奏确认无误后坐进后座,随后是夏油杰,而偏要跟去督察部的五条悟二话不说,直接推着夏油杰往车里挤。
三个少年就这样挤在后座里,各自看着车窗外沉默不语。
夏油杰稍微有些拘束地坐在中间,左边是散发着花香味的伊东部长,右边是坐姿狂放的白毛六眼。
他向左边瞥了一眼,见比自己矮上一截的少年手肘撑在车窗边,手指摸着下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视线在对方薄薄的耳廓向后移动,停留在细碎发尾遮盖的那段脖颈上,那里一片洁白,并无记忆中的那点鲜红。
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夏油杰并没有过早下结论,毕竟这些都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掩盖。
最主要的一点,反而是五条悟的六眼所看到的信息。
以对方的描述来看,伊东摩耶确实具备不一样的术式,光从这方面来讲,夏油杰的隐隐猜测完全就是虚妄的臆想。
但……万一呢?
夏油杰并不是不信任五条悟的六眼,但他宁愿对这件事抱有侥幸,就像他到现在都没有接受奏已经被执行死刑的事一样。
他要亲自找到答案。
回到督察部办公楼,把每个五条家族人都安排到对应的审讯室,神宫寺奏就带着两个少年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副手把申请介入旁观的文件交给五条悟,后者拿起水笔就开始填写,并表示要在他通过后才能开始接下来的工作流程。
神宫寺奏对于这种拖慢进度的无要求没说什么,立刻安排了下午的会议。
五条悟对他的行事效率还算满意,心情稍好,中午的时候跟着对方一同在咒术局的食堂吃了午饭。
他们一个职位较高,一个身份特殊,所以特意来到专门给干部建设的食堂,这里少有闲杂人等的混乱,只有少数几个干部坐在里面。
五条悟抱着手臂走在一旁,看到了令他感到有意思的一幕。
原本和其他干部笑脸相迎的人转头看到伊东摩耶走来,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姿态也拘束起来,几乎是硬着头皮和对方打了个招呼,随后就如躲避洪水猛兽般快步离去。
少年们各自端着午饭坐在座位上,五条悟这次并没有刻意远离黑发少年,将餐盘放在他对面,坐下后看了一圈食堂氛围,语气带着调笑。
“看来伊东部长的人缘不太好呢,也对,毕竟只要是你找上的人,注定是下一个被赶下台的。”五条悟拖着下巴,苍蓝眼眸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神宫寺奏并不在意人缘是好是坏,他早就习惯了这种被当做另类看待的气氛,抬眼看向五条悟,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可他们要是心里没鬼,又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这话说得倒也没有问题,五条悟不置可否地撇撇嘴,但如今咒术局哪个心里没鬼?
“那么伊东部长呢?你自己问心无愧吗?”五条悟眼中带着审视,犹如天空无限延伸的苍蓝双眸无悲无喜,倒映出黑发少年的面庞。
被这双神明一般的眼睛盯着,无论是谁都会倒吸一口气,任何仓惶都无所遁形。
然而黑发少年面对审视与质问,自始至终都面色如常,捏着筷子沉吟片刻,随后弯起唇角,那双如深潭般幽沉的眼眸更为晦暗。
“您问的很对,我确实心中有愧,这一点我并不否认。”
神宫寺奏做这一切都是源于心中的执念,他并不觉得事成以后可以消弭愧疚,仅仅是想这么做而已。
有时候他还会想,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问心无愧的人吗?
夏油杰坐在白发少年身边,听着二人有些尖锐的话题,同时默不作声的观察对面的人。
黑发少年眸色微沉,周身散发出来的低迷气息,令他回想起和他坐在阳光下谈话的少年。
那时候,银发少年因为对信介的愧疚而产生了自我否定的想法,空茫的双眸望着天空,问他这一切是否能够被改变……
五条悟见他这么坦白,心道果然,他就知道对方不像表面那么清白。
他夹起米饭送入口中,吞咽下去后继续追问道:“那你还有什么立场检举别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做些什么让自己赎罪?还是说你为了讨好高层,可以忽视掉自己的过错吗?”
回答吧,伊东。
虽然大概率如他所想,但他要让伊东亲口说出来。
对于五条悟步步紧逼的问话,神宫寺奏一口饭都还没吃,感觉自己不是在食堂,而是在审讯室里。
他无奈地用手指敲了敲太阳穴,像是在思索该怎么回答对方的问题。
在五条悟自信的笑容下,黑发少年沉静地开口了:
“这就是我正在做的事,不劳五条家主操心。”
“……”五条悟闻言有些愣住,细细琢磨起来,随即明白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神色微冷,“原来还是给你的加茂老爹卖命,啧。”
夏油杰却没有往五条悟所说的方向想,他觉得伊东要做的事,应该藏得更深才对。
不知道在对方身边做助手的这段时间里,能不能找出对方所隐藏的东西。
之后五条悟不再问话,几人各自安静地吃着午饭。
神宫寺奏吃饭的习惯一直没变,面对两个少年也不紧不慢地细细咀嚼,吃相优雅,即便眉眼平平无奇,但举手投足都透着矜贵气质,令人赏心悦目。
夏油杰一直都在默默观察,见到对方慢条斯的咀嚼动作后心中又觉得很是相似。
五条悟吃得快,放下筷子就将双臂交环在身前,翘着腿靠在椅背上,目光不由看向对面的黑发少年,自然也注意到了对方斯文的吃相。
他隐约间感受到了熟悉感,就像上次开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少年时一样,但这在他看来十分诡异。
竟然会在一个厌恶的人身上看到过去喜欢的人的身影,他真是疯了才会有这种想法……
烦躁地撇开视线,就看到身旁的夏油杰正暗暗观察对面的人,五条悟顿觉疑惑,随即用胳膊肘戳了对方一下。
夏油杰扭头看来,用眼神问他做什么。
五条悟眼珠往黑发少年那动了动,然后微微睁大看着夏油杰,嘴巴撇向一边。
——你老是看伊东干嘛?难道看出了什么?
夏油杰平静地移开视线,传达给对方自己暂时没有发现的信息。
“……”五条悟也将脑袋扭回去,只觉得夏油杰可能是在想办法和伊东搞好关系,毕竟他们想要改变咒术界,就必须能触碰到高层架构,或者介入其中。
这是比较温和的办法,要是激进一些,他们完全可以术式全开冲进高层家里大干一场。
但这样并不能改变高层的运作模式,少了一个高层就会有新的补上去,他们该做什么还是如常进行,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换作是他的话,他会从进入咒术局的新人入手,只要后面的新人不像烂橘子一样思想封.建死板,咒术局的运作还是会因为这些新鲜血液改变的。
至于曾经参与那次审判会议的烂橘子,他会给这些人应有的结局。
只是巧合的是,伊东摩耶检举的那些人里,有一大半都是会议上的人。
五条悟感觉等自己开始行动的时候,伊东摩耶会不会已经把这些人整得只剩下加茂家主了……
吃完午饭,神宫寺奏安排五条悟坐在休息室等待会议结果,夏油杰作为助手跟着前者前往会议现场记录流程。
虽然是审核会议,但作用只是告知督察部上下有人介入工作,加上五条悟家主的身份,会议很快就全票通过了申请文件。
会议结束后,夏油杰拿着文件夹跟在黑发少年身后,对这次会议所展现的本质若有所思。
神宫寺奏从他手中拿过记录册的时候看到这副神色,随即停下脚步,轻笑着说道:“夏油同学,你很在意刚才的会议?”
“是有点……”夏油杰看着黑发少年的眼睛,总觉得对方会解答他心中的疑问。
“虽然是按规定走流程,但权威者的身份总是拥有一些特权,这很常见。”神宫寺奏弯起眼眸,抬起下巴与之视线交汇。
夏油杰自然明白这个道,但问题是并不具备权威身份的他该如何才能改变这种情况。
黑发少年像是能读懂夏油杰的内心一样,走近一步低声说道:“想要撼动权威者的地位,只有亲自坐上同等的位置,甚至更高,成为新的权威,明白了吗?夏油同学。”
“……”夏油杰闻言默了半晌,狭长的紫眸望着少年的面容缓缓眨动,薄唇微张,“多谢伊东部长指点……”
神宫寺奏又看了他一眼后果断转身继续向前走,留给夏油杰一个干练的背影。
少年身上的香水味跟随着远去,夏油杰轻轻嗅着,很难从中分辨出另一种气味。
……
申请通过后,对五条族人的审讯便正式展开。
神宫寺奏负责审问长老会核心成员五条景义,夏油杰跟随记录,而五条悟则是在玻璃窗外旁听。
这次搜集来针对五条景义的证据比较特殊,由于对方行事十分谨慎,对现场证据留存都十分敏感,能证明他曾经暗中陷害同地位的高层、私自对术师进行实* 验、暗中与诅咒师进行咒具交易的证据基本都被销毁。
即便缺少物证,神宫寺奏也能通过人证扳倒对方。
讯问全程,五条景义对这些不足以佐证他违反规定的证据嗤之以鼻,只用一句话回应。
“若是我真的做了这些事,那你又有证据吗?”
年轻的督察部长并没有被他这句话问住,指着受害者的照片道:“他们就是最好的证据,就问五条先生,您敢不敢面对他们?”
五条景义像是听到什么冷笑话一样扯起嘴角,看着少年的眼神仿佛在确认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脑子出问题了。
“他们都已经死了,你难道想让死人开口说话吗?伊东。”
五条景义本来还觉得伊东摩耶会是比较难铲除的刺,没想到对方这次竟然做了这么蠢的事。
先不说确实有证据,这些并不足以支撑整个判决结果,况且他早就上下打点好了,他保准这次审判会议会成为伊东最后一次亮相。
夏油杰一边记录,一边思考二人的对话所暗含的意味。
伊东部长并不像是会拿不出决定性证据便莽撞的性格,他觉得对方很可能确实能让这些死者出现在五条景义的面前。
神宫寺奏在五条景义戏谑的目光下拿出手机,平静地敲击着屏幕,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他点开免提,对面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五条景义,你还记得我吗?”
声音经过传声筒后有些失真,但那语气和嗓音,令五条景义警觉地抬起眼。
“你以为找了一个声音相似的人就可以充当证据了吗?”五条景义相信自己下手干净,也确认了对方的死亡,根本不会只听了声音就惊慌失措,“审判会议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神宫寺奏挂断了电话,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身看向对方,维持着并无温度的笑意,“我当然知道,不只是他,还有更多,都是我要在审判会议当天为您送上的一份大礼。”
说完,他扭头看向单反玻璃,仿佛正透过倒映着审讯室内情形的一面看着站在对面的五条悟。
“另外,您似乎还忽略了身边的族人,我相信他一定很乐意为您献上助力。”
不用想也知道他口中的族人是谁,五条景义闻言眯起眼睛,总算是被他影响了情绪。
为了那诅咒之子,他的儿子不仅从他这里夺走了家主之位,还对他严词警告,渐渐疏离。
而在诅咒之子死后,他们的父子关系更是降到了冰点,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敌意。
按照他对五条悟的了解,对方很有可能会把曾经的事一五一十交代出来,增加扳倒他的筹码,然后自己坐上这个位置……
“伊东,你太天真了。”五条景义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凭他的经验和手段,有的是办法让伊东摩耶失败。
比如让对方没办法参加审判会议,或者直接让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神宫寺奏直起身,偏头扬起清浅的笑容,“那么,就让我们在审判会议上好好地谈,我会让您满意的。”
他只是先放一个饵在这里,让五条景义忍不住去咬,到时候只要等鱼上钩。
率先从审讯室出去,夏油杰跟在其后,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五条景义正用那双阴鸷的眼眸盯着黑发少年的背影,其中仿佛正酝酿着危险的杀机。
但这抹杀意转瞬即逝,注意到夏油杰的目光后,五条景义随即回以虚假的柔和眼神。
夏油杰面色冷淡地移开视线,走出了审讯室。
一出来,就看到五条悟撑在墙边对面前黑发少年说话。
“你想要我作证?”高大的白发少年姿态强势地俯视着眼前人,眼里尽是与生俱来的狂妄嚣张,“那你求我啊,伊东部长。”
夏油杰闻言在边上做出无语表情,这家伙真是逮着机会就要欺负一下伊东摩耶,小学生么……
神宫寺奏摸着下巴,思忖片刻后抬头看着五条悟,“若我不求您,五条家主是不是就会隐藏重要线索及证据呢?”
五条悟双手交环在身前,背靠在墙上随意道:“这么嘛,就看我的心情了,除非你亲口请求我。”
“只要我亲口求您?”
“没错。”
“那我求您,”神宫寺奏弯眸说道,仰着下巴显得格外诚恳,“这样可以了吧?五条家主?”
五条悟这才反应过来前半句话就算是在求他了,睁大眼睛看着对方,而少年神情越是真挚,就越是觉得敷衍。
他皱起眉心,满眼指责道:“你这也太敷衍了吧,要好好鞠躬,把话说完整才对吧!”
神宫寺奏抿唇向外迈出一步,语气淡了几分,“这已经是我做出的最大让步了,请不要再为难我,明天我会安排人员与您对接,多谢配合。”
“…………”五条悟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发出不爽的啧啧声。
夏油杰旁观了全程,见到没能如愿以偿的五条悟莫名想笑,从对方身边路过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悟,这件事就稍微配合一点吧。”
“我当然知道……”五条悟就是让要伊东摩耶吃瘪,在对待正事上自会认真对待。
夏油杰跟上了前面的黑发少年,脸上的笑意随之淡去,兀自回味着自己在刚才那一幕产生的熟悉情绪。
去年这个时候,他应该也是这样旁观奏和五条悟的互动,然后在五条悟碰壁时偷笑。
不知是不是心作用,他越来越觉得伊东和悟的对话模式熟悉了。
回到办公室后,神宫寺奏收到了来自五条景义的恨意值。
【恨意值+3】
【当前恨意值:36】
虽然表面上从容不迫,不相信他给出的人证,但心里已经想着怎么除掉他了吧。
神宫寺奏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景色,夕阳的暖光印在他白皙的面容上,呈现出暖玉般的莹润色泽,他已经脱下了风衣外套,身形略显单薄,但优秀的身体比例衬得他如翠竹般挺拔修长。
夏油杰进来时就看到这样的画面,目光下意识顿住,在对方几乎融入夕阳的背影中寻找熟悉的感觉。
回想初见银发少年的情形,对方正背靠在夕阳光影中,美好得不似真实存在的人。
而眼前的黑发少年,挺拔的身形透着更为冷冽的气质,夕阳的暖意都无法将其驱散,薄纱质感的窗帘随风飘曳,朦胧地遮挡住少年的上半身,好似要将他的存在掩去。
夏油杰从少年的背影中读出了名为孤寂的情绪。
对方仿佛正一步步走上不能回头,注定孤独的道路。
这个身影,也将随坠落的夕阳一同消散……
“时候不早了,夏油同学,你好记录就可以回去了。”
这时,望着窗外的年轻部长转过了头,笑着对夏油杰说道。
夏油杰心神微颤,走到对方身边,一同被刺目的夕阳吞没。
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黑眸,夏油杰鬼使神差地问了出来:“伊东部长,我可以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吗?”
真如五条悟所说,是为附属的加茂一派效力吗?
但从他接触对方以来,少年的表现并没带给他这种感觉。
神宫寺奏就等着夏油杰问这种问题,不枉他当初认真刷好感,他对于对方的观察与探究也熟视无睹,比起容易暴露心思的五条悟,他觉得更沉稳的夏油杰会是更好的选择。
转身面向丸子头少年,神宫寺奏扬起唇角,黑眸中坠入了夕阳的朦胧暖光,竖起食指放在唇前低声道:“我要做的事,和夏油同学是一样的,这是只对夏油同学说的秘密。”
“……”夏油杰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告诉自己答案,甚至和他拥有着同样的想法。
但迅速冷静之后,夏油杰像是没明白一样眨着眼,“你指的是……?”
对于少年的谨慎,神宫寺奏倒是很满意,转头看向绚烂的夕阳,“改变咒术界,建立新秩序。”
“这就是伊东部长真正的目的?”夏油杰还在装傻,目光却锁定在对方纤长的睫毛上,“就这样告诉我,是出于信任吗?”
可他们接触的时间才不过一天而已……
“因为这也是我们共同的秘密,夏油同学不用担心,你需要进入高层的敲门砖,我可以给你提供。”神宫寺奏说着,弯眸看向丸子头少年,“同时,我也需要你成为我的势力之一。”
夏油杰暗自思索了片刻才接受了对方口中的信息,但伊东是怎么知道他心里想的和自己一样呢?就这么笃定吗?
而且成为对方的势力,是与加茂分割开来的吗?
一时间冒出这么多疑问,夏油杰有些不知从何问起。
比起自己,他还是更想知道黑发少年的动机。
“为什么?”夏油杰沉声问道,紫眸情绪沉淀下来,“伊东部长心中的愧究竟是什么?”
神宫寺奏没有停顿太久,黑沉的眼眸情绪不变,“是未来,我答应要给别人一个更好的未来。”
这个未来可以是禅院甚尔和惠的,也可以是咒术高专众人的,更是咒术界所有后辈的。
唯独不会是他的未来,他回应不了别人的期待,所以并没有未来。
虽然没办法达成对方的期望,但这样的未来能否勉强让信介满意呢?
夏油杰听到这个回应,却莫名体味到了一种艰涩的情感。
原因与“愧”都是未来吗?
因为给不了期待的未来,只能换一个方向给予另一个更好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奏对他们说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一样,无奈又悲伤。
但眼前的少年眉眼含笑,分明是在向他承诺着这样更好的未来。
“我知道了……”夏油杰选择相信对方,“我会和伊东部长一起创造这样的未来。”
神宫寺奏还以为他要再问几个问题才能消除戒备,确认了对方神情不似作假之后,他稍稍点了下头,再次重复道:“要记得保密哦,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夏油杰笑意柔和,他倒是挺想让五条悟别再继续纠缠对方,但既然都这么说了,也只好答应,“好,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得到准确的回应后,神宫寺奏从窗边离开,坐在办公桌前做最后的书面工作,一边一边道:“夏油同学好记录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不用留下来。”
“嗯……”夏油杰转身坐在沙发上,低头翻开记录册。
然而他并没有很快就好,而是故意放慢速度,像是不熟练一样时不时思索一段时间。
一直到窗外光线完全被黑暗吞噬,夜色悄然降临,副手也从外面回来,两个人竟然同时处完手边的工作。
神宫寺奏没有多想,套上风衣外套后和二人一同向楼下走去,路上随口问了一句:
“已经这个时间了,夏油同学是住在附近吗?打算怎么回去?”
夏油杰略微迟疑地报出一个地址,又补充道:“走回去也不过半个小时。”
“虽然不太顺路……”冬天的夜路又黑又冷,神宫寺奏决定对这个盟友多照顾着点,“不过我可以让司机先送夏油同学回去。”
“啊,那真是太感谢了,伊东部长人真好。”
神宫寺奏总觉得对方有些过于拘谨了,但也没说什么,和对方一同站在路灯下等副手开车过来。
夏油杰刻意向黑发少年挪了点距离,低头看着对方的发旋,嗅到了那股违和感十足的香水味。
他状似不经意般问道:“伊东部长,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喷这个味道的香水吗?和您的气质有些不符,稍微有点在意……”
“这个啊。”神宫寺奏也没向他隐瞒,不论是被对方主动发现还是他自己揭开伪装,都是迟早的事,“因为闻到樱花的味道,会让我时刻想起那个人。”
“诶?是……爱人?抱歉,我是不是过于冒犯了?”夏油杰说完捂住了嘴,像是不太好意思一般。
“不是,夏油同学误会了,若要说起来……大概是家人一样的朋友吧。”神宫寺奏扯了扯嘴角,笑意却抵达不了那双眼眸中,“樱花盛开的时候我都会去看看他,仅此而已。”
“这样啊……抱歉……”
夏油杰在听到家人一样的朋友时心脏不由加速跳动,缓缓看向身边的少年,瞳眸轻颤,呼吸不自觉放轻。
这么多熟悉的词汇从对方口中说出来,是巧合还是……
神宫寺奏抿着唇没再说话,在车开到后和夏油杰坐进去,一路上都没人再出声。
过了十分钟左右,轿车停靠在夏油杰租住的公寓边上。
夏油杰下车后对黑发少年礼貌道别,关上车门后便站在原地看着轿车扬长而去。
他觉得自己需要再一下思绪,明天,后天,之后做实习助手的每一天,一点点得到更确切的证据。
但倘若奏真的没死,化身为伊东摩耶进入咒术局,他又是怎么躲过六眼的呢?
面对这一疑点,夏油杰的思路在这里彻底断裂,他必须要找到这背后的原因。
第二天,口嫌体正直的五条悟还是来到督察部协同搜证,给出了不少具有力度的证据。
年轻的部长又回以公式化的感谢,让五条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伊东,我告诉你,这次要是失败,你就给我滚出咒术局!”五条悟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黑发少年的额头,颇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神宫寺奏对此也毫不在意,回应道:“我一定会让所有人都满意。”
“哼!”五条悟上下打量他一眼,偏过头径直离开。
审判会议将于后天上午十点召开,这段时间会是他们整合线索,制定判决书最后的期限。
督察部再次陷入一片繁忙之中,隔壁的几个部门看着来往穿梭于办公室的督察部员纷纷露出同情神色。
自从伊东摩耶上位,督察部加班的频次直线上升,看得人们啧啧咂舌。
有这么一个工作狂上司,实在是太惨了……
这两天,夏油杰跟着一起加班到晚上,然后在工作结束后和黑发少年坐同一辆车回到公寓,二人对此都不觉得异样,接受得十分自然。
就在审判会议前夕,夏油杰再次顺成章得到了和部长一起坐车的机会。
路上他们依旧没有交流,大概因为明天就是对五条景义处以判决的重要日子,他们又埋头忙碌了整整两天,难得的放松之后便不愿开口说话。
夏油杰这两日也没能有更进一步的收获,对于伊东摩耶和奏的联系仍是模棱两可。
或许等这段繁忙的时间过去之后,他可以有更多的机会试探……
在启程五分钟后,他便听到一直看着车窗外的黑发少年忽然开口。
“抱歉,夏油同学,把你给卷进来了。”
“?”夏油杰闻言有些茫然,扭头看向对方。
他还没看清对方的脸,就因为受到攻击剧烈震荡的车身失去了平衡。
意识到是有术师对他们进行伏击,夏油杰立刻在这混乱情境中唤出自己咒灵试图阻止失控车辆倾翻。
他还未进行下一步动作,余光中黑发少年的身影便迅速向他靠近。
下一刻他便被对方按得弯腰趴伏在车座上,而少年的身体却以一个保护的姿态扑在他身上。
待受到冲击的车辆稳定下来后,挡在夏油杰身上的少年却迟迟没有直起身。
“滴答”
一滴带着热意的液体落在夏油杰的脸上,混杂在淡淡花香味的气息中的,还有浓郁的血腥味。
紧接着又是一滴。
夏油杰诧异地抬眼,却看到对方的腹部被长长的锐物穿刺而过,大片猩红顺着锐物一头流下,浸透了那块衣物。
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少年脸上却并无痛苦神色,连闷哼都不曾发出。
忽然,夏油杰的目光便被那个正向轿车接近的身影吸引。
正是袭击他们的术师,对方一定是为了让伊东摩耶不能参加明天的审判会议才……
夏油杰盯着那人眸色渐冷,脸上突然传来微凉的触感,他随即抬眼看向黑发少年,只见对方面色苍白,呼吸微颤,正伸手擦去他脸上的血迹,嘴角含笑道:
“夏油,杀了他。”
第62章 神弃之子 审判正式开始
黑发少年话音刚落, 身体就向下坠去,夏油杰还有些失神,下意识接住对方靠过来的身体。
双手扣在少年单薄的肩膀, 随后便感受到对方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肩头, 夏油杰再次抬眸, 望向发动袭击的术师。
杀了他……
夏油杰将神宫寺奏因受伤而无力支撑的身体轻轻靠在后座,尽量不去触碰刺入对方腹部的锐物, 瞥了眼位于驾驶位的副手一眼,确认对方只是撞破了头陷入昏迷后便唤出咒灵袭向伏击的术师。
对方的术式与突刺有关, 速度快, 穿透力极强。
夏油杰先用等级较低的咒灵引开了他的注意力, 趁这个时间打开车门出去, 向对方走去, 身体挡住了位于车中的少年。
空旷寂静的冬夜街道上, 路灯的光泛着微黄落打在丸子头少年身上,却依旧驱不散对方周身的冷意。
那术师显然没把夏油杰当一回事, 只当顺手多杀一个人,到时候可以向雇主多收点人头费。
他利用自己术式的优势对夏油杰发动迅猛的攻击,判断对方主要使用咒灵进行战斗,决定寻找近身机会予以致命一击。
夏油杰猜出了他的意图, 干脆故意用咒灵的攻击制造空档让对方掉以轻心, 待人突袭到自己面前时直接换成拳拳到肉的体术攻击,把对方打得连连败退, 牙齿都掉了两颗。
连震惊都来不及, 术师就被夏油杰踩着脑袋压在地上,身上被咒灵缠缚,绞紧的力道仿佛要将他勒到窒息。
“你的雇主是谁?”
术师闻声看去, 当场被这个冷面修罗一般的少年吓出了一头冷汗。
感受到捆束自己的力度不断收紧,术师莫名有种自己会被活活夹成两段的危机感。
惊恐之余,他颤抖着说出了仅知的信息。
“我只知道是一个中年男人!他、他貌似是咒术局的人……”
夏油杰见他确实说不出实质性的信息,暗自思忖着处置对方的方式。
脸上似乎还残留着少年指尖的凉意,冬夜的寒风冷冽刺骨,却吹不散这凉意。
杀了他……
对于诅咒师不需要犹豫……
夏油杰抬起脚转身向轿车走去,那术师以为他就这样放过自己了,正在心里暗喜,绞在他身上的咒灵却倏地攀上他的脖颈,然后猛地收紧,他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一点点在窒息的绝望中死去。
待夏油杰走近后,就见靠在车后座的少年正平静地看着他,脸上是失血过多导致的苍白虚弱,一双幽沉的黑眸在此时也如同坠了颗星子一般明亮。
夏油杰紫眸中的寒意散去,顿了片刻后进入后座,想要带人去附近的医院处伤情。
“不用去医院,只是小伤。”神宫寺奏很清楚自己的情况,锐物虽然贯穿了他的侧腹,但没有伤到内脏,只要好好止血就可以了。
不过他可能不止贯穿伤这么简单,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觉呼吸越发困难,隐隐泛起了恶心。
可能是中毒的症状。
夏油杰见他流着么多血,想说话但又觉得会拖延时间,自己也不会反转术式,只能看着黑发少年拿出手机处后续。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也染了些血迹,神宫寺奏有些嫌弃,皱着眉头用手指把血迹擦拭了一下,然后极其不适地用沾染了粘腻感的指尖在屏幕上操作。
做完这一切,他连举起手机接听的力气都所剩无几,归根结底还是这具身体底子太差的原因。
夏油杰见状伸手帮他扶住手机,手指触及一片温凉,心绪慢慢沉下来。
神宫寺奏先通知了晚上执勤的部员过来收拾现场,又打电话给禅院甚尔,说今天加班不回去了。
“这次加这么久?”电话那头的禅院甚尔貌似有些不满,随即注意到了什么,“你声音听起来好累,该休息就休息,办公室不是有隔间吗?”
“嗯,我会的。”神宫寺奏嗓音带着几分沙哑,控制着呼吸令其听起来平稳如常,只会让人以为他是工作劳累的状态。
挂断电话后,神宫寺奏看向夏油杰,对他露出清浅的笑意,褪去血色的唇抿起淡淡的弧度,“夏油同学不用担心,一会儿我让部员送你回去,明天的会议也一定会有结果。”
夏油杰却摇摇头,神色认真,“幕后的人可能不止雇用了这一个,我还是留在伊东部长身边比较好。”
明明自己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为什么第一个关心的却是别人?
神宫寺奏看他坚持要留下来,也就不再说什么,脑袋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好吧,今晚的加班费我会让副手帮你记下。”
“……”夏油杰怕他就这样流着血睡死过去,握住对方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捂暖一些,“伊东部长,现在还不能睡。”
黑发少年的脑袋向他这里偏了偏,低垂的眼睫轻颤着掀起一道缝隙,朦胧的黑眸虚虚聚焦在他身上。
“这一切还没结束,我不会睡的……”
其实神宫寺奏的情况和夏油杰心中所想完全相反,他只是想要沉浸在伤口撕裂开来又不会自愈的钝痛之中,此时格外精神,心跳都不自觉加快。
他喜欢这种生命在疼痛中慢慢流逝的感觉,在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和所有人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
夏油杰的心在执勤部员抵达后也没敢放松,一路小心护送神宫寺奏回到督察部办公楼,在医务室中处伤口时也紧紧盯着对方。
他扶着黑发少年的一条胳膊,让对方靠在病床上时能有个支撑。
医务人员将少年的浸染了大片血迹的衣服剪开,露出被锐物刺穿的平坦腹部,手指粗细的锐物自身后穿过,一头向内弯形成倒刺,上面的血液都已干涸。
看到颜色发暗的血迹,医务人员当即察觉到不对,连忙收集了部分血液做了简单的检查,发现这锐物表面竟然淬了毒。
是一种会削弱人呼吸能力和抵抗力的毒素,毒性不强,但对于如今的少年却存在致命风险。
将这一情况告诉了二人,医务人员立刻让人去拿可以缓解此类症状的解毒剂。
夏油杰听到后心情更为低沉,少年的身体经受了这样的摧残,他却没有表现出来一丝异样,若不是医务人员警觉,怕是都发现不了。
医务人员在这期间用酒精棉一点点将暗红血迹擦净,那片白皙的腹部便像是染了靡丽薄红一般,连没有血迹的皮肤都透着漂亮的淡粉,晶莹的汗液细细密密地分部在胸口的肌肉,正随着微弱的呼吸在白炽灯光下闪着微光。
“伊东大人,会反转术式的人暂时还没到,现在就取出来的话可能会失血过多,对您的身体造成较大的影响。”医务人员不敢擅动贯穿伤,出声提议道。
神宫寺奏倒是想让他现在取出来,最好不要打麻药,但考虑到他这菜鸡的体质,万一真的失血过多死掉了得不偿失。
他点了点头,淡声道:“那就等人过来再取。”
“是,那我先给您打上麻药。”
“这就……”神宫寺奏想说可以不用打,刚开口就被手上传来的力度打断,扭头看去,就对上夏油杰满是不赞同的目光。
于是他迟疑地改了口:“好吧。”
医务人员便在伤口附近进行了局部麻醉。
疼痛被麻木取代,但神宫寺奏依旧感觉呼吸不畅,头晕恶心。
很快,医务人员就拿到了解毒剂,动作迅速又平稳地给神宫寺奏注射进去,这之后也不敢松懈。
这只是能缓解症状,伊东部长还是会受到一定影响,他必须要时刻观察。
夏油杰看到黑发少年身上分泌出了细密汗珠,脸上只有发际线边缘和下颌处有汗渍,心中稍动,伸手抽出一张纸巾,默不作声地给对方擦去这些汗液。
当手中的纸巾来到少年的脖颈时,他的动作不由顿住,但还是尽量表现如常地继续擦拭。
这时,神宫寺奏扭头看向他,对他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竖起食指抵在弯起的唇上。
“……”夏油杰见状表情微变,擦拭时并没有用多少力气,随后收回手,垂眸在纸巾上看了一眼。
纸巾被汗水洇湿,本该呈现无色的湿痕上,却沾染了与少年皮肤接近的颜色。
已经不需要再证明什么了,夏油杰心脏猛地跳动起来,再抬眸时眼里情绪已浓烈得溢了出来。
真的是……
奏……
原来你真的躲起来了,甚至还故意让他抓到。
这副毫无瑕疵的逼真面孔只是易容的伪装,具有特征性的红痣也被同样手段遮盖,但他的术式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当时的处刑监控,还有那些细碎骨肉又是如何骗过六眼的?
奏假死后又是怎么进入咒术局的?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
夏油杰脑子里浮现了诸多问题,但一时得不到解答,如今只能暂且搁置一旁,最主要还是确保奏能够安稳地等到反转术式的救治。
他闪烁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黑发少年的脸上,似乎想要从这张寡淡的面孔中窥探到许久未见的奏的真面貌,对方的表情依旧风轻云淡,丝毫不见重伤带来的痛苦。
但是夏油杰知道,奏一定很痛苦。
他太能忍耐了,在高专时就把情绪藏在心底,可能在信介出事之后他开始一个人谋划着什么,却用平静的表面骗过了他们所有人。
现在也是,用笑意欺骗他自己情况很好……
夏油杰想告诉对方,你可以不用这样忍耐,稍微依靠一下他吧,不要再自己一个人强撑了。
但话到了嘴边,看着神宫寺奏苍白的脸庞,他只是用力握住对方微凉的手,试图保留那点余温。
“伊东部长……很快就会好了……等人来之后伤口就不会痛了。”
见夏油杰已经从纷乱的思绪中走出来,情绪也还算稳定,神宫寺奏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动了动手指回应对方,说道:“嗯,你不用太紧张,我不觉得痛。”
夏油杰只觉得眼眶发热,对少年的心疼胜过了被对方瞒骗的不满,声音堵在嗓子眼,便只用手掌缓缓摩挲着对方的手。
一个小时不到,会反转术式的人才姗姗来迟。
医务人员小心翼翼地将锐物取出后,那人立刻对神宫寺奏使用了反转术式,贯穿腹部的血洞顷刻修复,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最致命的伤处已经处完毕,医务人员这才重重地舒了口气,接下来只剩下部分还留在体内的毒素了,只要根据伊东部长的实际情况按时注射解毒剂即可。
在其他人暂时离开医务室后,夏油杰才握着少年的手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上面,像是在平复心情。
神宫寺奏没有打扰他,觉得自己没有被对方揪着衣领质问已经很好了。
处好头上创口的副手此时敲门进来,似乎也为脱离了生命危险的少年松了口气,走上前禀报方才的后续处工作的情况。
他们根据受雇的诅咒师近期的联系记录抽丝剥茧,找到了幕后牵扯到的人,正是与五条景义有勾结的咒术局干部。
神宫寺奏也利用自己安插在各部门的傀儡找到了对方的信息,并派出小池和泉对其使用术式,制造出他已经重伤不醒生死未卜的幻觉,为的就是在明天的会议上把人抓个现行。
“知道了,你们今晚就为难一下,都在楼里留宿吧。”神宫寺奏说着看了眼自己被剪得稀碎的衬衫,补充道,“顺便帮我拿一套衣服过来。”
副手出声应下,转身走出了医务室。
一直低着头的夏油杰此时重新坐直了身体,握着少年的手眉眼含情,万千话语都无以言说,最终只能倾身将对方紧紧拥入自己怀中,仿佛要将这具单薄脆弱的身躯深深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还好……”夏油杰手指颤抖地扣着少年的肩膀,抱着他失而复得的宝物,仍心有余悸。
还好你还在,还好你没有事……
还好我注意到了……
奏……
“我现在很脏,夏油。”神宫寺奏自己都快受不了身上的干涸血迹了,浑身不适想要洗澡,却被夏油杰这样困在怀里,不禁扭动了下身体想要退出去。
夏油杰闻言稍稍松开,了少年有些凌乱的额发道:“只是一点血迹,不脏。”
神宫寺奏眨了下眼,心想他怎么会不脏呢?
他一想到自己把夏油也弄脏了,心里除了对自己的厌恶,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心跳加速的感觉。
但他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默许了夏油杰的动作,眼睛看向别处。
这里还是督察部,人多眼杂,有什么话要说也得等一个* 正确时机。
副手没一会儿就拿来一套干净衣物,神宫寺奏起身要去自己办公室里的浴室清洗,脚一落地便觉得使不上力气。
不仅是失血过多,其中还有剩余毒素的作用。
呼吸可以调整适应,但体弱无力不是一时能调整的。
夏油杰见状直接将他抱了起来,手指难免会触碰到破碎衣角下的细腻皮肤,然而现在的情况不容许他多想,目不斜视地抱着少年一路来到办公室,关上门后进入了浴室。
“伊东部长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一个人清洗还是困难了些,夏油愿意帮您解决困扰。”夏油杰将黑发少年放在浴缸边缘,蹲下身一手揽住对方的腰背,一手将食指勾在对方扣紧的衬衫领口,拇指与食指稍一扭动,便将第一个扣子轻松解开。
领口敞开,露出少年完整的雪白颈项,以及精致的锁骨。
神宫寺奏看了夏油杰一眼,浴室里四面封闭,窗户也关紧,他的视线没有傀儡的加持变得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对方的大致轮廓。
他随后扭过头不再看对方,心知自己这样的状态确实不能自己洗,在忍受粘腻和被看光这两个选项里,他果断放弃了前者。
“那你快点。”他现在头晕的恶心。
“好……”夏油杰加快了解纽扣的动作,把少年身上的衣物尽数褪去,手却在最后一件贴身衣物上顿住。
抬眼对上神宫寺奏幽沉的黑眸,虽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他还是捕捉到对方耳廓的微红。
心下一动,夏油杰稍稍站起身,抱着少年的后背,将下巴靠在对方颈侧,然后在这种不会看到的姿势中褪下了少年最后一件遮蔽物。
神宫寺奏软软地伏在夏油杰身上,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指抚过自己皮肤的温热触感,有些痒。
他能感受到夏油杰的谨慎,也知道对方一直在控制视线,太郑重了,就像是在对待一件珍稀物品似的。
夏油杰在脱掉少年的衣物后,便一手扶着对方向浴缸中放热水,待水面到了差不多的高度才将人放入其中。
神宫寺奏稳稳地坐在浴缸中,屈起膝盖,双手抱着腿,偏头看向夏油杰。
对方正脱下自己身上的高专制服外套,内里是单薄的衬衣,身体健壮的年轻人在冬天不需要刻意添衣,好似有消耗不尽的旺盛精力。
虽然视野模糊一片,但也能看到对方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既有少年的朝气,又有种散发着荷尔蒙的成熟感。
夏油杰低头将袖口纽扣解开并挽至手肘,随后才转过头朝坐在浴缸中的黑发少年看去。
即便对方此时的面容是截然不同的清淡眉眼,却能透过神态与气质看到记忆中的身影。
夏油杰拿过边上的毛巾,在热水中浸湿后伸向少年的后背,轻轻擦去上面残留的血迹。
少年的脊背如他所想一般单薄,雪白一片,弓着背时脊椎关节微微向外凸起,并不过分骨感。
他将毛巾转向少年身侧,对方十分配合地放下双手,身体向后靠了些,方便他擦拭。
于是少年犹如精美玉雕的上半身便完整地暴露在他的视线中,看起来这段时间并没有疏于锻炼,胸前并不干瘪,瓷白带有弧度的肌肉在抬手又放下的动作间被拉扯又鼓起。
或许是因为呼吸不太顺畅,对方同样有着一层薄薄肌肉的腹部起伏幅度稍微有些大。
夏油杰一面擦拭,一面想到上次在聚会时看到的那一幕。
那个时候,他还不能确定少年的身份,在看到衣衫凌乱,被那个高大男人按在沙发上的少年时,却不免被这具漂亮的身体吸引了目光。
过去也只匆匆瞥到过奏的身体,那时便觉得精致惹眼,那时或许联想是这方面的共同之处让他想到了奏。
但现在迷惑顺利解开,他又不得不在意那个高大的零咒力男人。
一想到对方肆无忌惮地触碰奏的身体,埋在脖颈间占尽便宜,他就眼红不已,心里泛酸。
当时究竟是什么情况?奏和那个人真的发生了关系吗?
他们……是那种关系吗?
夏油杰越想头脑越混乱,只想马上向少年问出准确答案,但又害怕会得到令他失落的回答。
正当这时,一只透着淡粉的手按住了他拿毛巾的手,他抬起眼眸,就见黑发少年看向他的眼眶微红。
“可以了,胸口已经擦干净了……”
“……”夏油杰回神,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反复擦拭对方的上身,虽然力道不大,但在反复多次以后,原本只是白里透粉的上半身此时布满了一道道擦拭留下的红痕,色泽瑰丽,透着暧昧不清的意味。
神宫寺奏从他手里拿过毛巾,稍稍搓洗之后就擦拭起自己的大腿内侧,这里还是自己擦比较好,他怕夏油杰一顿擦拭之后,自己会出现奇怪的反应,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夏油杰稍稍移开视线,耳边是清洗时响起的水声,不用看都能联想到画面,又不禁回忆起刚才看到的情状,耳朵不自觉爬上了淡红。
【夏油杰好感度+2】
【当前好感度:84】
神宫寺奏自己擦洗好后,夏油杰又帮他清洗了一遍头发,期间手指的动作十分小心,只在头皮上轻轻搓洗,靠近发际线的地方就干脆避开,以免碰到易容的伪装留下痕迹。
仅仅是坐在浴缸中,神宫寺奏就疲惫得不行,身上各种不适症状愈发强烈,这种情况下更不用说一个人洗了。
所幸身边还有夏油杰,对方也并不嫌弃这样的自己,帮他清洗时也很谨慎细心,他越来越中意夏油杰了。
夏油杰将所有泡沫都洗去,又用干毛巾吸去些水分,才将少年抱起来些,同时直接把浴袍裹在对方身上,确保不会着凉。
神宫寺奏被他放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室内开了暖气,并不觉得冷。
桌上放着副手之前拿来的文件,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看到的字体却像是有生命的毛虫一般不停扭动着,叫人难以辨别。
闭了闭眼,就感觉发顶被毛巾盖住,一双手在上面缓缓搓弄起来。
是夏油杰在帮他擦干头发。
神宫寺奏便不去多想,放下手中的文件,闭上眼专注应付生上的不适感。
等头发彻底擦干以后,神宫寺奏便听对方低声道:“伊东部长,你这里……露出来了。”
对方说完,温热的触感轻轻点在了他的脖颈侧面。
原来是说他脖子后面的痣……
神宫寺奏睁开眼,扭头指了指办公桌,“在第二层抽屉里,有个白色的盒子。”
夏油杰走过去,顺利找到一个放着遮瑕用的化妆品的盒子,边走回来边打开,手指上沾了点便抹在少年的后颈上。
他直起身,想起刚才在抽屉里看到的樱花味香水,不由回忆起少年之前带着提示性质的回答。
奏并没有刻意向他隐瞒身份,还邀请他成为盟友,他从中感受到了对方的信任。
虽然还是很在意那个男人,但因为这份信任,夏油杰心情稍微好了些。
现在时间刚过午夜,距离明天十点的会议还有一段时间,奏现在最好休息一下。
这么想着,夏油杰走到神宫寺奏面前,伸手抽出对方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伊东部长先休息一会儿吧,明天会很辛苦,这里有我看着。”
神宫寺奏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稍作休息,希望醒过来后会好一点。
他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夏油杰便直接将人抱起来,走向办公室配备的休息室。
夏油杰把黑发少年放入床铺中,给对方掖好被角,就听面容略显疲惫的少年哑声道:“夏油,6点喊醒我。”
少年说完就阖上了双眼,纤长睫毛微微颤抖。
“好的,伊东部长。”
夏油杰温声说着,并伸手按灭了灯光,静静坐在房间中宛如一尊雕塑。
夜幕深沉,星辰点点。
恍惚间仿佛有流星划落,稳稳落入满心期许之人的怀抱。
他将珍重地将其捧在手心,再也不愿放开。
……
翌日,审判会议如期举行。
在会议召开前的一刻钟里,会议厅内陆续有人入座。
几乎所有人都听说了昨晚的袭击事件,只知道督察部长伊东摩耶受了重伤,生死未卜,眼下也不一定能来参加这次会议。
各种隐晦的目光落在前方受审席的某处,暗中感叹五条长老的出手狠辣。
五条悟神色冷凝地坐在旁听席,双手交环放在身前,两腿大大咧咧地分开,手指在胳膊上敲击着,内心似乎并不平静。
他也听闻了昨晚的消息,但当他发信息给夏油杰时,对方回了一个放心的表情,所以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有杰在,伊东摩耶肯定死不了。
只是会议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了,对方应该尽早到场整合文件才对。
不会是半路发生意外了吧?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自己的混账老爹身上,恨不得自己下去读那什么判决书,然后亲手把人押到深室里关着。
五条景义坐在受审席,神情沉静从容,淡淡瞥向旁听席,和某位干部视线交汇了片刻,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他背对着所有人,兀自勾起了嘴角,笑容中满是不怀好意的暗喜。
伊东……你还是太年轻了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干部们与长老会成员全部到场后,咒术局总监及长老会会长也紧跟着坐上主位。
唯独督察部长的位置是空着的。
抬眼看向时钟,指针停留在九点五十九分,离会议开始还有一分钟。
若是伊东摩耶在这一分钟里再不出现,此次会议便会不了了之。
有人忍不住交头接耳低声讨论起来,都觉得这会是伊东部长的一次人生滑铁卢。
不少人嫉妒他的才干与人脉,更艳羡于他的年轻气盛。
但如今看来,以后只会成为他们口中的谈资。
时针已无限接近整点,没有多少时间了。
就在他们准备收拾东西离场的时候,会议厅门口传来了平稳的脚步声,不消片刻便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年轻人黑发雪肤,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文件,平淡的眉眼稍稍弯起,却透着幽沉的冷意,穿着笔挺制服的身姿劲瘦挺拔,周身气质矜贵而凌厉,意气风发,人们的目光不自觉被吸引了去。
在五条景义等人愕然的眼神中,黑发少年朝众人微微垂首,身姿优雅,抬头后扬起嘴角:“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话音刚落,那双微弯的黑眸便看向五条景义,仿佛无慈悲的神明注视着卑微人类般摄人心魂,温润的嗓音更为冷冽。
“审判正式开始。”
第63章 神弃之子 其实你想亲的是这里吧
神宫寺奏落座后, 窃窃私语的声音彻底止住,或震惊,或兴奋, 都觉得这次审判会议不会简单。
五条景义面色阴沉地盯着黑发年轻人, 眼里聚满阴霾, 心中暗骂刺杀的人粗心大意。
咒术局总监没多说什么,在所有人都自觉安静下来后让负责搜集罪状制定判决的督察部先开始说话。
作为督察部长, 神宫寺奏几乎全程都在讲话,因为中毒导致的呼吸衰竭和肌肉无力让他不得不加快呼吸的频率, 这样才能保证把每一句话都清晰地表达出来。
而会议持续时间较长, 他为了保证自己有足够的精神与体力撑到最后的判决结果确立, 在过来之前还让医务人员给自己注射了刺激神经兴奋的药物, 所以现在还处于一个格外亢奋的状态。
在他陈述完五条景义等人的罪状后, 一些五条派的拥护者就指出他手中证据不足以佐证, 认为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强词夺。
会议到这里,一切进展倒是正中五条景义下怀, 他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神宫寺奏,只能赌对方并没有所谓的人证。
五条悟提供的证据虽然有力,却与杀害构陷的罪名没有关联,还威胁不到他。
面对质疑, 即使神宫寺奏制服外套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 体温忽冷忽热,心脏跳动速度维持在一个较快的频率, 藏在身后的手指也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他依旧表现得游刃有余,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地让候在门口的部下将自己藏匿已久的证人带进来。
再度见到本该死去的前同事和其他受害者, 不止是五条景义,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惊愕得睁大了眼睛。
竟然真的还活着!?
这件事过去都快有半年了,伊东摩耶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说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在谋划着什么了吗?
众人心中惊疑不定,看向黑发年轻人的眼里除了震惊,还有深深的忌惮。
对方一直以来的表现,让他们感觉对方就像是无时无刻潜伏在暗处,将他们犯下的罪状事无巨细地记录,然后在不知道哪一天突然扼住他们的咽喉,让人防不胜防。
这哪里是什么鹰犬?分明是无声无息将人吞吃入腹的魔鬼……
五条悟旁听会议到这里,也不由对黑发少年的办事能力另眼相看。
若是能忽视掉对方为加茂效力和之前的那番话,他会毫不吝啬给予夸赞,并主动与其交好。
但现在也只是心情郁闷地哼了一声,然后在会议结束后找机会调侃揶揄几句。
审判会议的讨论又向着神宫寺奏的一方倾斜,在有力的人证加持下,五条景义初次显露了慌乱情绪,隐晦的目光频频望向不言不语的总监。
总监一般不会发表意见,所有干部和长老会成员的声音取决于他的决断。
眼下已然出现一面倒的趋势,五条景义心里凉了一截,顿感大势已去。
昨晚组织了暗杀的干部也被揪了出来,对方与五条一派的勾结摆在台面上,再怎么狡辩也无济于事。
这样一来,谋害未遂,又被抓住把柄,五条景义更是罪加一等。
最终,在众干部的默认与总监的宣判下,神宫寺奏对于五条景义的判决书顺利通过。
五条景义的长老会核心成员身份将被收回,并关入深室6年。
这无疑也是五条一派的裁决书,他们主要倚仗五条景义的暗中帮扶,如今主要支柱被夺走权利,他们就如一盘散沙,再无影响力。
加茂家主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在这之后,咒术局再没有能和他的家族势力抗衡的存在。
会议结束,干部和长老们相继离场,受审的五条族人们也都被带下去根据判决书予以发配。
偌大的会议室很快就只剩下神宫寺奏和五条悟二人。
在五条景义被带下去的时候,对方和之前每个被审判定罪的人一样,看着神宫寺奏的眼神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并且十分慷慨地送出了宝贵的恨意值。
【恨意值+8】
【当前恨意值:44】
这个数值在系统的判定中已经是比较危险的了,对神宫寺奏发出第一次警示:
【检测到恨意值较高,第二次触发过半恨意值,负面效果持续时间将大幅度增加,若不尽早消除将会影响任务进度,请宿主重视!】
神宫寺奏对这个警示毫不在意,他倒觉得这种性质的负面效果挺有意思的,只要不是皮肤饥渴症这种让人头脑混乱的效果就都能接受。
他还是喜欢给自己找罪受,甚至觉得自己就应该承受这样的痛苦,就好像大家对他的怨恨都化为实质作用在身上一样。
就好比他现在,兴奋剂的效果还在,从会议后半段开始,呼吸就因为频繁不间断地讲话而变得急促,像是氧气供应不足的反应。
直到会议结束他才将紧绷着的神经松开,靠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然而无论他吸入多少空气,都没有氧气供应上来的感觉,反而是越呼吸,越觉得氧气不足。
神宫寺奏急促喘息的同时,手脚也变得冰冷麻木,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呼吸过度了。
他抬手试图捂住嘴减缓症状,但手指使不上力气,无法严严实实地捂住,头脑也开始变得昏沉。
要先从这里出去……
神宫寺奏控制身体勉强站了起来,下一刻却撑着桌面低头喘气,身子也随着呼吸频率快速起伏。
五条悟从阶梯上走下来时就看到黑发少年的异状,眉心稍拧,虽然厌恶这个人但还是问了一句:“喂伊东,你这什么情况?”
明明会议期间都表现得很正常,也不像是带着伤的模样,怎么一结束就喘不上气了?
黑发少年极力控制着呼吸节奏,但也只能做到出声回应,压抑的低喘混杂在字句之间。
“哈……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五条悟听着可不像这一回事,目光落在少年低垂的纤细脖颈上,见上面沁出细密的汗珠,少年裹在制服中的消瘦身体也像是在用尽所有力气吸入所有空气一般颤抖起伏。
五条悟巡视一圈,并没有看到可以充当纸袋的东西。
他完全可以现在出去把伊东的部下叫进来,但耳边急促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少年撑在桌面的手也用力扣紧,身体在渐渐向下滑落,捂着嘴的手也似乎因为麻木无法捂紧,感觉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在心里烦躁地啧了一声,五条悟向黑发少年伸出手,扣住对方的肩膀使人面向自己,随后伸出另一只手捂向对方的下半张脸。
五条悟宽大的手轻易就盖住了少年的半张脸,拇指掐着对方柔软的面颊,连一点缝隙都没留下,手掌下是少年自己的手,触感微凉,带着不受控制的颤抖痉挛。
神宫寺奏也因为这个动作抬起了下巴,原本捂不严实的嘴巴被五条悟的大手捂得严丝合缝,每每想要大口吸气都无法得到满足,缺氧般的意识混沌令他无意识地喘息。
这个调整的过程也不好受,身体本来就叫嚣着想要吸入更多空气,现在却不得不将最方便吸入的口封住,只能发出闷闷的呼吸声,身体依然竭力起伏着。
黑发少年仰起下巴如同濒死的天鹅一般伸长脖颈,细腻晶亮的汗珠顺着微微凸起的喉结滑入扣紧的衣领,将那片衣料洇湿,额前发丝也被汗水打湿,一绺一绺垂落在稍显迷蒙的黑眸前。
他的皮肤本来就很白皙,在呼吸不畅的状态下更是透着瑰丽的薄红,耳尖、鼻头包括纤细的手指关节,都浮上了柔润的淡粉。
和平时的状态截然不同,没有游刃有余的自得,没有那不顺眼的轻笑,平静又茫然地发出细碎的喘息,如同无害的可以轻易拿捏的小动物。
意识到这个念头后,五条悟目光微滞,心情怪异地撇开了眼,嘴上冷硬道:“我是看你这次做得还算让人满意,勉为其难帮你一把,之后我还是会一直盯着你,给我注意着点!”
神宫寺奏听了个大概,也无法出声回应,只眨了一下被生性泪水浸湿的睫毛,接着又短促地喘起气来。
虽然五条悟的手和对方的嘴之间还隔着少年自己的手,但那双手根本用不上劲,手指都合不拢,湿热的气息还是会穿过指缝落在他的掌心。
即使开启了无下限术式,不会沾上对方在艰难喘息时带来的湿意,却还是能感受到那股温热的气息。
一下一下地拂在手心,明明他只是简单地捂住少年的嘴,却莫名有种心弦被撩动的感觉。
五条悟暗骂了一句,他只不过是意外撞见了伊东与另一个男人的场面,现在面对这样的伊东却不自觉想起那时的画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头脑像是一点也不清醒似的,竟然冒出了这种无厘头的念头。
在黑发少年渐渐恢复正常呼吸节奏的期间,五条悟想了很多,最终将其归结于他能在伊东摩耶身上看到奏的影子这一点上。
若是这样想的话就能解释得通了,他只会在面对奏的时候产生悸动的感觉,虽然很讨厌伊东摩耶,但对方某些方面确实很像奏,他会出现类似的感觉也是因为奏的原因。
偏偏是伊东……
如果是任意一人像奏,他都不会这么排斥,但这人偏偏是他目前最看不顺眼的伊东摩耶。
悸动与厌恶同时交杂在一起,另五条悟的脸色格外难看,在黑发少年差不多平复下来后便倏地收回手,也不顾对方能否站稳,转过身不去看他。
“那个空出来的位子已经被我盯上了,你不要擅自插手,知道了吗?伊东……”
神宫寺奏踉跄两步才扶着桌面站稳,抬手擦去嘴角的津液,声音稍显微弱,“如果五条家主能通过选举,这位置自然是您的……”
五条悟再次听到这令人心烦的口吻,仿佛什么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想起对方刚才的模样不由皱起眉头,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捻动了一下,随即快步离开空旷的会议厅。
眼不见为净……
刚走出去,五条悟就碰见正往这里走来的夏油杰,他从对方的紫眸中看到了一丝关切,只以为对方是在关心审判结果。
还没开口,就听夏油杰问道:“悟,伊东部长还在里面吗?”
五条悟压下心中的烦闷,点了下头,“在里面……”
后面的话还没问出来,眼前的人就疾步越过他走了进去,身形一晃带来一阵风。
“?”五条悟面露疑惑,对夏油杰这么急迫的行为感到奇怪。
就算是要和伊东摩耶建立起联系,也不至于这么卖力吧?
五条悟双手交环在身前,触碰过黑发少年的手兀自捻了捻,然后抬起来,心道上面一定沾到了对方喷的香水味。
他撇嘴露出嫌弃神色,鬼使神差地耸动鼻尖嗅了一下,拧紧的眉心倏地松开。
竟然是另一种香气……
和之前闻到的怪异花香味完全不同,是一种奇异的幽冷气息。
这种气息,他只在奏身上闻到过。
五条悟神色冷凝地回过头,看着和夏油杰一同走出来的黑发少年,目光中满是探究。
伊东摩耶和奏究竟存在着什么关联?
神宫寺奏拒绝了夏油杰的搀扶,坚持靠自己走出了会议厅,脚步看起来还算平稳,但在夏油杰眼里却是虚浮无力,心中担心不已。
今天早上起来奏就没停下来过,甚至还注射了具有成瘾性的药剂以保证撑过这次会议,在身体本就虚弱的状态下无疑是对自身的巨大消耗,药效结束后恐怕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但是奏对此却满不在意,似乎比起眼下的计划,他的身体只是廉价的消耗品,不惜掏空自己也要把每件事做到最好。
面对这样的奏,夏油杰只剩下无处安放的疼惜与自责。
他除了跟在对方身边时刻关注情况,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出去时五条悟还站在那里,夏油杰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在黑发少年身后站定。
神宫寺奏抬头看向目光复杂的五条悟,见他捻手指的动作,便以为对方是在嫌弃自己留在上面的气息。
毕竟就算有无下限术式隔绝,也还是会有感觉和残留,换作是他自己也会厌恶。
“刚才的事,是我的问题。”神宫寺奏说着扭过头,藏在黑色碎发下的雪白耳廓仍透着薄红,“还请五条家主见谅。”
他对于自己呼吸衰竭的症状还是了解得太浅了,只知道在说话时吸入更多氧气,不成想最终会导致过度呼吸,也算是在五条悟面前出了一次糗。
“…………”五条悟没想到对方再开口会是道歉,心中异样的感觉更甚,“你到底什么情况?不会是中了什么术式吧?”
刚才就想问,但碍于他心中的强烈排斥,最终便不了了之,现在心里更多的是疑惑。
神宫寺奏苍白的脸上抿着淡淡笑意,“只是一点小问题而已,您不用担心。”
“我才不是在担心你,别自我感觉良好。”五条悟眉心一皱,抬起下巴俯视对方,“我可是巴不得你早点下台呢。”
只不过是因为和奏有些相似之处,让他心中的情感判断有些失衡,说到底还是对奏的情感影响了他对伊东的态度。
“那看来我得要再加把力了,多谢五条家主警醒。”黑发少年稍一颔首,便从五条悟身边走过。
五条悟神色带着几分不愉,但还是在夏油杰路过自己的时候和对方视线交汇,想让对方把近日在伊东摩耶身边了解到的事分享给他。
夏油杰面上眨眼答应,内心却选择将奏的事尽数掩盖起来,不能让悟知道,并不是不信任,而是顺应奏的意愿。
一路上,夏油杰都在努力按捺自己想要扶住或抱起黑发少年的想法,直到走回办公室,他跟在少年身后关上房门,随即伸手扶住了对方几乎摇摇欲坠的身体。
夏油杰按在少年后背的手指触及一片潮湿,心脏猛地揪紧,扶着人坐在了沙发上。
看着呼吸微弱的少年,他忍不住握住对方微凉的手,“伊东部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都是正常反应。”神宫寺奏对这种既清醒又混沌的状态接受良好,唯一难受的是身上的衣服被汗打湿,粘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脑袋靠在沙发靠背上,眼睫低垂,目光有几分涣散,手指正颤抖地解开制服纽扣,动作有些僵硬。
夏油杰见状便伸手帮他解开纽扣,又扶着对方虚软的身子将外套脱下,温热干燥的手不由抚在少年汗湿的后背上。
下巴几乎贴在了对方颈侧,香水味被汗水冲淡了些许,掩在其下的冷香弥漫在鼻尖,夏油杰眸色渐沉。
“伊东部长之前在会议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神宫寺奏伸手推了把他的肩膀,他现在身上都被汗浸透了,夏油杰还这样抱着他,真是一点也不嫌弃……
被夏油杰扶着肩膀坐直,神宫寺奏语气平静道:“只是出现了过度呼吸的症状,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夏油杰闻言眉心拧得更紧,心里知道这在浑身无力的少年身上出现会是多么危险的情况,所幸当时会议厅里还有五条悟,从二人的对话来看,五条悟应该是做了什么帮助奏渡过了这个意外状况。
想到这里他也不知该不该松口气,既在意五条悟是怎么做的,又庆幸对方在那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扶着神宫寺奏进入了浴室,却被告知他可以自己洗。
夏油杰怎么能放心让对方在这种状态一个人洗,握住少年的手,微微俯下身用关切又专注的目光望着对方。
“伊东部长,我很担心您……”他的声线带着好听的磁性,那双狭长眼眸含着温和情绪时,仿佛满心满眼都是眼前人。
神宫寺奏的视线虽不能明晰地看到对方的眼神,却从声音中感受到了浓浓的关怀,不太习惯地偏过了头。
被对方紧紧握在手心里的手指想要蜷起,却只是微微蹭了下对方的皮肤。
对方说他很担心……
他这样的人也值得被这样关心吗?
神宫寺奏一心想将自己从所有人面前推远,结果却被对方这样捉住了手,推不开,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他告诉自己,这是在任务世界里,稍微贪心一点、厚着脸皮接受对方的关心是可以被允许的……
毕竟在对方看清自己的真面目后就会收回这些温暖的情感了。
“我……接受你的关心。”神宫寺奏眼睫轻眨,声音稍显含混。
夏油杰终于等到了回应,随即眼中漫上更浓的笑意,“多谢伊东部长。”
像之前一样帮助少年擦洗完身体,夏油杰就给对方裹上浴袍将人抱出了浴室。
督察部其他人都在忙碌手中的事,副手也不在办公室,夏油杰便十分自然地拿毛巾给神宫寺奏擦干头发,还让对方靠在自己胸口帮其穿上干净衣物。
每次审判会议的前几天和后一周都会有数不清的文件要处,神宫寺奏稍微缓了缓头晕恶心的症状,便坐回办公桌前,垂眸翻阅起文件来。
夏油杰见他这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也不好劝人多休息,只能默默倒来一杯茶水,在旁边投以不忍的目光。
原来奏之前一直在隐藏自己真正的一面,他们都以为对方是个性格坚韧、身体脆弱需要保护的少年,殊不知奏一个人想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用自己并不健壮的身体扛起了这些压力。
那时奏问他是否可以改变咒术界的现况,就是对他的一种试探吧?
所以现在他才能被奏接纳,成为一同实现这一想的盟友。
思及此,夏油杰暗自告诉自己,一定要为奏分担这些压力,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绝不松开,守护对方再不让他受伤……
神宫寺奏沉下心处了部分文件,很快就被晕* 眩感夺去了注意力,他竭力忍着翻涌的恶心,硬是咬牙坚持了下去。
但在视线开始扭曲后,他不得不停笔,以免写出一堆惨不忍睹的扭曲字体。
时间也到了中午,夏油杰看他停下来,便提出一起去吃饭。
神宫寺奏吐出一口浊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走去食堂的路上,所有经过的人都不敢正视这个年轻的督察部长,经过五条景义下台一事后,这种现象更为普遍。
年轻的鹰犬,加茂的走狗,只要是曾做过亏心事的人,都开始惧怕这些称号,生怕下一个会轮到自己。
跟在神宫寺奏身侧的丸子头少年注意到对方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不知是因为五条景义成功倒台还是这些人的忌惮。
或是两者皆有……
不论是哪个原因,夏油杰都十分在意奏现在的心境。
即使受了重伤,变成现在这副糟糕的状态,奏都以不在乎的态度应付过去。
他从没有关心过自己。
到了干部级别才能进的食堂,夏油杰拿了两人的饭来到少年的座位前,二人一起平静地吃完,随后继续维持着助手与部长之间的相处状态回到办公室。
神宫寺奏稍作休息就要开始工作,顺手给夏油杰安排了点的活计。
没多久副手便回来了,在神宫寺奏身边辅助,大大加快了工作的效率。
不知不觉就临近下班时间,这一天又是在忙碌中度过。
没有了紧迫的时间限制,神宫寺奏也不强迫自己加班,况且他现在的状态着实不适合继续下去。
和夏油杰一起在路边等副手开车过来时,神宫寺奏就听到对方开口道:“伊东部长……我可以和您单独谈谈吗?”
神宫寺奏也知道他想谈什么,从昨晚身份在对方面前揭露开始,夏油杰就一直欲言又止,但碍于周边环境不能表现出来。
“你想怎么谈?”神宫寺奏转念一想,提议道,“要不来我家?”
家……
夏油杰从对方口中听到这个词汇,心脏就重重地跳了一下。
“那个男人……也在吗?”他犹豫地问了出来。
神宫寺奏眨了下眼,“你是说甚尔吗?我现在确实和他住在一起,还有个小朋友。”
夏油杰得知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心里莫名不是滋味,虽然他很想跟奏回去,但想到那人也在就像是被浇了一头冷水一样。
“可以去我的公寓吗?”夏油杰低下头,目光落在少年脸上,试探地问道,“只有我们两个人。”
神宫寺奏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感觉这个身形高挑的少年很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正用那双带着祈求意味的眼睛看着他。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受,神宫寺奏却没有马上答应,还想看对方接下来的反应,“可是我昨天没有回家,今天再不回去岂不是要被说成不顾家?”
夏油杰闻言眸色暗了下来,隐隐闪过一丝不甘情绪,低声道:“可是,曾经有人说过,我们是家人。”
“那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神宫寺奏听到他这番话,心脏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很柔软。
是啊,夏油也是家人,他把对方丢下太久了。
视线移向别处,他沉吟道:“我要先回去收拾下东西。”
这句话就是答应的意思了,夏油杰稍稍弯起了唇角,低落的情绪散去。
副手开车过来了,神宫寺奏一坐上车就对他说明了今天的改动,随后轿车便向着他家住宅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夏油杰心中都怀着对奏来到自己公寓的期待,但到了一幢住宅前,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被吸引了过去。
神宫寺奏今天也受到了惠的迎接,对方仰着头问他昨天为什么不回来。
“昨天工作太多了,所以没能回来。”神宫寺奏摸了把男孩刺棱棱的短发,随后又露出微笑,“今天我也有事不能留在家里,惠和爸爸一起吃饭。”
惠跟着他走上二楼,眼里满是不舍,“小爸爸真的不能和惠一起吃吗?那明天呢?”
“嗯,明天我会回来和惠一起吃饭的。”神宫寺奏保证道。
“好吧……”惠得到了承诺,也不再多问什么。
神宫寺奏将一套干净的衣服装进包里,又把一些必需品带上,随后就和惠一起下楼。
禅院甚尔察觉到今天的不同之处,从厨房走出来就看到拎着小包东西打算离开的少年。
“你要去哪?”他本来还想在对方回来后好好问一下昨天遇袭一事,结果人一回来就要走。
这就是另一半不归家的感受吗?
确实蛮不是滋味的……
“去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家里,之后我会介绍你们认识的。”神宫寺奏换好鞋,伸手打开门,说完就要离开。
禅院甚尔快步走过去,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垂眸细细打量着少年。
从面部一路向下,感受到手下的微微颤抖,他就差不多分析了对方的身体情况。
受伤了,用反转术式治疗过,但是依然留下了一定影响。
现在对方急着离开,他只能将问题压下,长话短说。
“明天我还是继续待在你身边。”
神宫寺奏却觉得没什么必要,看向后面的男孩,“那惠怎么办?”
“他这个年龄该去上学了,我会给他找个托院甚尔回道。
“到时候再说吧……”神宫寺奏现在没有时间思考这件事,说着就要出去。
禅院甚尔把人送到车前,注意到坐在后座的丸子头少年,便明白过来对方就是神宫寺奏所指的可以信任的人。
啧,竟然是咒术高专的人……
二人的视线在光线昏暗的环境中交汇了一瞬,夏油杰温和地含笑回应,禅院甚尔却像是被挑衅到一般扯起一边嘴角,嘴角的疤痕牵起。
等神宫寺奏坐上车,禅院甚尔让他把车窗降下来,随后扭头喊了一声:“惠,小爸爸要走了,不来送送?”
站在门口的男孩闻言,立刻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被禅院甚尔一把抱了起来,和车里的神宫寺奏对视。
“小爸爸再见,惠等你回来。”
神宫寺奏伸手戳了下男孩柔软的面颊,“再见。”
和禅院父子二人告别后,轿车向前驶去,站在路边的人影越来越小,直到彻底看不见。
夏油杰不动声色地看向身边的人,目光微闪,对男孩的称呼和禅院甚尔的行为十分在意。
小爸爸……
这个词包含的意义可能并不简单。
禅院甚尔的行为也像是在向他宣示着什么。
思绪一经发散,聚会上目睹的画面就闯入脑海,夏油杰不禁攥紧了手。
但是奏现在也才17岁啊,如果那个男人真的对奏做了什么……
他是绝对不会原谅对方的!
终于到了夏油杰租的公寓,神宫寺奏和副手道别,随后跟着夏油杰进入了公寓。
虽然租住的地段不一样了,但依然是一室一厅的格局。
神宫寺奏进入房间后便安置好盯梢的眼线,拉上窗帘才在夏油杰的注视下揭开易容伪装,露出藏在其中的真容。
把有些干涩的美瞳也摘了下来,神宫寺奏才感到一丝放松,托着下巴坐在沙发上,红眸瞥向想要说话的夏油杰。
“奏……”夏油杰看着记忆中的昳丽面庞真切地出现在眼前,再多的话都只化作了这个他一喊就颤心的名字。
神宫寺奏勾起嘴角,应了一声:“嗯。”
“你的眼睛能看到了?”
“嗯,但是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神宫寺奏没有向他隐瞒,“更多是靠我的另一个术式。”
夏油杰眉心一皱,“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骗过悟的?”
“非要回答的话,是因为我有其他帮手。”神宫寺奏的手指点了点白皙的面颊。
这个回答也不算是明确,夏油杰虽然好奇什么样的帮手能帮奏躲过五条悟的六眼,但觉得这些都不重要。
他现在只在意奏是在什么开始计划做这一切的,是不是在信介出事以后,于是他问了出来。
“嗯,”神宫寺奏点头承认,随后身体后仰靠在沙发上,脸上扬起微笑,“其实在一开始,我就骗了你们。”
夏油杰眨了眨眼,目光追随着黑发少年,“这是什么意思?”
神宫寺奏不打算继续扮演曾经那个眼盲又安静的少年了,他本就是孤傲的性子,自然是回归本性更为自在。
至于人物适配度,完全可以视情况而再做改变。
黑发少年稍稍仰起下巴,红眸如琉璃般明澈,眼帘半垂,如骄矜的孔雀般睥睨一切,内勾外翘的凌厉凤眸倒映出眼前人的身影,嗓音冷冽如玉石相击。
“你现在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我。”
听到少年的话,夏油杰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应。
他想说不管是怎样的奏,他都喜欢,但现在貌似不是提起这个的时候……
“我一直都披着虚假的外皮,故意博取你们的好感,甚至瞒着你们假死,难道你就一点也不生气吗?”神宫寺奏用翘起的脚踢了踢夏油杰,对他的反应不大满意。
夏油杰低头看了眼少年只穿了白袜的脚,向对方靠近了些,与那双比之前更具神采的红眸对视,“我当然生气……”
神宫寺奏心道这才对,他可是玩弄了对方感情的人。
“我气自己为什么察觉得那么晚,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你……”少年像是在克制着内心的情绪,望着神宫寺奏的眼里闪烁着晦涩的情绪。
“……”神宫寺奏没想到对方竟然生自己的气,出声纠正,“是因为我伪装得好,要是被你察觉到了可不行。”
夏油杰闻言露出无奈的笑容,看着少年的目光柔和,“奏很厉害,骗过了所有人。”
神宫寺奏也不是非要夏油夸他,只是觉得对方的反应有些不尽人意。
抬手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他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夏油杰眼神闪了闪,“之前在聚会上,你和那个男人是什么情况?”
“因为有人在我的酒里下药了,甚尔帮我解决。”神宫寺奏面不改色道。
然而这个回复却让夏油杰心头一跳,下药他可以解,说起来也该心疼奏才对,但这个解决……是怎么个解决方法?
“他……是怎么做的?”
当这句话说出口后,夏油杰恨不能敲死自己。
这种问题都问得出来,奏绝对会觉得他很奇怪吧!
“就是……”神宫寺奏抬手抵住嘴唇,声音含混地回答,“用手……”
虽然已经过去了,但这种事再拿出来谈论果然会不太自在。
神宫寺奏悄然红了耳廓。
夏油杰自然没有错过他的反应,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即使奏说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自己,但他不论怎么看,奏一直都是这样。
同样的令他心生悸动。
神宫寺奏还等着夏油杰继续问,毕竟是对方说想要和自己好好谈谈的,在一个有些尴尬的问题上戛然而止不太好。
他刚扭过头看向身旁的人,就见对方朝自己倾身,随后就被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捧住了脸颊,他的额头便落下了一个虔诚又郑重的吻。
“奏,这段时间辛苦了。”夏油杰稍稍退开后,眉眼含着柔和的笑意看着神宫寺奏,手指缓缓摩挲对方的面颊。
“……”神宫寺奏忽然觉得脸颊更热了,快速眨了下眼,“这对我来说还挺容易,没什么辛苦的。”
“嗯。”夏油杰低低地回应,再次低头在少年眼睫上落下啄吻。
看到对方睫毛颤动,他发出一声低笑,然后顺着眼尾一路吻下去,直至少年已经红透了的耳尖。
再次停下来后,黑发少年的眼尾已经挑上了薄红,明净红眸隐约有了水光,白皙如瓷的面容浮上瑰丽的红霞。
“夏油……”神宫寺奏极力忽视掉不自觉加快的心跳,抬眸看着夏油杰,弯起唇角笑容秾稠,伸手将对方按在自己脸颊的拇指移向柔软的下唇。
那里色泽比之前都要浅,呈现淡淡的肉粉色。
“其实你想亲的是这里吧?”
第64章 神弃之子 烈酒
“可以哦, 你想亲的话我也不会拒绝。”神宫寺奏的唇蹭过对方的拇指,“我知道夏油对我的感情。”
“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夏油杰眸中情绪沉淀, 按在他下唇的拇指稍稍用力, 将饱满的唇肉按得向下凹陷。
神宫寺奏觉得夏油杰不能接受自己说的话也很正常, 毕竟这么轻浮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和过去的形象确实大相径庭。
感受到下唇被按压摩挲, 他看着夏油杰问道:“夏油,你生气了?”
夏油杰闻言眸子颤了颤, 眼底晦暗被更温和的情绪替代, 声音低沉道:“奏, 只要是对你抱有这种感情的人, 你都不会拒绝吗?”
神宫寺奏稍一思忖, 眉头微微拧起, 声线清冽,“只有你……我只对夏油这么说过。”
换做是其他人, 他早就在对方靠近自己的时候把人踢开了,更不会让人亲自己。
少年的这句话带着些懵懂,简简单单几个字就把夏油杰全线击溃。
只有他……
这固然是让夏油杰心生雀跃的回答,但他更在意奏对这个吻的定义, 是对这份感情的回应, 还是仅是一个吻?
“奏如果和我接吻,那我们就不是朋友或者家人这么单纯的关系了。”夏油杰想把这个选择的权利交给神宫寺奏, 他必须要在对方想清楚的情况下才能更进一步。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神宫寺奏慢一拍后才眨了眨眼, 思索接吻在两个人之间意味着什么。
过去他只是一味地排斥所有接近自己的人,用冷漠与刻薄将人甩开,因为他知道这些人看中的只不过是他的外貌和家世。
上一次任务里更是纠缠不清, 却从没有人明确说过他们会是什么关系,让他觉得这样的接触只是交换的一种方式而已。
只要交付出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就可以换取他想要的东西。
他刚才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夏油对他有所埋怨的话,那这个吻就可以作为补偿。
但现在他却犹豫了,夏油貌似很重视这件事,他反而以玩笑的态度看待。
真糟糕……他怎么配得上对方这样的感情呢?
神宫寺奏淡淡地移开了视线,没有血色的唇抿紧,还未想好怎么开口,就被夏油杰揉了一把头发。
“那就等奏决定好之后再说吧。”夏油杰察觉到少年的犹豫与抗拒,心底一沉,面上仍维持着和煦微笑,“你身体还没好,今天又这么辛苦,早点休息比较好。”
“……”神宫寺奏被他放开,一头柔软的黑发被揉得蓬松微乱,不言不语眨着凤眼,看上去有些茫然。
夏油杰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心软得一塌糊涂,把人扶起来往浴室走去。
神宫寺奏下意识躲闪他的目光,被放在浴缸边缘解纽扣的时候,一直低着头,让额前的发丝挡住眉眼,安静得像个漂亮的人偶。
他果然还是到这里为止比较好。
但如果像之前一样用冷漠的态度对待夏油,他心里竟然会有些不忍。
夏油是朋友,也是家人,他没办法完全将对方推开。
小刺猬想要蜷缩起来用尖刺抵抗靠近的人,却又害怕刺伤对方,最终只能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
因为白天清洗过,这次夏油杰只帮少年擦洗了身子,头发还保持着干燥。
等要将少年抱出来穿上衣服时,二人这才发现那包衣物里并没有睡衣。
神宫寺奏抱着腿坐在满是热水的浴缸中,白皙的皮肤被蒸腾的热气熏染出淡粉色,转过头说道:“啊,我只拿了明天穿的衣服,忘记拿睡衣了。”
夏油杰也没多说什么,走出浴室拿来一套自己的衣服。
和一年级比起来,夏油杰又长高了些,身高直达185,每件衣服对神宫寺奏来说都太大了。
一件较厚实的长袖衫衣摆就垂到了神宫寺奏的大腿中间,袖子要挽上去两三段才能把手完整地露出来,领口随着抬手的动作歪向一边,便露出锁骨与圆润的肩头。
至于裤子……夏油杰拿着一条长裤和较薄的短裤看了又看,最终还是选择了更保暖的长裤。
神宫寺奏抬起纤细笔直的腿穿上去,却因为上衣太长,不得不掀起过长的下摆低头用下巴抵住,把裤腰提到肚脐上面,即便是这样裤腿还在脚背上堆叠了几层。
夏油杰帮他挽好裤腿,抬头就看到少年收紧裤腰上的绳带打着结,上衣被掀上去,隐约可见雪白平坦的腹部。
洗完澡,神宫寺奏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抓着绳带的手一用力就发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连系一个结实的绳结都做不到。
他对这种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的情况很不满,秀挺的眉微微皱起。
察觉到少年的异样,夏油杰索性伸手拿过那两段绳带,双手快而稳地系上结,随后了对方的上衣,将人拦腰抱起后走到卧室中。
穿着肥大衣服的神宫寺奏被放到了床铺上,又被盖上软和的被子,夏油杰又摸了摸他的额发,才回身出去,过了一会儿也一身清爽地走了过来。
神宫寺奏呼吸有些重,躺在床上还没睡着,感受到夏油杰也坐进了被褥中,只无声地眨了下眼睛。
“奏,在想什么?”夏油杰的墨发散开,披在脑后和肩膀上,向少年倾身时向下垂落。
“还不够……”神宫寺奏虽然把名单上的大部分高层都判处了罪名,但仅仅是剥夺权利,在深室中关上几年,并不足以抚平信介的绝望与痛苦。
夏油杰大致能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信介的离开是一切的起源,神宫寺奏不惜为此走上这条处处潜藏着杀机的道路,改变咒术界是在复仇的基础上附带的愿景。
每一个在幕后操作的高层都应得一个再不能翻身的结局。
但看到奏为了这件事压上自己的全部,把自己逼入绝境,就连放松时都在想这些,夏油杰感觉到一阵心脏抽痛,很想让对方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之后还会有机会的,你要把身体养好,这样才能更加专注。”夏油杰低声说道,温热的手抚摸着少年的头发,“而且还有我在,我也会帮奏想办法的。”
神宫寺奏转动眼珠看向他,轻轻眨了下眼,“好……”
其实他对自己的身体没什么想法,不过就是差一点,有种半死不活的感觉,主要是这样会影响他之后的计划。
“睡吧。”夏油杰抬手把灯关掉,脑袋枕上枕头后却并没有闭眼。
陷入昏暗的房间里静得只有呼吸声,身边的少年呼吸比平时要沉重许多,单薄的身体极力吸收着周围的空气,又缓缓呼出,带着几分克制。
没多久,原本平躺的少年慢慢翻过身,面向夏油杰。
神宫寺奏体温偏低,即使在洗完澡后立刻换上保暖的衣物并放进被窝,也留不住一点点消散的温度,他转身靠近身边唯一的热源,稍一感受到较高的温度就想要再靠近一些。
但是他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做,最多保持着这样适中的距离,不要再向夏油杰靠近了。
然而下一秒,他放在身前的手被对方握住,干燥的暖意将他微凉的指尖完全裹住,却仿佛能将他烫伤。
“奏,你的手好凉。”夏油杰向少年挪动了些距离,握着对方的手慢慢用自己的温度捂暖,随后伸手揽过对方的后背,让人可以借着他的体温保持温暖。
鼻尖弥漫着少年身上独特的清幽冷香。
神宫寺奏的脑袋离夏油杰的胸膛很近,近到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他没有往后缩,稍稍调整了姿势后便阖上了双眼。
两个少年互相依偎着,彼此体温交融,在这漫长寒夜中沉沉睡去。
神宫寺奏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半夜因为呼吸不畅醒过来几次,急促地喘了几下后才平复下来。
只是每次他醒来时,都被夏油杰紧紧抱着,对方也不知是被他吵醒还是睡眠很浅,在他平复呼吸的时候都会轻轻用手拍抚他的后背,像是在告诉他没关系,慢慢来,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神宫寺奏额头抵着对方的胸膛,喘匀呼吸之后便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再次入睡。
直到隔天早上起床,他才从这个温热的怀抱中离开。
正换着衣服,就听到了好感度提示。
【夏油杰好感度+2】
【当前好感度:86】
神宫寺奏系纽扣的手微微一顿,心想夏油杰好像是第一个只是睡觉就加好感度的了。
好容易满足……
换好衬衫和西装裤,少年的身体更显瘦削,被腰带束住的窄腰仿佛一只手就能掐住,裤腿长度正好,在抬腿时会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洗漱完从浴室走出来后,神宫寺奏也再次完成了易容,自己对着镜子在颈侧抹上了遮瑕霜,又喷了一身樱花味香水才算结束。
夏油杰此时也做好了简单的早餐,两个人面对着坐在餐桌前,安静地吃完早饭。
当副手将车停靠在公寓楼下时,神宫寺奏便套上风衣外套,在玄关处换上自己的皮鞋,率先走了出去。
夏油杰走在后面,看着再次成为伊东摩耶的少年,很快就忽略了那张普通的面孔带来的割裂感。
奏就是这样的性格,他早该适应了才对。
坐车来到督察部办公楼,年轻部长和实习助手一同下车的画面被不少人看在眼里,在人离开后才讨论起来。
之前伊东摩耶身边还总是跟着一个零咒力的天与咒缚,这次又换成一个更为年轻的高专学生,这点变化落在众人眼里,就是值得讨论的八卦。
传闻伊东摩耶好男色,第一个天与咒缚不仅是他的打手,还是豢养的男宠,如今身边又换了一个生面孔 ,鉴于脸也长得很好看,不少人觉得这个也是伊东看上的男宠。
这些传言也不算是空穴来风,任谁看到上司和下属一同上下班,互相之间的交流又那么亲近,都会觉得他们有一腿。
神宫寺奏对这些传闻都置若罔闻,一走到办公室前就看到撑在栏杆边等待的禅院甚尔。
对方真的过来了。
禅院甚尔见他过来,转过身瞥了眼后面的夏油杰,随后才看向黑发少年。
“我昨晚就给惠联系好老师了,他已经在对方家里了,是能信任的老师,你不放心我可以把电话和地址都给你。”
神宫寺奏听完,还是要了地址,他可以安排傀儡在周边监视。
禅院甚尔和夏油杰再次见面,彼此目光并无交集,都静静落在面前的少年身上。
神宫寺奏记下地址,才想起来应该介绍他们两个认识,就先简单地告诉了二人对方的名字。
至于更深入的交流,还是留到下班以后吧。
进入办公室坐下,早上精神还算充足,神宫寺奏趁现在开始部署,并观察了几个特别注意的地方。
惠在那个老师家里学习小学知识,并没有异常。
但是另一个地方却出现了小意外,因为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昨天更是没有精力,以至于他现在才发现占据了女人躯壳的羂索已经离开,而女人的另一半也不知所踪。
那个名为虎杖的小孩只剩下爷爷陪在身边。
“……”啧。
神宫寺奏收回心神,闭上眼缓解头晕症状。
夏油杰在旁边文件,注意到黑发少年周身的低气压不免有些担心,还未有动作,就看到禅院甚尔坐在了办公桌一角,低头看着黑发少年。
“伊东大人,你的情况具体怎么样?不要太逞强。”黑发碧眸的男人说着,伸手拨弄了一下少年鬓角的碎发。
神宫寺奏视线一直停留在桌面的文件上,“我没事。”
禅院甚尔就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真实信息,就算胸口中了一枪,这人恐怕都要把血吞下去,对他说自己没事。
他抬起头,目光却落在夏油杰身上,“夏油,你那天在的吧?跟我说说。”
夏油杰捏着文件的手指收紧了些,把神宫寺奏替自己挡下攻击,腹部被刺穿,还中了毒这些细节都如实说了出来,心中暗暗责备自己的大意,竟然让奏为了自己受伤。
“原来是这样,”禅院甚尔一双鹰隼般的薄绿眼眸微微眯起,嘴角带笑,“那看来伊东大人确实很看中你,可不要辜负他啊,夏油。”
“嗯……”夏油杰低着头默默回应。
神宫寺奏听着他们的对话,也没在意,继续埋头处文件。
过了大半个小时,每日定期来注射解毒剂的医务人员便带着东西敲门进来。
神宫寺奏脱下制服外套,又在禅院甚尔的帮助下把袖口纽扣解开,拉至上臂,将一截雪白纤细的手臂伸向医务人员。
针头扎入血管带来轻微刺痛和一丝凉意,在缓缓注射时才会感觉到微妙的痛感,神宫寺奏看着手臂,平静地在大脑里想象着解毒剂在血管里流动扩散的过程。
全部注射完后,神宫寺奏按住止血的酒精棉球,忽然感觉有人摸了一把自己的发顶。
抬起头看去,就见禅院甚尔正弯着眼眸看他,还是那种会边摸边夸乖孩子的微笑。
神宫寺奏顿感无语,只觉得甚尔又想占自己便宜,收回视线等不再流血,就把棉球丢进了垃圾桶。
刚把衣服都穿好,办公室的门就又被打开了。
这次连门都没有敲,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白发少年这次穿了一身西装,宽肩将西装撑得挺括,外套随意敞开没有扣纽扣,一手插着裤兜,迈着大长腿阔步走进来。
看到办公室里这么多人,鼻梁上的墨镜往下滑了一点,苍蓝眼眸微顿,但还是落在了黑发少年身上。
“伊东,最近就要进行新一轮选举了吧?你对这个熟,告诉我点内幕怎么样?”
五条悟昨天和夏油杰在手机上联络过,从对方那里了解到袭击事件的过程。
当他得知伊东摩耶是因为帮夏油杰挡下了一次攻击才会重伤甚至中毒时,对这个不太顺眼的督察部长就稍微转变了态度。
而且这人托着这样的身体参加了审判会议全程,其背后的艰辛就已经足以让他刮目相看。
只可惜他们彼此立场不同……
神宫寺奏捏着水笔抬起头,身体向后靠了些,勾起嘴角回道:“五条家主想要参加竞选的话,只要填好必要的资料交给相关部门,等到选举当天发表竞选演讲就可以了。”
“至于能不能选上,就看大家的投票了。”
五条悟走到沙发前坐下,看了眼对面的夏油杰,不满地撇撇嘴,“万一那些投票的人大部分都被你收买了,到时候选出来的不还是你方势力的人?”
禅院甚尔抱着胳膊靠在窗边,瞥了白发少年一眼,暗自在心里低笑一声。
“五条家主这么认为的话,我也没办法。”神宫寺奏维持着笑意,既不否认也不承认,黑眸幽深,看上去显得格外会耍心机。
五条悟听了这话就笃定他要选一个亲近加茂一派的人当选,这样下去整个高层都会是加茂的势力,他们完全可以只手遮天。
关键是咒术局总监就犹如高层们的傀儡,谁的声音最大便听谁的,一点制约能力都没有。
他总不能在选举前把每个人都揍一顿威胁他们给自己投票吧?
问题是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些人被伊东摩耶拉拢了,完全两眼一抹黑,无从下手。
五条悟正烦躁地翘起二郎腿,思索起怎么搞定伊东摩耶,就听到对方开口道:
“选举从来都是能者上位,主要看实绩与能力,五条家主若是能在这上面有所建树,竞选的优势才会更大。”
五条悟对少年的话嗤之以鼻,嘴上说得好听,最后还不是靠走后门?
“不过您本身就是特级术师,实力方面自然毋庸置疑,只要能在决策方面有所提升,还是很有希望的。”神宫寺奏看他对干部竞选有想法,便稍微帮对方分析了一下,也算是答疑解惑。
“很有希望?”
五条悟反而觉得他这话像是在暗讽,跟一个已经内定好的人竞争,最后恐怕只会落得一个笑话,“那你不如告诉我,你们选定的人是谁?”
神宫寺奏一手托着下巴,含笑道:“五条家主说笑了,所有人都是公平竞争,何来选定一说?”
公平竞争……
我呸!
五条悟倏地站起身,在办公室众人的视线下走向办公桌,一手按在桌上,俯身用带着怒意的眼眸盯着黑发少年。
“我会把那家伙揪出来,你看着办吧……”
禅院甚尔从窗边走过来,对面色不善的白发少年露出毫无温度的笑意,“我说,你还要妨碍伊东大人工作到什么时候?想要竞选就凭本事上,在这里说这些有什么用?”
“呵,你还挺维护他的嘛。”五条悟闻* 言直起身,额角鼓起青筋,冷笑道,“看来收拾他之前要先把你这条忠犬给干掉才行……”
“我看今天正好赶巧。”禅院甚尔和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对视着,想起当初被对方一眼察觉行踪的经历,本来就耿耿于怀,现在对方又这样骚扰神宫寺奏,莫名想把这个嚣张的六眼小鬼揍一顿解气。
五条悟倨傲地抬起下巴,“好啊,我会让你输得体无完肤。”
“悟。”夏油杰看不下去了,对实情全然不知的五条悟和禅院甚尔打起来完全就是胡闹。
五条悟听到夏油杰出声叫自己,偏过头看去,就见对方摇了下头,仿佛在说适可而止。
嘁……
他五条悟想揍人,还从没有人可以拦住。
这时,办公桌上传来轻扣笔帽的脆响。
“差不多到会议时间了,五条家主请恕我失陪。”神宫寺奏说着放下水笔,从椅子上站起来。
副手见状从衣帽架上取下风衣外套,快步跟了上去。
禅院甚尔看了眼五条悟,随即摊开手,表示只能下次再说了。
五条悟看着办公室里的人一个个离开,就连夏油杰也拿着文件夹站起身,路过他时顺便推着肩膀把人推了出来。
“你安心去准备竞选的事吧,悟。”临走前,夏油杰这样对他说道。
“…………”五条悟心中憋着的火气都要把他憋出内伤了,看着黑发少年离去的背影眉心紧锁,心道下次他一定要把人好好收拾一顿。
这么想着,他还是跑去找到相关部门拿竞选资料,并且留意每一个报名参选的人。
只要是参选者,每个都调查一遍不就知道伊东摩耶他们选定的人了吗?
神宫寺奏这次的会议是每周的例行会议,基本只用听部下汇报总结工作就行,撑着已经开始疲惫的身子听完汇报,并将具体工作安排下去,其中就包括两周后的竞选活动。
督察部要对每位竞选者进行监督与测评,这会是他们是否获得参选资格的主要凭证。
会议结束后,神宫寺奏带着禅院甚尔和夏油杰去了干部餐厅。
他身边只跟着一个人的时候就已经被议论得绯闻满天飞,这次直接带上了两个,关于他和这两人的八卦怕是又要热闹一阵了。
不过在路过的人看到黑发少年身后跟着的两个高挑男人时,第一反应却是惊恐地躲远,好似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
走在前面的年轻人暂且不论,整个咒术局都视如眼中钉,而后面两个人,一个长了一张虽然帅气却不好惹的面孔,另一个眼眸狭长不苟言笑,额前垂下一绺刘海,像一只心机深沉的黑狐狸。
跟在高层走狗身边的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赶紧离远点……
禅院甚尔和神宫寺奏一样,十分享受这种被当成恶人的感觉,看着一个个人如逃窜的小动物一样远去,勾起嘴角露出了猎食者嗜血的微笑。
进入餐厅,神宫寺奏依旧先找好座位坐下,等他们把饭带来。
在谁负责拿奏的那份午饭上,禅院甚尔和夏油杰之间产生了无声的对峙。
禅院甚尔只看了他一眼,率先选了几种菜色,在夏油杰之前拿着两个餐盒走了回去。
夏油杰见状也做不了什么,拿了自己的那份跟在后面。
神宫寺奏看到禅院甚尔给自己选的菜,眉心微微皱起,“太多了,甚尔。”
昨天夏油给他拿的就没有吃完……
“医生说了要吃这些才能好得快,而且也就四种菜……”禅院甚尔说话间注意到对方没有血色的嘴唇,随即补充道,“伊东大人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吧。”
夏油杰关心地看了眼身边的少年,没有说话。
神宫寺奏头晕犯恶心的症状仍然存在,经过一上午更加强烈,看着眼前的午饭几乎没有食欲。
但他还是拿起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每道菜都吃了一点,米饭也只动了四分之一,之后便一口也吃不进去了。
禅院甚尔也不强迫他再多吃一点,心中对少年此时的身体状况略有些担忧。
回到办公室后,神宫寺奏休息了会儿,没多久就接到加茂家主要约他见面的消息,时间是今天晚上七点,地点在一处高档会所。
可能和这次扳倒五条景义的事有关,也或许是关于之后的长老会成员资格竞选,不过应该两者都有。
之前的每次竞选,神宫寺奏都会和加茂家主见一次面,听对方交代接下来该推举谁,只是这个由加茂家主钦定的人选早在他的掌握之中。
一直伏案工作直到下午六点,距离约定的会面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神宫寺奏出发前又去医务室让人给自己注射刺激性药剂,对方听到他的要求时还犹豫了一会儿,再三强调这种药物对身体免疫力的损害和依赖成瘾性。
“我很清楚,注射吧。”神宫寺奏虽然头晕,但意识清醒得很,声线也平静冷冽。
医务人员见他这副模样,只能强压下心中不忍,将注射针头再次扎进对方手臂的血管中。
那片皮肤不止一个针眼,除了今天的两个,还有一个昨天迫不得已才注射留下的针眼。
身为督察部大楼中的医务人员,他听过太多对伊东部长的议论,或谩骂或调侃,他最初也只是觉得在哪个干部手下做事不都一样?
但眼下他倒觉得伊东部长和传闻中不尽相同,对方虽是在高层手下苟活卖命的人,却比大部分人都要冷静智,行事果断,也都是就事论事,从不会像前几任督察部长一样把莫须有的罪名安在属下头上。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医务人员莫名为现在的伊东部长提心吊胆,希望对方可以顺利度过这段时间。
注射完药剂,神宫寺奏转身就看到等在后面的两个人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好衣服走了过去,扬起还算轻松的微笑,“夏油,今天不能送你回去了,还有甚尔,你把惠接回家后帮我说一声,今天也不能和他一起吃饭了,不过我晚上会回去的。”
夏油杰紫眸颤动一下,低声道:“伊东部长,这次我不能跟着你吗?”
他根本不放心这种状态下的奏一个人与加茂家主会面……
神宫寺奏解释道:“因为是高层会面,不能随意带人进去。”
“那我可以在外面等。”夏油杰退而求其次。
禅院甚尔自然也不放心,但他还要去接小孩,默默啧了一声,“就让夏油在外面等着吧,你这样太不让人放心了。”
神宫寺奏看着他微微睁大眼,想说他怎么就不让人放心了,就感觉袖口被一只手扯了扯。
扭头看去,便对上夏油杰暗含关切的目光。
他刚张开的唇嚅嗫了片刻,最后还是妥协了,“那好,夏油跟我走吧。”
禅院甚尔跟着二人走出去,再不乐意也没法发泄,看着两个少年一起坐上车,抬手挥了挥,目送着轿车一点点从视野中远去。
去会所的路上,夏油杰叮嘱神宫寺奏有什么情况就用手机联系他,后者点了下头作为回应。
以往的会面都很平常,和几个高层一起谈话,见一见被选定的人,大家互相照顾,然后就结束了。
不过这次他倒是可以期待一下加茂家主选定的人,毕竟那是要和五条悟同台竞争的幸运儿。
到了高档会所附近后,副手在停车场停下,神宫寺奏穿上风衣外套便向那幢装潢豪华的建筑走去。
夏油杰与副手坐在车里等待,心中期望一切顺利。
神宫寺奏走进会所内部,由侍者带到位于三楼的一间包房前,打开门,就看到加茂家主和几个眼熟的高层坐在沙发上,看见他来了之后立刻投来愉悦的笑容。
“伊东,你来了,坐吧。”加茂家主身边坐着一个穿着性感的女子,说话间婉拒了对方递来的水果,抬手让少年坐下。
“是。”神宫寺奏将风衣挂在衣帽架上,迈着沉稳的脚步坐到加茂家主对面的空位上。
他一坐下,在座的高层都对他近日的成果连连称赞,若是换了个人怕是要被夸得飘起来。
“您过誉了,伊东只是做了分内的事,接下来还需要继续努力才是。”神宫寺奏不卑不亢地回应,言行间透着不容忽视的从容镇静。
高层们闻言笑得更为肆意,给少年面前的空酒杯里倒上色泽如琥珀一般的酒液。
“真不愧是年轻人啊,真有干劲,今天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在这之前先陪我们干一杯……”那高层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揽着少年的肩就把这杯烈酒递到对方手中。
“好消息?”神宫寺奏垂眸,修长的玉指捏着酒杯微微摇晃,随即抬眸看向加茂家主。
加茂家主也拿起自己的酒杯,身旁的女子替他又倒了些进去。
“没错,这可是你不容错失的机会,忙了这么久,今天就稍微放松一下。”他也在劝酒。
神宫寺奏幽沉的黑眸弯了起来,将酒杯放在唇边,“好……”
说完,便在众人的欢笑声中将这杯烈酒饮下,待完全见底,高层们都发出称赞声。
“伊东部长年纪轻轻,没想到这么能喝。”
“哈哈哈我家那小子一沾到酒就不行了,还是伊东部长厉害。”
黑发少年将空酒杯放下,伸出舌尖将唇瓣残留的酒液舔入喉中,眼神依旧清明,丝毫不显醉态。
加茂家主见状对他越发满意,将手中的酒喝下大半,扬起笑容对少年说道:“不错,我果然没看错人。”
“多谢家主提携。”神宫寺奏对这些废话回以公式化的微笑,烈酒入喉,一股热意在他胃部聚集,目前还没什么不适。
众人见少年依旧是这副平静的表情,扬声说话想过调动对方的情绪:“伊东部长,接下来可是你的好消息啊!你不好奇吗?”
“啊,我正期待着呢。”神宫寺奏看着对方微微眯起眼,睫毛遮挡住其中冷意,面上却维持着笑意。
加茂家主闷闷地笑了一声,也不继续卖关子,目光从酒杯移向少年。
“这次的竞选,我们想要推举你成为长老会成员。”
话音一落,其他高层出声附和:“这是你应得的回报,恭喜你,伊东部长!”
黑发少年像是被这个惊天好消息砸蒙了一样,脸上的笑慢了半拍,黑眸闪过不明情绪,声线染上宛若醉酒时带有的停顿。
“确实是……好消息,伊东感激不尽……”
高层们对他这个办事效率极高的干部十分有好感,随即哄笑着又给他倒上一杯酒,以庆祝的名义让他喝下。
神宫寺奏想到过这天的到来,也不算太意外,笑着接过酒杯,在众人面前再次饮尽。
待两三杯烈酒入肚,他的头脑依然十分清醒。
加茂家主目光赞赏,针对竞选一事开口道:“你虽然上任部长不过一年,但实绩与能力都异常出众,不会有人质疑,就算是那五条家的六眼小子也撼动不了,只不过他最近小动作很多,你要注意着点。”
神宫寺奏点头:“家主的话,伊东记下了。”
一想到五条悟声称要把选定的人揪出来,他就很期待对方面对自己时的表情。
一定会气得想把他狠狠揍一顿吧?
这次会面的气氛比过去都要热闹,之前神宫寺奏只是在一边听他们谈论,更别说喝酒了。
总共被众人起哄着喝了五杯酒,会面才迎来尾声,一众高层互相叮嘱了几句后,相继离开了包间。
神宫寺奏笑着送走了所有人后,独自坐在沙发上,脸上笑意尽数收敛,面目变得麻木。
这个时候,他才在一个人独处时感受到浓烈的酒气在身体里四意蔓延。
好安静。
静得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拿起自己喝过的空酒杯,神宫寺奏伸手拿过还剩一些的酒瓶,将酒液倒了进去。
刺激兴奋的药物与酒精互相冲撞,形成了奇妙的化学反应,混乱与冷静共存,令他思维格外活跃。
他从未在人面前喝醉过,也不会在思绪痛苦的时候借酒浇愁,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喝醉,会是什么蠢样子。
只是他现在正沉浸在这种奇妙的体验之中,随着脑袋开始隐隐作痛,他将最后一杯烈酒吞咽入喉。
手指微颤着把空杯放下,随后躺在沙发上感受身体的变化。
来之前没有吃东西,现在胃里一片火热,疼痛随着呼吸痉挛一般窜起,喉咙、胸口也好似被火烧,每呼出一口气都带着滚烫气息。
神经活跃,四肢麻木,头脑混乱,想起了很多事,又像是放空一样什么都没有想起。
他感觉自己在下坠,不断下坠。
手在沙发边缘垂落,好像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冰冰凉凉的触感。
他低头看去,那是个双眼充血,绝望地流着血泪的男人。
快了,他对男人说,你很快就不孤单了。
包间的门没有完全关上,但极少有人路过这里,即使路过也不会随意乱看。
一只五指修长的大手轻轻推开了门,房间内的浓烈酒气便闯入鼻腔,将来人熏得皱眉。
五条悟得知加茂家主在这里与人会面后,就立刻赶了过来,正好远远地看到加茂与一行人离开,唯独没有看到伊东摩耶。
他猜测对方还留在包间里,便在那些人都离开后悄然靠近了这里。
没想到一进来就被满屋子的酒臭味扑了满脸。
黑发年轻人果然还在里面,即使听到他的脚步声也没有动作,背对他仰着头靠在沙发上,看上去像是醉倒了。
“喂,伊东,你们这次会面就是选定竞选者吧?”五条悟冷哼一声,心想终于被他逮到了,“就在那些人中间对不对?你觉得我会让他顺利参选吗?”
正说着,五条悟就看见黑发少年缓缓转过了头,一张冷玉一般的面庞映入眼帘,发如浓墨,眉眼寡淡,却透着让人心颤的冷意。
而那双晦暗的黑眸,正平静地浸润在朦胧水光中,眼眶微微泛红,眼角似乎缀着晶莹泪珠。
纤长的睫毛眨动了一下,如蝶翼般轻颤,那滴泪珠便从眼角滑落,在白皙的脸颊留下明显的湿痕。
明明没有表情,却好似笼罩在深深的孤寂中,无声地任由自己彻底陷进去。
第65章 神弃之子 你要满足我的一个要求
五条悟看着眼前不言不语落下眼泪的黑发少年, 原本准备好的威胁话语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对少年身上散发的感伤情绪莫名在意。
不是跟加茂家主一群人会面了吗?
他明明看到那些人离开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容, 每个都喝了酒, 像是庆祝过什么好事一样。
按说伊东摩耶也该和他们一样, 为接下来的一帆风顺、步步高升感到得意才对。
为什么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闷闷不乐?
五条悟转念一想,那必然是会面的结果对伊东不利, 或者没让他感到满足,所以才会这样。
之前面对少年反常状态的惊异被一股幸灾乐祸的愉悦替代, 五条悟又往前走了两步, 微微俯身, 面上勾起一边嘴角。
“哟, 有烦心事了啊?不妨说来听听, 让我开心开心。”
不知是五条悟的声音, 还是酒精的作用,神宫寺奏的额角抽痛起来, 恶心、反胃、晕眩一股脑地涌上来。
身体在发出警报,但他接受良好,只觉得轻飘飘的,唯一不受控制的是一旦开启就停不下来的眼泪。
他在十岁左右, 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换不来一个带温度的眼神就再没有哭过了。
哭泣是懦弱者最没用的能力, 也是被爱之人才配拥有的权利。
然而在心完全冷却下来后,反而会在醉得厉害的时候以流泪的方式, 散尽体内最后的余温。
所以他从不会在别人面前喝醉, 即便醉了变成现在这样,也冷着一张脸等泪水流尽。
眼角又滑落一滴带着热意的泪珠,神宫寺奏转回头不再看五条悟, 用被酒精刺激得微哑的嗓音说道:“可能要让五条家主失望了,很不巧,是值得高兴的事。”
高兴的事?
那为什么板着一张死气沉沉的脸?还蠢兮兮地掉眼泪?
五条悟显然不相信,他觉得伊东一定是在隐藏什么,想要走到少年面前看个清楚,却因为浓烈的酒味停住脚步,最终坐在了少年对面。
“是和这次的竞选有关吧?”五条悟挑起眉毛,一脸新奇地看着神宫寺奏面无表情地落下的泪滴,汇聚在下巴处又不堪重负地滴落,砸在深色制服外套上。
“你不说,我自己也会把人找出来……”
神宫寺奏眨了眨被泪水濡湿的睫毛,手撑在沙发上,葱白的五指用力到颤抖,才慢慢站了起来。
他低下头,凌乱的碎发挡在不满泪痕的面颊,嘴唇是不自然的殷红,当嘴角向上勾起时,一滴清澈的泪珠却从脸上滑落。
“不用这么麻烦,五条家主。”黑发少年说着抬起下巴,一手将挡住眼睛的额发向后梳,嘴角的弧度也无法冲淡面上的泪痕,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破碎感。
他放下手,语气漫不经心道:“我会参加这次竞选,很期待和您同台竞争。”
“……”五条悟看着他这副样子,一时没能把这些话和人联系起来,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对方就是被加茂选定的人,一双苍蓝眼眸倏地睁大,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原来是你……”他现在只觉得对方是在向他挑衅,对其不停流眼泪的原因彻底失去兴趣,“看来你很得意啊,是觉得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吗?”
神宫寺奏没有回话,抬脚走到门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取下自己的风衣,对五条悟微微颔首。
“我接受您的挑战。”
说完便要离开。
这句话顿时挑起了五条悟躁动的神经,捏紧拳头快步追了上去,在走廊上一把揪住少年的后衣领,将人甩在墙壁上,又攥住对方的衣领,把这具单薄的身体拉至面前。
浓烈的酒气混着香水味弥漫在鼻腔,让他面色更为难看。
“我现在就可以让你不能参加竞选,让你哭得更凄惨……”
神宫寺奏被他这一连串粗暴的举动弄得头更昏沉了,反胃感更重,眼角甚至泛出了更多的泪珠像只提线木偶似的攥在五条悟手里,下巴缀着的泪滴砸在对方手上,虽然没有表情,却莫名惹人心生怜爱。
他抬手揪住了五条悟的袖子,轻喘一声后开口:“五条悟,出手袭击干部是要接受处罚的,我参加不了,你也没有资格。”
“……”五条悟听他突然喊了自己的全名,不知为何心头一颤,明明是不同的声音,不同的人,却好像是那个少年在叫他。
说起来他一直就很在意伊东和奏的相似之处,但每次都会被对方激怒,以至于没有办法深入探究这层关系。
他在心里暗骂一声,脸上褪去怒意,眼底漫上冰冷的审视。
“好啊,伊东,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神宫寺奏被他放开来,脚步踉跄着靠在墙壁上,身体隐隐有向下坠的趋势。
他一手撑在墙面上才勉强站稳,第一件事就是低头衣服,垂眸对还没离开的五条悟说道:“你如果当选长老会成员后会怎么做?为那个罪子报仇吗?”
又从对方口中听到了这个称呼,五条悟脸色骤冷,“你再这么叫他试试……不光是你,还有加茂,我都不会轻易放过。”
其他有关的人基本都被伊东摩耶送进深室,可以留到之后处。
“真是让人感动,若是他泉下有知,一定会感激你的吧?”神宫寺奏虽是这么说,脸上却冷冰冰的,毫无感动可言。
“……你想说什么?”五条悟每次都被这人精准地踩到雷区,额角青筋又开始跳动起来。
神宫寺奏好衣服,把风衣套上,姿态懒散地走向出口,“没什么,就是感慨一下。”
五条悟按捺住再次把人抓起来的冲动,看着少年身形微晃的背影,迟疑地抬脚跟在后面。
忽然,前面的少年脚步一转,并没有径直走出去,而是拐进了洗手间。
五条悟并没有跟进去,低头看着仍留有湿意的手,听到少年压抑的干呕声后拇指颤了颤。
他竟然会有不想和伊东站在对立面的念头……
伊东的能力不容置疑,就算没有加茂一派的提拔,他也会站在很高的位置。
若真的和对方竞争,五条悟还真没有多少胜算。
但伊东偏偏是加茂的人……
对方的资料上也写得很清楚,在成为孤儿后就被加茂一派的人培养,从一众培养者中崭露头角,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可以说为加茂效力就是伊东活着的意义。
五条悟是看不起这种人的,但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伊东身上,他觉得这一定是对方具有的和奏类似的气质,要不然根本说不通。
气质相似还能解,但那个气味又怎么解释呢?
那是对方原本的气息吗?
为什么要用奇怪的香水盖住?
五条悟在卫生间外面拧眉思索,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伊东分明是与奏不一样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
总不能是他的六眼判断失误了吧?
这……可能吗?
当黑发少年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五条悟还在时随即露出之前的公式化表情,仿佛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冲突。
“啊,五条家主还没走啊,是在等我吗?”
少年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擦去,眼眶依然湿红,面容如往常般气定神闲,一点也不受影响似的。
五条悟在冷静下来后,看着少年的眼神颇为复杂,还有一丝别扭,“喂伊东,你为什么这么效忠加茂?为了报答培养的恩情吗?”
神宫寺奏回想了一下,其实原来的伊东只是一个麻木听话的人偶,所有自主意愿都在过去的培养过程中被扼杀,在之前的假死事件后,对前任部长诱导并处刑的行为心知肚明,正因为看得太清楚,最终不堪重负选择了自行了断。
就是个还保留了一丝良知的普通人。
若要说对加茂的感情,恐怕只有麻木了吧?
“有些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也没有第二个选项。”神宫寺奏如实回答,不过对于真正的伊东来说,仅存的第二个选项意味着消亡。
五条悟难得从少年嘴里听到还算真实的回复,见他否认了恩情,而是没有其他选择,就觉得自己刚冒出来的念头可能有戏。
“我可以给你另一个选择,”他向少年面前走了两步,微仰起下巴,“那就是为我效力。”
他觉得这简直就是天衣无缝的解决方法,只要让伊东摩耶听命于自己,还担心整不过长老会吗?
神宫寺奏只能看到白发少年模糊的轮廓,虽然看不清对方此时的表情,但听声音就知道一定很自信,那种舍我其谁的盲目自信。
他实在不想打击对方的自信心,抬手擦了擦又沾上了湿意的眼眶,微笑道:“五条家主,伊东谢过您的好意,请恕我不能如您所愿。”
“我可是最强,你不用怕加茂找你算账。”五条悟觉得少年拒绝自己简直没有远见,不要看他现在还在高专上学就以为他没有能力好吧!
神宫寺奏回道:“如果您想通过拉拢我对付长老会,那还是算了吧。”
说完,他就向电梯口走去,已经在会所里待了太久,被盯梢的人注意到异常可不好。
五条悟再次遭到拒绝,显然心情不太美妙,给黑发少年打上了不识好歹的标签,撇撇嘴还是快步走了过去。
二人走进电梯,神宫寺奏按下一楼的按钮,五条悟将双手拇指揣进裤子口袋,和对方各自站在电梯空间的两边。
“你可想清楚了,我可以给你加茂不能给的东西。”五条悟仍在试探。
神宫寺奏淡声问道:“您是指什么?”
“按自己的意愿自由地活着……”五条悟摸着沉吟道,然后勾起嘴角对自己的答案表示肯定,“也不会再有人敢在背后说你坏话。”
没错,他可以让自己手下的人不受条规拘束,也不会对人呼来喝去,和死板的加茂简直有着天壤之别的优势。
这么想着,他瞥向黑发少年,试图在对方脸上找到一丝动摇。
但是神宫寺奏只是“哦”了一声,在电梯门打开后走了出去,路过其他人时稍稍低下头,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再次泛滥的泪水。
五条悟没想到少年面对这么诱人的条件竟然置若罔闻,难道对方就一点也不想脱离现在的状态吗?
从包间里的情况和高层们离去的状态来看,他们会面时气氛一定很热烈,甚至让伊东摩耶一起喝了那么多酒。
然而少年却在结束后独自留在包间里,以一种极度矛盾的状态流泪,因此他认为对方内心一定是排斥与高层接触的。
结果对方还是拒绝了他。
是觉得没有说服力吗?
毕竟伊东摩耶即将稳稳地升入长老会,而他在咒术局还没有确切地位。
势利眼!
五条悟又贴了个标签在少年身上,心道他果然没法真正接纳对方。
一想起伊东对奏的冷漠评价,他就彻底打消了头脑一热冒出的念头。
五条悟走出会所,正想朝另一边走去,六眼就注意到夏油杰也在附近。
说起来夏油在跟他聊天的时候,对伊东的描述都像是带着滤镜一样,除了帮对方挡下一击,连描述工作时都在说对方多么尽职尽责。
夏油杰这个时候还候在外面等伊东,在五条悟眼里就算是和上司打好关系也不用这么拼,况且他只是实习,伊东也有副手接送。
他严重怀疑伊东摩耶给夏油杰洗脑了……
怀着这份揣测,五条悟将自己的身影隐匿在暗处,悄然跟着黑发少年来到停车场。
神宫寺奏视线虽然模糊,但通过周边的傀儡观测到仍未离开的五条悟。
他花费积分兑换了可以藏匿术式气息的功能,所以五条悟对这些傀儡毫无感知。
即便知道五条悟跟了过来,他也没放心上,对方再怎么搞小动作也不会影响他的计划。
刺激兴奋的药效褪去,大脑便完全被酒精侵袭,带来一种困顿感。
神宫寺奏脸上还挂着被寒风吹散热意的湿痕,走到车边。
夏油杰在看到他走来的身影时就已经从车里出来等着,待人走近却见到少年脸上的泪水,未散的酒气也扑面而来,面容不由怔住。
“伊东部长,你喝酒了……现在很难受吗?”夏油杰低头看着少年,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抬起手想要擦去对方眼角溢出的泪水。
温热的手指触及一片冰凉,无论是泪水还是面颊,都已经被冬夜的冷风带走温度,将夏油杰炙热的心都冻得一颤。
他想要对少年说别哭,又对那些给对方喝酒的高层心生不满。
奏才17岁,就要独自面对这些污浊不堪的事,让本就羸弱的身体被反复摧残……
而他现在除了陪在少年身旁,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光是想到这一点,他的心脏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神宫寺奏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夏油杰解释,他流泪不是因为难受,只是醉酒的一种状态而已。
他偏过头躲开对方的手,走向车后门。
夏油杰见状立刻回身帮他拉开车门,扶着对方的胳膊坐了进去。
刚关上车门就要走到对面车门,转头却看到五条悟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
悟怎么在这里?
他知道奏与高层的会面吗?
五条悟走到他面前,睁大眼睛,食指用力戳在他胸口,“杰,你怎么回事?不会因为伊东帮过你就对他鞍前马后了吧?”
夏油杰面对白发少年的质问,狭长的眼眸平静对视,“抱歉,悟,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不悦地收回手,想从夏油杰这张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对方格外擅长隐藏情绪,什么都看不出来。
“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他瞥了车窗里的少年一眼,冷哼一声,“还是他对你做了什么?”
“并没有,你别因为伊东部长的身份而揣测他,安心准备自己手边的事吧。”夏油杰真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非要盯着奏不放,对另外一些高层干部也不见他这么紧追不舍吧?
总不能是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与奏之间的吸引力吗?
五条悟觉得夏油杰会说出这种话就是还没看清伊东这个人,语气愤懑道:“杰,你知道* 伊东怎么说奏的吗?”
“他说奏该死!和那些烂橘子一样,称奏为罪子!你怎么可以为这种人说话!?”
夏油杰闻言陷入沉默,不知是在反思还是什么,紫眸沉淀着晦暗的情绪。
五条悟说完还有些激动,平复了呼吸后看了夏油杰一眼,“你是不是因为伊东有些地方像奏,才对他改变态度的?”
“像奏的地方……你是指?”夏油杰心头跳了跳,悟果然察觉到了么?
他现在都察觉到哪些方面了?
不过看样子完全没有把两个人联系起来,不然不会还是这个态度……
“就偶尔会出现奏的感觉……”五条悟没有把气味的事说出来,他觉得自己偷偷闻手上残留的味道这件事很奇怪。
夏油杰没有否认:“之前我也有这种感觉,但现在不会了。”
因为是真的,不用怀疑。
五条悟看着他,再次警告道:“如果你还是为伊东说话,不仅我不会原谅你,奏更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夏油杰沉声道,“我不会做背叛奏的事。”
五条悟这才缓和了神色,拍了他的后背一把,“行了,你快进去吧,别在他面前露馅。”
“嗯。”
夏油杰走到对面车门,拉开门坐了进去,看了眼转身离开的五条悟,才把目光移向神宫寺奏。
在光线昏暗的轿车内,少年面颊滑落的泪痕缀着晶亮的光,静默地流动,坠落。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轻声问道:“伊东部长,您喝醉了?”
轿车启动,神宫寺奏身体后仰,不自觉吸了吸鼻子,“我很清醒。”
但是会控制不住流泪。
“伊东部长下次还是少喝点比较好……”夏油杰这么说出来,又觉得不太实际。
那些高层硬是要给人灌酒的话,身为干部的少年若是拒绝怕是会引起人们的不满。
真是让人无奈的局面……
神宫寺奏却像是感受到夏油杰的情绪一般,出声道:“这次我会参加竞选,成为长老会成员后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
夏油杰弯起了唇角,不动声色地伸手握住少年垂在身侧的手,“好……”
黑发少年喝了太多酒,像是要把体内的酒精通过眼泪排出来似的,一滴接着一滴掉金豆子,在把夏油杰送回公寓后都没有停下来。
副手在开回神宫寺奏的住宅前,去店里买了醒酒药交给少年。
神宫寺奏看着手里的袋子,淡淡回了句:“有劳了。”
副手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道伊东部长注意身体,便继续开车。
回到住宅后,时间临近晚上十点,神宫寺奏以为惠已经睡觉了,没想到一下车就看到男孩打开了门。
“惠,你在等我?”神宫寺奏走进去,弯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惠仰头用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他,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他带着湿意的眼眶时愣住,眉毛皱起,“小爸爸,你怎么哭了?”
而且身上还有爸爸过去经常喝酒才有的味道……
神宫寺奏俯下身换鞋,感受到男孩柔软的小手正摸着自己的脸颊,扭过头对他弯起唇角,“我没事,只是喝了点酒。”
禅院甚尔原本在客厅坐着,听到玄关的对话后站起身走过去,正好对上换好拖鞋直起身走进来的少年。
目光第一时间便停顿在那两道明显的泪痕上。
“殿下,你……”一走进就闻到很浓的酒味,禅院甚尔话没说下去,就伸手接住少年递来的醒酒药。
他低头看了眼,扭头看向径直走向沙发坐下的少年,“你喝醉了?”
每个人喝醉后的反应各异,会控制不住眼泪也不算少见。
神宫寺奏一点点撕下易容伪装,随后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有点……”
“你等会儿。”禅院甚尔拿着醒酒药去厨房,按照说明煮好端了出来。
神宫寺奏在这期间已经把惠哄回房间睡觉了,独自扶着额头靠在沙发边缘,在一碗带着淡淡药味的醒酒药端到面前时才抬起头。
禅院甚尔坐在他身旁,拿着勺子在滚烫的药水中搅动,见少年闻着气味露出迟疑表情,便道:“我放了蜂蜜,味道还可以。”
“……”神宫寺奏从他手里接过氤氲着热气的碗,舀起一勺就要往嘴里送,就被禅院甚尔轻轻按住右手。
“刚煮好呢,你也不怕烫到舌头。”禅院甚尔见他这么莽撞,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神宫寺奏眼睫低垂,慢一拍才开口,“忘了。”
禅院甚尔伸手抹去对方眼角快要滴下的泪珠,问道:“殿下,你是忘了吹凉一点再喝,还是忘了药刚煮好啊?”
神宫寺奏反应依旧迟钝,只盯着这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再次舀起一勺,对着勺子吹了口气。
看着黑发少年安静地一口口喝下去,眼眶含着湿意,无声地传达出淡淡低气压,酸涩感莫名漫上禅院甚尔心头。
“这次会面还顺利吗?”说着,他抬手抚向少年的发顶。
碗里的汤药喝到一半,已经不怎么烫了,神宫寺奏干脆一口喝完,咽下去后回道:“我被选定为下一任长老会成员。”
禅院甚尔了然,身为这一好消息的主角,自然是要被高层抓着倒酒庆祝的。
为了这次破会面,神宫寺奏还注射了伤身体的药剂。
真有够遭罪的……
禅院甚尔拿过少年手中的空碗,走进厨房清洗,回来后见对方还坐在沙发上,便伸手摸向少年的额头。
有点烫,不过流泪的现象是没有了。
“殿下,我带你回房间休息。”禅院甚尔说完,俯身将少年横抱起来,步伐快而稳地走上二楼。
少年睡觉前必定是要清洗身体的,禅院甚尔见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心道貌似只有他来帮忙了。
神宫寺奏意识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被放在了椅子上,耳边是放水的声音,身上衣服被一件件剥下,当衬衫领口彻底敞开时,一丝凉意将他的意识拉了回来。
眼前是半蹲着的禅院甚尔,正低着头解开他的衬衫纽扣,半垂的薄绿眼眸一眨不眨,像是在描绘着什么。
神宫寺奏很快就意识到对方是准备帮自己清洗,移开视线并没有说什么。
这段时间总是被别人照顾,他也开始有些习惯了。
现在只觉得很困,身下的椅子像棉花一样软,转一下头就要晕眩好一会儿。
他索性闭上眼,只要在清洗过程中维持一个稳定的姿势就够了。
禅院甚尔很难心无旁骛,但看到少年这么疲惫,也就加快了动作。
把换上浴袍的少年放进被子里,他手指轻抚着对方透着淡粉的面颊,俯身在少年的额头轻轻印下一下吻。
“辛苦了,奏……”
他不确定少年现在是否清醒,但还是低声唤了对方的名字。
抚在少年面庞的手掌正要抽离,忽然被微凉的手指捉住。
禅院甚尔回头看去,就见黑发红眸的少年眼睫微微眯起,声音从鼻腔发出来。
“甚尔,我冷。”
说话间,少年的手就握着他的大手放到颈侧,似乎想要以此保持温暖。
禅院甚尔心绪一动,果断排除了给少年开空调的选项,眸光微闪地出声问道:“殿下想要我怎么做?”
神宫寺奏闻言微微拧眉,像是没见过甚尔这么木讷的人,看着对方说道:“你帮我取暖。”
“是要我用身体帮殿下取暖吗?”禅院甚尔仍是发问,仿佛对方不明说自己就不知道怎么做。
“……”神宫寺奏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思索片刻,还是将身体挪动到床的另半边,那里的凉意让他打了个冷战,随后对甚尔拍了拍自己躺过的地方。
“好吧。”禅院甚尔眼里染上笑意,扬起嘴角便掀起被子躺了进去。
少年体温偏低,那处并没有留下多少温度,不过禅院甚尔的身体却如火炉一般温暖,很快就能把那块地方捂热。
神宫寺奏在他躺到身边后感受到了明显的热度,默默向对方靠近了些,想要离自己这片低温远一些。
禅院甚尔看着和自己隔着些距离的少年,伸手揽过对方的后腰,让人直接贴着自己。
“这样才能更好的取暖嘛……”他说着,又顺着少年的侧腰摸向腿部,浴袍并不长,掌心触及一片温凉的细腻皮肤,握住后往自己身上一拉,便让少年将腿搭在他的一条腿上。
少年的脚很凉,禅院甚尔就用自己的脚将其夹住,一点点用体温捂暖。
神宫寺奏对他这些行为都不排斥,只觉得甚尔用心了,随着被子里的温度越来越舒适,他的眼皮也越发沉重,含混地应了一声后,很快就沉沉睡去。
【禅院甚尔好感度+2】
【当前好感度:80】
系统的提示音也好似隔着层厚厚的玻璃,听不太真切。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禅院甚尔已经起来了。
神宫寺奏洗漱完并做好易容,坐到餐桌前就听到禅院甚尔说出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殿下昨晚可真是折煞我了,早上起来花了好久才把火气泻掉。”
想起自己昨晚让甚尔暖床的事,神宫寺奏以为对方因此没有睡好,貌似都有些上火了?
“以后不会了。”神宫寺奏看了他一眼,觉得还是不要让对方为难比较好。
哪知禅院甚尔闻言还不乐意了,笑着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点还是可以克服的,只要殿下睡得好就行。”
说起来神宫寺奏这个年纪不会有那种情况出现吗?这个时候不该十分旺盛才对吗?
为什么表现得像是会放任不管的样子?
果然办大事的人都没这方面的欲望么?
禅院甚尔悟了。
神宫寺奏有点搞不懂甚尔的思路了,干脆不想这个问题,和惠吃好早饭便坐上副手的车去上班了。
禅院甚尔把惠送到老师家,打好招呼才赶往督察部。
到了办公室,神宫寺奏把竞选的资料都填完,让副手送去,接着处其他工作,只等两周后的竞选开幕。
这两周都没有什么正式的活动需要出席,他也能比较安稳地调养身体,中毒的症状减轻了很多,只是每日都会有戒断反应发作。
连续两日注射成瘾性药物,他的身体貌似记住了这种滋味,隔天一断开就出现较为强烈的不适应感。
他靠专注于手中文件以分离注意力,捏着水笔的手不自觉地敲击笔杆,像是在克制着身体的躁动。
这种没来由的烦躁感持续了两周,夏油杰试图给他吃糖分散这种感觉,但神宫寺奏对甜腻的糖没多少兴趣,含了一颗后就不愿再多吃。
一直到竞选当天,这种反应还在发作。
神宫寺奏觉得要将一种隐压下去,就要用同样会上瘾的东西。
在会场外的空地上,神宫寺奏靠在栏杆边,点燃了自己问副手要来的香烟。
他仰头将烟雾呼出,他感觉那股躁动确实被尼古丁压制下来,内心渐渐趋于平静。
站在不远处的禅院甚尔和夏油杰二人看着少年的背影,眼里闪过晦涩情绪。
这段时间神宫寺奏瘦了很多,脸上在易容后看不出什么,身上的肉也确实掉了一些,四肢和腰上的肉都有较为明显的减少,看上去更为纤细。
并不病态,却惹人心疼。
但至少对方这次听他们的话,没有去医务室再注射那个药剂,不然他们真的难以想象少年会被这些症状折磨成什么样。
距离竞选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少年为了压制成瘾反应在会场外独自吸烟,寒风拂过,将少年的黑色碎发吹起一个旋,藏在碎发间的耳朵也微微泛红。
那只捏着香烟的手,指节也透着莹润的淡粉,着实与这个动作不大符合。
这样的手,怎么能用来拿香烟呢?
这时,远远地走来一个高挑的身影,正是在众人面前短暂地消失了两周的五条悟。
对方为了准备这次竞选所必须的决策实绩,跑去找了一个高层给自己安排工作,这两周几乎没有时间找督察部长的茬。
五条悟走近后,看到黑发少年在栏杆边吸烟,神色一顿。
“伊东,竞选就要开始了,你在这里吸烟,是在缓解紧张吗?”五条悟忽略掉少年吸烟带给自己的怪异感,抬起下巴自信道,“我知道,有我这样强力的对手确实很有压力。”
神宫寺奏闻言笑了一声,白色的烟雾缭绕着从口中缓缓呼出,模糊了这张冷玉似的面孔。
他扭过头看向五条悟,眉眼稍弯,嗓音微哑,“确实,毕竟五条家主可是最强呢。”
“……”五条悟从对方口中听到这句话,怔愣中回想起奏抬眼含笑对自己说类似的话的情景。
朦胧的白烟为黑发少年的面容遮上一层薄纱,看不太真切,恍惚间仿佛是奏透过那层烟雾看着自己。
为什么每次看到伊东的时候都会看到奏的身影?
神宫寺奏将燃尽的香烟捻灭,扔进了边上的垃圾桶里,对五条悟道:“接下来的竞选,我是不会退让的。”
五条悟闻言回过神来,眉心稍拧:“啊,我也是……”
在黑发少年转身离去之前,他突然叫住了对方。
神宫寺奏回头看去,“五条家主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伊东,这次竞选,谁落败,谁就要答应胜者一个要求,你敢不敢跟我赌?”五条悟扬声道。
“好啊,”神宫寺奏干脆地答应下来,随即对其挥了挥手,“会场见。”
旁观的禅院甚尔和夏油杰看了眼突然要赌的五条悟,也没多说什么。
明知道神宫寺奏被选定,自己也没有多少胜算,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参与这次竞选活动的全员都到场后,竞选准时开幕。
由咒术局总监说完开场词,便是参选者逐次上台演讲汇报的流程。
五条悟的出现让众人眼前一亮,五条家百年才出一个的六眼神子,如今站在竞选台上,以高傲的姿态简明阐述自己近期的作为。
最后,以一句“给老子投票”作为收尾,莫名获得了热烈捧场。
神宫寺奏在下面看着白发少年毫不怯场,收放自如的演讲,也在最后弯起唇角为其鼓掌。
这样子倒有点最强的模样了。
在他上台以后,会场里霎时间鸦雀无声,可以看到下面坐着的人多数都面部僵硬,对他参与竞选一事不太欢迎。
他是高层得力的鹰犬,上任不到一年,手握实绩让人望尘莫及,如今也走上了上一任督察部长高濑尚的道路。
自从高濑尚入选长老会成员,其他部门苦不堪言。
如今这个伊东摩耶怕是也会如此……
神宫寺奏在台上感受了人们的排斥情绪,他也知道会是这样,面不改色地做完演讲,从台上回到座位。
坐下后察觉到另一边投来的视线,扭头看去,发现是五条悟,他回以淡淡笑意,随后就移开了视线。
这次的竞选,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神宫寺奏坐在位子上,一手托着下巴,心中评估着究竟谁当选更有发展性。
他并不在乎这么个长老会成员的位置,没有这个特权也不妨碍计划进行。
既然要把机会留给更有未来发展性的人,他就不应该当选。
想到这里,神宫寺奏抬起手了右侧的头发。
这一举动引起会场部分人的注意,但只看了一眼便移开来。
在所有竞选者讲完话以后,便到了众人投票时间,一人只有一个名额,选出心目中最适合这个位子的成员。
在一段时间的等待以后,由总监发表最终的结果。
“被选为新任长老会成员的是——”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台上,或祈祷或期待,祈祷不是伊东摩耶当选,期待自己看中的人能选上。
神宫寺奏平静地看向五条悟的方向。
总监顿了片刻后,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下念道:
“五条悟。”
“恭喜你,年轻的家主。”
会场内霎时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对五条悟的当选纷纷露出惊喜的神色。
这什么天选之子!?
第一次竞选就成功了!
原本运筹帷幄的加茂家主面色冷凝,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五条悟自己也有些意外,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又染上自信的笑意,看向落选的黑发少年,目光不由顿住。
他发现黑发少年正看着自己,神色依旧平静,黑眸如同一汪幽深的潭水,随着嘴角的弧度而泛起轻微的涟漪。
为什么要这么看他?
难道这一切都在对方的计划之内吗?
五条悟移开视线,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竞选结束后,被围住的五条悟草草应付了众人的祝贺,快步追上那抹远去的身影。
“喂,你输了。”他出声叫住对方,看着那张转过来的白皙脸庞,目光微闪,“你要满足我的一个要求,伊东。”
第66章 神弃之子 你又怎么了?
神宫寺奏站在原地回望向自己走来的白发少年, 身边不断有人经过,向产生不明交集的两人投来隐晦的视线。
在五条悟来到自己面前后,神宫寺奏仰着头问道:“五条家主想要伊东为您做什么?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
这里人多眼杂, 五条悟也注意到不少人在暗中关注他与伊东的对话, 决定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找到对方说明白。
“你记住就行, 我之后再来找你。”
其实他现在还没想好要伊东做什么,对赌只是孤注一掷和心血来潮。
他既对少年身上莫名的熟悉感心存疑问, 又想要对方脱离加茂。
如今出乎意料地竞选成功,自然是要多花些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神宫寺奏维持着淡淡笑意点了点头, “伊东记住了, 随时恭候五条家主的到来。”
对话到这里就自然地结束了, 神宫寺奏率先离开会场, 周围这才响起了讨论声, 五条悟皱起眉心, 随后也离开了这个满是闲言碎语的地方。
等在会场外的二人听到神宫寺奏落选的消息,不由露出意外的神情。
奏竟然会落选?
那当选的人又会是何方神圣?
总不会是初出茅庐的五条悟吧?
“是五条悟。”神宫寺奏语气如初, 一点也没有竞选失败的低落感,“所以我还要为他做一件事。”
夏油杰想到五条悟之前和自己说的那番话,觉得对方即使察觉到了奏的身影,应该也不会直截了当地问。
问题反而是悟看奏现在的这个身份极其不爽, 就怕他会抓着这次机会为难奏……
所以悟到底是怎么当选的?
看着黑发少年泰然自若的面容, 夏油杰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随后便听到禅院甚尔说道:“这不是你进入长老会的大好机会吗?为什么要让给那小子?”
“把机会留给前途无限的年轻人有什么不好?”神宫寺奏弯唇一笑, 黑眸却看向夏油杰, “夏油也是。”
夏油杰目光一顿,眉心微拧,“伊东部长也还年轻, 能力也更强,不应如此妄自菲薄。”
不好的预感,没有来由,不上不下地在心口堵着。
神宫寺奏闻言又绽开一抹笑,面上丝毫不见阴霾,依稀可见笑中传达出的自信与不羁,“我当然知道。”
夏油杰见状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是了,奏本就是这样不拘一格的性格,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多的是,让认真为竞选做了准备的悟当选也在情之中。
唯独一旁的禅院甚尔瞥着嘴,对神宫寺奏之前的那句话感到不是滋味。
毕竟这人曾说过,他是没有未来的人。
否定了自己的未来,反而把更好的机会留给别人。
为什么总是表现出好像自己活不了多久的感觉呢?
真让人操心……
神宫寺奏对未来这件事只是点到为止,他还不能明确地告诉他们自己做出这种决定的原因。
除了他迟早会离开这个任务世界以外,还有他所使用的术式这一因素。
一直以来,他的术式从来不是回应愿望或是让他人实现自己的心愿,而是代价。
他舍弃了最初的听取心声,由他人自愿支付代价获得希望的未来这一能力,使得以支配死者为自己效力的能力得到提升。
已死之人又如何能行走于世?
自然是从他身上汲取生命力了。
所以他可不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么?
竞选结束,一切日常回到正轨,神宫寺奏回到办公室后就开始埋头工作,只有在午休的时候放松了一会儿。
从他身体日渐恢复开始,禅院甚尔每次他拿饭的时候都点了很多菜,说是多吃点才能长肉。
神宫寺奏除了胃口不好的时候吃得少,平时都不会浪费食物,如今看着禅院甚尔端来的满满一盘,觉得真这么吃下去自己可能会撑死。
“以后还是我自己去拿吧……”他现在已经调养好了,没必要再受禅院甚尔的照顾。
禅院甚尔只好做出退步,把他盘中的一份菜扒拉到自己的盘里,“这样差不多了吧?吃不完就算了。”
神宫寺奏勉强把饭吃完,还剩一些菜也不为难自己的胃。
年末最后几天事情特别多,神宫寺奏负责监察了几个部门,每天办公桌上都堆满文件。
原本说好会来找他的五条悟一直没有出现,只是偶尔会在会议上露面,会议结束便各自离开。
神宫寺奏不知道五条悟在琢磨着什么,也不担心对方会不会憋出一个令他为难的大招,没什么比他手头需要稳步进行的计划重要。
夏油杰对此却颇为无语。
五条悟不久前还发消息让他帮忙出谋划策,在挖加茂墙脚和让伊东吃亏之间纠结。
他看着消息沉默半晌,最终选择把这件事告知了神宫寺奏。
少年听闻后,双手交叠抵着下巴,满不在意道:“听上去都很有意思,所以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吧。”
夏油杰把大致的意思传达给五条悟,对方之后便没再发消息过来了。
真不知道这个家伙最终会想出什么主意来,既然奏并不担心对方会扰乱计划,那就随他去吧。
不过不得不说奏对悟是真的纵容,过去被粘着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更是为对方铺路。
明明奏和他们年龄相仿,夏油杰却莫名觉得奏对待他们有种长辈对待后辈的感觉……
没办法,谁让奏心思那么深,行动能力那么强,和幼稚鬼五条悟以及秉持着想化思想的他自然不一样。
悟现在慢慢赶了上来,他也不能再原地踏步,日后定要为奏分担身上的压力。
五条悟这边,白发少年独自在房间中坐着,再次将藏在抽屉中的咒具拿出来。
做成哨子的咒具布满裂纹,裂痕中的血迹早已被小心地清干净,但不少缝隙还是能隐约看到暗红色泽。
少年低垂着苍蓝眼眸,指腹缓缓抚过咒具的每一道裂缝,眼中浮现压抑情绪,俊秀的眉紧蹙,仿佛能够感同身受被这突然爆发的咒力击中时的痛苦。
奏当时该有多痛啊……还是说带着疲惫不堪的心活下去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他的六眼出了问题。
但他确实亲眼看到了,也证实了,那团血肉,那段监控,还有在场的人,都在告诉他奏已经死了。
也是在同样的时间里,家里与奏交易实现心愿的家仆也失去了想要的东西。
这一切迫使他去接受这一事实,然而就在他重振旗鼓时,却见到了伊东摩耶,在这人身上多次看到奏的影子。
这段时间他着重调查了伊东摩耶在升职前的人际关系,对方很早就成了高濑尚的部下,但貌似并没有现在这么活跃,知情的人也将那时的伊东描述为听话的木偶。
自从高濑尚重伤住院,伊东的形象就越来越鲜活,比过去更会满足高层,做事效率也更高。
是巧合吗?
奏出事后,原本麻木不仁的伊东会因为上司重伤而开始表现自己吗?
就算是在为自己寻求机会,这前后的性格变化会不会差距太大了些?
五条悟抬起头望着屋外,将咒具捏在手心里,心中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
时间很快来到新年,咒术局统一放假三天,督察部总算有了喘息的时间。
即便如此,新年的聚会却不会缺席,咒术局干部及以上职位都将参加,神宫寺奏也不例外。
都已经放假了,再穿那身黑沉沉的制服就显得太突兀。
为此,禅院甚尔陪神宫寺奏在聚会前一天去买了一套西装,还有一件在外面时保暖穿的大衣。
聚会当天突然下起了雪,从白天下到晚上,在地面和建筑屋顶形成了一层较厚的积雪,天地仿佛成了银白的世界。
傍晚,神宫寺奏乘坐副手的轿车来到聚会场地,下车前和一同跟随过来的禅院甚尔和夏油杰两人打好招呼,聚会只有干部以上可以进入场地内部,其余人只能在外等候。
甫一下车,一片雪花便落在黑发少年肩头,随后更多的雪花前赴后继落下,争相与这个贵气的少年亲密接触。
少年个子不算高,浅色西装和深色大衣穿在他身上却衬得身形修长挺拔,皮肤在雪天更为白皙剔透,揣在大衣口袋的手腕关节细瘦,两条腿也纤细笔直,走起路来扯起皱褶,裤腿与版型好看的皮鞋之间是一截裹在袜子里的脚踝,虽然细得一手就能圈住,却不显脆弱,反倒如松柏翠竹一般充满韧性。
神宫寺奏呼出最后一口朦胧白雾,进入了宴会厅,将缀着晶莹雪花的大衣交给侍者保管,随后缓步向内部走去。
自从上次竞选失败,对他存在鄙夷的人议论声更大,都觉得当选的五条家主不会轻易放过他。
只要是两人同时露面的情况,不少人都会默默关注着他们,这次新年聚会也一样,依然期待伊东摩耶在五条家主那里吃瘪的场景出现。
神宫寺奏在人们的视线中走到加茂家主身边,顺手从路过的侍者那里拿过一杯酒。
加茂家主对他的态度依旧如常,虽然上次的竞选结果令他意外,但想到五条悟的身份和影响力,非御三家出身的伊东敌不过对方也是正常的。
虽然当选的不是加茂的人,但五条悟说到底才刚起步,背后势力也成了一盘散沙,暂时不足为惧。
至于伊东摩耶的晋升,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次。
加茂家主正要和黑发少年碰杯喝酒,突然被另一只捏着酒杯的手打断。
顺着那只白皙且苍劲有力的手看去,便看到身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白发少年。
少年脸上扬起笑容,更显意气风发,对他抬起酒杯说道:“不知加茂家主可否赏个脸,和我喝一杯?”
加茂家主立刻对少年眉开眼笑,仿佛很是惊喜愉悦,拿着酒杯与其轻轻一碰,“五条家主太客气了,我正想找你喝酒呢,结果你正好来了。”
“那还真是巧。”
神宫寺奏见两人碰杯喝酒,稍微向一边挪了一步,谁知肩帮忽然被一只手按住,强行把他拉了回来。
这一下令他差点撞进五条悟怀里,站定以后刚要去看加茂家主的反应,就听揽着他的高挑少年开口道:
“说起来,我一直很中意伊东部长的办事能力,只是可惜……”
加茂家主看着五条悟这一举动,面不改色道:“不知五条家主可惜的是什么?”
“可惜他只听加茂家主的话,我想要他帮我办事都没有机会。”五条悟说着露出遗憾神色,语气感慨,“要是加茂家主能把人借给我用段时间就好了。”
加茂家主脸上的笑凝滞一瞬,随后咧开更大的地弧度,发出沉沉的笑声。
还挺像那么回事……
神宫寺奏淡淡瞥了白发少年一眼,还是向边上退开,与之保持一定距离。
“多谢五条家主厚爱,不过伊东一直以来都只做本职工作,您若是有这方面的需要,我自然不会推辞。”
“对啊,五条家主,虽然伊东是我培养起来的,但他到底是为咒术局工作。”加茂家主面上笑容依旧。
五条悟却露出奇怪的神情,将手肘撑在黑发少年肩上,随后勾起嘴角,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这就怪了,真如你们所说的话,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啊……”他说着扭头看向神宫寺奏,口中的气息混杂着淡淡酒精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他将灯下黑这三字念得格外清晰,一双能看穿人灵魂的苍蓝眼眸倏地落在加茂家主身上,仿佛在暗示什么。
加茂家主笑容微僵,装作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五条悟不等他回应,拍了拍神宫寺奏的肩,“要我说,身为督察部人员,对身边的人应该更严格才对,伊东部长总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吧?”
神宫寺奏笑而不语。
悟这下子,怕是要逼得加茂家主出手反击。
他也大致能猜到对方会让自己做什么了。
正当三人之间的气氛陷入僵持* 的时候,一个高层走来找加茂家主喝酒,后者重新换上从容的笑意,对五条悟说道:“我先失陪了。”
说完,目光与黑发少年交错一瞬,其中暗含提醒意味。
加茂家主和人离开后,这里只剩下五条悟和神宫寺奏二人。
神宫寺奏抿了口手里的酒,嘴唇浸润着水光,但很快被他抿去。
五条悟收回手揣进西装裤兜,兀自捏着红酒杯摇晃,没来由地出声道:“我决定了。”
“五条家主决定好让我做什么了?”神宫寺奏没抬头,视线看着无人的角落。
“嗯。”身旁的少年低笑一声,声音更为低沉,“我要你督察加茂一派,定罪判处,一个都不能少。”
神宫寺奏又喝了一口,纤长睫毛平缓地眨动,没有给出明确回应。
五条悟偏头看他,抬起一边眉毛,“你敢吗?”
“伊东刚才就说过,”神宫寺奏微微弯起唇角,并没有与之对视,“只要是本职工作,都不会推辞。”
听到肯定的回答,五条悟撇开眼嗤笑了一声,“本职工作么……”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让你办这件事完全可以不算做赌约吧?”
都说是本职工作了,那就是对方应该做的,和赌约抵消的话太浪费了。
“……”神宫寺奏见他一有机会就钻空子,稍稍吸了口气,手指在酒杯上轻叩一下,也指不出对方的毛病。
毕竟这话是他自己亲口说出来的。
五条悟没有等到回应,以为少年正感到为难,不由勾出一抹得意的笑。
“很为难吗?”
“当然可以。”
两个声音几乎重叠在一起,五条悟说完才反应过来,快速眨了下眼,看向身边的少年。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额外要求伊东做一件事了……
“除了这件本职工作,伊东还可以为五条家主再做一件事。”黑发少年并没有扭头,平淡的眉眼却弯起来,嘴角抿着清浅的弧度。
五条悟慢慢移开目光,放下手里的空杯,抬手摸着下巴,“让我想想……”
神宫寺奏想说不用急,总是有机会说出来的,还未开口,五条悟的声音便又响起。
“跟我切磋一回。”
“…………”
果然还是想痛扁他一顿吗?
神宫寺奏倒不意外,只是当他真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会为五条悟直来直去的性格万分感慨。
“伊东,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要退缩吗?”五条悟揶揄道。
“不会。”神宫寺奏语气平淡,“只是希望五条家主多多担待,我毕竟只是个二级。”
五条悟心情似乎更好,摆摆手说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第二天爬不起来的。”
“伊东在这里谢过五条家主了。”神宫寺奏觉得对方动一根手指头就能把自己砸进墙里起都起不来,这得要放水到什么地步才能他第二天爬得起来?
“等聚会结束就开始吧,正好这两天休假,养好了去上班。”五条悟的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神宫寺奏没有拒绝,心中腹诽对方都替他规划好了假期安排,还挺贴心。
五条悟没在他这里多待,离开时面色看上去不太愉快,周围的干部们都以为对方和伊东摩耶交谈得并不融洽,加茂家主看到此情形微微眯起眼。
聚会结束后,人们相继离开宴会厅,神宫寺奏与加茂家主道别,走到轿车边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坐在副驾驶位的禅院甚尔抬眸,用目光询问他。
“你们在这里等会儿,我处完一件事再回来。”神宫寺奏没把自己和五条悟约架的事明说。
车里的几人闻言稍微露出疑惑神色,但还是点头表示知道了。
待黑发少年转身离去,禅院甚尔和夏油杰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抹身影,眼里带着谨慎的探究。
神宫寺奏踩着积雪来到一块无人的空地,望着头顶飘落的雪花呼出一口雾气,面部被冷风吹得有些麻木。
在空地站了一会儿,身后便传来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声响。
他转过身,看到向自己走来的白发少年,对方已经解开了西装纽扣,迎着风雪,发丝微乱,外套衣摆在走动间起伏飘荡。
“哟,你就这样和我打吗?”五条悟走到少年面前,看着他身上的大衣挑眉,“会放不开手脚的哦。”
神宫寺奏看了眼自己挡风用的大衣,虽然他可能坚持不了几招就倒下了,但还是把衣服脱了下来。
手里拿着大衣,犹豫了半晌,还是选择放在边上没有被踩过的洁白积雪上。
放好衣服,神宫寺奏走到一个较远的位置,和五条悟隔着数米对望,“可以开始了。”
五条悟随即笑着抬起手,摆出三的手势,“我可以让你三招,用术式攻过来吧,伊东。”
神宫寺奏以为对方会直接一发术式结束战斗,都准备好挨打了,结果却听到这么难为他的要求。
这可不行,他的术式都是伪装出来的表象,一旦真的使用就等于在五条悟面前暴露了。
没有办法,直接投降吧,顶多惹怒对方再被打一顿。
“我这点雕虫小技还是不在五条家主面前献丑了,您如果想解气的话,我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黑发少年迟迟没有动作,穿着浅色西装的单薄身子像是随时会隐没在这冬夜里。
五条悟嘴角的弧度收敛,一双苍蓝眼眸盯着不远处的身影,面色渐渐冷下来,似乎对少年的话感到极其不满。
神宫寺奏眨了下眼,就见白发少年的身影转瞬消失,下一刻身后传来声响。
他刚要转头,就被扣住了手腕向后扭去,身体被迫后仰,窄腰弯折出明显的曲线。
五条悟稍微低头,就能看到黑发少年仰着的面庞,另一只手从前面捏住对方的下巴,垂眸用淬着冷意的蓝眸与之对视。
“我让你用术式,你为什么不用?”
因为这个后仰的姿势,神宫寺奏的声音有些颤抖,神色依然平静,“只是不愿浪费时间罢了。”
五条悟啧了一声,屈膝在少年腿弯一顶,就让人失去平衡向下坠去,他身形一转,伸手揪住对方的衣领,让其在仰面倒地时得到了一个缓冲。
神宫寺奏身后触及一片积雪,双手也撑在冰冷的雪地上,抬手想要掰开五条悟的手从地上起来,却被对方捉着手腕压在头顶,随后是另一只手。
两只手腕被他一只手牢牢攥住,背后冷意蔓延。
看着五条悟俯身向自己靠近,神宫寺奏抬起腿试图反击,又被对方用膝盖压住,整个人倒在雪地里动弹不得。
将让人烦躁的黑发少年彻底压制住,五条悟再次开口:“你是不愿浪费我的时间,还是你宝贵的时间?”
没等对方回应,他咧开嘴角接着说道:“我怎么感觉……你是不敢在我面前使用术式呢?”
“……”一粒雪花落在神宫寺奏睫毛上,他眨了眨眼,并没有将其抖落。
“你是在隐瞒什么?伊东……”五条悟说着,空出来的手缓缓伸向少年的脸。
神宫寺奏瞥了眼那只手,抬眸望着对方,黑眸依旧如深潭一般寂静。
正当五条悟的手要摸到少年的脸时,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在对伊东大人做什么?”
这声音迅速向五条悟靠近,话音刚落,一只浅麦色的大手便抓住了他的肩膀,同时一拳砸向少年的面部。
五条悟只能抬手挡下,被迫从神宫寺奏身上退开,站定后看到说话的男人已经将地上的人扶了起来。
禅院甚尔轻轻拍掉神宫寺奏衣服沾到的雪,看到少年背后被雪水浸湿了一片,纤细的手腕处印着明显的红印,眼底越发晦暗。
“这是我和伊东的赌约,他输了就要满足我的要求。”五条悟对禅院甚尔打断自己的行为颇为不满。
上次就很想和这人打一架了,这次更是让他恨得牙痒。
就差一点了……
“赌约?”禅院甚尔视线移向白发少年,扯起一边嘴角,“我还以为你是在轻薄我家大人呢。”
神宫寺奏自顾自揉了下手腕,对五条悟说道:“抱歉,五条家主,只能到此为止了。”
如果现在就暴露身份的话,他为五条悟准备的礼物可就一点没有惊喜感了。
“这次不算!”五条悟气冲冲地走到他面前,碍于禅院甚尔的阻挡只能在两步之外停下,“我们根本就还没开始就被你的人打断了,所以这次不算。”
神宫寺奏弯起唇角,回以公式化的微笑,“如果您还是希望我用术式的话,我恐怕无法应战。”
五条悟不解,面露质疑:“为什么?”
“您非要知道,我只能说出来了。”神宫寺奏垂下眼睫,神色渐沉,似乎又阴霾聚集在眉宇之间。
“……”五条悟看着陷入低沉中的少年,眉心微拧,等待着对方回应自己心中隐藏已久的疑问。
是他猜测的那样吗?
在他的视线中,黑发少年稍稍抬眸,眼底弥漫着艰涩情绪,唇瓣开合道:
“因为这……并不是我天生具有的术式。”
五条悟愣了一下,睁大了眼睛。
禅院甚尔也是一怔,心道这又是哪个剧本?
“什么意思……?”五条悟突然意识到对方所指的含义与他内心猜测不尽相同。
不是奏为了躲他设置的伪装?
黑发少年眉心微拧,貌似不太想多说,但还是开口了:“我原本是没有术式的,在被带到加茂家之后,有人通过实验,将这个术式转移到了我身上。”
“这并不是值得回忆的事,如果可以……我想永远忘了它。”
少年说着牵起嘴角,笑容十分勉强,看着五条悟的那双黑眸多了丝柔软的情绪,像是在祈求对方放过自己。
“抱歉,五条家主,唯独这件事我不能答应。”
“…………”五条悟被少年身上的情绪感染,转念想到伊东摩耶的档案确实有缺失了前面一部分,难道这部分对应的就是被当做实验品对待的那段时间吗?
但他突然转变性格又是什么原因?
那些麻木都是伪装?
这才是伊东本来的性格?
他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觉得自己或许再从其他方面入手。
禅院甚尔看出白发少年脸上的动摇,垂眸看了神宫寺奏一眼,莫名想要为其信手胡编的能力鼓掌。
为了不被认识的人发现真实身份,也是蛮拼的了……
神宫寺奏也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深吸一口气说道:“那么,请恕伊东告退。”
说完,他就朝放置大衣的地方走去,将大衣拿起来拍了拍,并没有穿上。
回头看了眼五条悟,对方正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他微微颔首,便和禅院甚尔一同转身离去。
不使用术式是因为会让自己想起痛苦的回忆……
五条悟将信将疑地盯着少年的背影,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无处发泄火气。
他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莫名被忽悠了的感觉,当即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就往黑发少年脑袋砸去。
“啪——”
一只大手将这团雪尽数挡下,雪团应声炸开雪屑,溅落在少年的肩膀。
禅院甚尔偏过头,鹰隼般的薄绿眼眸冷冷瞥向五条悟。
神宫寺奏听到动静回过头,黑眸深沉地望着朝自己扔雪球的白发少年。
五条悟暗自磨着后牙槽,对上黑发少年的目光莫名心头一跳,随即开口道:“伊东……那就换一个赌约,下次绝对不许赖账!”
他要回去查,仔细地查,把加茂翻过来也要查。
如果这不是真的……你就完蛋了……
“好的,伊东应下了。”神宫寺奏淡声回道,再次转回了身。
待他和禅院甚尔一同回到轿车附近,就听到对方憋不住发出的闷笑。
等在外面的夏油杰见禅院甚尔笑得莫名幸灾乐祸,顿时有些疑惑。
“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禅院甚尔没有立刻回应,拉开车门让少年坐进去,随后便自己坐进了副驾驶座。
夏油杰远远地看到五条悟离开的身影,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他收回目光坐进后座,副手便启动轿车驶向回去的道路。
车开了两分钟左右,禅院甚尔扭过头对后座的黑发少年比了个大拇指。
“真有你的,伊东大人,这个故事编得我都快要信了。”
“?”夏油杰闻言看向身边的人。
神宫寺奏手肘靠在车窗边,掌心托着下巴,平静道:“这是真的。”
“诶?”禅院甚尔动作一顿,显然没想到这竟然不是编的。
“我挑选伪装对象的时候可不是随便选的,伊东摩耶在加茂家经历的术式转移实验正好可以为我不愿使用术式当作由,只要五条悟查到了资料,就必定会相信。”
神宫寺奏有想过当五条悟怀疑自己时的情况,这也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而事先做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察觉到异样了,难道他表现得很明显吗?
回想这段时间与五条悟接触时的情景,神宫寺奏不由陷入反思。
忽然,他扭头看向夏油杰,“夏油,你之前为什么怀疑我的身份?”
夏油杰的目光迟疑地看向驾驶座的位置。
神宫寺奏见他这么谨慎,说道:“没事。”
副手是他精挑细选的人,而且他们之间还有束缚。
夏油杰得到这个回答后,略微沉吟道:“因为……你的神态,动作,各种方面都很像,第一次在电玩城见到你,我就这么觉得了。”
“……”神宫寺奏有些意外地眨着眼,显然没想到只是第一次见面就露出了马脚。
夏油杰见他陷入了某种低迷的气压中,补充道:“不过悟因为六眼的原因,在竞选之前都把在你身上看到的相似点当做巧合,他这次回去如果确认了你说的都是真实的,应该就不会再试探了。”
“我又答应了他一个要求。”神宫寺奏沉声道。
说完,他身体向后靠去,身后被雪浸湿的布料逐渐被车里的暖气烘干。
仰着头看向轿车顶部,他觉得自己得加快动作了。
系统统计出来的时间也不过三年,这是他持续以现在的规模使用术式操纵傀儡的情况下,所剩的时限。
下一个本来就是加茂,他手中有的是压倒对方的线索与证据,只等加茂家主自以为咒术局多数都是加茂的势力放松警惕,给予最后一击。
这样一来,他要做的就是站在一个足够高的位置,告诉剩下的人该怎么做。
咒术局总监……
他要让这个没有实权的位置成为监察全咒术界的最高权柄。
禅院甚尔不知道少年已经想到那么远的事了,手指敲了敲大腿,说道:“不管下次他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会威胁到你,我都会阻止。”
顺便把六眼给揍一顿。
神宫寺奏声音含混地应了一声。
假期很快过去,督察部上班第一天,就收到了一份新的上半年督察计划安排表,基本上都是在这半年里监察完这些部门或者咒术世家,一发现违规现象便将人带回查处。
同时,关于针对加茂的督察计划也在悄然进行。
五条悟因为主动提出过这一要求,便以必须知悉全程细节的由加入督察队伍。
除此之外,他还是为了在加茂家拿到那份关于伊东摩耶的资料。
如果是真的话,他一定能找到,若是找不到,那么对方大概率在撒谎。
至于赌约,他决定等加茂家主倒台之后再慢慢找伊东算账。
加茂家主在得知督察部上门的消息时,脸色极为难看,又觉得就这样背叛自己的少年实在不自量力。
以为攀上五条悟这个刚出头的新人就可以挑战自己的权威了?
就算身为当年的实验体掌握了证据又如何?
咒术局里安插的可都是他的势力,每个人他都确认过。
伊东背后会有的小动作他也都看得一清二楚,对方根本没有机会安排自己的势力。
这场审判完全就是以卵击石。
神宫寺奏把加茂家主等人带回督察部审讯,对方的表现和之前每一个人一样,起初对他掌握的证据不屑一顾,但在他拿出更多的时候,面色便凝滞了。
即便如此,对方还是相信他扳不倒自己,因为多数人的声音一定会向自己倾斜。
神宫寺奏也只是这么回应:“那么,我们就在审判会议上见吧。”
这次,加茂家主试图安排诅咒师暗杀神宫寺奏,接到命令的人表面应下,结果离开后却将这个消息回禀给少年。
审判会议当天,加茂家主见到了完好无损的黑发少年,从会议刚开始便意识到不对劲。
他的视线不由看向听审席,目光从那些被他选中坐上干部甚至是长老之位的人脸上扫过,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沉……
最终,他以为会替自己说话的那些人竟然全都认同了判决书,无一例外。
当总监宣判判决结果的时候,加茂家主忽然感觉有什么垮了,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来。
他颤抖着手,目眦欲裂地指着一派从容的黑发少年,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走狗角色会亲手把自己踹下台。
伊东……
伊东!!!
【恨意值+5】
【当前恨意值:49】
【检测到恨意值即将过半,请宿主及时消除,否则将赋予时长倍增的负面效果,影响任务进度!】
神宫寺奏听着系统的警告,勾起嘴角坦然地与加茂家主痛恨的目光对视,对方眼神越是狠毒,他面上的笑意越是浓烈。
审判会议结束后,拿到切实证据的五条悟看着黑发少年的目光更为复杂。
竟然是真的……
回忆起资料上记载的实验过程,五条悟眉心下意识皱起,心中更是厌恶不已。
若换做是他,经历了这种事恐怕也会选择悄然蛰伏,等待今天的反扑。
所以那些年的麻木不仁都是伊东的伪装,在自己坐稳了督察部长的位子后,才慢慢解放了本性……
这个结论确实具有一定可信度,不过现在的问题只剩下伊东身上的气味了。
气味那么相似,还用香水遮盖住,很难让人不去怀疑。
五条悟顺着阶梯走下去,来到正在文件的少年面前,叫了对方一声。
“伊东。”
神宫寺奏闻言抬起头,笑着回应:“五条家主,是想好让我做什么了吗?”
“差不多,不过不是让你为我做什么。”五条悟腿长,直接靠坐在桌子边缘,以一个更为亲近的姿态对少年说道,“这件事你做得不错,也忙碌了大半个月,我觉得有必要犒劳你一下。”
神宫寺奏将好的文件抱在怀里,看向突然转变态度的白发少年,并没有询问对方原因。
“五条家主打算怎么做?”他问道。
五条悟抬起一只手比划了两下,“要说最好的放松方式,当然是去泡温泉了,我正好有场馆,就免费开放给督察部好了。”
听到这里,神宫寺奏就明白对方在打什么算盘了,面上却维持着微笑,“诶,开放给督察部所有人吗?”
“没错,毕竟大家都有出力。”五条悟大方地摊开手。
“好啊,伊东先替大家谢过五条家主。”
神宫寺奏弯眸说着,在五条悟露出轻松的笑意时,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恐怕是无福消受了。”
五条悟立即拧眉,声音都冷下来,“你又怎么了?”
“我温泉过敏。”神宫寺奏面不改色道。
“…………”
第67章 神弃之子 你这是什么打扮?
五条悟看着黑发少年面上微微扬起歉意的微笑, 好似很真诚一般,心里却觉得这人鬼话连篇。
“你耍我是吧?”他从桌面上下来,站在少年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对方, 额角鼓起青筋。
还温泉过敏???
面对散发出怒意的高挑少年, 神宫寺奏丝毫没有露出退缩神色, 声音平缓,“我怎么会耍您呢?准确来说我是对温泉里的矿物质过敏, 您完全可以查到相关的过敏记录。”
听着对方有条有的回复,五条悟稍一迟疑, 就看到黑发少年偏了偏头, 嘴角的弧度加深。
“五条家主, 您刚才说的话都还作数吧?虽然我无法享受, 但我的部员们应该都会期待这次温泉旅行。”
“……”
要是就这么把话收回去了, 未免显得自己太小气了。
五条悟心里不爽, 嘴上却是满不在意,“当然作数, 不过你必须去,要是不来就等于违约,这样的话你还是欠我一个要求。”
神宫寺奏点头答应:“好,我一定会去。”
随后, 五条悟把时间定在了下周末, 也就是咒术高专开学前一天。
神宫寺奏对此没有异议,反正到时候就见招拆招, 看五条悟会怎么出手吧。
这个话题结束后, 五条悟又看了一眼拿着文件准备离开会议厅的少年,因为对方毫不手软推翻加茂家主的行为,对其感官略微有了变化。
对方准确来说并不算依附于哪一派, 毕竟咒术局声势权威最大的三个家族都被他逐一击破,如今看来他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就是不知道对方接下来会怎么做,是继续做好本职工作,还是利用那些人脉使自己成为凌驾于他人的势力?
伊东之前说自己正做的事,就是在弥补心中的愧,现在回想起来,又有了另一种解。
“伊东,你的目的达到了吗?”
“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不过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维护秩序。”神宫寺奏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五条悟,“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貌似还不算成功。”
五条悟闻言顿了顿,心道原来这才是对方想要做的事吗?
维护秩序,这个秩序在对方心里是怎样的标准?
如果是咒术局明文规定的那样,要执行起来也会很辛苦。
他有些好奇会说出那种话的伊东为什么会有这种志向。
这么想着,五条悟也这么问了出来。
神宫寺奏思忖片刻,用所当然的语气回道:“如果每个人都遵守规定,不以私欲行事,五条家主朋友的事或许就不会发生,不是么?”
“……”五条悟意识到这是在说奏的事,看着黑发少年的眼神变了又变,一时竟拿不准这个人真实的态度。
明明之前一口一个罪子,也说奏的死是必然,还是一件好事,现在却说出不让此类发生而维护秩序这种话。
“如果五条家主没有别的事,伊东就先离开了。”神宫寺奏收回视线,转身继续向外走去,面容渐渐褪去温度。
不止如此,还有身为术师的优越感,让某些人产生了可以欺压普通人甚至身份低微的人,他要把这种优越感碾碎。
五条悟原本还有问题要问,但看着少年果断离开的背影,这个问题也就吞了回去。
大不了下次再问,如果对方做出偏激的事他也会出手制止。
在这次对加茂一派的审判之后,咒术局的人对伊东摩耶的议论更为热烈。
本以为对方是加茂的鹰犬,谁知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伪装。
披着走狗的皮,却露出了狼的利齿。
这个年轻的督察部长就是个特立独行的存在,哪一派都不依附,打着加茂的旗号判处了禅院家与五条家,最后又反过来吃掉了加茂。
然而这样的存在反倒更让人害怕了,因为在这种人一视同仁,并不会为了利益放过别人,就像一把无时无刻悬在头顶的利刃,稍有错漏就会落下。
短短几天时间内,对伊东摩耶的骂声减少,忌惮的目光只增不减。
神宫寺奏依旧有条不紊地处工作,抽时间视察其他部门,对这些风声恍若未觉。
新的一年,他以视察的名义来到禅院宅邸,与家主禅院直毘人见了一面。
“伊东部长近日可谓是风光无限,这么年轻就有如此作为,真是让人艳羡。”禅院直毘人说着喝了口酒,发出一声叹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在里面可还好?”
“直哉先生一切照旧,每天都很有精力。”神宫寺奏端坐在对面,黑眸看着这个白须白发的中年老者。
禅院直毘人沉吟道:“看来他没少给你们添麻烦……直哉变成现在这样,是我的疏忽。”
神宫寺奏眨了下眼,问道:“您的继承人就这么被我送进深室,让禅院在咒术界名声受损,禅院家主不怨我吗?”
“不会,说到底这是督察部的职责,大公无私,我也希望这小子能进去好好反思一下。”禅院直毘人望向门外,院落中的树木只有光秃秃的枝干,寂寥萧瑟。
“多谢禅院家主体谅。”神宫寺奏微笑回应,差不多准备离开这里。
“说起来,当初给甚尔赎回惠的钱款的人,就是伊东部长吧?”禅院直毘人忽然开口发问,眉毛挑起。
神宫寺奏弯眸颔首,并没有否认,“没错。”
“不仅仅是为了让甚尔为你效力吧?光是这一点是行不通的,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只是想让惠留在父亲身边而已,并没有说禅院家不好的意思。”神宫寺奏垂下眼睫,平静出声,“我觉得还是在亲人身边被照顾着长大更好。”
禅院直毘人听到这个回答,捏着葫芦的手摩挲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说的也是,没想到伊东部长也有这样温柔的一面,果然还是年轻人啊!”
“伊东在这里有句话想对家主说,虽然惠已经被赎回,但他依然是禅院族人,在术式的训练上希望家主能够多多关照。”神宫寺奏说完,俯身向禅院直毘人致以尊重的礼仪。
他觉得既然都谈到惠了,不如就在今天和对方说明白,而且对方看上去和禅院甚尔交情不错,提一句应该能得到重视。
最主要的,还是禅院家主的更替。
禅院直哉身上的污点将永远跟随着他,或许禅院直毘人还是会把家主之位传给对方,但同样是族人的惠日后成长起来也不容忽视。
他要让自己看好的人在最好的环境下长大,然后把最好的未来送给对方。
如果惠看不上这个家主之位,那就再另谈,眼下自然是选择越多越好。
禅院直毘人在他说完就又笑了几声,似乎是觉得这话太多谨慎了,直言道:“就算伊东部长不说,我也会好好培养惠,让他成为一个优秀的咒术师,好好的术式可不能浪费了。”
“既然家主这么说,伊东就放心了。”
“伊东部长对甚尔父子如此费心,我十分钦佩。”
甚尔直接放弃了靠赚取赏金度日的生活,而惠将在照料下长大,比之前的情况要好太多。
这些都是眼前的年轻人一手改变的,并且将以督察部长的身份为他们斩去荆棘,创造出一条康庄大道。
刚才的话,莫名像是在向他托孤。
禅院直毘人直觉很灵敏,目光犀利的眼睛稍稍眯起,虽然不了解背后的事,却还是开口了。
“伊东部长目前已经做了很多,稍微放松下来也没有关系,毕竟你现在可是最亲近惠的家人,多陪陪他也好。”
神宫寺奏闻言略作思索,却还是觉得自己无法一直陪着惠,有些迟疑道:“我会的,但不是现在……”
如果能在一年里完成计划,那他就有两年时间陪在惠身边了。
所以现在不能停,更不能拖。
禅院直毘人也不再说什么,兀自喝了口酒。
对禅院的视察到这里差不多结束,神宫寺奏和家主道别,带领自己的几个部下离开。
当天回到住宅后,神宫寺奏在吃完晚饭后陪惠在房间里玩着小游戏。
惠玩了几次之后就拿出来一张纸,A4大小,上面用蜡笔画着三个人,笔触稚嫩,但特征很明显。
黑发红眸的是他,一大一小的黑发绿眼两个人分别是甚尔和惠。
惠在他和甚尔中间,牵着他们的手,脸上是用红色蜡笔画出的微笑。
除了三个人作为画面主体,边上还画着绿草和鲜花,头顶是湛蓝的天空和白色的云朵,虽然略显粗糙,但充满了小孩子童真的想象力。
给他看这张画的时候,惠的脸变得红扑扑的,短短的手指一个一个指着向他说明。
“这个是小爸爸,这个是惠,这个是爸爸。”男孩说完,抬起亮晶晶的绿眸看着他,脸上洋溢着毫无阴霾的笑容,“惠喜欢小爸爸,想要天天和小爸爸在一起。”
神宫寺奏面上维持着微笑,抬手摸着男孩发质较硬的短发,“那爸爸呢?”
惠抿了抿嘴,显然对之前甚尔不怎么管自己的事有些在意,但还是勉强加了一句,“也和爸爸天天在一起。”
“嗯,会的。”神宫寺奏轻轻捏了下男孩白白软软的面颊。
见时间差不多,就让惠早点休息,从房间退了出去。
离开前,他的目光瞥向桌子上放着的那幅蜡笔画,眼眸低垂,随即将门关上。
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看到自觉暖床的工具人甚尔已经准备* 就绪,见他进来还抬起手向他打招呼。
他的身体虽然已经调养好了,但体温在冬天始终偏低,过去在五条家时被五条悟缠着一起睡,之后又和夏油杰一起,隔了一段时间,这个人变成了甚尔……
他也因此习惯了和别人睡在一起。
看了禅院甚尔一眼,神宫寺奏拉开被子坐了进去,便感受到里面暖烘烘的气息。
“这周末的温泉旅行,意图太明显了。”禅院甚尔向少年靠近了些,嗅到了对方身上的淡淡冷香。
神宫寺奏躺下,闭上眼道:“我告诉他我温泉过敏。”
“但你还是要去吧?”禅院甚尔看着他垂下的长睫,“他要是有什么举动,我可以和他打一架吗?”
“如果你只是单纯想和他打的话,我劝你不要。”神宫寺奏睁开眼,明澈的红眸看向面前的人,声音平淡。
禅院甚尔撇嘴,“为什么?你觉得我会输?”
“我是不想因此给你安一个处分,得不偿失。”
“……这样么。”区区一个处分……
与少年那双凤眸视线交汇,禅院甚尔心下一动,随即改口:“知道了,我会做个遵纪守法的好部下。”
神宫寺奏眨了眨红眸,声音冷冽,“甚尔,接下来才是开始,要到你真正出场的时候了。”
“我要你作为最锋利的刀,斩尽一切不服从……”
听到少年突然冷下来的声音,禅院甚尔扬起嘴角,伸手揽过对方的后背,将人拥在怀里。
“好,都听殿下的。”
以天与咒缚的身份压制各个咒术家族对禅院甚尔来说已经失去了新鲜感,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
认可他、承诺给他未来的神宫寺奏才是他最在意的人,他想要长久地和对方走下去,助其达到目的。
只要是奏的要求,他都会全力做到。
神宫寺奏几乎贴在了男人身上,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明显的温度,很温暖。
他慢慢阖上眼,又一次在睡前巡视每个傀儡的周遭,试图找到羂索的行踪。
还有那个被羂索关注过的符合预想的男孩,他安排了一个傀儡搬到男孩隔壁,借此与之产生交集,并且在有限的时间里留意羂索的动静。
他并不知道羂索想要对这个男孩做什么,但如果可以,他还是想要及时阻止对方。
男孩和惠差不多年纪,明年开始就可以上小学了,而且他们住得也不算太远,选择进入同一所学校的话,或许可以让禅院甚尔也照应一下。
一夜无梦。
时间很快就到了周末,督察部的人都在这天相继来到五条悟安排的温泉度假村,享受难得的放松时光。
神宫寺奏和禅院甚尔抵达之后,进入温泉旅馆内部后就看到已经换上了休闲和服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二人。
两个少年身高相近,一个古典清俊,一个矜贵俊秀。
肩宽腿长,和服交叠的领口处可以看到明显的胸肌线条,从袖口延伸出来的小臂也带着明显的肌肉。
依旧梳着丸子头的夏油杰向神宫寺奏微微颔首,“伊东部长。”
神宫寺奏点头回应,在五条悟的催促下走进安排好的房间换衣服。
房间是日式古朴风格,有卫生间和一床被褥,上面放着一件叠得整齐的浅蓝色和服。
暖气开得很足,神宫寺奏脱掉身上的衣服,先进浴室冲淋片刻,才把和服换上。
出去前对着镜子检查过耳根后的痣被好好遮盖住,又喷了点香水。
五条悟等了半天,见少年依旧顶着那股怪异的花香味走了出来,登时面露不满。
“你是有多喜欢这个香水?洗完澡都要喷??”
太古怪了……
神宫寺奏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是啊,我就是很喜欢这个味道,让五条家主见笑了。”
五条悟现在就想把人丢进温泉里,把这身香水味洗掉,闻闻这人原来的味道。
但他在查过伊东摩耶的过敏病例后,竟然真的找到了对矿物质过敏的记录,此时心里不上不下的,难受得让人抓狂。
差不多到了中午吃饭时间,五条悟先带着人来到用餐的房间,长桌上已经摆上了料,桌子两侧各放了两个软垫,同时其他部员分别在其他房间用餐。
五条悟本来是想安排少年和自己单独用餐的,但是夏油杰以好久没一起吃饭的由坐了进来,禅院甚尔说不放心大人一个人在这里,也跟着坐下了。
就这样,四个人两两坐在一起,面上表情各异地拿起筷子开动起来。
桌上除了日式料,还有不少甜点。
五条悟基本是甜食不离手,吃了一个喜久福后抬眼看向对面的黑发少年,忽然道:“伊东,给你尝尝我平时最喜欢的点心。”
神宫寺奏吞咽下一口食物,闻声看去,就见对方将一碟圆乎乎的甜点推到自己面前。
“啊,是喜久福。”神宫寺奏总是见五条悟吃这个,其中毛豆奶油口味最甚。
“没错,这是我对你的赏赐,怀着感激的心情吃掉吧。”五条悟双手交环在身前,苍蓝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少年。
夏油杰瞥来视线,紫眸微闪。
悟这时候还想着试探奏,要是真吃了怕是……
禅院甚尔也注意着身边的少年,心道这六眼小鬼真会来事。
唯独神宫寺奏没有任何心负担,只是看了眼圆滚滚的喜久福上沾着的白色糖霜,莫名不想用手指去捏它。
五条悟见他动作迟疑,就以为是不敢,眼中审视更浓,“怎么了伊东?”
神宫寺奏回道:“我不太喜欢吃甜食。”
主要不想沾到糖霜,用筷子吃也很奇怪,果然还是算了。
禅院甚尔见状将那叠喜久福拿到自己面前,笑容散漫,“既然如此,那我就替伊东大人代劳了。”
说完,一手捏起一个塞进了嘴里,三两下吞咽下去,又餍足地伸出舌尖舔去嘴角沾到的糖霜,眯起眼看向面色阴沉的五条悟,“确实很美味。”
“你这家伙……”五条悟拍了一下桌子,眼中怒意更盛,“谁让你擅作主张?这是我赏给伊东的!”
“能请你别在为难我家大人了吗?”禅院甚尔一手撑着下颌,懒懒抬眼,“他说了不喜欢。”
“谁知道是不是在隐瞒什么……”五条悟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冷冷一笑。
禅院甚尔也面露冷意,微微躬起的脊背如同蛰伏在丛林中的猎豹,“五条家主,每个人都有秘密,过分探寻别人的过往可不礼貌。”
夏油杰也低咳一声,“悟,先吃饭吧,没必要闹僵。”
“……”五条悟却不顺着他这个台阶下去,从软垫上站起来,看着对面的少年咧开一个微笑,“你不能泡温泉没关系,我为了让你也能得到放松,准备了清水池,要好好享受啊。”
神宫寺奏面色如常地向他表示感谢。
见此情状,五条悟立刻收敛了笑意,迈着不算愉快的脚步走出了房间。
房门被用力关上,房间里的人都收回了视线,吐出一口气后继续吃饭。
吃完午饭,不少人都去度假村附近散步,还有一部分留在旅馆的活动室打发时间。
神宫寺奏坐在自己房间的小沙发上处公事,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我说了伊东大人在工作……”
禅院甚尔的声音先响起,随后是有些咄咄逼人的脚步声靠近。
神宫寺奏从文件中抬起头,就看到俯身逼近自己的五条悟,“您找我?”
“都什么时候还在工作?”五条悟显然没想到他这么敬业,连出来放松都带着文件,“今天是让你们放松休息的,跟我过来。”
白发少年说完,就自顾自把神宫寺奏手里的文件放在一边,拉起对方的手就往外走。
禅院甚尔看着态度强硬的白发少年,伸手抓住了对方拉着神宫寺奏的那只手,“伊东大人自己可以走,放开……”
再次被阻挠,五条悟看向对方的眼里带着警告,“怎么哪都有你?”
“不好意思,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伊东大人。”禅院甚尔手上用了几分力道,“放开,我可不想不小心弄伤了尊贵的五条家主。”
“我看你是想跟我打一架吧?”五条悟将少年的手腕抓得更牢,显然不是轻易会让步的性格。
神宫寺奏被这两个高大男性夹在中间,莫名感到一丝头疼,觉得自己再不出声就真的要打起来了。
“没事,我会跟您走。”他伸手按向五条悟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以此引起对方注意。
禅院甚尔还想说什么,闻言看向黑发少年,就见对方向自己摇了摇头。
就这样妥协了吗?跟他去的话可是会暴露的啊……
“哼……”五条悟感受到少年微凉的手指按在手背上,垂眸看了一眼,随即对禅院甚尔说,“你主人都这么说了,还不让开?”
“……”禅院甚尔缓缓收回手,舌尖抵住口腔一侧,在两个人离开后跟了上去。
奏只是不想让他们在这时候打起来而已,这小子倒会得寸进尺……
走出去数十步后,五条悟就松开了神宫寺奏,他现在还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做不到像以前牵着奏一样拉着对方。
神宫寺奏稍稍揉了揉被抓出了红痕的手腕,脚步轻缓地跟在白发少年身后。
无所谓,他已经出手了。
五条悟走到特意安排了清水池的地方,掀起门口的暖帘走了进去。
神宫寺奏跟在后面,还未看到泡浴的地方,就注意到从里面飘来的朦胧水雾。
走进去先是冲淋更换衣物的隔间,五条悟让他先换衣服,自己抱着胳膊站在外边,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手臂。
禅院甚尔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抬起一边眉毛道:“五条家主真是处心积虑,对我家大人就那么在意吗?”
“与你无关。”五条悟没有看他,目光始终落在黑发少年走进的那个隔间。
很快,神宫寺奏就冲淋完并换上了泡浴时穿的衣服,布料比浴袍薄很多,显得他身形纤细,衣服下摆下是两条白皙笔直的腿,膝盖、脚踝和脚趾等地方都晕开淡淡绯红。
当黑发少年走过来时,五条悟率先向其走近一步,低头一闻并没有闻到香水味,却闻到了另一种香味。
和奏身上的不一样……
“你身上怎么还有味道?”他拧起眉心,心中对自己之前的嗅觉产生了质疑。
神宫寺奏目露疑惑,“是里面的沐浴露吧?”
“……”五条悟一时有些无语,抬手就用食指戳在少年的额头,“你泡浴用什么沐浴露?!”
禅院甚尔及时把他的手挥开,揽着少年单薄的肩膀向后退,“请你不要对伊东大人指指点点。”
五条悟撇撇嘴,让神宫寺奏先进去泡着,自己走进隔间淋浴换衣。
神宫寺奏回头看了禅院甚尔一眼,让他不要太紧张,然后就向着雾气更重的地方走去。
看样子奏已经有办法应对五条悟了,禅院甚尔抓了把头发,决定也冲洗一遍。
等五条悟换好衣服走出来,禅院甚尔也紧随其后打开了隔间的门。
两个人狭路相逢,在雾气缭绕的走廊无声对视一眼,同时移开眼朝浴池的方向走过去。
五条悟刚走到清水池边,看清了水池后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这尼玛谁撒的花瓣!!?
清澈的池水氤氲着热气,皮肤白皙如瓷的少年安静地靠在池壁,面容被熏出一片薄红。
热水漫过了他的胸口,浸湿衣衫,薄透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显出肤色。
黑发少年伸手撩起漂浮在身边的玫瑰花瓣,清水顺着指尖手腕滴落,指尖被花瓣衬得色泽更加莹润。
“五条家主有心了,知道我喜欢花香,还特意为我准备了玫瑰花浴。”少年声线温润,话语间带着几分愉悦,似乎由衷感到开心。
“…………”五条悟捏紧拳头,对事情的发展一头雾水,也不太想泡玫瑰花浴。
禅院甚尔走过来时吹了声口哨,毫无顾忌地迈入撒满了玫瑰花瓣的池水中,径直来到黑发少年身边,和对方一起抬眸看向踟躇不前的五条悟。
“你不下来吗?还蛮舒服的。”禅院甚尔出声道。
五条悟心里啧了一声,到底还是坐了进去,扯起一边嘴角笑得勉强,“伊东部长喜欢就好……”
到底是谁撒的玫瑰?他要把这混蛋炒了!!
三个人之间的气氛诡异地凝滞,没过多久,五条悟就又不安分了。
他觉得自己必须利用这个时间做些什么。
抬眼看向对面的少年,目光不由在对方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胸口一顿,随即开口:“伊东,这段时间一直伏案工作,肩膀一定很僵硬吧?”
“啊,是有一点。”神宫寺奏已经习惯了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对身体的疲惫感受比较淡。
“过来,我帮你按按,不要不识好歹。”五条悟对少年勾了勾手指。
禅院甚尔想把黑发少年拦在身后,结果对方竟然并没有拒绝,起身走向五条悟。
黑发少年起身后,身上被水浸透的衣服贴得更紧,勾勒出一截窄瘦的腰,下摆贴着大腿,走动间不断滴落水珠。
明明那张脸毫无吸引力,这具比例完美的身体却让人移不开眼。
“五条家主,有劳你了。”
当少年来到面前背对着坐下时,五条悟才从恍神中走出,看向眼前少年单薄瘦削的脊背,略微僵硬地抬起了手。
毫无技术可言的按摩在对方薄薄一片的肩膀落下,目光在那细碎发尾下的雪白颈项上细细寻找。
然而只有一片白皙的皮肤,找不到他心中所想的红痣。
或许是被遮住了……
五条悟心里这么想着,捏着肩膀的手逐渐往上移,越来越没有章法。
禅院甚尔看着这一幕,眼神越发深沉,手按在池底准备随时动作。
就在这时,五条悟身前的少年身子突然软倒下来,靠在他身上像是失去了意识。
五条悟还没摸到少年的后颈,下意识出手扶住对方的肩,低头一看发现对方竟然闭上了眼睛。
“喂,伊东。”他晃了晃少年的肩膀,却只能让少年失去支撑的脑袋向另一边偏去。
禅院甚尔见状立刻起身走过去,抬手在少年脸上、额头摸了两下,神色严肃道:“可能是在热水里泡太久了,要尽快带他出去。”
“……”五条悟知道坐浴太久会头晕缺氧,但没想到少年晕得这么及时。
禅院甚尔不等他说话,伸手把黑发少年拦腰抱起,走了出去。
五条悟扭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里的探究欲更旺盛。
越是被各种巧合破坏他的计划,他就越想亲自找到答案。
数分钟后,神宫寺奏换回了那身和服躺在被褥中,缓缓睁开了眼,黑眸中尚有些迷蒙水雾。
他扭过头,就看到坐在边上的禅院甚尔,还有站在后面的两个少年。
“伊东大人,你感觉怎么样?”禅院甚尔见他这副表情,才意识到刚才可能是真的泡晕了,伸手抚摸了一下少年的脸庞。
神宫寺奏最早进入水池,在隐约感到头晕时答应了五条悟的要求,然后就放任自己晕过去了。
头一次感谢这具身体那么弱鸡……
“我没事……”神宫寺奏声音微哑,看向抱着手臂的五条悟,“抱歉,五条家主。”
五条悟虽然脸色很臭,心情也很差,但也不至于对一个真的晕倒的人发脾气。
“伊东部长好好歇着吧,有空多锻炼身体,别再一泡热水就昏过去了……”说完,他轻哼一声,越过夏油杰从房间离开。
夏油杰在他走后才稍稍舒缓神色,来到神宫寺奏枕边,“他看上去还不打算停手,真是让人伤脑筋。”
神宫寺奏平静地眨了眨眼,没来由道:“四个月。”
“什么?”禅院甚尔疑惑。
“四个月后,咒术局总监更替选举。”
听到少年的回答,二人纷纷沉静下来,心中对他所指的事隐隐有了猜测。
奏要参加选举,成为咒术局总监……
若是将这种事说给随便一个人听,绝对想都不敢想。
上任督察部长一年不到,就想夺下总监之位,实在有些过于异想天开。
但这仅仅是人们所了解的表层,更深层的却是,大多部门与长老会成员都是奏的势力,早在两年前,奏就已经埋下了这些种子。
但是咒术局总监虽然地位看起来很高,却没有多少实权,可能还没有督察部长能做的多。
夏油杰心中即使存在疑问,但还是选择相信奏的决定,并且开始思考起来自己在这五个月里能帮奏做些什么。
思来想去,他发现自己只能继续当对方的助手,稍微分担一些琐碎工作,保护对方不被伤害,最好能把蠢蠢欲动的五条悟给拦住……
好像也做不了什么,夏油杰现在就想立刻从高专毕业,在奏身边全职。
这次温泉之旅结束后,神宫寺奏就继续投身工作,两个高专少年因为开学鲜少光顾办公室,他也乐得清静。
除工作以外,他还为即将空出来的督察部长一职的继任做准备,开始训练他选中的禅院甚尔熟悉工作流程。
禅院甚尔对文书工作头疼不已,但看到黑发少年不容置喙的眼神,还是咬咬牙坚持了下来。
不过在很多方面都有副手辅助工作,只要克服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就想吐的冲动就行。
于是,办公室里时常出现禅院甚尔坐在办公桌前,鼻梁上装模作样地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身穿衬衫显出饱满的胸肌,还打着领带,一本正经地看着手里的文件的景象。
而他身侧,黑发少年坐在桌边,双腿交叠,时不时出声指导。
每当禅院甚尔看不下去的时候,都会一把抱住少年的腰,将头埋在对方腹部。
“甚尔,别装死。”神宫寺奏用手中的水笔尾端戳了戳男人的脑袋。
禅院甚尔收紧五指在少年柔韧劲瘦的腰上揉了几下,才回满血条,一双失去高光的绿眸重新看向面前的文件。
还好夏油杰此时已经开学,如果亲眼目睹这个让人心中泛酸的画面,怕是要和甚尔决一胜负。
四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却也不算短。
这段时间里,神宫寺奏再次参加了长老会成员的竞选,以一个并不太具有优势的票数当选。
他参与这次竞选也不为别的,主要是因为想要参加咒术局总监的竞选,这一身份是必要条件。
在这期间里,五条悟一有时间就换着花样试探神宫寺奏,但每次都被对方用各种巧合或意外化解,不仅没有让他打消念头,反倒越挫越勇。
神宫寺奏应对他的试探也越来越娴熟,也越发腻味。
他都烦了,悟竟然还有那么多精力折腾,不愧是年轻人……
时间很快来到四月,气温回升,樱花盛开,春雨绵绵。
满园樱色之中,整齐排列着一座座墓碑,上面镌刻着每一个死者的姓名。
神宫寺奏撑着伞站在一尊墓碑前,将雨伞前倾挡住落在碑上的雨滴,自己的后背在不知不觉中沾染了细密的水珠。
落樱和积水交融,变得暗淡,糜烂,最后被走过的人碾过,彻底失去生机。
神宫寺奏沉默地看着碑上刻的字样,那双幽沉的黑眸看不出情绪,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是一种自私的行为,他要如何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入土之人满意呢?
他开始分不清自己对那些人的恨是为了信介,还是像过去一样恨着他人。
痛苦会变得麻木,恨也是如此。
他越发觉得自己是个虚伪的人了。
抱歉,即便如此,他还是要这么做。
过了良久,神宫寺奏将伞放在墓碑旁,让其挡住不断落下的绵绵细雨。
他直起身,不顾自己身上沾到细碎的雨滴,抬脚走出墓园。
禅院甚尔撑着伞站在出口处,远远地就看到黑发少年淋着雨走了过来,立刻快步走到少年面前,为其遮挡细雨。
少年抬眸用略显空茫的目光看着他,头发、面庞以及衣服上都缀着细密的水珠,雨不大,用手指就能轻易抹掉这些水迹。
禅院甚尔轻轻用拇指抹过少年的面颊,随后揽过对方的肩,一同往回走。
四月中旬,咒术局展开了三年一度的总监竞选。
多数参选的人都觉得这是个钱多还事少的位子,只要听从声音最大的那一方做出决策即可。
而现任总监已经连任了15年,仅仅是因为大家觉得他很会听取意见,把他们照顾得很满意。
这一次参与竞选的人中,有一个出乎人们意料的角色,那就是督察部长伊东摩耶。
他往这些参选的人中一站,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不光是他那让人震惊到咋舌的年纪,还有让当今咒术局各部门闻风丧胆的行事风格。
虽然实力确实很强,但绝不能让伊东这厮选上,不然届时必定掀起腥风血雨。
竞选的考察为期半个月,那段时间里几乎所有人都提着一颗心,互相之间讨论一起投给别人,增加伊东落选的概率。
五条悟得知他参加了总监的竞选后又找了过来,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他良久,像是并不解他这么做的原因。
总监可没有督察部长的职权,不仅要听下面叽叽喳喳吵成一片,还要把每个成员安抚好,简直没有比这更憋屈的工作了。
神宫寺奏并没有解答五条悟的困惑,像以往一样送走对方,继续为竞选做准备。
半月时间转瞬即逝。
万众瞩目的竞选大会当天,最终结果却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得票多的,竟然是那个被众人排斥忌惮的年轻人……
霎时间,不知内情的人只觉得咒术局要变天了。
震惊之余,又存在一丝侥幸,万一这小子做不到让所有人满意,还是会被赶下台。
所以对方也只能得意这一段时间,不足为惧……
身穿笔挺正装的黑发少年在众人复杂的视线下走上台,双手撑在演讲台上,扬起一抹从容的微笑,温润的声线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达到每一个人耳中。
“诸位,让我们一起迎接全新的咒术界吧。”
这并不具备攻击性的声音落入人们耳中,却激起层层冷汗。
和他们想的一样,少年刚上任,就在第一次成员会议上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
基于过去延续至今的规定新增修订的规则意外地通过了长老会审核,并且很快颁布下来,里面的规定更细致,所对应的惩处措施也更严格。
凡是对此有异议的人,都被新任督察部长抓回去教训了一顿,见过这个一脸凶相的男人一次后,那些人出来以后就再也不敢吭声了。
当然,新修订的规则中也有对总监的要求与制约,但问题是现在的总监做事找不出错处,他只是单纯地处了一些违反规定的人,并没有做出无缘无故迫害他人的事。
正是因为没有由指责,许多人只能战战兢兢地在他手下工作,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触犯了规定。
与此同时,曾经被判罪的人也根据最新条例加重了处分,关在深室中的时间几乎翻倍。
在将这一消息通知给禅院直哉等人后,身处办公室的神宫寺奏就收获了一连串的恨意值。
【恨意值+1】
【恨意值+1】
……
【恨意值+1】
【当前恨意值:65】
【检测到恨意值过半!将赋予宿主随机负面效果,请宿主及时清除恨意值,避免影响任务进度!】
【嘀——获得减益buff:体质下降,五感下降。】
【随机减益疾病:卟啉症,该症状将持续15天,若是恨意值仍过半,将随机赋予其他减益疾病。】
几乎就在系统声音结束的一瞬间,神宫寺奏整个人疲惫了很多,透过窗户照进来阳光仿佛正蚕食着他的表皮,带来阵阵刺痛。
他撑着桌面站起来,走到窗前拉上窗帘。
办公室里的光线暗下来,他才觉得好受一些。
卟啉症,又称吸血鬼症,貌似只是怕晒到阳光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
思及此,神宫寺奏再次坐回座位,却在拿起文件后顿住了。
如果将窗帘拉上,而房间里没有其他傀儡补充视野,他根本无法处工作。
真是让人苦恼……
当天,五条悟再次来到总监的办公室,依旧没有敲门,一走进去就稍稍愣住。
只见光线明亮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个身穿黑色兜帽披风的少年,宽大的兜帽将他的脑袋完全遮盖,只露出白皙的下半张脸,而他捏着水笔的手,则戴着黑色手套,衬得五指修长,骨节分明。
“喂,你这是什么打扮?cos吸血鬼吗?”
第68章 神弃之子 我是不会停下来的
神宫寺奏听力下降, 五条悟的声音就像是蒙在厚厚的棉被中,需要仔细分辨才能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过还真被对方说对了,他现在的状况和吸血鬼没什么不同。
“五条家主, ”神宫寺奏停下写字的手, 抬起头, “只是稍微出了点状况,不用在意。”
他的视野已经完全模糊, 隐约能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形色块在动,通过窗外的傀儡生物的视野填补, 方能看清五条悟具体是什么表情。
可五条悟哪是说不在意就不在意的人, 反而对神宫寺奏的情况更加好奇。
他走到办公桌前, 弯下腰仔细观察少年兜帽下的面孔, 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这双眼睛……并没有聚焦在他身上……
虚虚的, 略显空洞, 像是隔着什么在看他。
五条悟心中掠过疑问,并没有立刻指出来, 而是伸手勾了勾兜帽的帽檐,“所以是什么状况?真变成吸血鬼了?”
也可能是不能晒太阳的疾病,他对此隐隐有些印象。
“这倒没有,只是不能晒到阳光。”神宫寺奏平静回答。
“既然这样, 直接把窗帘拉了不就好了?”五条悟道出了心中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他微微眯起眼, 在少年出声之前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彻底隔绝了外面的阳光。
办公室里光线稍暗, 但不会影响眼睛正常工作, 五条悟再次来到少年对面,抬手把那兜帽掀下去,俯身观察对方的眼睛。
“伊东总监, 这样不是更方便吗?何必多此一举呢?”五条悟的目光直直落在黑发少年脸上,一寸寸地在那双没有聚焦的黑眸上游移。
被注意到了呢……
神宫寺奏看着眼前靠近放大的模糊色块,轻眨了下眼睛,面上维持着淡笑佁然不动,“啊,确实如此,是我太愚笨了。”
五条悟继续盯着他,声音压低了些,“伊东总监,你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咒术局在你的新条规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你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吧?”
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三个月时间坐上督察部长,一年不到铲尽御三家及旁支的势力,同时还要在咒术局暗中布下自己的势力,最终助自己坐上总监之位,用全新的秩序清咒术局全体上下。
这谋划能力超出了五条悟现在的认知,他只觉得少年背后可能还有更让人意想不到的存在支撑对方走到现在。
可能是从没有见过的术式,也可能是一群对咒术局深恶痛绝的人。
而眼前的少年,这个与奏有着诸多相似点的人,很可能就是在那些人的掩护下伪装出来的假身份。
五条悟经过这么久的试探,每次都差一点点,让他抓狂已久,次数一多,巧合就成了必然。
少年在刻意向他隐藏,他也在潜意识中把对方当成奏伪装的身份。
但他从不直接问对方是不是奏,他要自己找到证据,当着少年的面亲自在对方面前摊开,他要对方给自己一个明明白白的解释。
神宫寺奏垂下眼睫,如实给出回应:“这仅仅是开始而已,新秩序的稳固并非一朝一夕,还需要像五条家主这样的领袖引导大家才行。”
五条悟轻哼一声,虽然他也没觉得新秩序不好,但看着黑发少年就想跟他抬杠,“我可担不起这责任,学校里的老师可都因为我头疼得很呐。”
“五条家主过谦了,你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神宫寺奏并没有恭维对方,他确实很看中五条悟的能力,也因此愿意把更好的机会留给对方。
“哦,这么说你一直都看在眼里?”五条悟状似随意地问道。
“这是自然。”神宫寺奏的视线虚虚地落在对方衣服上。
五条悟却突然伸手挑起少年的下巴,让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低声道:“那你现在为什么不看我?”
“你的眼睛……是不是看不到了?”
神宫寺奏失去焦距的视线在那张模糊不堪的面孔上移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默默收紧,声音平淡道:“应该是最近用眼过度,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可是我刚进来的时候,伊东总监分明还在写文件。”五条悟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总不能那么巧,我一进来你眼睛就不好了吧?”
在他* 拉上窗帘之前就察觉到对方眼睛不太对劲,一定和窗外的什么有关,对方就是靠着外面的东西才看到的。
所以才会在不能晒太阳的情况下不拉窗帘,而是戴着兜帽和手套……
神宫寺奏心说怎么不可能,“我若是说就是这么巧,五条家主会信吗?”
“我信你个鬼……”五条悟倏地收回手,侧身坐在办公桌上,低头在少年依旧从容的脸上寻找着什么。
黑发少年寡淡的眉眼稍稍舒展,脸上笑意有几分无奈,“那我就没办法了。”
“需要我帮你把窗帘拉开吗?”五条悟勾起唇角,观察着少年的反应,“这样你才能看见……我说得对吧?”
“……”神宫寺奏没有立刻回应,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吗?
但如果是现在的话貌似不会有太大影响。
“叩叩——”
房门突然被敲响。
五条悟扭头看去,就见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神宫寺奏慢一拍才转过去,勉强从从举止和脚步声判断来人是禅院甚尔。
“五条家主也在啊……”禅院甚尔从五条悟身上移开视线,便注意到神宫寺奏披在身上的黑斗篷,还有黑手套,目光微顿,“伊东大人这是怎么了?”
听说五条悟又来找神宫寺奏,他马上放下手里的事赶过来了,对眼前少年的情况有些不明所以。
而且还把窗帘都拉上了,这样会“看”不清的吧?
“你家大人眼睛看不到了,还不能晒太阳,你身为他的左右手是吃什么干的?”五条悟从桌面下来,双手揣进裤子口袋,挺直脊背抬起下巴看着禅院甚尔。
眼睛的问题禅院甚尔还知道,不能晒太阳是怎么回事?
“伊东大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禅院甚尔走到少年身边,“我带您去医生那检查一下。”
神宫寺奏视线落在他身上,觉得没必要,“不用,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
“你是来汇报工作的吧?”神宫寺奏打断他,“现在可以开始了。”
禅院甚尔欲言又止,半晌后直起身看向五条悟,“不好意思,五条家主差不多可以离开了,接下来是工作时间。”
“嘁,你就听他逞能吧!”五条悟心里对禅院甚尔不合时宜的到来感到不满,但他已经找到了突破点,相信下次就可以证实黑发少年的身份。
说完,他瞥了少年一眼,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待五条悟被这一由劝走,神宫寺奏便戴上了兜帽,让禅院甚尔拉开窗帘。
禅院甚尔照做了,回过头看着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少年,心中有些担忧。
怎么会突然得这种病呢?
是体质的问题吗?
果然是最近太忙,以至于疏忽了身体健康的原因。
“伊东大人,身体出了问题就要及时治疗,你这种坏习惯可不好。”禅院甚尔出声劝道。
神宫寺奏重新拿起笔开始书写,声音有些沙哑,“无碍,不用管。”
反正也治不好,15天刷新一个负面病症,等时间一久就该习惯了。
禅院甚尔却以为他不想因为这点事浪费时间,看着少年日复一日坐在办公桌前伏案工作,他都为对方感到疲惫。
自从他当上督察部长之后,每天都忙得没多少时间消遣放松,而且这还是在有副手辅助的情况下。
而神宫寺奏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做,几乎每件事都亲力亲为,其工作压力可想而知。
“那些不听话的人我都好好收拾过了,新规定已经步入正轨,你稍微放松一下没有关系的。”禅院甚尔走到少年身侧,抬手按在对方戴着兜帽的脑袋上。
“这才一个月不到,还不能松懈。”神宫寺奏手上动作一顿,抬起头望向对方,缓缓弯起唇角,“而且五条悟就差临门一脚了,我要在这之前揭露真相,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禅院甚尔只能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明天的全体会议……”
“这么早?”
“嗯,所以必定会引起骚乱和不满,到时候就麻烦你镇压了。”神宫寺奏身体异常疲惫,但一想到明天的会议,精神就莫名振奋。
真期待那些人看到真相后的表情,愤怒,不满,鄙夷,他都会全部收下。
禅院甚尔的心渐渐揪紧,虽然为少年担忧,体内潜伏着的危险因子却格外活跃。
“我知道了,我会为大人除尽一切不服。”
……
当天,五条悟回到高专宿舍,一个人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找到了夏油杰。
“杰,你在伊东那实习了两个月,对他的了解有多少?”
夏油杰突然听到这个问题,略一思索便回道:“就是个能力很强的年轻人,现在看来也很有野心,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一步……怎么了吗?”
丸子头少年神色自然,除了最初的迟疑,五条悟看不出他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或许是他想多了……?
他干脆坦白:“我越来越怀疑他和奏的关系了,你说奏会不会并没有死?”
“但你的六眼……”夏油杰心头一跳,没想到五条悟已经开始抛开六眼的问题作出了这么大胆的质疑。
“我的六眼确实能看穿一切术式,但如果是非术式手段制造的障眼法,还是会被骗过去。”就比如他多次试探黑发少年的面孔,想要摸出是否有类似易容的痕迹,但每次一深入就会被打断。
所以肯定有猫腻。
夏油杰紫眸微敛,沉声道:“可是伊东的术式你不也能看到吗?即使他不愿使用,这也会是障眼法吗?”
“……说不定呢。”五条悟望着天色渐暗的天空,把自己今天发现的事告诉了对方,“伊东的眼睛有问题,他明显是靠另一种事物才能看见,但我却察觉不到会是什么。”
“这样么……”夏油杰眉心拧起,这段时间没有去看奏,十分在意对方的眼睛问题为何突然变严重了。
五条悟看了他一眼,没有漏掉他眼里的沉思与关切,心中生出一个疑问。
杰会不会在他之前就确认了?
还是说只是单纯地关心伊东的情况?
他没有细想下去,决定明天在会议结束后再去找伊东。
夏油杰听了他的打算,也没多少反应。
自从奏当上总监,他就知道总会有一天要将答案揭露出来,而且悟都已经怀疑到这个份上了,看来离那一天也不远了。
只希望到那时,知道了真相的悟不会做出冲动的事来。
……
隔天,全体会议召开。
偌大的会议厅陆续坐下参会的人,在会议开始前已经坐满,时不时响起交头接耳的声音。
这是自新任总监上位以来召开的第一次全体会议,会议模式根据新修订的条规做了改动,主要是各部门的工作总结汇报,以及总监对现状的评判与对未来的要求。
会议的每一个议题都会记录下来,传到每个部门互相监督提醒。
干部们算是第一次面对总监对自己工作的要求与评价,更是怕了总监身边的督察部长,心中忐忑不已。
会议开始前一分钟,众人怀着不安等待的黑发少年才正式步入会议厅。
身穿笔挺制服的少年步伐平稳,垂在身侧的手戴着黑手套,面容神色淡淡,虽然年轻,周身却散发着上位者才有的矜贵和高傲。
少年身后跟着一个拿着黑伞的男人,身形高大,五官俊秀,嘴角刻着一道疤痕,显出不太好惹的痞气,正是这段时间让人们瑟瑟发抖的新任督察部长。
会议厅内嘈杂的声音霎时间停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紧随着黑发少年移动。
神宫寺奏在位于会议厅视线最中心的演讲台前坐下,双手十指交叉撑在桌面,无神眼眸仿佛能与每一道视线交汇,扬起嘴角说道:“诸位,第一次全体会议正式开始。”
坐在台下的众人不禁咽下一口唾液,想着谁会是第一个出来汇报的,就听少年温润的声音继续道:
“在汇报之前,我有件事要向你们公布。”
“?”听到这里,众人的心倏地一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五条悟抱着胳膊坐在其中,蹙眉看着台上的少年,一颗心莫名悬了起来。
神宫寺奏借着外面的鸟雀傀儡大致看到众人的表情,嘴角的弧度加深,抬手摸向自己的鬓角附近,一点点将活似真人皮的易容道具撕下,在一阵吸气声中露出了那张掩藏在伪装之下的真容。
“!!!!??”
在短暂的震惊失声之后,全场骇然。
“怎么回事!?”
“不是伊东摩耶!?”
“你是什么人???”
五条悟瞳孔骤缩,悬着的心脏在少年撕下易容的那一刻骤然坠落,交环着的胳膊顿时放下,用力握住了椅子扶手,身体前倾想要立即冲到少年面前。
是奏……真的是他!
除却心中猜疑终于得到证实后的感受,还有对少年这种做法的惊异与不解、
这样的话,不就再次站在风口浪尖了吗?
少年那张与伊东寡淡的眉眼截然不同的面容上绽开一抹昳丽浓稠的微笑,眼底是毫无温度的骄矜倨傲,姣好的唇扬起,竖起食指挡在唇前。
禅院甚尔见状,用手中的长柄伞敲了敲地面,在木制地板上发出重重闷响。
“闭嘴……听总监说话。”
众人见到男人露出不善神色,多数都后怕地噤了声,少部分的人还在嘀咕。
眼前的状况实在是太让人摸不清头脑,他们的总监不是伊东摩耶吗?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伊东去哪里了?什么时候被替换掉的?
神宫寺奏放下手,重新交叉在一起抵着下巴,声如碎玉,“我的名字是神宫寺奏,你们的新总监。”
“伊东摩耶早在去年六月就已经死了,所以从督察部长到如今,一直以来都是我。”
“……”
众人闻言面色各异,质疑、恐惧、惊愕、茫然,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渐渐的,有人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对这个名字产生了些许印象。
“神宫寺奏……不是之前高濑尚处死的人吗?”
这一句话就如同一滴冷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顿时激起周边人更为激烈的反应,场面再次沸腾起来。
“他没死!?”
“怎么可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禅院甚尔再次敲了敲地面,才让这些声音渐息,绿眸一瞥,就见一个干部站了起来,横眉指着少年道:
“你是戴罪之人!欺骗隐瞒身份混进来,根本不应该坐上这个位置!”
五条悟立刻冷眼看去,默默攥紧了拳头,心中却对神宫寺奏在所有人面前卸去伪装的行为感到困惑与担忧。
有人正要附和,台上的黑发少年却发出一声嗤笑,很轻,落在那人耳中却极为刺耳。
“你若是不服,完全可以写下诉状弹劾我。”神宫寺奏笑得戏谑,一双迷蒙的凤眸睥睨众人,像是对他们的质疑嗤之以鼻,“或者你也可以凭本事坐上这个位置,到时候我一定拱手相让。”
“……”那人被他这句话彻底噎住,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对方确实是靠自己的本事和手段坐上总监之位的,还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一系列改革,他们到现在都敢怒不敢言。
五条悟看着完全压制住所有人的少年,目光闪了闪,他何曾发现奏拥有着如此强悍的一面,又不由为这样的少年吸引。
到底哪个才是你?
在禅院甚尔再次一脸不耐地警告所有人安静之后,神宫寺奏进入正题。
“那么既然大家都没有问题了,就让我们开始汇报吧,从人事部先开始。”
话音刚落,人事部长站了起来,走下去为众人汇报工作。
凡事都要有人开个头,人事部长就是神宫寺奏选出来正风向的,他们之间早就协调交易过。
在场其他人若是看到有人选择服从,自然也会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在人事部长结束后,神宫寺奏也做好记录,针对一些问题提出建议和规划,随后就让下一个人开始。
不知不觉间,会议厅里的气氛又变得紧张肃然,少年的声音清冽,对人们的评价一针见血,让人不敢轻视。
哪怕有的人心中再不愿,也不得不按照规定去做。
直到会议结束,彻底换了副面孔的新任总监离场,人们才从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想到本该死去的罪子竟然改换面貌进入咒术局,甚至坐上了总监的位置,阵阵寒意从脚底蔓延。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非但不清楚背后的前因后果,还被少年出言嘲讽,简直是当今咒术界一大耻辱事件。
五条悟在少年离开后立刻起身追了出去,远远地看到站在黑伞下的背影,蓝眸神色微凝,出声唤道:“奏!”
然而在他的视线中,少年并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都不曾停顿一下,被禅院甚尔揽着肩一步步离去。
“……”五条悟眉心紧蹙,面上隐隐浮现一丝愠怒。
为什么不回应?
他攥紧了五指,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神宫寺奏正走着,忽然被人从后面抓住了手腕,脚步猛然一滞。
一扭头,就对上五条悟带着不满的面孔。
他听到对方叫着他的名字,声线微冷。
感受到白发少年传达出来的怒意,神宫寺奏弯起了上挑的凤眸,“啊,是悟啊,有什么想和我说的话,就等到了办公室再说吧。”
五条悟闻言面色微变,对他这种无视自己后又淡然揭过的态度有些不悦,眼中情绪沉淀,说道:“行……我们之后慢慢谈……”
禅院甚尔看着五条悟眯起绿眸,刚才他其实听到了对方叫奏的声音,而不知为何听力受损的奏自然是听不到的,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或是提醒对方。
真想把这小子踢出奏的视线范围……
神宫寺奏并不知道五条悟此时的怒意是由何而来,主观认为是因为他的瞒骗,毕竟他用伊东的身份多次激怒对方,还次次让对方的试探落空。
悟会讨厌他的吧……
看着从去年到现在慢慢上涨了几点,稳定在89点的好感度,除了对于高好感度的排斥,神宫寺奏还感到一种莫名的低落情绪。
他好像并不想让对方厌恶自己。
回到办公室后,禅院甚尔把窗帘一边拉上,让阳光不会照到少年所在的办公桌,又可以让对方通过外面的傀儡看到,做完这一切便被少年暂时请了出去。
离开前,禅院甚尔看着五条悟,眼中都是对他的提防。
神宫寺奏却让他放心,说自己只是和五条悟谈话。
禅院甚尔心道怎么可能,这小子的眼神恨不能一口吃了你……
但是他不得不听从少年的要求,出声警告道:“你要是敢对他做什么……我绝不饶你。”
“……”五条悟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目光便牢牢锁在黑发少年身上。
关门声落下,办公室里的气氛仿佛凝滞。
神宫寺奏靠坐在椅子上,抬眸看向五条悟,等待迎接对方的质问。
五条悟胸口微微起伏,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向着少年重重迈去脚步,然后双手用力拍在办公桌上,俯身凝视着将近一年未见的面容。
不,其实他们一直都有见面接触,只是奏将自己隐藏起来了。
想到这段时间的试探,还有奏对自己的无视,五条悟眉心锁得更紧。
为什么瞒着他?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话激怒他?
“奏,我现在很生气……”
神宫寺奏闻言点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嗯,我知道。”
他让自己尽量显得不那么在乎,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却不自觉收紧。
五条悟见他这副不在意的模样,那股闷忿顿时冲撞在心头,睁大双眼,身体又向下倾了几分,压低声音问道:
“你刚才为什么要无视我?”
这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强烈的不满。
神宫寺奏却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眼睫低垂,随口道,“无视了……又怎么样?”
“……”五条悟按在桌上的五指骤然收紧,手背上青筋浮现。
在确认了对方故意无视自己之后,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简直要将他的心都要焚毁。
假死,隐瞒身份,进入咒术局,甚至成为总监,这一切都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他从头到尾都被对方蒙在鼓里,对着几乎碎裂的咒具日日哀伤愤懑,又和对方伪装的伊东摩耶针锋相对,如今更是在对方主动揭露身份后遭到无视……
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他?是不愿相信他吗?
看着他被自己耍得团团转,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然而即便五条悟此时有万般不解和愤怒,却根本舍不得发泄在这个少年身上。
他知道对方每走一步都十分艰辛,他都知道……
“奏,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五条悟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嗓音低哑,“你是怎么做到骗过我的?”
神宫寺奏把自己回答夏油杰的话再重复了一遍,“我有其他帮手,就算是你也发现不了。”
“是什么人?不能告诉我吗?”五条悟对少年的隐瞒下意识警觉。
“他们只是帮我瞒过你的六眼而已,除此之外我不能告诉你。”
五条悟稍作思忖,便暂时越过这个问题,继续问:“所以高濑尚当时只是配合你演戏,你们什么时候有的交集?你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
“是在……信介那件事之后吗?”
“关于第一个问题,其实很简单。”神宫寺奏不打算隐瞒自己的事,索性说了出来,“你也知道我是盘星教神子,最初要追溯到平安时代。”
“所以……?”
“我一直都有平安时代的记忆,高濑尚那时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而是我在那时就认识的人。”神宫寺奏说着勾起嘴角,“本来我是想杀了高濑尚为我所用的,发现之后只好将计就计。”
五条悟眼眸微颤,呼吸不由放轻,不知是少年保留有过去记忆的信息量过大,还是少年笑着说会杀了那人给他的冲击太强。
但转念一想,高濑尚那种人死不足惜,唯一的疑点只有奏现在术式。
很快,含笑的少年收敛了表情,继续道:“信介是开始,那时我就瞒着你们开始行动了。”
“我做得还不错吧?现在的咒术界可还让你满意?”
为了能够送上这份礼物,不枉他和悟斗智斗勇这么久,现在,他终于可以向对方说出这句话了。
“……”听到少年仿佛在向他炫耀成果,寻求夸赞的话语,五条悟兀自抿着嘴,眼睫颤了颤,全然不解少年为了这些事竟然做到这个地步。
即便保留着过去的记忆,但奏却是和他一起长大,朝夕相伴的存在,他始终不愿相信那段时间的点点滴滴都是对方的伪装。
对方一定也以同样的情感看待他,看待信介,看待身边的大家,才会独自背负了这一切。
一想到这些,五条悟就觉得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呼吸都伴随着闷痛。
“把障眼法撤掉,我要看看你现在的术式。”他的声音不太平稳。
神宫寺奏稍稍露出苦恼神色,思索着该不该在对方面前暴露术式,随后垂下眼睫,淡声道:“抱歉,只有这件事我不能满足你。”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露出不解神色,转身从办公桌前走到少年身侧,一手按在椅子上,一手按在桌面,压低身体紧紧盯着对方,瞳眸微颤。
“为什么不能?你还要向我隐瞒吗?”
“没错,其他任何事我都可以满足,唯独这个不行。”神宫寺奏舒缓了神色,偏头看向身旁的少年,嘴角抿着淡淡弧度。
这种事没必要让悟知道,只会徒增苦恼罢了。
对方若是讨厌他,那就不应该心存负担。
反正三年后,或许更短,他会自觉消失。
五条悟见他这般固执,心中既焦急又火大,无处发泄,最终只能伸手捏住少年的面颊,手指颤抖却不愿多用几分力气。
太瘦了……脸上都没有多少软肉……
“你说其他任何事都会满足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拒绝吗?”
神宫寺奏没有避开他的手,感受到对方的微微颤抖,只以为对方此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终于可以毫无负担地扬起笑意,抬起尚且戴着黑色美瞳的眼睛,直直落在那张模糊的面孔上。
“不会,悟要是想拿我解气的话,我都会接受。”黑发少年清冽好听的嗓音染上几分笑意,“我确实一直在瞒骗你。”
五条悟眉心拧得更紧,捏着少年面颊的手收紧了几分,“你觉得这样就能消除我的怒火吗?”
究竟是什么术式不能让他知道?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神宫寺奏闻言眨了眨眼,随即轻笑一声,略显苍白的面色更为秾丽,“那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想怨就怨吧。”
五条悟简直要被现在的奏气疯了,背着他做了这么多事,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愿意坦白了,还故意隐瞒这么重要是信息,这让他如何去怨?
他怎么可能舍得怨对方?
“奏,你觉得我会怎么对你?”五条悟俯下身又靠近了几寸。
神宫寺奏垂着眼睫不语。
他觉得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五条悟还不骂他已经算很克制了。
五条悟垂眸看着完全将自己封闭起来的少年,眼中划过一丝晦涩情绪,随着翻涌起来的烦躁情绪升起的,还有沉淀压抑了近一年的情意。
奏这个大笨蛋……
他的拇指顺着少年触感柔软的面颊下移,缓缓摩挲过嘴角,在较为饱满的下唇处停留,然后反复按压揉弄,将原本色泽浅淡的唇瓣揉至较为艳丽的绯色。
神宫寺奏被他这样揉弄下唇,对这个带着暗示性的动作有些困惑,缓缓眨了下眼,就听对方沉声道:
“我来告诉你……”
说完,五条悟索性破罐破摔,低下头便将少年的唇堵住,张开嘴用牙齿叼住唇肉,蓝眸始终盯着少年的双眸,恶狠狠地在上面留下齿印。
即便如此,神宫寺奏都不曾露出痛苦神色,虽然对五条悟突然的入侵感到排斥,但还是仰起头忍耐着与他人口齿相触的不适感。
细密的啃噬过后,是毫无章法的扫荡,从上颚到口腔内壁,每一次都激起层层酥麻,神宫寺奏不由握紧了手,下意识就要退开。
然而五条悟及时察觉到他的退缩,一手按在少年脑后,另一只捏住了对方的下巴,迫使他继续承受。
神宫寺奏感觉呼吸越发沉重粘腻,时常被对方堵得喘不过气,只能从鼻腔里发出低低的闷哼。
仅仅是被含住舌尖,就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眼睫微颤着泛出生性泪水。
接吻好可怕……
他的口腔都要融化了……
五条悟看着眼瞳轻颤的少年,最终还是在那滴泪水滑下来之前放过了对方,分开时还藕断丝连。
少年有些茫然地张着嘴喘息,白皙的面容浮上瑰丽的薄红,从脖颈红到耳根,眼尾也挑上绯色,唇瓣在反复吮咬后变得更为艳丽,微微有些发肿,正泛着晶莹光泽,可以看到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红艳舌尖。
五条悟蹲下来扶住少年发软的身子,手指抹去对方嘴角的津液和眼角的泪水,沉淀着闪烁情绪的双眸望着对方,哑声道:“奏,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许反悔,除非你愿意坦白,不然我是不会停手的。”
神宫寺奏从缺氧的状态恢复过来,舌头都麻木了,抿着红肿的嘴唇,眨了下迷蒙的双眸便移开视线。
他想不通为什么五条悟会用这种方式发泄怒气,简直比任何辱骂和羞辱都要难以忍受。
“奏?”五条悟出声唤道。
“不行……”神宫寺奏睫毛轻颤,仍是不愿松口。
五条悟闻言重重呼出一口气,站起身踱步到窗前,将另一半窗帘拉上,办公室内的光线变得昏暗。
随后,他走到神宫寺奏面前,俯下身双手撑在椅子把手上,将眼神无光的少年困在自己与椅子之间。
这样一来神宫寺奏就什么也看不到了,眼前只有黯淡的朦胧色块,只能感觉到一片阴影将他罩住,随后是五条悟喷洒在耳边的灼热呼吸,令他耳朵发烫。
他偏过头躲闪,又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扶住了面颊,心中刚冒出不好的预感,就听对方带着磁性的微哑嗓音在耳边响起。
“我说过,我是不会停下来的……”
话音一落,神宫寺奏的声音又被对方吞进了唇舌之间。
第69章 神弃之子 我和惠一起睡
对于一个掌控欲强的人来说, 被迫承受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神宫寺奏听着落入耳中有些朦胧的让人面红耳赤的啧啧水声,感受到身体在五条悟的围追堵截中产生的异常变化,觉得再这样将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伸手推拒了几下, 却根本无法撼动五条悟的桎梏, 反被对方叼着舌尖咬了一下。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交换口水这种事情有独钟, 但现在可是上班时间,他不容许自己在这个重要的时间里失去控制。
这么想着, 神宫寺奏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反咬回去, 试图让五条悟吃痛后停下来。
然而当他咬上五条悟的下唇, 紧蹙着眉心, 用那双被水雾冲淡了冷漠与凌厉的凤眸瞪着对方的时候, 虽然成功换来攻势上的停顿, 却在片刻后遭到更深入的侵袭。
神宫寺奏:能不能下班再……
系统:或许宿主应该庆幸现在是上班时间……?
一次反击未成, 神宫寺奏并没有放任自己这样下去,屈起膝盖顶在五条悟的腹部, 颤抖着使出力气想要将人推开。
五条悟感觉到腹部传来的力道,稍微分神放下手顺着少年的膝盖向下抚去,手指划过西装裤勾勒着纤细小腿的顺滑布料,来到裤腿边缘并未停留, 径直握住下方裹在袜子里的脚踝。
灵活的手指慢慢钻入裤腿, 在袜筒边缘摩挲,指端触及细腻的皮肤。
神宫寺奏的注意力不由分散开来, 一时不知该顾及无处可躲的口舌, 还是握着他的脚踝一点点钻入袜筒,在他腿上抚摸揉捏的手指。
终于,五条悟放过了他, 经过反复贴合碾磨变得炙热,仿佛黏连在一起的软肉,在分开抽离的那一瞬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神宫寺奏不甚敏锐的听力恰好捕捉到这一声响,恨不能把自己的脸埋进办公桌底下。
他的脚踝仍被对方攥着,没能抽回来,眼前的色块依然凑得很近,灼热的气息扑洒在颈侧。
虽然无法准确判断五条悟的状态,他还是抬起手试图将对方推开。
“到此为止,我还有工作要处……”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缱绻意味,恍若冰山出现了裂纹。
五条悟原本打算先放过对方,这一系列报复性的吻不曾包含对少年的幽怨,更多的是失而复得后内心翻涌的欣喜,还有对其倔强固执而他却无能为力的疼惜。
他想要和奏一起面对,一起承担,他就怕少年像现在这样独自忍受痛苦却不愿告诉他。
然而对方得到喘息空间说出的第一句话既不是埋怨,也不是疑问,更不是服软,反而是这些工作。
这个时候还在想工作!
少年戴着手套的手拦在了五条悟下半张脸,正缓缓用力向外推。
五条悟眉心稍拧,眼睛一眯,握着少年脚踝的手抽出后偏转方向,胳膊勾住对方的腿弯,一把将其拦腰抱起。
脚步一转,轻若无骨的少年就被他放在了办公桌上。
“总监大人不是要和我谈话吗?”五条悟垂眸看着神色有些不悦的少年,双手分别捉住了他的脚踝和抬起的那只手,“工作就那么重要?”
哪怕你多叫一声“悟”,他都不会这么偏执。
神宫寺奏坐在办公桌上,撑在身侧的手摸到了纸张,没有过多用力以免将纸弄皱。
他心说这当然很重要,稍稍抽了抽被对方抓住的手,淡声道:“没错,而且你这样……根本不能好好谈。”
“难道不该是你不好好坦白吗?”五条悟的手指捏在对方袖口与手套之间,缓缓顺着两者间的细缝划入,贴着那里的皮肤摩挲,慢慢地探入手套边缘。
修长的手指越来越深入,来到少年掩藏在黑色布料下的柔软掌心,手套随着这一动作向下滑去,露出半截雪白的手掌。
当他的手指穿插.进指缝之间,黑发少年的指尖不由一颤,隐隐有了退缩之意。
在这之前,五条悟便张嘴咬在了对方的手腕上,牙关咬合,带着几分克制与狠劲。
神宫寺奏不怕疼痛,也乐意接受对方施以疼痛,但却接受不了用咬的。
他身上那么脏,怎么下得了嘴?
手腕上的痛感减轻后,接着便是手掌,神宫寺奏眉头一跳,立刻出声制止:“停下……不行……”
他说着,另一只手按在五条悟的脑袋上推拒,却在对方伸出舌头舔舐后* 颤抖着卸了力道。
被……被舔了……
“悟,你不觉得脏吗?”
五条悟又在他手上印下了一个牙印,抬头看着一脸不解的少年,砸吧砸吧味道,“不脏,奏身上是香的。”
因为少年今天没有喷那个香水,能嗅到淡淡冷香,只想一直贴在对方身上不挪开。
“……”
神宫寺奏秀挺的眉再次拧紧,再次张嘴想要呵止对方,下一刻就被握着脚踝被迫抬起了腿。
他被烙印上齿痕的手得到解放,在身体向后仰时撑在身侧,对五条悟这样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
“你这是做什么?”
把他的腿抬那么高干什么?
五条悟几乎把少年的腿举到了自己肩头,让对方的脚踝抵在肩膀,被表面锃亮的皮鞋裹住的脚因为紧张而绷直上翘,似乎不愿让鞋底触碰到他的衣服。
“当然是给不听话的奏哥哥一点惩罚。”
不是总监大人,也不是奏,而是奏哥哥……
神宫寺奏稍一恍神,就被对方挽上了裤腿,原本被掩盖的皮肤乍一接受到微凉的空气,令他警惕地动了动。
然而五条悟将他的脚踝攥得牢固,非但没抽回,小腿上还被咬了一口。
“!!”
神宫寺奏立刻抿紧了唇,五指攥起,用了更多力气想要抽离,都于事无补。
当对方第三次咬下去时,终于心下一横,冷声道:“够了……五条悟……”
被叫了全名的五条悟动作一顿,拇指按在印上三个鲜红齿痕的白皙小腿上,看向面露不耐的黑发少年。
神宫寺奏已经撑坐起来,身上笔挺整齐的制服因为这个动作在腰腹处堆积起褶皱,被迫抬高的一条腿稍稍收回,膝盖抵在自己胸口,额前发丝微乱,朱唇略显红肿,神态再怎么清冷倨傲都掩不住那股由内而外惹人心颤的诱惑力。
“我说了,适可而止。”神宫寺奏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冷硬,“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的地方就是这里……”
“讨厌?”五条悟听到这个词心头一跳,握着脚踝的手稍稍松开。
神宫寺奏趁机放下腿,被撩起来的裤腿滑落,蹭过泛着热意的齿痕,带起一片酥麻。
他的眉眼却因此更为冷淡,一边被剥除一半的手套,一边继续道:“没错,你总是自顾自缠着我,像只狗一样,这让我很心烦,我就是不愿再应付你,才会从高专离开。”
虽然五条悟确实过于粘人,但他的内心其实并不是这样想的。
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和高专的大家待在一起,五个人,一个都不能缺席。
他说这话也只是想让五条悟对自己失望,本来以为自己对推开别人这种事已经习惯了,说出来的时候心脏却感到莫名的抽痛。
五条悟没有忽略掉他垂下眼睫时的轻颤,就算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微表情,他依然不会被少年的话骗过去。
他知道对方只是想让自己放弃,让他毫无负担地对一个冷心薄情之人死心,然后继续对少年的付出与忍耐一无所知。
而奏越是要把他推开,他就越不能放手。
“你是在故意激怒我吗?”五条悟声线微颤,俯身摸向少年的脸庞。
神宫寺奏偏过头想要从桌上下去,眉心微拧,“我只是实话实说。”
“有句话,你确实说对了。”五条悟一手揽住他的后腰,低头将脸贴在对方颈侧,闻嗅着熟悉的气息,“我就是要一直缠着你,你说我像狗,那我就做给你看……”
神宫寺奏躲不开他湿热的吐息,听到后面更是不由一愣,随即便被对方扯下了衣领,颈侧传来一阵刺痛。
我说你是你就是了吗!?
“别咬……这里……”
手腕和小腿倒无所谓,但是这里会被看到的啊。
五条悟没有用很大的劲去咬,在少年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两排齿痕后便松开对方,看着那张薄红未消的冰冷面孔,沉声道:
“不行。”
他捉住少年的肩将人翻过来趴在办公桌上,在对方想起身时一手按住那截纤细的后颈,俯身压住少年的脊背。
神宫寺奏的脸贴在了冰凉的桌面上,一只手支撑在上面施加向上的力道,这个姿势让他毫无遮掩的后颈完全暴露在五条悟面前。
在后颈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挲后,他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立即抬起手肘抵抗身后人的入侵。
他的手刚有动作就被五条悟抓住,按在了桌面上,后衣领也被挑开,随后湿热的气息附着在了脖颈上,那片嫩肉被牙齿咬住、碾磨,泛起轻微刺痛。
接着,柔软湿热的触感落在后颈,集中在某一点上舔舐,令他腰间渐渐泛起了阵阵酸软,无法伸直的腿随着挣扎晃动,脚尖不稳地点在地面,鞋后跟微微发颤。
神宫寺奏感觉自己现在完全就是个被一只大型犬按着啃的肉骨头,废柴一般的身体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只能满含憋屈受尽欺负。
五条悟在少年后颈的那颗痣周围印下齿痕,又将那颗鲜红的痣碾弄得更为艳丽,周围那片雪白的皮肤印上了糜丽的色泽,仿佛盛开的绯红花蕊。
做完这一切,他才停下动作,下巴搁在少年的肩上,双手从后面将其拥住。
“奏……”略微带着哑意的声线低低响起,唤着少年的名字。
神宫寺奏得到了喘息的空间,却没有给予回应,只想从桌上起来。
“奏哥哥……”
又一声呼唤在耳边响起,热意顺着耳廓蔓延。
神宫寺奏吐出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手肘顶了顶身后的人,“够了吧?”
五条悟抱着他的手臂有收紧了些,脑袋埋在他颈侧,闷声道:“不够。”
“……”神宫寺奏被他这样压着趴在桌上,起也起不来,顿时无语。
“讨厌吗?”五条悟将脸面向他,说话间嘴唇触碰到布有齿痕的颈侧。
有点痒……
“嗯,讨厌……”神宫寺奏赌气道。
五条悟在他抿着的嘴角啄了一口,“撒谎。”
“……”神宫寺奏扭过头,不想他,“让我工作。”
“好啊。”五条悟这次答应得很干脆,抱着少年的腰直起身。
就在神宫寺奏以为五条悟终于不再发狗疯的时候,对方就搂着他的腰坐在椅子上,而他就这么坐在了对方的大腿上。
五条悟抬手使用咒力把远处的半边窗帘推开,一道阳光打了进来,不会照到少年所在的位置。
他随即收回手,继续搂在怀中少年的腰上,出声道:“你工作吧。”
神宫寺奏:“…………”
下面是肌肉结实的大腿,隔着两层布料传递出对方身上的温度,后背又贴着胸膛,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起伏。
“这样我怎么工作?”神宫寺奏抬手把领口了,又拉高了些,但还是会露出半个牙印。
五条悟靠在他肩上,“就这样工作。”
“悟……”神宫寺奏不由想叹气。
冷脸也没办法把人推开,他又做不到让自己软化下来,只能和对方这样僵持着。
“我不会放开你,就算你真的讨厌,也不会放开。”五条悟低声说道。
他紧紧搂着少年,就像沉睡的巨龙盘踞在它最爱的黄金宝藏之上,丝毫不愿让其脱离自己的范围。
神宫寺奏没有办法,他瞒骗了对方太久,眼下这一切都是对他的惩罚。
他那双无神的凤眸出现了一丝松动,嘴上却淡淡道:“随便你。”
说完,就拿起桌上的水笔,借着外面傀儡的视野阅读文件。
五条悟吸了口气,为少年嘴硬身体却很诚实的做法感到额头直跳,但看着对方后颈的齿痕,心情稍微好了点。
【五条悟好感度+2】
【当前好感度:91】
听到提示音,神宫寺奏捏着笔杆的手指一顿,定了定神后继续专注在文件上。
已经达到通关条件了,系统也发出欢欣的祝贺,表示能绑定神宫寺奏做宿主实在是太幸运了。
任务中心也发来贺电,并上传了目前剧情所涵盖结局分支攻略。
神宫寺奏并不打算像之前一样选择即死结局,他手中的事还没有彻底落实好,在工作方面有着强迫症心的他并不能容许自己做到一半就扔下烂摊子走了。
至少要等局面安定下来,把后续工作都安排好……再多陪陪惠……
想到这里,神宫寺奏问系统:任务完成后,是不是可以选择一直留在任务世界,直到生命结束?
系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神宫寺奏第一次为自己不能在这个世界多留一段时间而感到些许遗憾,但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若是他选择苟且偷生,才会对这种毫无意义的生活失望……
五条悟静静贴在少年背上,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搂着那段劲瘦的窄腰,感受着压在大腿上的柔软,心渐渐平静下来,仿佛回到了过去时常抱着奏玩闹的时候。
这段时间的记忆与过去交错重叠,痛苦、茫然、愤怒、惊诧、欢喜,这些情绪糅杂在一起,汇聚成了一股漫上鼻尖的酸意。
这一切,都是奏带来的,因他而起,也被他抚平。
五条悟抬起头,越过少年的肩颈看向桌面上的文件,目光在那裹得严实的手上停顿。
“奏,跟我回去。”
神宫寺奏回应:“不行……”
没想到会被拒绝,五条悟瘪瘪嘴,想起之前在电玩城看到的小男孩,那时候他竟然还调侃奏和那男的是一家三口。
现在……最好别是!!
“那我去你家。”他必须要亲自去确认一下,毕竟那男的对奏的态度不太一样,上次还被他和夏油撞见对奏做那种事……
可恶!之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神宫寺奏也没阻止他过来,却感觉腰上的力道突然收紧,身后的人也开始用脑袋胡乱蹭着他的后背,活像只发疯的大狗。
又怎么了?
他被蹭得没法继续专心,只好偏头问了出来。
听到白发少年有些迟疑又好似在跟什么较劲的问话,神宫寺奏像之前回答夏油杰一样回复了对方。
被下药,纾解,演戏,最后用手……
五条悟的心情就像是在坐过山车,时起时落,忽高忽低,最终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哽住。
没想到因为禅院甚尔的原因,他错失了发现奏身份的机会,还让那个老男人白白占了奏的便宜!
“奏,所以你和那人只是住在一起对吧?”五条悟声线还算平稳,内心已经发出呐喊,快告诉我你们没有那种关系!!!
神宫寺奏点了点头,“算是家人吧。”
家人……
五条悟虽然松了口气,但还是被这个词弄得心神不宁。
又来一个“家人”,他莫名感觉到自己在奏心里的地位受到了禅院甚尔的挑战。
不行,不可以!
大家都是“家人”,他要做最特殊的那个!
若是系统能听到五条悟的心声,怕是会为对方力争一个家人的地位感到汗颜。
——你可是主要攻略对象啊!有点志气行不行!!
五条悟非要让神宫寺奏被他抱着办公,一个下午过去竟然没有人进来打扰,而禅院甚尔出去后没多久就去管各部门的骚动,压根就没时间过来查看情况。
抱着少年将电量充到了几个状态,五条悟才稍微满足。
待太阳下山后,神宫寺奏才停下手里的笔,准备下班了。
五条悟搂着他站起来,依然靠在他身上,像一块牛皮糖一样粘着。
神宫寺奏好文件,又联络好接送的人,才对五条悟说:“你这样我怎么走?”
五条悟缓缓松开,然后来到他身侧,伸出小指勾住了对方的小指。
“那就这样。”
“……”
神宫寺奏感觉到小指被勾着晃了晃,也没说什么,抬脚走到门口打开门,和对方一起走了出去。
总监的办公楼人比较少,也很安静,一路走到底楼都碰不到什么人。
和黑发少年一起在道路边等车,五条悟的心思又活跃起来。
既然下班了,等回到奏的家里,他还要和奏好好“谈”一会儿。
突然想到什么,五条悟问道:“那个禅院呢?他不是和你住一起?”
“甚尔今天加班。”神宫寺奏刚才就收到了对方的消息,估计这段时间都不会准时下班了。
“这样啊。”五条悟的声音不禁染上欢快的情绪。
加班好啊……最好不要回来……
说起这个事,神宫寺奏就拿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寻找今晚吃什么。
甚尔不在,他又不会做饭,只能和惠勉强吃一次外送餐了。
五条悟低头看他划着屏幕,又抬起头在暗下来的天空和头顶的树枝上看了一圈,除了站在枝头的麻雀并没有其他生物。
原来是这样吗……?
但他却无法看出这麻雀身上有什么异常,没有术式,也没有掩盖术式留下的痕迹。
感到无力的同时,五条悟看着那麻雀,在神宫寺奏头顶比了个“耶”,然后又比划了个六的手势。
这些都被神宫寺奏看在“眼”里,一面选着晚餐,一面无语地撇嘴。
没多久司机就开着车过来了,二人一同坐上了车,向神宫寺奏的住宅驶去。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轿车停在一栋住宅前。
五条悟下车后四处打量了几眼,跟着神宫寺奏向门口走去,还未走到,门就被里面的人打开了。
是一直在等人回来的惠。
这段时间他们依然把惠交给托班老师带,还多给了钱拜托老师在突发情况下把惠送回家。
神宫寺奏走过去,叫了男孩一声。
“小爸爸,你回来了。”黑发绿眸的男孩甜甜地说道。
五条悟听到这声小爸爸,登时皱起眉头。
叫谁小爸爸呢?一定是那个男人教的!
他就知道那老男人心怀不轨!
惠的目光很快留意到站在神宫寺奏身边的高个少年,有些疑惑,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见过对方。
是那个一点也没有礼貌拍飞玩偶的人!
惠表示自己不跟没礼貌的人问好,看了五条悟一眼就扭过头,直直望着神宫寺奏。
神宫寺奏没注意到男孩的神情变化,拉起对方的小手,又勾着五条悟的手指走进了家门。
“今天你爸爸加班,要晚点回来,我们晚饭吃外送。”神宫寺奏一边换鞋,一边对惠说道。
“好——”惠对此接受良好,只要是和小爸爸吃饭,他就很高兴了。
五条悟换上新拿出来的拖鞋,低头看向从见面开始就对自己不不睬的男孩,说道:“你叫惠是吧?谁让你管奏叫小爸爸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惠突然受到了五条悟的三连问,看了黑发少年一眼,默默抓着少年的裤子对五条悟睁大了眼睛,像只受惊却不肯认怂的兔子。
“小爸爸就是小爸爸。”男孩眉头微微皱起。
神宫寺奏淡淡瞥了五条悟一眼,警告他对小孩客气一点,转头又揉了揉男孩的脑袋,“他叫五条悟,你不用他,叫他五条都行。”
惠被顺好了毛,抿出微笑对他点点头,就是不看五条悟。
五条悟顿时有些心塞,奏竟然在小孩面前这么介绍自己,好像他是随便来串个门、可有可无的路人。
“要叫哥哥知道吗?五条哥哥,神宫寺哥哥。”五条悟出声纠正,试图给人掰回来,“小爸爸有歧义,是不对的。”
惠拉着神宫寺奏来到客厅坐下,完全不打算听他的。
五条悟:“…………”
这个小鬼……
他捏了捏拳头,一同坐了过去,和惠一左一右把神宫寺奏夹在中间。
神宫寺奏把黑色美瞳摘下,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再睁开时红眸便浸润上清浅的水光。
五条悟还没开口,就听惠拉着神宫寺奏的胳膊跟他讲今天都做了什么,学会了什么,一双晶亮的绿眸望着对方。
对于惠的分享,神宫寺奏给予了鼓励的评价。
惠很聪明,也比大多数孩子要懂事,他对这种有主见的孩子十分有好感。
五条悟听着黑发少年对男孩的夸奖,莫名心中泛酸,完全没有意识到和一个小孩子争风吃醋哪里不对。
他也抱住了神宫寺奏的胳膊,一边摇晃一边讲自己这段时间在学校都做了什么,以及成果。
神宫寺奏:“哦。”
冷漠且敷衍的回应。
“……”五条悟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
惠悄悄瞥了五条悟一眼,见对方脸色不太好看,也没觉得幸灾乐祸,只是好奇他和神宫寺奏现在的关系。
目光再次落在神宫寺奏身上,突然被对方脖颈上的一抹绯红吸引了注意力,那看上去有着明显的弧度,由一小段一小段的凹陷围成,微微泛着红。
“小爸爸,你这里怎么了?”惠目露关心,手指了指少年的脖颈。
神宫寺奏闻言用手挡住,将领口向上扯了些,神色自然道:“没事,被虫子咬了。”
“是蚊子吗?”惠想到蚊子在这个时候差不多都出来了,没人喜欢蚊子,“真讨厌,竟然叮了小爸爸这么多口。”
神宫寺奏回以淡笑。
“……”真正的始作俑者听到这段对话后将目光移向神宫寺奏后颈处,在碎发与领口之间,还掩藏着未消的鲜红齿痕,正随着少年的转头时不时露出来一些。
过了几分钟,神宫寺奏点的外送餐到了,三个人坐在餐桌前开动起来,同时也留了一份给晚归的禅院甚尔。
即使视力下降了不少,但因为有傀儡的存在,神宫寺奏一个人也能顺利用餐,五条悟也就没法像以前一样喂他吃饭。
虽然他看不出奏的术式,不知道其运作原和是否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但由于奏严防死守就是不告诉他的态度,潜意识里是希望对方不要再继续使用这个术式的。
吃完饭,五条悟和奏一起收拾桌面,随后又跟在对方和男孩后面上楼。
神宫寺奏和往常一样陪惠玩耍,五条悟就盘腿坐在他身边,托着下巴看他。
奏在笑……他很喜欢这小孩吗?
就这么度过了半个多小时,门外便传来动静,是禅院甚尔回来了。
神宫寺奏和惠都停下动作,走出房间看向楼下,就见黑发男人正脱下制服,听到开门声抬起头和他们对望。
“殿下……”刚开口,禅院甚尔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脑袋从二人身后冒出来,眸色骤冷,“五条家主怎么跟着回来了?”
五条悟从后面把下巴搁在神宫寺奏的肩上,对着禅院甚尔挑眉,“当然是来看看奏的新家人……”
“你不用在意他。”神宫寺奏抬手把五条悟的脑袋往后推,对禅院甚尔道,“我点了外送,给你留了一份。”
禅院甚尔闻言对他勾起唇角,嘴角的疤痕牵起,“好的,殿下。”
说完,就舒展着肌肉健美的上半身走到餐桌边,拿着有点凉了的食盒进厨房热一热。
神宫寺奏见时间差不多了,转身把惠送回房间,自己也去洗澡。
五条悟跟在他身后,突然道:“他叫你殿下诶,不会也是你在平安时代认识的人吧?”
“不是。”神宫寺奏翻出浴袍和换洗衣物,径直走进浴室。
五条悟也跟了进去。
神宫寺奏让他出去,他却道:“可是奏说过无论我想要做什么都会满足我,所以我想和你一起洗澡,不然你就乖乖告诉我你的术式。”
“……”神宫寺奏没想到这么一句话在五条悟这里会变成这种展开,而他两边都不太情愿。
他是说到做到的人,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五条悟见他垂着纤长睫毛眨了又眨,稍微消了些肿的朱唇轻抿着,一副纠结但固执的模样。
他的眸子暗了暗,想说没必要向他隐瞒,就听到少年开口道:“我去给你拿衣服。”
“……”五条悟闻言稍愣,看着黑发少年从他面前经过,走出了浴室。
真倔啊……明明以前连看都不让他看的……
神宫寺奏很快拿来了干净的浴袍和没穿过的衣物,因为是他的房间,所以都是他自己的,而内衣是之前不小心买大了一号的。
五条悟拎起那条贴身衣物看了眼,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胯骨范围,感觉穿上去会很紧……
但这是奏同款,就算是被勒到窒息他也要穿!
“先说好,只能是洗澡。”神宫寺奏没发觉他这一举动,只侧对着他说道。
五条悟眨了下眼,含混地应了一声。
只是洗个澡也好……
在四面都封闭的浴室中,神宫寺奏的视线只剩下一片模糊,但他对浴室格局的了解很清晰,先在浴缸里放起了热水,随后便垂下头开始解纽扣。
领口敞开,纤细的脖颈与锁骨完全露出来,连同颈上的几处牙印也完全显露。
五条悟在一旁看着,对少年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感到了几分口干舌燥。
在少年将衬衫脱下时,他索性转过身,自己脱起衣服来。
他故意脱得很慢,等到神宫寺奏在花洒下面冲淋好,他才在这之后走到花洒下,目光直直盯着身前少年的脖颈上。
神宫寺奏知道他站到了自己身后,但没有停下动作,仰起头将短发向后梳,闭上眼让热水洒在脸上。
清水不停从他的发梢和下巴滴下,睫毛也被濡湿,一张昳丽的白皙面庞倒映在五条悟眼前,如同惑人的水妖正从水面浮出,让他的心脏怦然直跳。
但这一幕很快就离他远去,神宫寺奏冲洗完毕,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腰间裹着毛巾走到浴缸边,抬腿迈了进去。
五条悟慢了半晌才收回目光,一边调整粗重的呼吸,一边冲洗身体。
很快,他也坐进了浴缸,和少年面对面,脚尖对着脚尖。
经过热水冲淋之后,神宫寺奏脖子上、手腕和手掌上还有一条小腿上的齿痕颜色都变得更深,凹陷处像是晕开了瑰丽的绯红,让人移不开眼。
五条悟兀自吞了口唾沫,心道只能洗澡,他答应了奏的。
但这个过程还是太过难熬,他决定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奏,平安时代是怎么样的?”
“就是课本上教的那样。”
“那你以前的名字呢?”
神宫寺奏眨了下眼,“就是这个。”
“……”五条悟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么巧。”
“过去的人都叫你殿下?”五条悟又问。
“没错。”神宫寺奏如实回答。
“那……”五条悟的声音拖长,却不知该不该问。
神宫寺奏背靠在浴缸内壁,下巴微微仰起,红眸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还想知道什么?”
五条悟的目光顿时被他吸引,鬼使神差地开口道:“你为什么要离开?”
传说中惊才绝艳的凤凰神子带领众人解决完肆虐的疫病后,不久后便离开了,而在咒术界的传闻中,是神子用自己的能量加强了神树的结界,因此彻底消失。
几百年前的事流传至今,要么变得面目全非,要么丢失了具体细节,五条悟从少年口中得知对方保留了那时候的记忆,便不由好奇对方在那时的想法。
神宫寺奏对于这个问题没有停下来思考,“没有为什么。”
宿傩倒是其次,他只是单纯地想离开而已。
“……”五条悟神色微凝,他觉得奏在过去并不一定过得开心。
一定是没人解他,而他也无法真正融入进去,才会选择离开。
“奏……你别再使用这个术式了。”五条悟把一直想对少年说的话讲了出来。
“还不行……”神宫寺奏没有动摇,眉宇之间皆是决绝,“还不够。”
五条悟身体前倾,抓着他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我们可以慢慢来,我和你一起,不会有问题的。”
神宫寺奏被他抓着身形一晃,眼前是放大的肉色的模糊色块,他稍拧起眉,伸手将肩上的手推开,“抱歉,悟,现在真的不行。”
“……”五条悟的手被他拂下,怔忪地看着少年从水中站起身,抬脚迈了出去。
劝说失败了,但五条悟并不打算放弃,今后他还是要缠着奏,一定要让对方松动,而那些咒术局的破工作,他也要想办法替奏减轻些压力才行。
神宫寺奏擦干身体,穿上浴袍后就走了出去,待五条悟出来时,他正在吹头发。
虽说是买大了一号,但穿在五条悟身上还是显得小了,他忽略掉下面的紧绷感,坐在床边看奏吹着发丝。
浴袍的衣摆并不长,刚好到少年的膝盖,所以能看到两条笔直纤细的小腿,其中一条腿上,印上了几个鲜红牙印。
而少年低垂的脖颈上,捏着吹风机的手腕和手掌上,也印着同样的痕迹。
五条悟越看越满意,他要让奏每天都带着他留下的印记,让那个狗男人好好看看,不要再对奏心生觊觎。
神宫寺奏吹完头发,就把吹风机给了五条悟,自己坐在床边处公事。
手机屏幕亮起,他拿起来查看,发现是禅院甚尔问他今天和五条悟交谈的事。
神宫寺奏简单回了几句,没把自己被对方按着又啃又咬的事说出来,放下手机后,不自觉抬起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齿痕。
比最初的时候要浅一些,但貌似还有痕迹。
对于眼下这种情况,他觉得自己也不能一直忍受,况且他本来就不是这种逆来顺受的性格。
五条悟吹好头发,转身就看到黑发少年靠坐在床边,垂下琉璃般的红眸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向对方走去,还未开口就被敲门声打断。
五条悟走过去开门,就见禅院甚尔站在门口,视线越过他看向床上的少年,目光在对方小腿上的红痕停顿。
禅院甚尔随即收回视线,冷冷瞥向眼前的白发少年,“五条家主,房间已经给你收拾出来了。”
“我今晚和奏睡在一起。”五条悟回以同样的敌视眼神。
“这可不行,”禅院甚尔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来到神宫寺奏身边,目光落在少年身上每一处齿痕上,声线渐冷,“这些……都是你干的吧?”
五条悟丝毫不退让,“是我没错,奏并没有反对,你有什么意见?”
禅院甚尔转过头对他咧开不太和善地笑容,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明显的青筋鼓起。
眼看气氛越发不对,神宫寺奏站起身,在二人的视线下走出了房间。
“殿下?”
“奏?”
二人一前一后跟了出去,就看到少年径直来到惠的房间,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回头对他们说:
“我和惠一起睡,别打扰我们。”
说完,便打开门走了进去。
“…………”看着房门再次关闭,二人沉默地眨了眨眼,欲言又止,连动作都僵硬了几分。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随即再次露出敌视的目光,各自从原处离开。
惠的房间内,神宫寺奏放轻动作靠近床边,还未睡着的惠便睁开了眼睛。
发现是神宫寺奏,惠惊喜地笑了起来,“小爸爸,你怎么来了?”
“我和惠一起睡觉,好不好?”神宫寺奏在小孩面前放轻了声音。
“好呀。”惠连忙向内侧挪了挪位置,让他可以躺上来。
神宫寺奏掀开薄被躺了进去,床的长度刚好可以将他容纳,稍稍侧过身对着男孩,屈起腿,也不会太拥挤。
惠也转向他,轻轻嗅了嗅,低声道:“小爸爸好香。”
神宫寺奏没说什么,伸手摸了一把男孩的头发,“睡吧。”
说完,便阖上了眼睛。
惠听话地嗯了一声,也闭上了眼,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弧度。
第70章 神弃之子 只是尸体罢了
翌日, 神宫寺奏和惠一同起床。
打开房门,就撞上已经换好衣服等在门口的五条悟。
神宫寺奏越过他走进自己房间洗漱,昨晚五条悟就是睡在这里, 不过现在床被已经好, 没有一丝凌乱的痕迹。
他没让五条悟进来, 自己在房间里换上衬衫制服,好一切后便走了出来。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 他身上的齿痕浅淡了不少,隐约有些淡粉, 不细看并不容易察觉, 他也就没有选择用什么遮挡起来。
而且以后都没有必要易容成伊东了, 神宫寺奏向这个已死之人告别, 他们以后再也不会产生什么交集。
今天也是禅院甚尔做早饭, 多了一个五条悟, 他也还是准备了对方的早饭。
餐桌上还有惠在,所以两个人并没有太直白地针锋相对, 视线偶尔交汇,在半空中炸出火花。
神宫寺奏像是全然没察觉到似的,一直关注着惠的情况。
吃好饭,就有托班老师上门来找惠, 神宫寺奏和惠道别后, 便坐上了来接他上班的轿车。
为他撑伞遮阳的禅院甚尔在少年坐进去后,从另一侧坐了进去, 五条悟见状, 立刻从神宫寺奏同一侧开门坐进去。
不* 算宽敞的后座挤下了三个人,神宫寺奏莫名被五条悟挤到中间,大腿与边上的禅院甚尔相贴。
他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 倒是五条悟一把揽住了他的肩头,把人往自己这里拉,就是不让他和禅院甚尔贴在一起。
禅院甚尔对五条悟的举动感到可笑的同时,又不愿就这样让对方把神宫寺奏独占了去。
待车辆启动后,禅院甚尔就开始在身旁少年的耳边讲述从昨天之后的骚乱和自己的压制手段。
神宫寺奏对于工作的态度并不敷衍,脑袋转向禅院甚尔专注听着,一旁的五条悟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机会。
听完甚尔的工作概述,神宫寺奏微微点头,“就这样保持下去,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
“哪里,为殿下排忧解难是我的荣幸。”禅院甚尔说着,将手放在少年的大腿上,按在大腿外侧的拇指轻轻摩挲。
神宫寺奏还未感觉到异样,身边的五条悟也伸出手,将他另一条大腿握住。
“你向上司汇报工作,动手动脚的干嘛?”五条悟身体倾过来据力争。
“可是我和殿下之间并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啊。”禅院甚尔眯起眼回应道,按在少年腿上的大手并没有收回去。
五条悟面色不善地瞥向他,想着该怎么才能让奏主动远离这个居心不良的男人,“我看是你心思不纯吧……”
神宫寺奏看了眼分别按在自己大腿上的两只手,一只骨骼较大,皮肤呈浅麦色,手背上盘踞着明显的经络,另一只较为青涩,也显得更为养尊处优,不过五指修长,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
他的裤子被按出了些许褶皱,大腿的轮廓被这两只手捏得明显,二人的温度都从掌心向他传递过来。
视线没在这上面停留太久,思绪稍稍分散,留意着傀儡周边的情况。
盘星教自从他假死之后经历了一次波动,为数不多知道他还活着的代表事园田茂安排了一个假神子,以神子涅槃失去能力为由稳住了教徒和多数金主。
最近盘星教貌似又有了动作,是针对即将与星浆体同化维持人类形态与智的天元。
这次的护送任务,神宫寺奏记得是由高专的人执行,如果夜蛾正道要选的话,应该会选五条悟和夏油杰等人。
不过对于星浆体的同化,他的想法是干脆放弃,让天元自生自灭,对方只是对结界有着加强作用,在失去智之前,他手里还有其他加强结界的方案。
想到这里,神宫寺奏收回心神,在五条悟疑惑的视线下开口:“悟,今天你在学校还有事的吧,一会儿我会让司机送你回去。”
五条悟本来见少年一脸认真像是在思索什么事,就没有出声打扰,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是要把他送回学校。
奏真的好正经……显得他现在和禅院甚尔争风吃醋的样子幼稚又掉价……
“好吧,我结束后会再来找你的。”五条悟收回了放在少年腿上的手,留恋一般捻了捻残留着柔软触感的指尖。
说到回学校,五条悟又想起来在昨天的会议之后,奏的事应该都传遍了,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他们差不多都知道了吧?
轿车在把神宫寺奏和禅院甚尔送到办公楼下之后,就载着五条悟去了学校。
一到学校,五条悟就找到夏油杰,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这件事。
“杰,昨天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夏油杰平静地眨了下眼,嗯了一声,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知道了,没想到伊东真的是……我们都被奏骗过去了呢。”
五条悟没有怀疑他的反应,靠在栏杆边沉吟,“奏的术式感觉很不妙,他不肯让我知道。”
比起之前自己险些对奏动手的后怕与懊恼,他现在最担心这一点,而且正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急躁。
“怎么说……?”夏油杰眉心一皱。
“他的视力突然变差,还得了怪病,我怀疑和这个术式有关系,可能是代价之类的。”五条悟摸着下巴,对奏的近况做出合猜测。
毕竟之前见到奏的时候,对方的眼睛貌似没有这么严重的问题。
夏油杰闻言神色也沉下来,觉得自己要赶紧抽时间去看看奏才行。
他们正说着,就接到了通知,说是庵歌姬和冥冥进入任务地点后很久没有出来,也联系不上,让他们去查探下情况。
两个少年收到消息后就朝外走去,路上恰好碰见家入硝子,对方来找他们询问昨日咒术局会议的事件。
“诶!?真的是奏吗?!!”家入硝子感觉整件事变得扑朔迷离又让人震惊,他们的奏当时竟然假死,还花了一年时间坐上咒术局总监的位置,虽然被骗了不少眼泪,但还是很庆幸的。
她在看到两个少年给出肯定的回应后,眼眶倏地一热,隐约有水光在其中闪烁。
太好了……奏还在……
她一定要过去好好地给这个一言不合就离开的小坏蛋一个窒息的拥抱!
三人正好聚齐,便一起前往庵歌姬和冥冥所在的地点,五条悟凭一己之力轻松解决,结果忘记放帐,回去后被夜蛾正道狠狠敲了个暴栗。
本以为被教训过之后可以从学校离开去找奏,然而夜蛾正道话锋一转,把保护星浆体的任务交给了五条悟和夏油杰二人。
“只是保护吗?”五条悟抓住了这一关键词,有些奇怪道,“就是说即使天元不和星浆体同化也没有关系咯?”
“没错,目前主要是名为Q的诅咒师团体盯上了星浆体,你们只要保护她就可以了。”夜蛾正道刚毅的面容显得十分谨慎,他也是接到了上面的通知,并没有硬性要求一定要同化。
想到传达这一命令的上级很可能是如今的总监,也就是他曾经的学生,他的神色带着几分忧虑。
虽然他对这个结果很意外,但更多的是担心。
在这时候揭露身份,无疑是把自己推向浪潮中心,既要站稳脚跟,又要应对四面的压力,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不过少年既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就足以说明对方的能力,他应该相信对方才对。
五条悟和夏油杰得到了答复,随后便前往星浆体天内子的住处,希望能够早点收工解决。
……
总监办公室内,神宫寺奏依旧在一片阴影中处工作。
从昨天开始,舆论就在发酵,今天就有不少人暗中做些小动作,或是在给他批阅文件中对他过去的事进行严厉的口诛笔伐,企图给他造成压力。
神宫寺奏给每个文件都给予了批复,同时让禅院甚尔把那些做小动作的人一一揪出来,给尚且没有动作的人一个警告。
中途休息的时候,他在一众傀儡间探视了一圈,确认了五条悟等人有在好好保护星浆体,而盘星教的代表事在得到他的指示后并没有擅自行动,惠那里也没有异样。
注意力来到虎杖附近,从他安排在隔壁的傀儡的视野中,看到窗外有个小小的人影在走动。
是虎杖悠仁,男孩和惠差不多大,粉色短发稍显柔软,一双棕色眼眸十分明亮有神。
只是男孩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领口像是被人用力扯过,有些皱巴巴的,个别地方好像沾到了灰尘。
神宫寺奏控制着傀儡从屋内出去,在门口正好碰到了独自一人走回来的男孩。
男孩注意到邻居走了出来,扭过头扬起微笑向对方打招呼,“佐贺先生日安。”
神宫寺奏从名为佐贺的傀儡的视线中,看到了虎杖脸上的灰土痕迹,还有胳膊和膝盖上的擦伤,便将一缕意识附着在了傀儡身上。
“悠仁,你怎么受伤了?”
虎杖悠仁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肘,这是他被人推倒后在地上蹭到的,现在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他放下手,笑容毫无阴霾,“不小心摔的,嘿嘿。”
只是摔跤的话,要造成这样的擦伤得要摔两次,神宫寺奏猜到对方可能是跟附近的小孩起冲突了。
“我这里有医药箱,帮你擦点药。”他对男孩说道。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本来想婉拒,但却觉得今天的佐贺先生好像有点不一样。
自从佐贺先生办到隔壁后,他就经常见到对方一个人来往,有时候看到自己也只是平静地打招呼,并没有过多接触。
他以为佐贺先生会一直这样下去,也习惯了对方平淡的回应,没想到现在竟然主动要给他擦药。
爸爸妈妈不知道去了哪里,除了爷爷之外,虎杖悠仁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被人这么关心过了,他心下一动,有些好奇地走进了佐贺宅。
神宫寺奏把医药箱拿了出来,让男孩坐在客厅沙发上,捏着男孩的手腕轻轻擦拭清。
在清伤口的时候会有些痛,男孩却平静地眨着眼,一声也没吭。
神宫寺奏不清楚男孩会不会觉得痛,但他还是尽量放轻了动作。
在清完擦伤附近的灰土残渣后,神宫寺奏便开始给男孩涂上药水,把两处擦伤都处完后,他又去沾湿了毛巾,把男孩脸上和手上灰扑扑的痕迹都擦干净。
视线和粉发男孩对上,神宫寺奏出声问道:“虎杖打赢了吗?”
虎杖悠仁立即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还是被猜到了,随后抬手挠挠头,“赢、赢了……”
“那就好。”神宫寺奏稍稍扬起嘴角。
“……”虎杖悠仁有些发愣地看着面前的青年,意外地从这双总是沉寂的眼睛里看到柔和的情绪,像是变了个人。
他以为对方在知道自己和人打架了之后,会告诉他打架不对或者批评他,然而回应竟然这么平淡,貌似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佐贺先生,如果是我主动打了别人,你也不会觉得生气吗?”
听到男孩迟疑的询问,神宫寺奏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如果你有不得不出手的由,那就没关系。”
“而且问题并不在于你是不是主动,我会不会生气,而取决于你自己的内心,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好。”说着,他伸出手指按在男孩的心口。
虎杖悠仁闻言眼睛微微睁大,被碰触的心口好似有一股暖流涌入。
他看向面前的青年,缓缓弯起唇角,“好的,我记住了,谢谢你佐贺先生。”
神宫寺奏看着虽然同样是一头粉头发,却比宿傩阳光开朗数倍的男孩,抬手在对方柔软的短发上摸了一把。
被摸了脑袋的虎杖心情更好,转念想到什么,“佐贺先生……你今天怎么有点不一样?”
你是佐贺先生吗?
神宫寺奏发觉男孩格外敏锐,收回手后与男孩平视,“悠仁,我一直都是佐贺,你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好的……”虎杖悠仁懵懂地眨着眼睛,分明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和过去的佐贺先生全然不同的身影,但他还是记下了。
他觉得这个佐贺先生很好。
“好了,你快些回去吧。”神宫寺奏弯起唇角说道。
虎杖悠仁点点头,刚要动作就僵了一瞬,随后小心翼翼地看着青年开口:“佐贺先生,你不要告诉我爷爷……”
一会儿爷爷看到了问起来,他还是说自己是摔伤的,不然肯定要被爷爷狠狠训一顿。
“嗯。”神宫寺奏应下。
虎杖悠仁得到了保证,立刻又喜笑颜开,手脚利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向屋子的主人挥手告别。
“真的很谢谢你,佐贺先生,我先回去了!”
“再见。”
粉发男孩带着微笑离开了屋子,神宫寺奏看了数秒,才将意识抽回,让傀儡继续按制定的轨迹行动。
羂索……
神宫寺奏还未发现对方的行踪,但他知道,总有一天,这个男人会再次改头换貌来到他身边。
在这之前,他不能再让对方对自己关照的人做出什么事来。
在五条悟和夏油杰保护星浆体的同时,他打算前往位于咒术高专下的薨星宫找天元来一次时隔数百年的谈话。
之前见到对方的时候就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了,虽然经过了几次同化,但临近同化期限,对方应该还是没什么人样。
现在禅院甚尔在忙着处引起骚乱的人,他也不会顾忌那些在暗处虎视眈眈的人,于是决定趁下午这段时间前往。
神宫寺奏出发时并没有告知任何人,只有夜蛾正道接到总监会来高专的消息,在少年抵达之前,就在门口等候着了。
面部轮廓刚毅的男人站在门口,看到向这里驶来的车辆,被墨镜遮挡的眼眸越发凝重。
轿车在他身侧停下,后座车门随后打开,最先看到的是一只带着黑手套的手,接着是穿着修身西裤的腿迈了出来。
在夜蛾正道的目光下,一个身披黑色斗篷,头戴兜帽的年轻人从车中走下,一步步来到他面前。
年轻人抬手将几乎挡住他半张脸的兜帽向上撩起一些,露出那张隐匿许久的精致面容,黑色短发几乎和黑色的兜帽融为一体。
“好久不见,夜蛾老师。”
即便早就知道,夜蛾正道在亲眼看到少年的脸庞时仍旧瞳孔轻颤,默了半晌才开口:“好久不见……奏……或许我应该叫你总监。”
“和以前一样就好。”神宫寺奏并不介意怎么称呼他,对他弯了弯眉眼,随即放下兜帽,“那么请带我去忌库吧。”
“好……”夜蛾正道沉声回应,转身走在前面给少年带路。
一路上他都没有主动问对方什么,只是自己在心里揣度。
因为问再多,少年过去已经隐瞒了那么久,不一定会如实回答。
忌库是进入薨星宫的入口,但真正通往薨星宫的门却是在一千多扇门中选择一个,找错的话依旧无法接近天元所在的位置。
神宫寺奏对此已经了然于心,在进入忌库前,一只麻雀停在了他的肩头。
他对夜蛾正道说完谢谢,就独自走了进去。
肩上的麻雀是他的“眼睛”,靠着这个他顺利穿过了密道,通过升降梯来到薨星宫本殿。
偌大的地下空间中,建筑呈环形围绕着一株巨树,位于正中央的树干上缠绕着粗绳。
神宫寺奏在四周环视一圈,便走向诸多拱门的其中一扇。
走在漆黑的通道中,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的脚步声,还有声音被墙壁反馈回来的回声。
没多久,眼前的光亮更为充足,从拱门的通道走出,来到一片白茫茫的空间,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衣、长相怪异的存在立在那里。
“你来了,神子殿下。”形貌比过去更为夸张的天元对少年微微颔首。
神宫寺奏走过去,同时将兜帽摘下来,“看样子你对外面的事都很了解,天元。”
连他会来这件事都提前知道了。
天元并没有否认,“是的,外面发生的事我一直都很清楚,这数百年里发生的事我都可以一一讲与殿下听。”
“所以你也知道羂索做了什么吧?”
“没错。”
神宫寺奏没问别的,直接让他说出来,随后便得知了羂索如何创造出咒胎九相图,与术师签订契约接收咒物的事件大致细节。
这么明显是要搞事情,结果天元就一直旁观?
就算不能离开结界,也可以联系其他术师不是么?
“天元,你所谓的大义到底是什么?”神宫寺奏眉眼冷下来,上挑的凤眸闪过锐利的锋芒,“是沉默吗?”
“殿下应该知道,结界需要我在其中维持,所以我不能轻易离开。”
“我不否认这一点……算了……”
神宫寺奏不想和念天差地别的人多说,不过在这之后,天元并不能算是人了,“我只是来告知你,你以后不用再同化了。”
“其实在同化过几次后你也发现了吧,拥有结界术的你,在这五百年间能够很好地保持智。”
这些信息,都是他在达成通关条件后得到的,任务中心还给出了参考方案。
神宫寺奏选择的,就是放弃同化使得天元进化的分支。
天元对此也有了大致感知,没想到少年这么了解,“我也曾思考过同化的意义,除了让我能维持人类形态,在智上的维持似乎并不具有重大影响。”
神宫寺奏听他说出这种话,忽然觉得对方可能并不在乎那些在这几百年里和他同化失去生命的星浆体。
还是和以前一样傲慢……
“既然如此,你就继续留在这里吧,永生永世不得离开。”神宫寺奏嘴角扯起一抹冷笑,让肩上的麻雀在这个只有一片空白的地方环视一圈。
天元垂首,“如殿下所愿……”
拥有不死术式的他已经在这里独自待了上百年,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如今能再看一眼回归的殿下,也不算亏。
殿下即使在离开的时候,也不忘向人们施与恩惠,神树的结界起码阻挡了百年的诅咒侵扰,这一切他都记在心里。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将神宫寺奏的话听了进去。
数百年,不过弹指一瞬。
神宫寺奏在离开前布下了新的结界术,作为吸收诅咒转化为结界能量的中枢,之后只要在外面的几个特定地方设置吸收传输诅咒的结界即可。
做完这一切,他也耗费了大量心神,走出薨星宫时已有力竭之势。
夜蛾正道一直在忌库外等待,看到少年缓步走出来,始终紧锁的眉心稍稍放松。
“奏,今后的事,大家都可以帮你分担。”他对咒术局之前的动荡稍有些了解,可以确定的是少年隐瞒了几乎所有人,自己一个人走到了现在。
神宫寺奏也明白,他一个人并不能做到长久,迟早是要交给可以信任的人接手,“我知道。”
时间已经临近傍晚,他和夜蛾正道走出去时,在转角处遇到了两个走过来一年级的学生。
黑发少年眼睛圆圆的,对身边的金发少年说道:“为什么五条前辈要把这么重要的保护任务交给我们啊?虽然他说都是一群杂鱼,但感觉和我们之间的差距完全不是一个层次吧?”
“可能是懒……”金发少年还未说完,就被夜蛾正道的声音打断。
“灰原,你说五条悟把任务转交给你们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两个少年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被最不该听到的人正巧听到了,向前走的脚步顿住。
灰原雄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啊,这个……是的……”
就在不久前,五条前辈以丰厚的报酬把这个任务转交给了他们,说是大鱼都被处掉了,剩下的小杂鱼没时间管。
“这臭小子,一天不看着就开始胡搞。”夜蛾正道的拳头硬了,转头看向神宫寺奏,觉得五条悟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想快点和对方见面。
这时,两个一年级才注意到夜蛾正道身后的人,视线不由一顿。
那人戴着兜帽,修长单薄的身体都藏在黑色的斗篷下,只能看到线条流畅的下半张脸,淡粉的唇抿起清浅弧度,看上去年纪不大。
注意到两个少年都在观察神宫寺奏,夜蛾正道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不用过去了,就让他在那待着,我会跟他联系的。”
“哦哦……好的夜蛾老师。”灰原雄也不觉得可惜,打算和七海建人一同原路返回,目光却不由停留在夜蛾正道身后。
神宫寺奏对这两个少年早有印象,都是日后咒术界运转的根基,将注意力从二者身上移开,继续和夜蛾正道向外走去。
“诅咒师团体只剩下部分残党,差不多可以让悟他们回来了,之后我会安排人收拾干净的。”神宫寺奏通过傀儡观察到星浆体那边的情况,觉得就算这样让五条悟和夏油杰守在人家里一整夜,也不一定能等到送上门的残党。
还是让他主动去找效率比较快。
夜蛾正道闻言神色稍顿,“好,我会跟他们说的。”
他虽然知道少年的打算,但总觉得对方有些太纵容五条悟了。
把少年送到车前,临别时,夜蛾正道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担忧出声了:“奏,你要注意身体。”
“嗯,我会的。”神宫寺奏对他回以微笑,随后便坐进了后座。
车辆很快启动,在夜蛾正道的注视下远去。
这个时间正好可以去接惠回家,神宫寺奏已经在手机上联系好托班老师,到了老师家后就可以直接带惠回去。
禅院甚尔今天也要加班,他思索着要不要在途经的料店打包点晚饭带回去。
到了老师家之后,神宫寺奏拉着惠的手和老师告别,和惠一同坐车回家。
一路上,惠都在跟他分享今天的收获,更因为他来接自己回家,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意。
神宫寺奏静静听着,时不时给予回应。
在经过一条商业街时,正值红灯,神宫寺奏忽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那人正在四处发名片。
然而路过的行人都不会注意到这个身影,对自己口袋里或者包里多了一张名片的事更是毫无察觉。
他见这里有不少料店,心里也有了决定,便让司机在路边停下,让惠在车里等他。
径直走到那个独自忙碌的身影边上,神宫寺奏叫了对方一声:“夜斗。”
穿着运动衣的黑发男性扭过头,看到神宫寺奏的脸后立即睁大了眼睛,“奏!真的是你!?”
他之前一直都以为少年只是长得像而已,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来找他,还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在做什么?”神宫寺奏还记得夜斗想要成为福神来着,感觉从最初遇到对方就一直不太顺利的样子。
“为了能收到委托在发名片,没办法,我现在还是籍籍无名的小神,只能靠这种方式找活干啦。”夜斗有些窘迫地笑了笑,然后强行振作起精神来,“不过我现在已经攒了些财富了哦,相信不久就能拥有自己的神社啦!”
神宫寺奏没打算和他多聊,点了点头让他继续努力,就去料店点餐打包。
夜斗看着少年的背影,对于麻仓叶王和羂索等人的事有些不知该不该告诉对方。
而且麻仓叶王现在还在国外,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阻止对方。
他看着黑发少年拿着打包的食物坐上车,车里貌似还有个小男孩,心想既然对方已经过上了有孩子的平静生活,还是不要说这些糟心事比较好。
轿车继续开往神宫寺奏的住宅。
神宫寺奏一路上把几个跟踪的可疑人物处掉了,已经没有精力去探查傀儡周围的情况了,但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松懈,
除了部分咒术局的人想要铲除他,还有诅咒师想要借此机会让咒术界大乱,他的项上人头已经登在了悬赏网页,日后会有更多人蜂拥而上。
他强迫自己绷紧神经,着重关注安排在住宅周边的傀儡。
果不其然在角落里找到了埋伏着的诅咒师。
既然是诅咒师,那么处起来就不需要心负担。
他通过释放傀儡身上的黑色物质悄悄没入诅咒师的口鼻,钻入体内慢慢控制了这具躯体。
做完这些,他靠在车座背上喘了口气,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惠坐在他身旁,留意到这个变化,连忙握住他的手,关心地问道:“小爸爸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手心下的手指微微发凉,这个温度在气温上升的五月显得过于低了。
神宫寺奏对他抿唇一笑,“我没事,就是有些累而已。”
“小爸爸工作好辛苦……”惠眉心依旧蹙着,心想要是自己能赚钱养家就好了,这样小爸爸就可以天天在家里休息,不至于累成这样。
神宫寺奏摸了摸男孩的脑袋,但很快就放下了手,他快使不上力气了。
他询问系统有没有可以暂时恢复气力的道具,系统却说在负面效果的加持下,一切增益道具都会被削弱效果,相当于没有用。
只有尽快消除恨意值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看来只能扛过去了么……
过了一会儿,轿车停在住宅边上,神宫寺奏和惠一同下车,一手拿着打包的袋子,一手牵着惠的手,抬步向门口走去。
他走得有些慢,惠就拉着他的手,抬眼关注着他的情况,陪他一步步来到门口。
神宫寺奏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到极限了,来到门前后将手撑在墙面上缓了缓,才取出钥匙开门。
捏着钥匙的手发软无力,又在视角差的影响下试了几次才插入钥匙孔中。
惠在一旁关切地看着,攥着他的裤子心里紧张不已。
就在这时,住宅附近的某幢高楼上,趴伏在楼顶的狙击手将手指扣在扳机上,准心瞄准了黑发少年的后脑。
“什么咒术局总监,在我的狙击.枪下,就是一具尸体……”
正当他要将扳机扣下时,黑发少年忽然转过了头,朝着他的方向微微抬起下巴,勾起唇角,精致的面容绽开浓稠的笑意。
那双血一般的红眸正盯着他,仿佛没有感情的死神无声地向他宣告死刑。
与此同时,一只纯黑的乌鸦从他身后飞来,恰好悬停在他头顶上方。
现在……谁才是尸体呢?
神宫寺奏弯起的眼眸很快就冷了下来,忍着晕眩转回去,将门打开。
惠看到他刚才的举动,也跟着向后面看了一眼,结果只看到一片亮着灯光的房子,他只能扭回来,好奇地问道:“小爸爸,刚才你在看什么啊?后面什么都没有哇。”
“没什么……”只是尸体罢了。
神宫寺奏带着惠进入住宅,放下打包袋,在玄关处换鞋,动作有几分凝滞。
惠见他这么累,就主动把打包袋拿了进去,踮起脚尖放在了餐桌上。
等他再回过头时,却迟迟不见黑发少年从玄关过来,连忙走过去查看。
走到了玄关处,却见神宫寺奏竟然直接倒在了地板上,双眼紧闭,张着嘴轻轻呼吸着。
“小爸爸!你没事吧?”惠焦急地蹲在少年身边,伸手摸向对方的额头,并没有很烫,又试着晃了晃少年的肩,却根本无法将人唤醒。
“叮咚——”
这时,门铃忽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