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所谓因果20
她们出来的时间不是饭点, 但店里的人依旧不少。每张桌子上面都摆上几晚粉丝,红油上面飘着腾腾热气,一盘子鸭货, 还有冰镇的玻璃瓶汽水。
和她们只有一道围栏隔着的邻座坐了一对情侣,一个女孩子夹起碗中的鸭血, 非要让另一人尝尝,说加了醋的才好吃。
另一个女生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抗拒着张开了嘴, 咬下她筷子上的食物。
“怎么样, 是不是很好吃?”前者兴奋地问。
“不好吃。”后者皱着脸回答。
“不好吃你怎么还吃,肯定是口是心非!”
被迫吃醋的女生就看着自己胡搅蛮缠的恋人,露出无奈的笑。
燕衔川偷偷收回耳朵,视线落到对面人身前的鸭血粉丝上, 忽然觉得舌头有点寂寞, 牙齿也想嚼点儿什么。
她仓促地捧起饮料杯, 悄悄啃了啃吸管。
服务生端上主食没过多久, 就送来了切好的鸭货,分开的鸭头, 两个鸭掌,还有一团鸭肠,数根鸭舌, 它们分门别类地整齐码在白色瓷盘里, 无声地展示人类是怎么对待一只死去的鸭子的。
倘若鸭子也能发展出文明,势必讨伐人类这个残暴可怕的杀鸭狂魔。
而燕衔川戴上手套,喜滋滋地咬掉鸭舌上的软肉, 被辣得直喝水, 心不在焉地想:这么好吃, 如果真有鸭子部落,她就把一整个部落都抓起来都腌了吃掉。
吃过饭,路过快餐店,鹿鸣秋又进去买了两根甜筒,两人一人一个,手牵着手走出小吃街,来到道路宽阔的主街上,她招了招手,叫停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碧竹苑。”
“好嘞,请系好安全带。”司机是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人,方向盘一转,油门一踩,就汇入了车流里。
“两位是本地的还是游客啊?”他很热情地问。
“是游客,来月城旅游的,咱们这儿有什么景点推荐吗?”鹿鸣秋笑吟吟地和司机搭上了话。
“那可太有了!”司机很高兴地说,“旅游来月城才是来对地方了。最要去的就是咱们月城博物馆了,这可是全联邦最大的博物馆,里面摆放的都是文物都是上千年的,还有各种化石。再一个就是瑶池了,你们年轻人喜欢,是个游乐场,什么玩儿的都有。”
“还有一个必须要去的,就是皇城。虽然其中一部分是私人住宅不对外开放,可是还有很大的区域是让游客参观的。我去过两回,那叫一个气派!”
“别看我是个出租司机,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后来还是觉得月城最好,咱们月城是最漂亮的,人也是最热情的。”
“对了,那个牡丹亭的连锁店,别去吃,骗人的,里面东西又贵又不好吃,都是骗外地游客的。东西做那么难吃,真给我们月城丢脸。”
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自己居住的城市,也很有认同感。
两个人聊得热热闹闹的,燕衔川却一个字也没听进耳朵里。
上了车以后,她们的手就自然而然地分开了。燕衔川把手放在腿上,交握着,右手拇指抵住左手手心,却也阻止不了掌心的热度逐渐流逝。
想重新牵手……这念头在她脑子里一晃而过,却如同一道惊雷炸开,燕衔川近乎惊惶地反问自己,我在想什么?
她攥紧手心,那些不寻常的渴求,对亲昵的贪婪,不堪的臆想,此刻如同一道道晴天霹雳,挨个劈在她的头上。
这是她吗?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不论是友情,还是爱情,在以往都是她嗤之以鼻的东西不是吗?她不屑于获得一段亲密关系,不需要来自情感方面的牵绊,这些都是累赘,是低智的蠢人才会渴望拥有的东西。
等等……燕衔川的目光忽然呆滞,瞳孔像是一道扩散的圆环,彰显出主人公迷茫的状态。
我是不是,刚刚是不是,说了爱情……?
她咯吱咯吱地转过头,望向笑意盈盈的鹿鸣秋,后者注意到她的视线,扬了扬眉,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燕衔川猛地转过脑袋,虚焦地将目光投向车窗外面。
我疯了,我确确实实是疯了。一个疯子的想法怎么可信呢?精神病患者是根本不具备正常的思维逻辑的!
像是大冬天被从暖和的被窝直接丢进冰湖里,燕衔川几乎要从外到里地打起哆嗦来。她绞尽脑汁地回想自己的诊断病单,医生是怎么说的,情感缺失,缺失……缺失的是哪部分情感来着?
同理心?
她随便想象了一下什么小孩摔倒,残疾人乞讨之类的画面,心满意足地得出结论,可以,没有感觉。
然后呢?爱情呢,她没测过爱情吗?燕衔川神经质地啃起自己的手指头。
她每年都会去做一次心理评估,父母带着她,对她说,这是家庭体检,为了不让她有疑心,觉得自己是特殊群体,两个家长也会一起做评估测试,然后得出一切正常的结论。
父母是正常的普通人,她是正常的心理变态。
但燕衔川的确很聪明,她早早就发觉了自己和同龄人的不同,并选择隐瞒了这一发现。
根据等价交换的原则,父母对她倾注了数不尽的关爱和心血,她理应有所回报,不让自己有所亏欠。
所以她扮演好一个普通人,学习掌握社会的基本规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一件事。
这和亲情绝对没有关系,绝对没有。
那么爱情呢?医生是怎么说的?
燕衔川去卫生间回来,在门口听到只言片语。
“她的心理状态非常稳定,是我见过情绪最稳定的人。通常情况下,大多数心理病态患者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或者说,他们并不想控制。他可能觉得一个人说话很烦,就给他一巴掌,更严重的直接将其杀害,有人管这个叫激情犯罪。”
“但我并不这样认为,这类人没有常人的那种激情,他觉得对方很烦,打一巴掌,让他闭嘴,和杀掉他是一个效果,也是让他闭嘴,两种行动的结果是一样的。所以一个巴掌和一次行凶在他这里也是一样的,只是为了达成目的而进行的一种手段,两者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至于这两种办法,有没有违反公序良俗,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但在她身上,我看到了克制,她会理性地、有意地选择社会伤害最小的一种方式去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一切都是二位的功劳。”
“这类人群感受不到爱吗?我不这么认为。家庭环境对人的影响是极大的,一个人会长成什么性格,和他的家庭脱不了干系。”
“倘若家庭能让一个人患上偏执暴躁或者抑郁悲观的病症,把一个好好的人变成病患,那为什么不能让一个病患,变成一个好好的人呢?”
燕衔川就听到这儿,她敲门进去,里面的人纷纷闭上嘴巴,换了个话题。
母亲说她又考了全班第一,脸上是难掩的自豪,三个人又聊起家长里短,像是长久不见的亲朋。
临走时,穿着暖色调衣服的医生有着温和的笑容,对他们说:“今年也是,一切正常,要继续加油啊。”
燕衔川礼貌地跟医生道了别,随着父母走出房间,来到地下停车场。
父亲拉开车门,等她和母亲都坐进车里,才坐上驾驶座,兴高采烈地说:“咱们去吃大餐,怎么样?川川宝贝有没有想吃的?”
……
“阿川?”
有人拍了拍她的胳膊,燕衔川一下惊醒,转过头去,鹿鸣秋笑着说:“该下车了,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她对司机笑了下,“谢谢师傅,师傅慢走。”
司机摆了摆手,“客气啥,玩儿的高兴啊!”
燕衔川安静地下车,原本慌乱的心情却不知不觉平静下来。
“你的手怎么了?”鹿鸣秋目光一凝。
燕衔川低头,看到自己手指上有一圈齿痕,正在向外渗血,疼痛姗姗来迟。她把手指放进嘴里,舌尖卷掉上面的血珠,留下一口甜腥味儿。
“好了。”她抽回手指,上面只剩下亮闪闪的水痕,血迹则消失得无影无踪。
鹿鸣秋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有千言万语涌在喉头,但她什么也没说,从兜里掏出一片酒精湿巾,和一卷纱布。
燕衔川默默伸出手,最后得到了一个白色蝴蝶结指套。
碧竹苑也是一栋高档小区,仿古式的建筑风格,刚进门,走上石子路,两旁就是人工栽种的竹林,风吹过时沙沙作响。
沿着石子路向里走,要先路过一个人工湖,里面栽种了许多荷花,不过这个季节,荷花早就谢了,只剩下片片荷叶,有锦鲤在其中穿行,各个都肥肥胖胖,显然伙食极好。
“燕家每年都会祭祖,这是一件大事。”鹿鸣秋打破寂静的空气,轻声说道,“你需要一件合适的礼服。”
燕衔川抗拒地说:“我不想穿高跟鞋。”
鹿鸣秋笑出声,“不用穿,礼服也有很多种,不是只有裙子和高跟鞋。一会儿回去看看当季的新品,你在里面挑几件差不多的。”
“衣服寄回来还需要先试一试,有不适合的的地方再改,这方面不用操心,你只需要挑自己喜欢的衣服就好,剩下的都交给造型师。”
“不过。”她有些迟疑兼忧心地说,“有一些事你不太清楚,你在燕家的风评口碑都不是很好,很受排挤,所以去祭祖,难免要受到一些冷言冷语。”
“我不会惹事的。”燕衔川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语气认真地说,“到时候我一句话都不说。”
“也不动手。”她又补充了一句,“真的。”
“好。”鹿鸣秋笑得温柔,“我相信你。就是要委屈你了,不如你想个礼物?”
“那我要认真想一想。”燕衔川说着,视线轻轻落到对方身上。
想一想本不应该出现的情感,到底是我的偏激臆测,还是确有实事。是因短暂□□激发的占有,还是……我确确实实,喜欢上了一个人。
什么是喜欢。
是长久的想念,无形的牵绊,还是身体的渴望,片刻的温存?
假使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言听计从,这叫喜欢吗?
回到房间后,燕衔川把自己埋进枕头里,在困惑中输入这个问题,去问万能的搜索引擎,问广大的网友们。
然后她得到回答——这不是喜欢,是舔狗啊兄弟!
舔狗是什么东西,她不解地查了一下,低声念道:“舔狗,意思是指对方对自己没有好感,还一再地放下尊严地用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人。”
“胡说八道!”她怒气冲冲地锤了一下床,差点儿给床板造成不可逆的巨大伤害,“胡说八道!我才不是什么舔狗!”
“让我看看,注册地址……玉卢市山冈区是吗?”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生气)(一拳把床打折)(从天台上跳起)(随机挑选一只老鹰揪掉翅膀插自己身上)(决定飞去线下约架)
床(哀嚎):所以没有人为我发声是吗?
无辜老鹰:哈喽?你好?礼貌你吗?
哈哈哈哈!是这样的,已经成年好几年的我,在长久吃不到可乐鸡翅后,流下了委屈的眼泪,现在,我要去吃可乐鸡翅了,家人们,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第62章 所谓因果21
玉卢市就在月城旁边, 动车只要两个小时。
燕衔川搜了搜车票,刚要买上一张,忽然想起明天要去看礼服, 才勉勉强强退出了购票页面。
再回到原来的论坛里,底下已经讨论开了, 说得也都是大差不差,诸如一些“你陷进去了”“没救了”“搞到纯爱了”之类的话。
有人让她具体说说, 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认识的, 帮她分析分析。
三个臭皮匠还能抵一个诸葛亮呢,况且这些素未谋面的陌生网友,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上,又拥有她不曾有过的情感, 或许真的能帮她答疑解惑。
燕衔川整理了一下过往经历, 抹掉具体人事, 简单说道:“我们是父母介绍认识的, 她是个很聪明,很有毅力的人, 做事体贴周到,谈吐很温柔。有自己的事业,有理想, 有目标, 有追求。”
写着写着,她逐渐陷入回忆中,“不管遇到什么大事, 她总是很冷静, 第一时间想出合适的办法, 是很多人的精神支柱。”
“她又很宽容,很包容,很会聊天。她的脸,是我见过最美的,灵魂也是。”
“好极了。”一个人回复道,“这不是什么喜欢什么是喜欢啊。”
“我不明白。”燕衔川困惑地说,“喜欢是什么样的?”
“哎呦,这真的是。”另一个人又回她,“那我问你,她在你这里是特殊的吗?和别人都不一样的。”
“是的。”燕衔川回答。
“来,我再问你,你为什么总听她的话?”那人说道。
“因为她说的都是对的。”她如实地说。
“怎么可能有人说的都是对啊,又不是神仙,你这滤镜都要超标了姐姐!”那人啼笑皆非,“你再看看自己刚刚说的,从头到尾全是夸的话,一点儿缺点没有,一个人会没有缺点吗?不会,但是你却看不到,为什么,很简单,因为你的眼睛被爱情蒙蔽了!”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搞纯爱,离了大谱了。”
燕衔川看了他的话,再回过头看自己写的评论,赫然发现,的确如此。
人都是有缺点的,人无完人,鹿鸣秋会没有吗?
她认真思索,努力回想,想得冷汗津津,方寸大乱,只因她确确实实找不出任何不好的地方。
鹿鸣秋整个人在她心里都是闪闪发光,完美无缺的。
她怔愣着,艰难的转动视线,落到最新一条回复上——第一次喜欢人是这样的,我当初也是,喜欢上了认识很久的朋友,看到他和别人出去玩,吃饭,就会生气,当时以为是占有欲,觉得他有新朋友,不带我,后来三个人一起出去,我也没有很开心。
然后我才知道,我不是因为出去玩没带我不开心,而是想要他只和我在一起。
再后来我把他强吻了,才知道他早就暗恋我了。嗯,我们现在很幸福。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一定要勇敢追求,不要错过,错过了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喜欢。
所以这就是喜欢。
起初,她总是发呆,经常漫无目的地放空大脑,现在她发呆时,十次有十次都想到鹿鸣秋。
想她的眉毛,想她的蓝眼睛,想她柔软的唇,温柔的笑,想她专注的眼神,冷酷的杀意。
想她甜蜜温暖的呼吸。
然后她的心口也热热的,胀胀的,像是有什么鼓动着,呼之欲出,她却说不出来。
原来这是喜欢。
燕衔川手足无措地从床上爬起来,在空地上无意识地绕了两圈。这是好事啊,这是天大的好事!
她知道了喜欢,明白了爱,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吗?
她风一样地冲出门,冲到走廊上,脚步却慢慢停住,站在原地对着天蓝色的走廊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随后慢吞吞地转身下楼,去冰箱里翻了翻,什么都没有。
她就推开门,下了楼,去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超市,给自己买了一份甜筒。
夜风很凉,带着秋天的气息。
燕衔川就坐到荷花池旁边的长椅上,盯着一盏暖黄色的莲花宫灯。
每年的元宵节都有灯会,晚上要比白天还热闹,各式各样的灯笼高高挂起,比夜空的繁星还要多。冬天是很冷的,天上还飘着碎雪,不过人的热情却能冲散冷气,燕衔川被裹得严严实实,带着红色的绒帽,像是一只火狐狸盘在头上,人被爸爸抱着,手被妈妈牵着,在各个小摊中穿梭。
没过一会儿,她身上就多了很多小物件,编织的手串,趴着小老虎的发夹,手里还拿着一根草莓糖葫芦。
她刚换了两颗牙,还有一个摇摇欲坠,只能用另一边艰难地啃。不过糖葫芦又甜又脆,困难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过了一会儿,当爸爸的把她放下,看中了摊子上的几个宫灯,说是可以放的,做妈妈的就跟着他一起挑,又在上面写字许愿。
燕衔川乖乖站在原地,啃自己的糖葫芦,这时候忽然来了一个小男孩,瞧着和她差不多大,上去就抢走了她手里的糖葫芦,冲身后一个中年妇女大喊:“我就要这个!”
燕衔川有些不高兴了,用缓慢却清晰的声音说:“还给我。”
“不给,我就要这个!”小男孩神气极了,拿着糖葫芦在她眼前显摆,还直接上去咬了一口。
那妇女就说:“我家小腾是喜欢你,才要你的糖葫芦,要不然他才不要,这都别人吃过的东西,脏得很。”
燕衔川转动视线,看了看母子两人如出一辙的满是横肉的脸,又低头看了看有些松动的地砖,最后,她回过身,拉了拉母亲的衣角,说:“妈妈,他抢我东西。”
妈妈低下头,看到她空空如也的手,再瞧见得意洋洋的小男孩,秀丽温婉的脸顿时冷了下来,大声说:“这谁家孩子,没有父母管着吗?怎么随便抢别人吃的啊,他父母呢?这么小的小孩儿出来玩父母怎么不跟着啊,是不是走丢了,赶紧报警啊!”
她这一喊,周围的人瞬间就都看了过来。
中年妇女垮起一张脸,“你什么意思啊!我就是他妈,就在旁边站着呢!眼睛不好使就配副眼镜,没见过女的嗓门这么大的。”
妈妈笑吟吟地说:“原来有亲妈呀,我以为没有呢,你眼神好,没看见自己家小孩儿抢我女儿糖葫芦吗?选择性失明?”
中年妇女抖着脸上的肥肉,剜了她一眼,“我们小腾是喜欢她,才拿她的吃的,别人家的还不要呢!”
爸爸一拍大腿,大呼小叫地说:“原来国家推出了新律条,只要有喜欢的名头,就能实施抢劫!我真是太久不关注时政新闻了,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
几个大人唇枪舌剑地吵了起来,燕衔川盯着那个胖墩,见他注意到自己后,冲他翻了个白眼,又比了一个垃圾的手势。
两个小孩子,身高矮,没人注意她干了什么,但胖墩大叫着冲过去要撞人的举动,却不会被任何人忽略。
“还想打人是吧!报警!”
最后是街口维持秩序的巡警赶了过来,批评了那对母子,又罚了钱,让他们做赔偿和道歉。
燕衔川故意笑了一下,让胖墩看见,他立刻不干,又大吵大闹起来,巡警见到,又批评了两句,让她好好管教孩子。妇女一边赔罪赔笑,一边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爸爸就故作神秘地说:“今天有个大功臣,猜猜是谁?”
妈妈很是捧场,“哇!是谁呢?究竟是谁呢?”
“就是我们的川川宝贝!”爸爸把她举起来,让她像个小英雄似的,接受父母的欢呼。
妈妈把一支甜筒放进她的手里,摸了摸她的脑袋:“今天川川很棒,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奖励你一个甜筒。”
燕衔川很快把它吃完了,没吃够,还想要一个。
“不行哦。”妈妈温柔地说,“不可以吃太多甜食,会蛀牙的。不过呢,你要是想吃,也有一个办法。”
她话音一转,说道:“之前是不是教了川川宝贝很多东西嘛,为了验证你都记不记得,有没有实践过,从今天开始,就定下一个规矩。”
“如果你控制住了脾气,按照爸爸妈妈教你的方法做了一件事,就会得到一次奖励。”
“甜筒?”燕衔川眨了几下眼睛。
“可以!”妈妈斩钉截铁地说。
“蛋糕?”燕衔川又说。
“都可以!”妈妈认真地说,“但是不能说谎,说谎是不对的。”
……
夜风将宫灯下面的流苏吹起,一个夜跑的人牵着金棕色长毛的大狗从燕衔川面前跑过,大狗摇着尾巴,高高兴兴的,视线一直放到自己的主人身上。
她慢腾腾吃掉最后一块蛋卷皮,低声自言自语:“做得不错,继续加油。”
在木椅上又坐了好一阵,她才起身回到房间,躺回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她才下楼去吃早饭。
鹿鸣秋正在客厅做拉伸,见她下楼,就笑着说:“早上好。等一下,我叫早餐送过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燕衔川摇摇头,“没有,你随意点就好。”
“那就吃馄饨吧。”鹿鸣秋说着,将掰过头顶的腿放下来,给餐厅发了信息。
她只穿了一件运动背心和紧身裤,应该是做了很久的晨间锻炼,鬓角有些湿润,几缕碎发黏在脸旁。
“我去冲个凉。”她说。
燕衔川目送她上楼,视线从头顶一路看过,最后停在细瘦的脚腕上。
早餐送得很快,感觉鹿鸣秋没走多久,门铃就响了,让燕衔川忍不住怀疑送餐的人是不是一直在门口等着,什么时候叫他,什么时候敲门。
两碗馄饨,四个虾饺,一盘葱花蛋饼,一屉包子,两杯豆浆,五样小菜,将方形的餐桌摆得满满当当。
鹿鸣秋顶着微潮的头发下楼,就看到这人坐在餐桌旁等她。
“瞧着卖相还不错,我也没吃过这一家,看评价说还可以。”她拉开椅子坐下,拿了双筷子,“快尝尝,要是好吃,明天还点他家。”
她开始动筷,燕衔川才拿起勺子,盛了一个馄饨放进嘴里,肉馅咸香,饱含汁水,玉米清甜解腻,一口一个,简直停不下来。
“我有一件事想说。”她咬了一下筷子,目光沉静。
鹿鸣秋忽然心底升起一点不妙的预感。
“我喜欢你。”她说,用一种讨论天气的语气。“我知道自己有精神病史,你也知道。但我说的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确认过的结果。”
“这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经受刺激。”
沉默。
鹿鸣秋沉默了好一阵,这场面比她预想中要提前很多。
“抱歉,我不能回应你的感情。”她反复斟酌了半晌,最终放弃了长篇大论的委婉推辞,选择最简单,最平铺直叙的拒绝。
她也承认,这人在自己心里是特殊的,不一样的。
她甚至会做出让自己无故涉险的决定,就为了带对方去放放风。但这切切实实只属于友情的范畴,她只把她当朋友,她也只有这一个朋友。
就算未来她会日久生情,但此刻没有爱情就是没有。约定好彼此要互相坦诚,她不想骗她。
“没关系。”燕衔川反倒是很坦然,“我只是一定要说,不是强迫你非要接受。”
她垂眸,转了转豆浆杯里的吸管,表情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
不管对方拒绝还是接受,这都应该是一件好事,她却高兴不起来。
鹿鸣秋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以为她是因为得不到回应而失落,有心想说点安慰话,可是一想到,她刚拒绝过对方的表白,又转过头去安慰人,未免太荒诞了。
能说什么,要怎么说?
纵然鹿鸣秋自认自己情商尚可,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
餐厅又陷入细碎的安静。
鹿鸣秋抿了抿唇,生硬地转移话题说:“一会儿你想去商场逛一逛吗?还是我们就在试衣间用全息投影试礼服,效果没什么区别。”
“出去吧。”燕衔川轻声说,“我想出去走走。”
“好。”鹿鸣秋说。
两个人吃过饭,把垃圾收好,刚走到门口,鹿鸣秋忽然说:“这次就不用做伪装了。”
燕衔川就把手从耳钉上放下来,用自己原本的面貌,跟着她一起下了楼。
她望向对方,低声说:“那可以牵手吗?”
昨天牵手,鹿鸣秋是觉得,这样能让这人开心一点,她受了罪,又换了眼睛,既然没捅破窗户纸,稍微拉拉手也没什么。
路上很多人都牵手走路,也都是朋友,这本来就没什么特殊含义,是燕衔川有别样的心思,才将原本正常的举动变得不妥。
但是,既然挑明了,于情于理,她们都应该保持一点距离,鹿鸣秋不想做骗人感情的人。
只是她瞧着对方肉眼可见的低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这张没表情的脸上看出可怜巴巴的意味。
鹿鸣秋在心里大声叹气,心软地拉上了她的手。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小羊返场版)(眨巴眼睛):我想在床上睡,不想睡垫子。
鹿鸣秋:不行。
燕衔川(眼泪汪汪):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离开了妈妈……
鹿鸣秋:好好好!快来睡吧!
燕衔川(得寸进尺):我要把毛染成粉的。
鹿鸣秋:不行。
燕衔川(吧嗒落泪):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离开了妈妈……
鹿鸣秋(双手环胸)
燕衔川(继续落泪):都是你收养了我,我只是听说,粉色的小羊能带来好运,我想让你运气变得更好……
鹿鸣秋(自责)(大写的自责):我真不是人啊!染!这就染!
第63章 所谓因果22
月城崇尚传统文化, 也注重礼节,这座城市连流浪汉和醉鬼都少很多,为了整体市容, 燕家每年都会投入一笔钱做基础建设,在外城搭建楼房, 专门给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居住。
当然,需要很多人挤一间房, 也需要住在这里的人去工地干活, 而燕家则会为他们提供食物以及少得可怜的薪酬。
很多人流浪, 都是因为没有固定住所,找不到工作,而没有工作赚不到钱,就永远也租不起房子, 这是恶性循环。
燕家的薪水给的很少, 也就够一日三餐的量, 但这就足够了, 有可以抵御寒风的房子,能填饱肚子的食物, 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干的活虽然不轻松,但起码能活着。
燕家的口碑在月城是非常好,评价也是非常高的。
随便挑几个本地的路人问一问对燕家的看法, 得到的大多数回答都是正面评价:“虽然是财阀, 但和其他家族不一样。”
“有良心的企业家,多赚钱也是应该的。”
“月城多亏了燕家才能发展得这么好。”
这座城市的市长,正是燕家主燕闻。
市中心广场的大屏幕上, 正播放着他的新闻采访。
这位燕家主人到中年, 瞧着却很年轻, 留着八字胡,带着金边眼镜,穿着一身白色的中山装,很是儒雅,眼角有一些细纹,笑起来要明显多了。
他的皮肤光滑紧致,鼻梁高挺,有一双桃花眼,整个人是一种岁月沉淀过后的稳重优雅。
他说话的语调也很温和,不紧不慢,不像是市长,也不像是商人,倒像是一个寄情山水的诗人。
主持人说到他这些年的政绩,他就笑起来,嗓音醇和,哪怕被广场的喇叭放大也不刺耳失真,许多年轻人都忍不住抬头驻足,还有一些人发表了略显私人且不适合放在大庭广众下说出的内心想法。
在月城最受欢迎的人排行榜上,燕闻市长一直是断层的第一名。
燕衔川也抬头看了一眼这具身体的便宜父亲。凭心而论,他的样貌绝对挑不出毛病,不然也生不出自己这种颜值的女儿。
顶层家族的人几乎没有长得丑的,挑选的都是最优质的基因,哪怕只捡着父母的缺点长,也不会长得很难看,最多就是不特别好看而已。
但这么一副样貌,落到燕衔川眼里,就是面目可憎的代言人。她对这个便宜父亲一点好感都没有,也绝对不承认他的身份。
她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站在旁边安静地等鹿鸣秋签名。
大众知名度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有人会为了一点名声,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夸下许多海口,用莫须有的谎言去营造一种高高在上、与众不同的人设。
他们喜欢受人追捧,听人称赞,享受他人眼里的憧憬,把虚假当做真实,骗了别人的同时,连自己也骗。
燕衔川对这种行为并没有什么看法,想要高情商一点的回复,她会说:每个人都有选择过怎样一种生活的权利,其他人没有评价的资格,只要自己开心,问心无愧就好。
倘若要她说心里话,那就只有四个字:关我屁事。
但当点评的人从路人变成手边人,那她的说辞就大大不一样了。
她会说,鹿鸣秋受人追捧,那是非常正常,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但凡这个人长了一双眼睛,就必然、必须、一定会喜欢上她,因为鹿鸣秋就是这么好。
鹿鸣秋拟造人设,那也是事出有因,而且这个原因还非常高尚,全无私心。她使用异能,也只是起到一个辅助的作用,加速进程,就算不用异能,她身上的闪光点也足以达成同样的效果。
她就是如此完美的一个人,得到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话是这么说,燕衔川有些闷闷不乐地想:如果这些人为了合照别挨太近就更好了。
正当时,又有一个表情兴奋的女生走了过来,燕衔川又往旁边挪了挪,给她留出位置,不料来人却高喊一声:“不要走!”
“不要走,我能不能和你们两个一起合照啊。”她激动地说,“我是cp粉!”
此话一出,鹿鸣秋目露了然,伸手把燕衔川拉了回来,笑着说:“好啦。”
那女生拖着相机,来回找了好几个方位,总是不满意。她小心翼翼地瞅了几眼燕衔川,欲言又止。
燕衔川:“你要干什么?”
女粉丝如蒙大赦,语速飞快地说:“那个,你能不能笑一下?”
燕衔川盯了她一会儿,后者冷汗都下来了,但还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瞪着眼睛看回去。
这就是cp粉的倔强!
鹿鸣秋这下确确实实笑出了声,她难得看这人吃瘪。
燕衔川见她笑了,转念一想,这人眼光也挺好的,我就勉为其难地配合一下。
于是她勾起唇角,目光又不自觉地停在对方的侧脸上。
女粉丝眼疾手快,咔嚓咔嚓连拍了十几张,然后自己才站到两个人身边,又拍了两张。
她眉开眼笑地看着手里的照片:“你们一定要长长久久啊!”说完就欢天喜地地跑走了。
试问有什么比嗑的cp领证了还要更让人高兴的事儿吗?没有!
她挤出人群,美滋滋地看着手里的传家宝,越看越激动,差点儿原地来一段街舞。
画面里燕衔川眼神深情,里面的爱意浓厚,狗看了都要脸红。
磕到真的就是这么爽!她忙不迭地去群里显摆自己新得到的照片,立刻引来一群土拨鼠,只会啊啊啊刷屏。
送走了这个粉丝,鹿鸣秋就笑着说:“先不拍了,大家,不好意思。”
围起来的人也没吵吵嚷嚷,很有秩序地自己就散开了。
月城的人文素质,的确是所有城镇里最高的,这座城也被称作礼仪之都,文化之城,由此可见一斑。
她俩本来都戴上了墨镜,是一个粉丝把鹿鸣秋认了出来,想要个合影,才被人给围住。
等人散开,鹿鸣秋也没松开手,依旧牵着她的,说:“你喜欢简约的风格还是繁复的?”
“我都听你的。”燕衔川说。
“燕家重视传统,最好也穿改良古服,不会出错。”鹿鸣秋想了想,“那就先去秋实看看。”
秋实不是什么大品牌,是一家小工作室,设计师也很年轻,是个新锐设计师,但是才华横溢,很会搭配,总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新点子。
鹿鸣秋对时尚的敏感度很高,而且她也不必拘泥于品牌的高低贵贱,以她的演艺圈地位和知名度,已经完全不需要用大品牌的衣服来为自己增光添彩了。
所以她的眼界也放得更宽。
而她自己也喜欢用新人设计师的作品,给这些有才华有能力的人一个向上发展的机会。
这也是鹿鸣秋的愿景,她想要一个人人都有机会向上爬的世界,而不是被水泥天花板困住的牢房。
中心广场有一个片区,是专门给各大服装品牌和工作室准备的。一走入这里,街道两旁的橱窗内都是各种夺人眼球的成衣穿在塑料模特身上。
有些极具设计感,大廓型,像是穿了一颗颗星球在身上,是完全不能上街穿的款式,有些像是把花园铺在裙摆,花朵层叠繁复,美不胜收。有些则线条极为简约,两吊带,一条素裙,但是布料颜色却让人惊叹,仿佛一捧流动的光。
能把工作室开在这里的,都不是泛泛之辈。
秋实工作室的店面不算大,只有一百多平,但是位置不错,在主街的一楼。外面一块是售卖成衣的地方,顾客也不少,内间是工作间,那些奇思妙想都是从这小小的十几平空间诞生的。
她们进店的时候,店里还有好几个顾客正在看衣服。鹿鸣秋没有叫人,也没有声张,直接走向了通往工作间的小门,抬起手敲了两下。
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穿着几个破布条的女人从里面探出头来,无声地哇了一下。等她们二人进去,她才高呼一声:“秋秋姐!你怎么来了?”
“燕小姐你好,快请坐,快请坐!”
她原地转了两圈,从一团堆成小山的乱布下面拽出一张椅子,又绕到缝纫机后面拉出另一张,把椅子推回来时,还用脚踢开路上的布条堆。
“秋秋姐,我们得一年多没见了吧!”
“一年半了。”鹿鸣秋噙着笑说,“上次见是在金蜂鸟电影节的时候,我找你设计礼服。”
“阿川,这是念钟,也是秋实工作室的创始人。”
名叫念钟的设计师,头发乱糟糟的盘起来,用的不是簪子,而是一支笔。近距离看到全貌,燕衔川才发现她穿得不是破布条,而是很随便的一个白T恤,上面粘了好些小块样布,各种各样的绿,由深到浅的蓝,或浓或淡的明黄浅粉。
把她整个人装扮得像个花孔雀。
“你好。”燕衔川打了招呼。
鹿鸣秋又说:“我这次来也是找你设计礼服的,给我们两个人,参加宴会,不要太隆重,简单一点,清雅一点就好。”
她们两个不是一种风格的长相,但颜值和身材比例都挑不出毛病,简直是天生行走的衣架子。
设计师念钟围着二人绕了几圈,眼睛里像是淬了火,亮得吓人,口中念念有词。
她嘟囔了一阵,突然一跳,风风火火地撞开门跑了出去。
“二傻子去找大傻子了!”
燕衔川吓了一跳,左右看了两下,才在一个人台模特的后面找到声音来源——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鹦鹉,正在横梁上踱步,弯弯的喙磕了几下,说道:“看什么看,说话!”
“是鹦鹉。”她有些惊讶。
燕衔川小时候曾经一度想养过鹦鹉,因为这种鸟类可以学人说话。在她的设想里,有些碍于社交礼仪的话,自己不能说,可以让鹦鹉替她说。
就算是骂人话,从一只鸟嘴里说出来,也不会怎么样,如果有人和鸟较真,她就可以说:一个畜生说的话,它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是她既不能放纵自己动手,不管不顾,也不能做违背规矩的事,长久下来,想出的一个绝佳方法。
后来没养成,是父母知道了她想养鹦鹉的真实原因,告诉她不用过于委屈自己。
他们教导她那些社交规范,表面是为了让她不伤害别人,实际是怕她伤害别人后,反倒被人排挤伤害。
本质是为了保护她,而不是让她委屈自己,这就本末倒置了。
“它叫面包。”鹿鸣秋走过来说,“挺聪明的。”
“老子改名了!”有着白头冠的鹦鹉扇扇翅膀,一仰头,“我叫大王!”
燕衔川哇哦一声,目光灵动不少:“你好神气啊。”
那鹦鹉低头点了点自己的食槽,“还不快给大王上供?”
“你要吃什么?”燕衔川看了一眼空空的食槽问。
“我要吃麻辣烫!”鹦鹉歪了歪头,大声说道。
“这个鹦鹉智商有问题,它竟然要吃麻辣烫。”燕衔川一本正经地说,“我走了,妈妈告诉我不要和笨蛋说话。”
“停下!停下!”鹦鹉在笼子里扑腾着乱飞,“我要吃花生米!”
燕衔川的嘴角翘起一个隐秘的弧度,拉长了声音说:“哦,花生米。可是我没有。”
“叫二傻子过来!二傻子!”鹦鹉叫道,“你真没用!”
燕衔川转过头,好不要脸地告状:“它说我没用。”
鹿鸣秋笑得停不下来,假做思考的样子,沉吟了一会儿说:“那就不给它吃花生米了。”
鹦鹉目瞪口呆。
燕衔川洋洋得意。
作者有话说:
*假如燕衔川养了鹦鹉*
燕衔川:哈哈傻x!哈哈傻x!哈哈傻x!
鹦鹉:……
燕衔川:笨蛋!笨蛋!笨蛋!
鹦鹉:……
燕衔川:妈妈!我的鹦鹉是个哑巴。
鹦鹉:哈哈傻x!
燕衔川:好,今天有烤小鸟加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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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逐日之蛾1
念钟推门进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生,戴着一副圆框眼睛,白白净净, 脸蛋很圆,还没说上话, 眼神先躲开了。
“二傻子!花生米!”鹦鹉在笼子里大叫。
念钟小碎步跑过去,脸上带着尴尬的笑, “它有点吵, 哈哈……吃吃吃, 就知道吃,你一只鸟比别人三个吃的都多!”
鹦鹉甩了甩头,不搭她的话。
她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从笼子下面的柜里盛了一碗鸟食倒进去, “吃吧!等你哪天胖得都飞不动, 就知道减肥了。”
“它就跟个人精似的。”念钟摇摇头, 无奈地看着鹦鹉大吃特吃, 接着抬手招圆脸女生过来,“这是我的小徒弟, 天赋非常高,就是有点儿害羞,不爱说话。”
“衣服着急要吗?”她问。
“26号之前就要。”鹿鸣秋说。
“有点赶啊……”念钟砸了咂嘴, “不过能行。”
她从工作台上拿起一个速写本, 把头发上的笔抽出来,在上面嗖嗖画了几下,只是简单几笔就勾勒出一个人体, 接着往上面加衣服。
“我刚有两个构思, 一个是在旗袍的基础上改良, 在这里……”她点了点下摆开叉的位置,“做一个水波纹向外扩展,再把裙摆改一下,这边收回,像一条鱼尾一样铺开。”
“再一个就是这种里面是吊带素裙,加个腰封。”她边说边画了一个新手稿,“搭个外搭,要把头发盘起来。”
“小离,你觉得呢?”
圆脸女生不说话,她偷偷看了看两人,接过速写本,给裙子加了一条开叉,又画了一个竹叶样式的玉簪。
燕衔川瞧了一下,两套都是给鹿鸣秋设计的。
“燕小姐的话……”念钟又绕着她走了两圈,嘴里小声嘀咕着一堆数字。
燕衔川目光平静地看过去,发现这个设计师两只眼睛用的都是义眼。
她把小离叫过去,两个人埋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其实她对燕衔川的身份已经有所猜测了,做这行的,势必要接触财阀世家,了解相应的背景。
姓燕,和最有名的影后有婚约,礼服26号之前就要,而27日,就是祭祖大典。这几个因素加在一起,还不能猜出对方来历的,那是彻头彻尾的笨蛋。更别提她的下半张脸,和新闻上经常看见的某位市长简直像得出奇。
念钟和鹿鸣秋有过合作,知道她的偏好,也了解什么风格更适合她,所以能很快想出两套设计来。
实不相瞒,她曾经好多手稿的人模都是照鹿鸣秋的条件画的。
燕衔川的外形条件固然很好,但一想到这是给燕家人设计衣服,还是穿去祭祖这样的大事,念钟的心底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慎重。
她是土生土长的月城人,家境不算好,为了学费,家里每年都要苦恼发愁,可她的天分实在优秀,专业课前三的成绩让两个家长咬牙也要供她念书。
而她能出头,在一堆有人脉有家境的同学中脱颖而出,正是一次由市长亲自审批的人才助学计划,一场真正空开透明的专业比赛,让有才能的人有发挥展示的机会,而她虽然没能拿下冠军,却也被一家大公司看中,没毕业就拿到了工作邀约。
念钟心里对于燕家,对于市长,都是很有好感的。
“我今天拿不出稿子,但明天一定能给你,两个成稿一起给。”她信誓旦旦地说。
“我相信你。”鹿鸣秋说,“你的眼光一向很好。”
“那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有什么想法直接联系我就行。”
“好,秋秋姐慢走。”念钟把人送到门口,才转身一头扎进工作室里。
“来都来了,买几套衣服再走吧。”鹿鸣秋说着,又领着燕衔川进了另一家大店面,“这边还没准备你的衣服。”
燕衔川自己是没买过衣服的,自从她和鹿鸣秋搬到一起后,所有的衣物,居家用的各种东西,就会自己跑到该去的柜子里。
当然她心里明白,不是闹鬼了,而是鹿鸣秋在当田螺姑娘,把这些都准备妥当。
这让她时常怀疑这人的一天是不是有四十八小时,不然她是怎么做到多线程忙各种各样的事,还能井井有条,分毫不乱的。
燕衔川自己对衣服没什么讲究,舒适是最主要的,反正不管是什么,她穿上去都好看。
结伴逛街,没什么好说的,通常是一个人当主力,兴致勃勃地挑各种衣服,另一个人做陪伴,偶尔提几句建议,充当衣架,拿着背包和换下来的衣物们。
燕衔川当然是后者,不过她这次还有额外的身份,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服装模特,和试衣间建立起难以割舍的牵绊。
给她挑衣服,是件很简单的事,只要不是太夸张的设计,到她身上效果都很不错。是以鹿鸣秋更多看得是面料,配色,版型……然后她拿起一个圆圆的、长着两个尖角的小黄帽,扣在了这人头上。
燕衔川抱着几件衬衫,坐在椅子上仰起头看她,无光的深色眼瞳中,显出无尽的安静迷茫。
“可爱的。”鹿鸣秋像是恶作剧得逞一样翘起嘴角。
燕衔川眨了眨眼睛,也翘起嘴角。
“不闹你了。”鹿鸣秋笑着说,伸出手就要把帽子拿起来。
坐着的人却往旁边一侧,躲过了她的手。
“我想要这个。”燕衔川说,抬手捂住了脑袋,“我想要它。”
“好吧。”鹿鸣秋望着她,目光夹杂着好笑和无奈,“那就戴着吧。”
此后一整天的时间里,她再没摘过这顶帽子。
两人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在外面逛了一天,又饱餐一顿,最后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去。本来是可以让店家送到住处去的,是燕衔川一定要亲手拿着,她觉得这样才有逛街的感觉。
逛街的确能让人心情变好,或许也有全程牵手的功劳。燕衔川出门时闷闷不乐,脸色比暴雨天的阴云还沉,归来时兴高采烈,笑容比朝霞还要耀眼璀璨。
鹿鸣秋上次看她这么笑,还是她犯病发癫的时候。
买回来的衣服被两个人挂进衣柜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
等东西都收拾整齐,燕衔川就换上家居服,坐在沙发上,捧着一个芒果千层啃。
电视上放着一档综艺节目,各种喜剧演员轮番上阵,逗得台上台下的人都笑得打滚。
鹿鸣秋就坐在她手边,于是燕衔川也笑得前仰后合。
第二天一早,鹿鸣秋就收到了来自念钟的消息,看时间是清晨五点钟,不得不让人产生对方是否一夜未睡的怀疑。
两套衣物,皆以简单素雅为主,用了竹子作为点缀的图案,在衣摆袖口皆做了镂空,用内衬的阴影来仿作竹影斑驳的景象。
一套人模的头上戴着竹叶的玉簪,另一个衬衫的胸口就有相同的竹叶胸针,交相呼应。
早饭的时候,鹿鸣秋把设计图拿给燕衔川看,后者给出了可以的评价。
再后面的一些讨论,关于用料的配比,就不是燕衔川感兴趣的了。
她第二次再见这套衣服,已经是做成成衣被送进家里的时候。
念钟和她的徒弟兼助手一起带着衣服过来,让她们试穿一下,还带着工具包,方便直接现场改动不合适的地方。
衣服很漂亮,也很合身,又贴两个人的气质,没什么可挑剔的。
等到了26号,那个提醒她回大宅的曾助理又发来消息,问她现在人在哪儿。
燕衔川发了自己的地址过去,下一刻他就回道:【我这就派人去接您,大约一个半小时后到。】
一个半小时后,时间一丝不差,一辆飞艇悬停在翠竹苑上空,从里面伸出一条带护栏的通道,直接搭到阳台上。
一个穿着大褂的人从飞艇里走出来,毕恭毕敬地说:“燕小姐,波洛夫小姐,请随我来。”
这种阵仗算不得什么,只来一个人接,都能称之为寒酸。鹿鸣秋是见怪不怪的,她神态自若地说:“行礼在客厅,记得带上。”
那人应了声是。
“走吧。”她伸出手,低声说了句,“别怕。”
燕衔川眨巴着眼睛,心里要高兴得开花了。她根本不知道怕是什么东西,但假如怕就能得到额外的照顾,那她此刻就是全天下最胆小的人。
她美滋滋地回握住对方的手,得寸进尺地往人身上靠了靠。
等到来人拎着行李箱回来,飞艇就关上舱门,掉头离开,最后停到了皇宫上空,降落到一个空旷无人的广场上。
历史悠久的皇宫,曾经是历代王朝统治者住的地方,如今则是燕家大宅的私人住所,只有一小部分对外开放成旅游景点。
这个家她是完全陌生且不了解的,家族成员的构成还是这两天鹿鸣秋给她特意补了资料,把每个人都介绍了一遍。
不过除了广为人知的过节,这些人和她原来还有过什么具体的恩怨,资料中没有,这些涉及到太过私人的隐秘,就算反抗军再手眼通天也查不到。
拿行李的那人拖着行李箱走在前面,为两人带路。
皇宫大气巍峨,从这些石柱石雕、飞檐朱瓦中,便能窥见过往历史鼎盛的一角。
燕家把这里当做私人宅邸,自然也做了大量的修缮改造工作,尽量保留了建筑的原汁原味,在内里则做了现代科技的填充。
尽管秋天已经到了,花园里的花依旧开的正盛,暖气供应着,让整个归属后宫范畴内的地界都温暖如春。
这里的花不分季节,随意开放,只看园艺师怎么放置。
燕衔川眼尖地看到池子里养了几个乌龟,正趴在石头上面晒太阳,其中一个花纹奇怪,像是毛茸茸的虎皮,她就招呼着鹿鸣秋去看,用手指着。
一声嗤笑明晃晃传了过来。
燕衔川转过头去,就见一个面容姣好,但表情冷漠的人,冲她翻了个白眼走了。
噢,原来是按年纪排的,她的四姐。
作者有话说:
路过的四姐(鄙夷):没见过世面的赔钱样。
燕衔川(恶向胆边生)(冲过去一把揪住人头发塞进乌龟池里):你见的世面多,那你见过乌龟肚子里什么样儿吗?
四姐(呛水)(尖叫):啊啊啊你反了天了!
燕衔川(手指一痛)(回过神)(发现自己在做梦)(决定把咬她手的乌龟抓出来吃掉)感谢在2023-08-11 18:53:48~2023-08-12 18:2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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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逐日之蛾2
燕衔川按身份论, 是嫡生,但现在这个时代,就算是最认同传统的燕家, 也不兴嫡庶之分的那一套。
除了传统以外,他们还有一个最显著的身份标签——商人。商人看中的是利, 是钱,谁能把家族产业发扬光大, 谁能带领燕家走得更好更远, 谁才能接班, 做下一任燕家主。
燕衔川年纪小,排行第七,上面还有几个哥哥姐姐,底下也有几个弟弟妹妹。
之前去曲海大厦参加过东野家宴会的, 燕明景, 虽然是私生子, 但排行第一, 他也很有能力手段,自己有负责的商业片区。
这位四姐, 燕知棠,更是了不得,她不常在主宅居住, 只有大事的时候才会回月城, 而她负责的生意,正是燕家的核心产业,军火贩卖, 不少大单子都是她牵头谈成的, 是燕闻燕家主最喜欢的儿女之一。
她信奉强者为尊, 自然瞧不起燕衔川这个废物,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连话也不想多说一句,迈步就走。
“七姐不要生气,四姐就是这个性格。”一道笑意盈盈的声音传来,“这位就是嫂嫂了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果然漂亮极了。”
“八妹。”燕衔川说。
来人正是燕扶风,她穿着一身水色的汉服,发间簪着玉钗,面若桃花,瞧着亭亭玉立,很是优雅。
“七姐是才回来吗?母亲许久不见你,肯定想坏了。”她温温柔柔地说,“妹妹就不拉着七姐说话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聊呢,七姐还是先去安置了吧。”
被这两个不速之客一搅和,乌龟也没什么好看的,燕衔川应了一声,拉着鹿鸣秋继续往前走。
这个八妹看着温柔小意,实际也不是什么好人。她能好端端地活这么大,光鲜亮丽的在燕家有一席之地,怎么可能是什么善茬。
她负责法务的,想也知道不会是温柔体贴的性格。之所以表现成这样,其实是另一种高傲罢了。
燕衔川自己的住所虽然也是一座主殿,设施摆置都瞧不出错,和其他兄弟姐妹的配置一样,但地理位置很偏,快要出了御花园。
旁边也没挨着谁,倒是有一座戏园子。
倘若换做以前,这个位置势必要充作冷宫,发配给受厌弃的妃子,是皇帝永远也不会踏足的地方。
燕家的钱能堆百八十座金山,没有偏心克扣东西的必要,太小家子气。但不想见她这个丢脸的女儿也是真的。
把她置办到这个位置上,燕衔川也乐得清静,她才没有特殊癖好,喜欢贴别人的冷脸,还必须得忍着不满。
带路的把她们送到地方就走了。
院内种了一棵桂花,暗香阵阵,很是清甜。也有假山,花池,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像是浓缩的御花园。
侧殿则直接挖了一座人工温泉,池子中心是白玉雕的龙头向外吐水,这规制,说是给贵妃用的都没人不信。
财阀世家,不愧是整个世界财富汇聚的地方。
她们甫一进门,两个打扮简朴的人立刻迎了上来,一个人接过行李箱,另一个恭敬地说:“见过七小姐,见过七太太。七小姐舟车劳顿一路辛苦,需要先休息一下吗?家宴的时间是下午七点。”
“好。”燕衔川说,“到时间了来叫我们一声就行。”
先前说话的那人领着她们去了主殿,指了指几案上的铃铛,说:“小姐有事唤我们只需要摇一摇铃即可。”
说完她就退下,和另一个人整理行李去了。
主殿装修得富丽堂皇,双面绣的屏风,鎏金的香炉,粉色的珍珠帘颗颗饱满,大小均匀,粗略一数得有上千颗。
穿过珠帘,绕过屏风,就是卧室,同样也是奢华至极。
这样的房间好看是好看,韵味十足,但脱离了现代科技,会不会太不方便。
燕衔川摸了摸窗边的木桌,突然上面跳出一面泛着蓝光的悬浮屏来,定睛一看,上面赫然标着几行字:开灯/关灯、温度高/温度低、投影、音响。
发现了这么个东西,她再往其他地方看,就很容易找到异样之处。
墙上赫然有一道隐藏门,推开一看,十分现代化的卫生间就在后面。
就说嘛。
燕家住在皇城里,其实是很奢华的。尽管时代变更,这片建筑早就失去了原有的政治意义,但论起手笔之大,燕家的确是最阔绰也最顶尖的豪门。
东野家,后起之秀,住得是自建的大厦,瞧着的确新颖,但其他财阀心里总瞧不起他家,没有底蕴,暴发户罢了。
波洛夫家族,住的是捷日利亚王朝留下的古堡,也是历史悠久,但比起皇城,仍旧要短上几个朝代。
燕家的历史,也要比其他财阀悠久许多,可以一直往上追溯到古朝时代,出过不知道多少位宰相皇后,几经沉浮,血脉地位始终不曾断绝。
时至今日,他们不是皇帝,却比皇帝的地位更高一筹。
家宴也更是气派。
宴会设在御花园,按宗族远近排了座位。燕衔川虽然是本支,但坐的地方却偏远,被安在了末尾最列。
和她坐在一起的,是二叔家同样不学无术的私生子,就知道这地方不是什么好人呆的。
“哟,嫂子真漂亮。”挑染了一缕白毛的公子哥调侃道,眼里滑过邪念。
以鹿鸣秋的名气样貌,可是顶顶抢手的人,可惜,不能生。但即便如此,动心思的也是不少,不能生怎么了,长得漂亮,放到身边解个闷也是绰绰有余。
只是他们都没来得及付诸行动,鹿鸣秋就被许给了燕衔川,有主的人,自然就不好明抢了。
宴会还没开席,也有不少人交谈,旁边还坐着一个乐团,在那里演奏音乐。所有人都忙着打机锋,当然没人会注意这个不受待见的小角落。
燕衔川冷冷盯着他的眼睛,忍住了把它们一齐剜下来的冲动。
“别说话。”她说,“你很烦。”
白毛的眉毛几乎要挑到天上,像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的笑话,“哇哦,哇哦,一段时间没见,你现在很有胆气了嘛,怎么,冲冠一怒为红颜?”
“燕衔川,你搁我这儿装什么呢?”
他说着,就要抬手搭上燕衔川的肩膀,做出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下一刻,他自大的手就和他自大的表情一样僵在了原地。
燕衔川捏住他的腕骨,像是铁钳一样分毫不动,并且正逐渐用力。
白毛本来想硬气地恐吓她几句,反正之前他也是这么干的,却架不住手腕越来越疼,还没坚持两秒,就开口服了软:“欸欸欸欸!疼!快放开我!”
燕衔川不想闹出大动静来,就顺势把他松开了。
白毛揉着手腕,龇牙咧嘴地说:“燕衔川,你脾气见长啊?敢这么对我?”
说话间,他瞥了一眼主位,那边的人都没注意到这里。他才拉下脸,恶狠狠地说:“你是不是不想好好过了?我你也敢惹?”
“你以为我是你吗?我爸可宠着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啊,敢和我动手动脚的。我夸她几句,是给她面子,你可别不知好歹。”
他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要不是我不知道这事儿,她能轮得到你这个废物?早就是我的人了!”
“就算是现在,我说一句,让她来伺候我,你也得乖乖受着!”
燕衔川眼底阴沉如水,手上却微微一重。是鹿鸣秋在身后捏了捏她的手心,让她冷静。
她恹恹地瞥了白毛一眼,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坐回椅子上,假装自己是个聋子,瞎子,是截木头,是块石头,什么都是,就不是人。
听不懂对方嘴里说的话。
要么就是他不是人,说的不是人话。
见燕衔川不搭话应声,唯唯诺诺地把头转开,白毛的气势更提了一筹,他手腕都青了一圈,从小到大,他连块皮都没破过,是燕二叔的心肝。只是因为家宴的缘故,燕闻家主向来看不惯纨绔,所以才给他安排到了末位,不惹眼,这并不代表他的地位就低了。
同样都是不入燕闻的眼,但白毛身后有他父亲,燕衔川身后可什么都没有。
“你现在真是胆子大了,不知道谁是大小王,我也你敢动。”他恶狠狠地说,“你等着家宴结束的!”
“结束了又怎么样?燕亭歌,我看你的胆子也挺大的,祭祖期间,也敢闹事。”燕明景不咸不淡地说。
白毛像是被捏住后颈的猫,耀武扬威的架势一下就缩了起来,讪讪地说:“大哥,大哥怎么过来了?”
燕明景看也不看他一眼,对着燕衔川说:“父亲要见你。”
后者抬起头,心中不解。鹿鸣秋又捏了捏她的手指,她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跟着这位大哥走了。
至于鹿鸣秋,从头到尾,对方都没分给她半分视线。
两人一前一后从回廊中走过,燕明景忽然开了口:“你和以前很不一样。”
燕衔川闷声闷气地说:“我不明白大哥说什么。”
燕明景目视前方,淡淡道:“燕家只需要聪明人,有能力的人,不需要耍小聪明的,也不需要废物。”
燕衔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嗯了一声。
二人无话,直到来到主位附近的台下,燕明景终于正眼看她一下,“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去吧,父亲在等你。”
燕衔川心里有些不耐烦,但一想到她答应过鹿鸣秋的事,想到她的事业,还是再次忍耐下来。
主位坐的几个人,都是燕家如今的核心人物。
她一过去,大家都看向她,有人扫了一眼就移开,有人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
燕闻家主对她招了招手,“来。”
燕衔川走过去。
他今天穿了长衫,像个文士,两撇胡子修得整整齐齐,桃花眼搭上眼角的笑纹,让他不笑时也像是在笑。
“婚后生活怎么样?”
燕衔川如实答道:“非常好。”
燕闻神态温和,倒像是真关心子女生活似的,但下一秒,他对身后的侍从摆摆手,后者直接递了一把□□过来。
他拿过□□,对燕衔川递了递,“看到树上挂着的灯了没有?把上面的红珠射下来。”
那是一盏顶漂亮的宫灯,正挂在树顶上,内里镂空,雕着一副飞天图,仙女的头顶戴着彩冠,上面坠着一颗红珠。
燕衔川看了看宫灯,又看了看枪。
燕闻仍旧举着手。
她只好把枪接过来,瞄准宫灯,故意射歪了一枪,子弹划破夜空,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再来一次。”燕闻温和平静地说,“你的枪法,总不能比箭法还差吧。”
作者有话说:
白毛(上蹿下跳)(宛如峨眉山猴子):你打我呀!你打我呀!
燕衔川(做梦ing):我要扭断白毛的胳膊,把他的手扯下来,用他自己的手指头挖出他的眼睛,然后把两样东西一起塞进他嘴里!
还是燕衔川(睁开眼睛)(为了老婆的事业)(碎碎念):小不忍则乱大谋!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坏身子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我忍!
话说,姓燕的都好好起名啊,而且感觉都还可以,怪好听的()什么,我在自己夸自己(阳光的飞行)感谢在2023-08-12 18:28:31~2023-08-13 18:5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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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逐日之蛾3
手里的枪柄微凉, 硌着燕衔川的手心,她转眸看向燕家主,后者神态和缓, 眼眸似乎带笑,可仔细一瞧, 抛开光影的投射,那眼神中哪有半分父女温情。
“看我做什么?”他含笑说, “难不成我还能帮你把灯摘下来?”
燕衔川自己不是个擅长耍弄计谋权势的人, 却也知道今天是必然不能再假意糊弄藏拙了。
她初来乍到时, 丝毫不收敛,本来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和鹿鸣秋录制综艺的时候,也没有太过遮掩。
谁曾想看似对她不闻不问的燕家, 实际一直有眼目盯着她呢。
但燕家年轻一辈人才出众, 就算她此前窝囊废的形象是装出来的, 却也不是非得多她一个料理家产的儿女, 所以燕家主尽管觉得她有意隐瞒自身,也没调她回去为家族分忧。
既然从前不在意, 为什么赶在祭祖之前偏偏又把她提出来?
燕衔川转动视线,举起胳膊,扣动扳机。
又是砰的一声枪响。
精致的宫灯碎裂, 神女的头冠被子弹打得稀烂。
燕家主跟身边人笑道:“老七也是有真本事的人呢。”
旁边人就附和他, “我瞧着也是,衔川自小就品貌不俗,又是跟着大哥一直教养在身边的, 当然不是池中之物。”
“只怪我从前眼拙, 该罚三杯才对。”
又有人说:“是啊, 七妹只是生性内敛,若论起才干能力,在我们兄妹几个之间也是排的上号的。”
一桌人都纷纷夸起来,将燕衔川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活像是紫薇星转世。至于从前那些欺辱,在他们口中则成了“打磨心境”、“潜龙入渊”、“宠辱不惊”,是燕家上上下下有意栽培,为她设置的磨刀石,豋阶梯,总之都是好事。
论来论去,她还得反过来感谢他们,要不是他们的磨砺,燕衔川怎么能长成如今这样呢。
燕家主听了一阵吹捧,又笑着说:“定阳市的生意,不如就交给老七,年轻人总该历练一番,为家族出出力,她的兄弟姐妹们都出了工,只她一个在后面躲清闲享福,传出去岂不是要说我偏心了?”
他和颜悦色道:“你们觉得呢?”
其余人都是应和,没有人说个不字。
这一桌上坐的人,有燕衔川的二叔,五叔,小姑,还有她的大哥,二哥,四姐,五哥,八妹。
这些哪个不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可在燕闻燕家主面前,一个个都像是只会附和的鹌鹑,连半点反对意见都没有。
定阳市也是不弱于南津市的大市,这么一个大摊子,怎么会无人管理,原来负责这的是谁?自己的蛋糕被人硬生生分走一块,他就没有反应?
还是说,这人已经死了?
一个死人,当然没法抗议。
燕衔川既没有记忆,又不清楚燕家的个中内幕,贸然淌进这趟浑水里,那是明摆着嫌自己命长。
她是很能打不错,又不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想让她死还是能有很多法子的。
“我从来没接触过家族生意,恐怕做不了这些。”燕衔川说,“骤然插手肯定会出乱子,虽然父亲厚爱,但还是另找人选吧。”
“我说你能做你就能做。”燕家主眉毛一抬,“不过你忽然之间,去得匆忙,的确也需要几个手下人帮衬着。”
“我再指派两个人过去,这就万无一失了。”他视线一转,状似柔和地问,“老四,你觉得呢?”
四姐燕知棠全然不复在她面前那副鼻孔朝天的模样,虽然也是面上不带笑,神色却恭顺,仿佛礼貌两字又重新回到她的字典里了。
“有父亲相帮,七妹又有才干,想必一定能做好这番事业。”
他又重新转过头看回来,“老七,你是怎么想的?”
燕衔川对上他温和却无温情的双目,低头应了声是,“父亲想的周到。”
这话一出,主桌上的人又是一阵恭喜道贺。一个说从此以后要好好干啊,不要辜负家主的栽培鼓励,另一个就说早知道你能担当大任,这下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溢美夸耀之词跟不要钱大甩卖一样往她身上招呼。
当中的燕家主则是含笑听着,非常满意地享受这种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场面。
正说话间,一个人领着鹿鸣秋过来了。
燕衔川回过头去看,就听燕家主说:“既然是有正事干的人了,就不要坐在角落里,和不务正业不学无术的人混在一处,丢我的脸。”
他语气温和,话却直白,就差没指名道姓说二叔家的儿子是个纨绔。但二叔是何许人也,在燕家混迹这么久,混上了主桌的位置,脸皮厚得仿若城墙,这一番话好像说得是过路人一样,他一点儿反应没有,甚至还接道:“兄长说得都是一片爱护之心,你可得记在心里。”
鹿鸣秋被人直接带着去次桌入坐,并没有带过来和这些人见面。
“哪个为人父母的,不是为自家儿女着想呢。”燕闻就摇头叹息,感慨道,“你们要是让我少操点心也就算了。”
“好了,家宴也快开始了。”他扬了扬手,“快去入坐吧。”
燕衔川默默答了声是,迈步走到鹿鸣秋身边坐下了。
后者悄悄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
她眨了两下眼睛,对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别管他们这些人心里打着什么算盘,燕闻这个便宜父亲有心要利用她是真的。这么大的顶级财阀家主,会仅凭一个人枪法好,就把偌大的家族生意交给她?哪怕是一个小分部都不可能。
这些在主桌坐着的,哪个不是从小到大一直接受精英教育,在一群人里搅动风云,经历各种陷害阴谋,最后脱颖而出。
她一来就空降,还是个声名狼藉、根本不会料理生意的废物,连做梦都没有这么荒谬。
真正办事的恐怕就是那两个指派过来的帮手,而燕衔川自己,无非是一个立起来的靶子罢了。
至于这个靶子、这个警告是给谁看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样也好,家主拿她当筏子,觉得她还有点儿用处,就不会让其他子女对她下手。
倒不是他觉得燕衔川有多么天纵奇才,纯粹了是为了自己的威望。
他作为一家之主,说一不二,让谁去接手定阳市的大摊子,谁就得去,并且得漂漂亮亮地把事情都办好,其他的子女什么心思,通通都得憋着。
哪怕他今天指使一条狗,让这个带毛的畜生去接手生意,说它是旷古绝今的商业奇才,其他人就必须说它是。
而且燕衔川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她怎么说也是实打实的燕家人。燕家很会经营,口碑好,行事滴水不漏,找不出什么突破口,可假如内部出了一个叛徒,那事情就不好说了。
鹿鸣秋想要推翻压在民众身上的大山,想要断绝财阀的统治,这是一件很艰难的事,甚至失败的可能性要远远高过成功。
但她执意去做,不顾生死。
心上人有拼了性命也想要实现的愿望,她能做什么?当然是想尽办法帮她达成所愿了!
再说了,她不会做生意,不了解那些阴谋,鹿鸣秋还不会吗?反抗军这个组织还找不出来几个精通此道的人吗?
不过,不得不说,家宴的菜是真的好吃。
燕衔川只是伸筷子夹了一口,不认识是什么食材,但入口后那种鲜香味美,说里面掺了致幻剂她都信。
人看中权利是为了什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恣意妄为的底气,颐指气使的权利?为了绝顶奢靡的衣食住行?为了能把所有人捏扁搓圆,为了高高在上?
这些说白了,不都是享受吗。
她又夹了一筷子晶莹剔透的龙虾肉,扫了一圈周围人全部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表情。
不知道这一快肉,又值一个普通人几个月的工资呢?
她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果然好吃得紧。
既然是家宴,主打的就是一个和谐。你逢迎我,我恭维你,说的都是好话。
明天就是祭祖的大日子,没人敢在这个时候闹事,触家主的霉头,哪怕背地里有龃龉的对手,现下也得像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兄弟一样亲密要好。
次席位坐的是稍微低一等的重要人物,他们也是尽皆和善,慈眉善目的,仿佛都是一等一的大善人,大好人。
对燕衔川和鹿鸣秋两个人,也是嘘寒问暖,关照有加,不知道的还以为燕家是什么世外桃源一样的好地方。
家宴结束,各家都回了各自的住处。燕扶风也回了自己所居的殿内,几个侍人迎上来替她解衣,被她摆摆手赶走。
“小姐心情不好吗?”一个可以用朗月清风,芝兰玉树形容的青年从内间走出来,接过这些仆从的班,替她宽衣。
燕扶风噙着笑瞧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青年就微微一笑,“您高兴时眼睛会笑,现在没有。”他面上浮出几分犹疑,“是……家宴出了什么变故吗?”
燕扶风做出忧愁的样子,“是啊,父亲突然叫七姐来插手生意,让我很不安呢。”
青年小心翼翼地问:“那么她负责的范围,和您有冲突吗?”
“这倒是没有。”燕扶风摇头。
“既然这样的话,您又为什么要担心呢?”青年替她脱掉外衣,松开盘发,又伺候着她脱了鞋,温润地说,“您得家主器重,工作勤恳,他都是看在眼里的,谁也不能夺走了您的功劳。”
“七小姐不过是后来人,怎么能盖过您的风头?”
燕扶风低着头,用脚尖挑起他的下巴,青年半跪在地上,柔顺地依着她的动作抬头,她饶有兴致地说:“你还挺有点儿小聪明的。”
青年用一种充满爱意温柔的眼神凝视着她,“我有的所有聪明,都用来想办法让小姐开心一些了。”
燕扶风用脚点了点他的肩膀,轻笑着说:“去把温泉水放好,再整理好自己。”
青年就微红着脸,羞涩且听话地去准备了。
燕扶风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收起。
燕衔川,一个蠢人,有聪明但不是大聪明,耍小聪明的人,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让她真正忧虑的,是燕家主的态度。
“不过,稍稍用她来牵制一下大哥,也算物尽其用了。”燕扶风慢悠悠地自语,“就是不知道四姐是个什么想法。”
她幸灾乐祸地说:“反正抢的不是我嘴边的肉。”
作者有话说:
去当伴娘,忘记请假啦。今天本来也想断,但是又觉得,不可以!这样怎么对得起江东父老呢!紧赶慢赶写完了一章,我好棒。抽四十个小红包,好吗?感谢在2023-08-13 18:50:51~2023-08-15 18:1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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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逐日之蛾4
燕知棠的寝殿和她整个人一样, 冷冽,严酷。不同于燕扶风设想的气急败坏,她反倒老神在在, 并不气愤。
燕家主先是燕氏这个大家族的族长,才是他们的父亲, 更甚至于,这些子女们不过是他巩固燕家辉煌的棋子。
他心里要是有一丝一毫的父爱, 就不会在子女们相互倾轧的时候, 不发一言, 乐见其成。
自己的儿女被其他儿女害死,他会不知道?
别开玩笑了。
在燕闻心里,只有最后的胜利者,才有资格接替家主之位。他不仅不阻拦, 甚至还要推波助澜, 煽风点火。
燕知棠靠在榻上, 冷笑一声。
要是谁在这个时候冒尖找事, 纯粹是嫌命太长。
燕衔川翻不起多大风浪,只是父亲竖立起来的一个靶子, 意在告诉他们这帮人,他想赋予谁权利,谁就有, 他想把谁踢出局, 谁就乖乖受着。
这个向来冷漠果决的人,想起那晚的事,还是忍不住瞳孔一缩。
原本负责定阳市生意的, 是三叔家的儿子。
家主有意下放权利, 却也不会让一个人就掌控所有的生意。
她主要负责月城方面。
月城是本家所在的地方, 往来的大生意都是在这里谈,但各个地区也有诸多小生意,和当地□□的交往,这些就不必要让燕知棠一人掌握,把它们分给叔伯家里,也是为了家族和睦。
总不能有肉只让主家吃,旁支一口沾不到吧。
定阳市不大不小,很有油水可以捞。对于这些,燕家主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堂哥却犯了忌讳。
自己家的生意,就是把肉烂在锅里,也不能分给外人。
父亲不经常生气,他也不需要生气,没谁能让他生气。那天她收到通知,让她回主宅,还以为是自己手底下出了什么问题,可仔细想想,没有疏漏。
问了来通知的曾助理,他什么都没说,只说去了就知道。
等人都到齐,燕知棠扫了一眼,手底下有家族生意的,不管隶属哪个部门,有一个算一个,都赶来了。所有人都站成一圈,连座位都没有。
燕家主姗姗来迟,坐在最上头的椅子上,抬了抬手,“把那个畜生带进来。”
他瞧着还是不温不火的模样,燕知棠暗自觉得自己的这个父亲,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变脸。
堂哥被两个人架着胳膊拖上来,在地上划出两道血印。
他的脸瞧着倒还干净,只是面色苍白,嘴唇干裂,额头上沁着冷汗,眼神也涣散着,头发还滴着水。
身上的衣服是新换过的,但却慢慢往外渗出血来。想必是简单冲洗过,但伤口迸裂,血浸透了衣服,也流了一地。
两个手下把人拖到厅中央,就松开双手,退了下去。
堂哥没有支撑,实打实地摔到了地上,咣的一声,听着就疼。
他这一摔,又是一股血涌了出来,在地上溢出一滩。
“老三家的,起来回话。”燕家主端坐在台上,捻着一串佛珠,面上带笑,语气和缓地说:“来跟诸位叔伯兄弟们问好。”
只听他的话,不知道还以为是逢年过节走亲戚呢。
堂哥浑身打颤,仿佛连骨头都要抖出来,一瞧就知道是疼痛难忍。但他还是强撑着爬起来,跪坐着说:“晚之见过诸位叔伯,见过各位兄弟姐妹。”
“做我们燕家的后人,得知礼,守礼。”燕闻笑容和煦道,“你自己来说,犯了什么错。”
“我……”他打了个冷颤,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主位上的家主,他血缘上的大伯,正笑眯眯地瞧着他。
他心中一惊,只觉得身上的伤痛成倍袭来,战战兢兢地说:“我把定阳市的生意,分给了林家一部分。”
“把话说全。”家主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燕晚之咬咬牙,一字一句道:“我看上了林家的小女儿,为了向她示好,把大半订单都交给了林家。”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上精彩纷呈,难掩异色。其中三叔的脸色是最难看的,燕晚之是他的儿子,自然也是有点儿才能,不然不会给他分到定阳市去主管那儿的军火生意。
他又难堪,又觉得荒唐,不可置信。怎么从前没瞧出我儿子是个贪图美色的蠢货啊?
我儿子在家的时候,胸有沟壑,掌管公司也是井井有条,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他踏出一步,“大哥,晚之向来是个好孩子,能力手段也是有目共睹的,他去定阳市还是你分配的呢,绝对不是这种人!”
家主长叹了一口气,身后的曾助理就站出来,把燕晚之和那个林家小女儿亲亲我我的照片拿出来给众人看。
放眼一瞧,的确是好看,漂亮。有种野蛮生长的气质,和现在大为推崇的温柔乖巧型omega并不一样。
但再不一样,不也就是omega,是个女人,有什么特殊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说谈婚论嫁,就是处个朋友,找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除非是自己在颜值上旗鼓相当,有突出的才能本事,又或者家底丰厚,再不然有别样的个人魅力,是很难找到一个格外漂亮的对象的。
但他们不一样啊。
这是哪儿,是燕家大宅,是皇宫,燕晚之是谁?是委以重任的燕家子嗣,别说一个有个性的omega,就是不重样的来上十个八个,也不会有谁觉得不对。
美人对于普通人来讲很难得,对于他们而言,无非就是逗乐解闷的消遣。什么情啊爱啊的,能吃吗?能让人长生不老还是能天上掉钱?
分分钟几千万的生意,他上下嘴皮子一碰,就送给别人了?这钱是他自己的吗?
这是燕家所有人的钱!
他说送就送了,问过其他人了吗?
众人神色各异,燕家主又问:“晚之,我可有冤枉你吗?”
燕晚之满眼苦涩,摇了摇头,低声说:“是我真心想给林家的。但我也是有原因的!”
“小云平时在家里很不受待见,她的母亲又不得势,总是被其他情妇欺负,她向我哭诉,我怎么能不管。所以我去告诉林家主,单子是看在小云的面子上给林家,让他好好对待小云和小云的母亲。”
他跪在地上膝行两步,梆梆磕了两个头,哀求道:“这件事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不应该拿家族生意做人情,但小云对此一无所知,她是完全清白无辜的!”
“儿啊!你不是被下药了吧!”三叔难以置信地大喊。
燕晚之对上父亲的眼神,心像是被刺了一下,“我是真心喜欢小云的。她和别的人都不一样,是真的懂我爱我,而不是爱燕家的权势地位。”
“我知道家里有意让我联姻,但是我不想娶别人。”他痛苦又饱含冀希地说,“假如林家和我们旗鼓相当,我想着,伯父就能让我和小云联姻了。”
话音一落,他的亲生父亲目瞪口呆,已然震惊到失去了语言能力。
“你……我……你你……”
“你这个畜生!”三叔一个暴喝,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混账东西!你脑子被狗吃了吧!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
燕晚之被他打翻在地,心中悔恨,委屈交织在一块,索性伏地痛哭,“……我和小云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又是个什么东西啊?
把这个问题拿去问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回答肯定都一样——什么?你怎么今天有心思和我开玩笑了。
要这么个所谓真心,所谓相爱,有什么好处吗?
如果你要说,有个真心爱人,下一任燕家主就是他,这就简单了,所有人立刻马上当场就会冒出一个爱得要死要活的人。
燕闻眯了眯眼,不紧不慢地说:“起初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还很欣慰,以为你要拉拢其他势力,为自己博取家主之位。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是为了一个女人。”
“晚之啊,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鼓励大家争斗的前提是为了家族发展,为了选出一个最优秀的继承人。你们彼此斗争,虽说各有手段,但都堂堂正正,不伤和气,彼此的初衷都是一样的,是为了家族!”
他虽然还是坐着,脸上的笑却消失了,目光一扫,不怒自威,“身为燕家子孙,背叛祖训,损害家族利益,只为自己一腔私欲,像你这种不忠不孝不悌的子孙,怎么配做我燕家人。”
“念在我们尚且还有叔侄情分,这样吧。”燕闻微微一笑,温声说,“让你和那个林家的女儿一起上路,也算是看在你从前为家族付出过心力的份上,只是祖坟就不能让你进了。”
燕晚之猛地抬头,目眦欲裂,惊声叫道:“大伯!”
燕闻摆了摆手,先前拖他上来的两个人又从角落冒出来,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拖了下去。
三叔张了张嘴,看着自己儿子满地乱蹬的血痕,看着他求救惊恐的双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退了回去。
我有几个子女来着?他想着,转眼看到另一个女儿正望着他,很担忧似的。
无所谓了,反正是个小畜生,没了他有的是儿女替他分忧。
眼看着燕晚之被拖走,注定要死,站着的这些同辈之人,也没一个冒出来替他求情的。
燕知棠偷偷觑了大哥燕明景一眼,见他一副天塌不惊的表情,心底嗤笑。
装,真能装。
谁不知道燕晚之和他走得最近,是他的左膀右臂,现在犯蠢,被父亲直接下令杀了,他心里指不定多吐血呢。
燕知棠无声哼笑,垂下眼睫。
“燕家经过大小数不清多少次的局势更迭,仍旧屹立不倒的原因是什么?是团结。”燕闻环视众人一眼,淡淡说道,“燕晚之若是真非要娶一个女人,最多也就说他一句糊涂,但既碍不着家族,娶就娶了,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怪只怪他吃里扒外,荒唐透顶。”
他捻了两下佛珠,视线移动,停在自家二儿子身上,笑道:“寻归,你去把林家也清掉。”
燕寻归气质温和,和他如出一辙,同样有一双桃花眼,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是,父亲。”
“若是再有这种两情相悦的好事,要同我说,我是家主,但也是你们的长辈,是一家人,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呢?”
燕闻拂了拂身上根本没有的灰尘,叹息着说:“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先在家中歇下,明天再走吧。”
这就是此间事了,要赶人的意思了。
众人齐齐离去,燕知棠也跟在其中,只有燕寻归留在后面,慢了众人一步。
她不知道的是,等所有人都走了,这位二哥微笑着说:“父亲真的准许……两情相悦?”
燕家主靠在太师椅上,不咸不淡地说:“当然不会,燕家不留蠢人。”
满脑子情爱之事,为了爱人不顾家族大计,不是蠢人是什么?
此时此刻,这个他们心里规定的蠢人燕衔川,正在一板一眼地跟自家心上人重复之前席上的事。
把每一句话,每个人的反应,都事无巨细地复述了出来。
鹿鸣秋听完她的话,立刻说道:“这是个机会。”
她眸光闪动,“燕家水泼不进,渗透的人根本坐不上高位,触摸不到核心。”
燕衔川立刻表态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来做内奸。”
鹿鸣秋虽然心中思考着计划,但听到她的发言,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要太上道了。
这人还在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一定会做得滴水不露,谁都发现不了。”
“这倒不急。”鹿鸣秋笑着说,“你就算是燕家人,一时半会也接触不到真正的核心,最先要做的是,怎么让燕家主不把你用过就扔,怎么让他看到你的价值和能力。”
考虑到她从前的名声,恐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不过能有突破口已经非常棒了,千万不能急躁,一定要徐徐图之。
燕家主这个人,委实可怕。
鹿鸣秋看过他的资料,虽然不多,但只是只言片语,也能从中窥探出当年的血雨腥风来。
他也是私生子,早早被接到上任家主身边,和其他子嗣一起教养,像是养蛊一般。
和他同辈的人,只剩下三个。
而前任家主,则在他继任以后的半年后就急病去世了。
上面语焉不详,但燕家是军火生意起家,哪个人不是从小就摆弄枪炮,身体素质差的,早就退出竞争了。
能坐上家主位置的人,体质会差吗?
燕闻的年纪和前代家主退任的时候差不多,怎么他还精神抖擞,神采奕奕,说出去是三十来岁也有人信呢。
燕家,非常棘手。
“我一定好好表现!”燕衔川认真地说。
鹿鸣秋一看她这样,脸上的笑就止不住地溢出来。
“我相信你。”她说,“好啦,时候不早,也该收拾一下睡觉了。”
两个人是分开洗漱的,但洗漱可以分开,睡觉却分不开,这里只有一张床。
好在也不是没睡过,一人一张被子,各躺各的。
关了灯以后,房间就暗下来,帷帐放下,这张床就成了一个小天地。
心上人就躺在手边,呼吸平稳,难以忽视。
燕衔川翻了个身,用气音小声说:“要牵手吗?”
鹿鸣秋:?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回了句:“什么?”
燕衔川重复一遍,“要牵手吗?”
鹿鸣秋顿了顿,同样小声回道:“不要得寸进尺。”
“我知道了。”燕衔川说,“所以牵手吗?”
鹿鸣秋闭了闭眼,转过头一看,这人的眼睛即便在暗中也闪闪发亮,里面眼巴巴的全是祈求。
鹿鸣秋:“……牵。”
作者有话说:
燕家主:家族不留恋爱脑!
燕衔川:好的。
燕家主:家族不留吃里扒外的叛徒!
燕衔川:好的。
燕家主:家族不留不懂做生意的蠢货!
燕衔川:好的。
燕家主:?(发疯)怎么会有人听不懂人话啊!
燕衔川:虽然我不是学医方面的专家,但我还是想要发表一下我的观点,在我仔细看过你的问题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后,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如我一开始说的,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第68章 逐日之蛾5
第二天是祭祖大典, 两人早早被仆从叫了起来,简单吃了几口早饭后,就开始整理自己。
换上礼服, 化妆,做造型。燕衔川被按在椅子上坐了一个来小时才结束, 但不得不说,好看。
妆容很自然, 也看不到什么痕迹, 五官也没有什么变化, 但就是不一样了,具体要说还说不出来,就像是升级版的她。
而鹿鸣秋的外貌向来出众,经过他们的手, 整个人更是拔高一层, 甚至有种真实暴击的感觉。
——至少对她来说是。
从前的燕衔川:容貌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现在的燕衔川:真香!
她小步蹭到鹿鸣秋身边, 专注地凝视着她, 大声说:“你今天好好看。”
鹿鸣秋……要怎么说呢,她心中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这是一个求爱的人, 也是一个示爱的人。她大胆,直白,坦荡地把自己的想法和欲求通通摆在台面上。
以常理来说, 一个率先坦言爱意的人, 在两者的关系中无疑是落了下风的。一旦言明,就等于给自己拴上了锁链,再把另一端放到对方手里, 任凭她支配, 纵容她借着爱的东风, 踩着自己的身躯,去做任何对方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而自己只有无条件的遵从。
而鹿鸣秋,可能坏就坏在她太容易心软,道德底线也太高上面。
要她对燕衔川说两句狠话,还没出口就先考虑上后者的心情。
万一我的话严重了,伤了她的心怎么办?她也没做错什么,爱一个人难道有错吗?表达自己的喜欢难道有错吗?
何况燕衔川非常有分寸,她总是卡在最恰到好处的点上,所有的言行都不逾矩,也不激进。
她提的要求过分吗?不过分。
那答应她又能怎么样呢?自己会受到什么侵害吗?不会。
那要是不答应呢?她可能会难过到死。
所以在对方进攻的步伐上,鹿鸣秋屡屡退让。但她也不能总是妥协,须知道还有个词叫引狼入室。
而她的本性,也不允许自己逃避。遇到问题,当然要解决它,遇到困难,当然要迈过去。
怎么解决……她对上这人坦诚喜爱的双眸,强迫自己不移开视线。
难不成她还能直接把这人杀了?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别开玩笑了,她又不是燕衔川翻版。
“你可不可以……”别缠着我,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收敛一点?”
——让我喘口气。
有时候她真恨自己对情绪的感知太敏锐了。
果不其然,燕衔川就像霜打的茄子,枯水的玫瑰,失魂落魄,伤心欲绝地说:“我连夸夸你都不行吗?”
倘若能把她拎起来挤一挤,忧郁悲伤的眼泪定会像吸满水的海绵一样急不可待地涌出来,让北海的水平面都上涨三公分。
鹿鸣秋怎么办,她只能干巴巴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燕衔川不说话,垂着头,像是委屈到了极致,连说两句话也变成了一件困难重重的事。
鹿鸣秋:“……”
鹿鸣秋:“你夸你夸。”
燕衔川这才“破涕为笑”,高高兴兴地又凑到她面前去,“好看!”
她是引颈受戮任人宰割的弱势方吗?鹿鸣秋纳闷地想,怎么瞧着我才是被动的那个呢?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的时间,因为已经有人来催促提醒她们,到了该出发的时间了。
祭祖是一件大事,尤其在燕家这个崇尚传统的家族。
能来的,叫得上号的家庭成员,只要是有行动能力的,就一定要过来,此刻通通汇聚在一处,几乎填满了整座广场。
哪怕每一辈的权力争夺上,流血事件时有发生,但在时间的推延下,燕家的人丁不可谓不兴旺。
很多,太多了。
燕衔川按照排行的顺序,和鹿鸣秋一道站在队伍里。身前是四姐燕知棠,后面是八妹燕扶风,十妹燕知水。
十妹是omega,家宴的时候不和他们坐在一起,和其他未婚的omega坐在一处。
至于她前面的小九,当然是已经嫁人了。嫁出去的omega,就不算是燕家人,家宴和祭祖是不用来的。
至于燕衔川往前的老五,已经死好几年,恐怕骨灰都要发霉了。
他计输一筹,办事出了差错,被家主下令剥离职位,赶出竞争场。后来么,没过多久就死于车祸,至于这个车祸是真意外还是假意外,没人在意。
一群人就这么排成排,浩浩荡荡地走,燕闻家主领头。
燕衔川在心里点评:像是旅游团。
区别在于,这个团实在太过于安静了。除了丝竹声外,没有任何人声,所有人都表情肃穆恭敬,一路跟着走了快一个小时,来到一处木楼前。
燕闻:“敬香。”
说着,就有一小队人,手里拿着香,给每个人手里挨个发上一支。
燕衔川手里的一束香和家主手里的相比,一个是孙子辈,一个是爷爷辈。
不过香气幽微,并不刺鼻,也不烟雾缭绕,随着燕闻的话音,所有人齐齐鞠躬,倒是很有一种庄严氛围。
敬过香后,另有侍从每人抱着一鼎香炉,让人挨个插了以后,就把香炉按顺序在台上摆好,一共摆了三排。
燕衔川抬眸扫了一眼大敞开的楼门,里面的灵位密密麻麻,层层向上,几乎形成一座通天塔。
燕家历史悠久,不可能所有人都有进宗祠供奉的礼遇,只有历代家主,和对家族有巨大贡献的人可以进,即便如此,也仍旧有这么多人。
她收回视线,听燕闻家主念诵祖训,然后有开始介绍家族历史,历代功勋。
秋日的太阳没有夏天毒辣,热力却不可小觑。大家都在太阳底下站着,没有遮阴,却也不见谁动一动,晃一晃,吵吵一句我太热了。
如此又晒了一个多小时,燕闻才发言完毕,又领着众人步行返回。
回到广场时已经是中午,大家都散开,回住所内换衣服,收拾一下自己,去参加午宴
燕衔川敬完香以后就神游天外了,被日头晒了一整个上午,又逢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她只觉自己像是个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淇淋,大脑化成了一滩水,走路的时候来回直晃悠。
她尚且如此,回头再看鹿鸣秋。
鹿鸣秋神采奕奕。
燕衔川:?
“怎么了,中暑了吗?还是哪儿不舒服?”鹿鸣秋探头过来,关切地看着她,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晕不晕?”
燕衔川脸红了,不是晒得,是羞耻的。
“不晕。”她想躲开,又舍不得同对方的手心相贴,只好尴尬地站在原地,保持着一种很想狂奔但是鞋被地板粘住的表情。
奇了怪了?我不是两个人中体质更好的那个吗?
难道我是水生植物,她是沙漠植物,所以太阳一晒,我蔫头蔫脑,她喜笑颜开?
多笑话啊。
可事实摆在眼前,燕衔川不得不承认,自己更加娇气。
她确确实实,没晒过大太阳。
上辈子活着的时候,她是被宠着长大的,生活方面没吃过苦,更甚至于,因为她的心理疾病,父母给的关爱和关注可以用无微不至、无孔不入来形容。
等她去了逃生游戏,更见不到太阳了。
谁家的鬼大中午出没,不都是半夜出来吓人的吗?
燕衔川活这么多年,基本没暴晒过,也没参加过军训,头一回受到这种折磨。
它和单纯的□□疼痛还不一样,更绵长,更难忍。
鹿鸣秋试了试她的体温,让她去吹吹风,又倒了杯温水递过来,“喝光。”
燕衔川乖乖接过,捧着杯子咕嘟咕嘟喝水。一杯水下肚,别说,真的好受多了。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干渴,自己又去接了一杯。
冲了澡,换了衣服,补了妆,一个活蹦乱跳的燕衔川新鲜出炉。
午宴没什么好说的,一家人吃吃喝喝,区别于,这家人人数有点多,聊的话题也有点大。
燕衔川仍旧被安排在第二桌,身边坐着的人比之前要丰富了一些,基本是一A一O的搭配。
燕家,包办婚姻爱好者。族中子弟到了适龄的时候,基本上都直接安排联姻。自己不成器,扶不上墙,无所谓啊,没关系,那就剩最后一个任务,替家族开枝散叶,生孩子。
生十个八个,总有一个出挑的。
燕衔川是因为太不争气,加上鹿鸣秋的动作,才把他俩配在了一块儿,被发配出去,连作生育机器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也好,反正这福气,谁爱要谁要,她可不想要。
不过凭心而论,燕家的确没有丑人。
祭祖不宜夸张夺目,因此每个人的穿着打扮都是简单雅致,各有风姿。燕衔川放眼望去,还看到几个眼熟的,是她在鹿鸣秋的电影里见过的演员。
想来也是其他家族的omega,嫁进了燕家。
等到午宴结束,整个祭祖大典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现在不像从前,还有什么斋戒三日的要求,一切从简。宴会刚结束,就有一个人过来传话,说家主在书房等她。
鹿鸣秋肯定是去不了的,燕衔川只好和她分别,自己一个人去。
书房,上书房,皇帝办公的地方,现在燕家主坐在里面,曾助理跟在他身后。
房间里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两个人。
燕衔川进门,低眉顺眼地说道:“父亲。”
“这两位是你去定阳市要带的人。”燕闻并不拖沓,看门见山地说,“谢五,谢七。”
那两人应了声是。
燕闻又说:“有什么问题,都交给他们处理。”
他笑了笑,声音宛若一壶清茶,醇和轻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燕衔川:“明白。”
不就是做傀儡吗?
“好好做,不要折损了燕家的颜面。”他转过身去,“五点钟就出发,下去吧。”
现在就三点多了,真的是一点时间不留。
燕衔川心中腹诽,面上不显,又对他行了一礼,才走出书房。
那两个人跟在她身后,边走边自我介绍。
稍微高一些,黒一些的叫谢七,矮一些白一些的叫谢五,一个擅长处理生意,一个擅长人际往来。
“你们是兄弟?”燕衔川问。
“我们只是碰巧都姓谢,他是七月份生,我是五月份生,所以家主就这么叫了。”谢五回道。
这两个人,看起来恭敬,但他们却也是燕闻派过来的监控。
燕衔川本来想和他们聊一聊,套套近乎,展现一下自己的人格魅力,转念一想,他们肯定忠于家主,她说什么也没有用,无非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不如让鹿鸣秋来。
索性闭上嘴,不再试图聊天。
回到刚住了一天的殿内,燕衔川把事情说了,两个仆人就开始帮忙收拾衣物行李。
“我们还没在皇宫逛过呢。”她有点遗憾地说。
本想着祭典结束了,和鹿鸣秋在花园走走看看,谁曾想连歇气的功夫都没有就要走了。
“以后还有机会的。”鹿鸣秋安慰她说。
什么机会,燕家倒台的机会吗?这样一想好像也不错。
去定阳市坐的是燕家的私人飞艇。
定阳市距离月城并不太远,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但更偏北一些,天黑得早。飞艇六点降落的时候,太阳已经见不到影了,万事万物都蒙上一层暗色。
飞艇一路开到燕家在这儿的大楼上,直接把她们送到了家门口。
谢五谢七下了飞艇坐电梯下楼,说他们住楼下两层,而顶楼这层则是留给燕衔川二人居住的。
两个女仆就在门口等着,勤快地接过行礼,把东西送到衣帽间,又说:“小姐和夫人请注意休息,有事吩咐的话,只要说一声就好,会有智能管家告知我们。”
“在饮食偏好上面,您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我喜欢吃甜食,甜点。”燕衔川立刻说道,“她喜欢清淡一点的菜式,不喜欢重油重盐的,我的话不挑,什么都吃。”
“明白了。”女仆说道,“您可以在内网上记下明天想吃的菜肴,如果没有特殊要求,厨师会根据您的喜好酌情发挥。”
“明天的早餐时间在八点钟,上午九点,林家家主将来拜访,下午两点,纽曼家的家主会来拜访。”
“您需要叫醒服务吗?”
燕衔川:“……”
不是,燕家的人是不是得了不工作就会死的病。
燕衔川:“不用,我自己能起来。”
她既然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现,必然会说到做到,不就是打机锋吗,她不会,让鹿鸣秋来不就好了?
燕衔川又心虚,又理直气壮。
到了第二天,林家家主果然准时来到,谢五领着他来到会客厅。
林家主打的名头是拜访新主事人,不是谈生意,自然也就没什么额外讲究。
鹿鸣秋作为她的太太,就暂代了一个在她身边端茶倒水的服务工作。如果是正经谈生意的场合,omega是不准出面的。
林家主年岁看起来不小,保养的也还可以,就是大腹便便,肚子突出。
他也机敏,第一次来,手里带着礼物,是怎么也挑不出错的一条腕表,中性款,绝版设计,很有诚意。
坐下以后,也不着急步入正题,反倒先扯上家常了。
“燕小姐来过定阳市吗?”
“没来过。”
“那感情好,您现在过来,这不说明有缘分吗?”林家主哈哈笑道,“咱们定阳市虽说不大,但有句老话不是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咱这儿也是应有尽有。”
“别的不提,您知道定阳市最出名的是什么吗?”
燕衔川顺着他的话说:“是什么呢?”
“是美人啊。”林家主揶揄地挤了挤眼睛。“南方姑娘婉柔,咱们北方的姑娘,当然是爽朗了。”
“尤其我们这儿混血很多,眼睛大的能说话,个顶个的漂亮。”
“不瞒您说,我小女儿的长相就很出挑。”他说着,又拿出自家闺女的照片来给她瞧。
那是一个穿着吊带的少女,正在沙滩上打排球,大笑着,蜜色的皮肤像是涂了一层蜡,光闪闪的,有种肆意的美。
“我家小云,年纪比燕小姐小一点儿,让我宠坏了,今天知道我过来,非要缠着我问一问她男朋友。”林家主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哪个当父母的,不是为儿女考虑的呢。她有了心上人,我也免不了要操心一下。”
“这人您应该也认识,就是之前这儿的主事人,燕晚之少爷。您瞧,说是祭祖大典快到了,人走了,却一点儿消息没有。她这丫头,整天吵着闹着要见他,非要问清楚她是不是被甩了,我被磨坏了,不得不厚着脸皮上来问一问,讨一下嫌。”
林家主笑呵呵地说:“您和燕晚之少爷熟悉吗?”
燕衔川对这个人丝毫没有印象,但是她看过资料,知道他是三叔家的一个儿子,更多的她就不知道了。
不等她想好回答,谢五先开了口:“林家主放宽心,您很快就能见到燕少爷了,他此前被家主叫走,是有要事交给他办,一时半刻脱不开身,不然也不会让小姐过来暂代。”
“叫林小姐也不用着急,少爷之前和家主说了他们两个的事,家主已经同意了,可喜可贺,我在这儿先恭喜林家主了。”
“那太好了!”林家主眯起来的眼睛里射出精光,大笑道,“真是谢谢您吉言了。”
“不客气。”谢五笑眯眯说,“以后燕林两家,不就是亲家了吗?”
“可惜我最近戒酒了,不然真得喝上几杯!”林家主端起面前的茶,“不喝点儿东西总觉得差味儿,这样,我以茶代酒,谢谢这位兄弟,谢谢家主!”
林家主心中大定,脸上的笑也真心实意多了,他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没用的话,没留下来吃午饭,走了。
燕晚之……鹿鸣秋在得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让黑格去查了查他的资料,得到了一堆他和林小云约会的照片。
他的行程没有遮掩,很容易找到。
午饭的时候,燕衔川瞥了几眼,“人模狗样的。”
但他能查到的行程只到前几天返回月城,再之后就没有了。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要让他去做呢?
作者有话说:
谢五: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林家主:哈哈哈,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你真是个大好人啊!
几天后*变成鬼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谢五:你就说见没见吧!感谢在2023-08-16 19:08:21~2023-08-17 18:5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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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逐日之蛾6
到了下午, 纽曼家的族长准时登门。
这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女士,脸上皱纹明显,但人却精神抖擞。一头白发板板正正地盘在脑后, 唇上涂着深红的口红,走路带风, 像是T台上的模特。
她有着一张说一不二的脸,见到燕衔川却笑开了花, 好像她们两个是许久未见的忘年交。
“冒昧上门, 深感打扰, 燕小姐别怪罪才好啊。”
燕衔川端着非常得体的社交笑容,“怎么会呢,快请坐。太太,给纽曼家主倒茶。”
鹿鸣秋就温柔小意地拿起茶壶, 替她斟了一杯。茶汤清亮, 清香悠远。
燕衔川说着客套话, “瞧我, 忘记问了,不知道家主喝不喝得惯茶, 咖啡也是有的,千万别拘束。”
“喝的惯,多劳燕小姐费心了。”纽曼家主端起茶杯, 徐徐啜饮, “我这个人一向喜欢开门见山,不怎么客套的,就直说了。”
“过两天就是我的七十大寿, 这次来, 是诚邀燕小姐屈身做客的。”
“什么?家主竟然七十了吗?”燕衔川夸张地惊讶道, “真是看不出来,瞧您这精神头,可比我还硬实呢!”
“哈哈哈哈,燕小姐真会说笑。”纽曼家主喜笑颜开地说,“我哪比得上年轻人,老了,这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儿女也不争气,真是让人愁得慌。”
燕衔川恭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有您为他们保驾护航,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两人对视而笑,作陪的谢五和鹿鸣秋也跟着笑起来,一时间宾主尽欢,很是融洽。
说过正事,话题就发散开来,天南海北地聊。涉及到敏感的话题,诸如政治走向,生意往来这些,纽曼家族长都有意避过,只聊一些宽泛的,什么历史文化,时事新闻,偶尔夹杂一些当地上流社会的八卦,也都是人尽皆知的事,只是用它说给新来的燕衔川听,也算是顺水推舟送个人情。
当然,就算是在她眼里浅显易懂的,大家族子弟都应该了解的东西,燕衔川也是一窍不通。
新锐才子?传统习俗?各大家族的关系往来?
别说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就连名字她都不知道。没关系,她不用知道,鹿鸣秋知道就够了。
两个人坐得近,通过精神链接,鹿鸣秋作好回答告诉她,她照着重复就完了。
唯一需要她费心的,就是表情控制,考验演技。
好在这方面对她而言也不是很难,燕衔川是很会装的,为了心爱的太太,还很主动地装,即便纽曼家主和监控器谢五眼光老辣,也瞧不出半点异样。
作为燕闻的眼睛,这里的一切事物,谢五都会原模原样地告诉他。
对于这位七小姐的名声,谢五不仅早有耳闻,甚至还是当事人。
他是燕家从小培养出来的人。燕家乐善好施,每年都会从福利院里挑选一定数量的幼儿培养教育,打造忠心的人才。
谢五很感谢自己有能言善道的本事,这才能让他从一堆幼童里脱颖而出,成功进入燕家。
从此再也不用勉强温饱,不用争抢,到了燕家,他只需要学习就够了。是燕闻族长给了他第二条生命,他当然要有所回报。
所以当年轻一辈的子弟渐渐长成,需要独挑大梁的时候,他们这些被挑选收养的孩子们,也到了该报答的时候。
谢五还记得那天,那是一个冬天,殿外寒风呼号,殿内温暖如春。他和十数个人在厅内站好,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一样,等着被人选走,去做这些少爷小姐们的左膀右臂。
没过多久,他要等的人就走了进来。
高傲的,骄矜的,胸有成竹的,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着勃勃的野心,胸膛里困着一只饥饿的猛兽,跃跃欲试地要闯出自己的名堂与天地来。
只有一个人,她走在队列中,却像是走在刑场上,没有半分欢喜的意思,脸色苍白,目光神经质地闪烁着。
他们这些人,每人擅长的东西都各不相同,前面的人被分开选走,轮到谢五的时候。
燕衔川站了出来,她说:“我想选他。”
她的声音好听,像雨后林间的风,但也染上了微风底气不足的瑕疵,轻飘飘的浮着。
另一个人却说:“我也想要他,怎么办?要不你就让给我吧。”
挑人讲究先来后到,哪有让的道理,这是把对方的面子踩在脚底下。
燕衔川却怔了一下,迈出去的脚缩了回去,低声说:“那就让给你吧。”
其他人没有说话,同是受过精英教育的大家族子弟,不会做出当面嘲讽不屑的粗俗举动。但讥讽从他们的眼角眉梢,从他们不着痕迹绕开的举动,从他们默契的排挤中显露无疑。
她神情瑟缩着,显然也看出来了,却没有争辩,也没为自己出头的意思,反倒更加躲闪。
最后谢五被燕晚之挑走,跟着他来到定阳市,看着他逐渐坠入爱的情网,再把他的事迹上报给家主,抓着他回到皇宫,把他拖进殿内审判,看着他在眼前吐出最后一口气。
燕晚之往前伸手,想抓住他的裤脚,想质问他为什么背叛自己。
谢五向后退开一步,他的手无处借力,摔在地上,血肉模糊的指尖在石板上划出道道血痕。
他返回书房,对家主说:“已经解决了。”
燕闻批改文件的动作不停,随口说道:“过两天祭祖结束后,你和谢七一起跟着燕衔川回定阳市。”
他应了声是,恭恭敬敬地退下,脑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天,那个忍气吞声的人。
在和现在侃侃而谈的人相互对照,时光荏苒,人的变化也可以这么大。
真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呢。
谢五边想着,边把录像传回主家,再附上自己的看法——圆滑周到,滴水不露,胜过燕晚之许多。
纽曼家主的寿宴,是一定要去的,况且她亲自前来,不是给燕衔川面子,给的是燕家面子和尊重。
她既然来了,燕衔川就得去,没有想不想一说,是必须的,应该的。
她去了,也是表个态,让别人知道燕家换了主事人,而且这个主事人还很好说话。
燕衔川并不是社恐,也不讨厌说话和社交,但她不喜欢客套的、无意义的、浪费时间的社交。
等人都走了,她咕咚咕咚给自己灌了一壶的茶水,把上好的茶叶牛饮,也不管浪不浪费。
喝完了,下巴往桌子上一搭,一副被掏空的样儿,巴巴地望着鹿鸣秋。
后者心领神会,夸赞道:“阿川做得真好,我们配合得也好,天衣无缝,真棒!”
“只是还要辛苦你一段时间,坚持一下,好不好?”
燕衔川忧愁地叹了口气,眼睛半闭着,睫翼扫下一块阴影,显得她像个人偶一样脆弱。
“我不知道……和他们说话好累。”
她大声叹气,用喃喃自语的姿态说:“唉,可能,我或许需要一个拥抱吧。书上说,拥抱可以让人放松心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就是图穷匕见了。
鹿鸣秋哑口无言,无话可说,无言以对。
这人是装的吗?绝对是,她的表演里有夸大的成分,而且比起刚刚浑然天成的演技,现在的表现太拙劣,也太漏洞百出了。
那她不累吗?肯定累啊。精神病人最大 的特征是什么——不受控制,是冲动,是无自制力。
这些计划,理想,说白了和燕衔川没有丝毫关系,她也不怕死,能这么积极主动的配合,去控制她的情绪,压抑她的天性,还不是为了自己。
如果我不有所表示,那才是真的白眼狼。
燕衔川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地、忧愁万分地说:“可是,我又能上哪儿,去找谁给我一个拥抱呢。”
她忧郁地看过来,“我是不会让你为难 的,唉,不用管我,过一会儿我自己就好了。”
鹿鸣秋:“……”
她无不恼怒地想:这套话术,又是从哪儿学的?吃定了她会心软是吗?
心软,确确实实是一种性格缺陷。
怎么我像割麦子一样收割人命的时候,没发现自己还有这种了不得的缺点呢?
鹿鸣秋和自己作对赌气般,没有说话。不能太纵容对方了,她想,再这样放纵下去,她们的关系成什么了?
她又成什么了?
她不回应,燕衔川脸上那点流于表面的忧愁,逐渐转为实质。
她默默从桌上爬起来,轻声说:“我……”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名堂,想找借口离开,大脑又罢工了。
燕衔川抿了下唇,“我回卧室。”
她就要走,刚走了没两步,却停了下 来。
——因为她的手腕被人拉住了。
鹿鸣秋阴沉着脸,手上一使劲,把人拉过来抱住了。
燕衔川:欸欸欸?
她小心翼翼地瞧着对方的脸色,比墨还黑,像是生气,感觉能随时暴起杀人。
这是怎么?生谁的气,不会是生我的气吧?
燕衔川张开双手回抱过去,搂住对方的腰背,又把下巴放到她的肩膀上
心花怒放地想:肯定不是我!
我什么也没做错呀!
最开始有点失落是正常的,失落过后,她就想去睡个迟到的午觉。
她最近可没闲着,看了好多的追人攻略,被拒绝有什么的,这招行不通,换一个不就好了。
上面都说了,主打的就是不要脸。
这还能难得倒我?燕衔川得意极了,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不要脸!
如此抱了一会儿,怀里的人动了动,“好了,松开我。”
燕衔川深思熟虑地想了一会儿:“不好。”
她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在鹿鸣秋身上,小声嘟囔:“我觉得,我的能量还没有恢复。”
鹿鸣秋深吸一口气,好想给这个顺杆爬的人咣咣两拳。
“快松开。”
“不行。”燕衔川一副为你好的口吻,“你看起来心情不好,需要拥抱来安慰一下。”
鹿鸣秋气极反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心情不好,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她瞪了一会儿空气,又被自己逗笑了。这是在干什么,和一个精神病人较什么真呢?
她不懂人性的,哪怕把自己心底的纠结忧虑掰碎了,细细说给她听,她也不会明白。
何苦为难自己。
或许是上辈子欠了人的,现在来讨债了。
鹿鸣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说:“那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事不过三,对方再次发话,燕衔川只好不情不愿地松开胳膊,但神情是雀跃的,一瞧就知道刚刚发生了好事。
“我去睡午觉!”她美滋滋地说。
鹿鸣秋面色古怪,“所以你刚刚……就是要去卧室睡觉?”
不是心如槁木,万念俱灰,亦不是失魂落魄,一蹶不振,就是单纯的,想去睡觉?
“对呀。”燕衔川不明所以地点头。
鹿鸣秋:“……”
鹿鸣秋挤出一个笑:“你去吧,做个好梦。”
错就错在,我是正常人。
……
纽曼家族,是主做房地产生意的,现在的市场,很有钱可以赚。
房子建得高,一栋楼八九十层,都可以租出去。
想找工作,有硬性固定住所要求,租还是买无所谓,总之必须要有一个落脚地,要提供购房或者租房证明,才能入职。
定阳市是大清洗后重建的城市,纽曼家族是趁此机会,借上东风,一跃成为当地大家。
定阳市规模不算大,但它有一点是其他省市比不了的——挨着首都。
联邦的政治中心,钻石城,和它相隔不远,是以本地十分繁华,不输南津市。
纽曼家族能崛起,当然也借了势,她家和波洛夫家族是姻亲,后者出了一份力,过了政府的明路,大开绿灯,这才让他们风风火火地发展起来。
现在燕家和波洛夫家也有往来,是合作关系,前来主事的燕衔川,娶了波洛夫家族的omega,所以纽曼族长才更要展现出自己的重视。
等到了她寿宴的那天,她早早就吩咐助理,派车子去接人。
寿宴是喜庆的好事,在穿着上就不必特意表现得简洁低调,何况她们就是来在社交场上露面的。
鹿鸣秋穿了一条银紫渐变的吊带裙,全身都很贴身,只有裙摆像海浪一样舒展,后背裸露着,金链层叠交织,最后垂下一颗润白的珍珠,如同她的皮肤一般。
燕衔川爱上了月城流行的半传统元素,是以此次便穿着宽袖的衬衫,下身是颇具垂感的丝棉长裤,外面还罩了一件外衫,只在颜色和元素上同女伴的衣着相互呼应。
两人甫一下车,便有侍者领着她们前往宴会厅。
还没进门,就听到了悠扬的乐声。
她们是贵客,纽曼族长是主人,贵客上门,主人自然要亲自迎接才算庄重。
门一推开,这位精神抖擞的老族长就笑着说:“蓬荜生辉,真是蓬荜生辉!”
燕衔川也笑着回了几句客套话,跟着她一起朝里走。
其他家的人也都是人精,见到纽曼家主去迎一个陌生人进门,就猜到了她的身份,于是一个接一个地凑上来,打声招呼,混个脸熟。
林家主也在其中,他更是春风得意。谁曾想家族不过是二三流的小世家,多亏养了个好女儿,地位水涨船高,别人和他交谈时,那隐隐恭维夸赞的态度,让林家主恨不得翘起尾巴来。
换了主事人,她的态度和上一任可不一定一样。
这里面的生意往来,又有多少变化,是各大家族都需要掂量思考的。不过燕衔川初来乍到,又是别人家的寿宴,不是聊这些的场合,别还没摸准她的脾气,贸贸然一句话,踩了雷,不仅不能维持原样,还把馅饼给丢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这些人都捧着她,顺着她,斟酌观察着她。
燕衔川说一句音乐还不错,就有人接上这个乐团的履历资料,说了自己的见解,说和哪个音乐剧的制作人熟,和这个风格差不多,想看的话,他去准备个包厢。
燕衔川提一嘴螃蟹好吃,又有人说他家里有珍稀海鲜的捕捞点,想吃的话,管够吃,另一个人就说,我家有多么多么厉害的额大厨,手艺多么绝顶,可以邀请她来家里做客。
燕衔川在心里和鹿鸣秋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他们死而复生的老祖宗。
鹿鸣秋脸上得体的笑差点儿没端住。
宴会其乐融融,又有纽曼家的小辈给家主送礼,说给奶奶准备了一个惊喜。
纽曼族长笑得慈爱,拍着她的手说:“特蕾莎,我的乖孙女儿,你给奶奶准备什么好东西,还藏着掖着的?”
特蕾莎眨着绿眼睛撒娇,“奶奶去看了不就知道了嘛。”
她这样说,旁边就有宾客也搭腔,“到底是什么,这么神秘?”
特蕾莎狡黠一笑,“好奇的话,就一起过来看呀!”
这么一说,一群人就跟着她上了二楼。纽曼家主应当是很宠着这个孙女儿,全程笑眯眯的,纵容她调皮。
“哈哈,我保证让您大吃一惊!”特蕾莎扭开房门,“当当当当!”
出现在众宾客眼前的不是什么稀世珍宝,新奇古玩,而是两个翻滚在一起的男人。
伴随着忘我的呻/吟声一起涌出房门的,还有刺鼻的信息素味道,一个如同烈酒,一个宛若梨花,两者混在一起,像是一道龙卷风,毫不留情地卷走所有人身前的空气。
燕衔川:哇哦。
再一看,上面的长相邪魅,霸气外露,肌肉线条流畅,下面的肤白貌美,身娇体软,一条腿直接抬到头顶,双眼含泪,惹人怜惜。
两个人身上尚且还有几块遮羞布,但也和没有差不多了。
燕衔川:好大的生日礼物!
她一边在心里说,一边给鹿鸣秋使眼色,一副吃到瓜的表情。
鹿鸣秋捏了捏她的手,提醒道:收一收,别太明显了。
好歹也是客人,看到主人家出糗,就算惊诧八卦,也别表现得这么坦然。
偷偷吃瓜。
过来的宾客,都是和纽曼家相熟的其他世家,要么就是纯粹亲戚,见到这一幕,脸色五彩纷呈,煞是好看。
特蕾莎也石化了,惊呼一声:“赵逸!齐子扬,这怎么会!”
“我的生日礼物!”她惨叫一声,脸上的茫然痛惜不似作伪。
“大橘!我花了好大劲养的啊!”特蕾莎冲进屋里,根本不管地上缠绵的两个人,抱起角落一个躺着的半大金虎,它口鼻流血,腹部凹陷下去,一动不动,显然是死了。
老虎本就是保护动物,大清洗后更是少有,何况这一只还是皮毛淡金的金虎,一看就是花了大心思专门养的。
说来也是诡异,这么多人,这么大动静,他俩愣是不管不顾,十分忘我,一看就反常。
赵家和齐家的人也在其中,见到自家小辈当着这么多人面苟且恩爱,搅合了寿宴,脸都要丢尽了!
纽曼族长脸色一沉,“还不快把他们两个分开!”
她猛地转身,不想再看这种场面,直接到了会客厅。
燕衔川两人也跟着宾客们的脚步一起,来到会客厅坐下,空气是难捱的沉默,只有眼神不断碰撞。
新来的燕家主事人不知道,他们本地人可一清二楚,赵逸和齐子扬,他俩可是各自有婚约的啊。
而且人就在宴会上,只是没和他们一起上楼罢了。
过了一会儿,特蕾莎愤恨地走了进来。她也不是笨蛋,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利用了。
下套的人知道她会搞“惊喜”,所以才在这个房间陷害人。
她眼神里满是戾气,陷害谁我不管,但是敢杀了她的大橘,她非要罪魁祸首偿命不可!
半成年的老虎,体型已经不小了,大橘被她养得很好,不会扑人,但身体素质摆着。
两拳,杀它的人打了两拳,一拳脑袋,一拳肚子,活生生把它打死了。
赵逸,a级的alpha,完全有这个力道不是吗?
他中了药,神志不清,被激素操控着,热血沸腾,杀了她的大橘,手上还有咬痕为证。
陷害他的人,故意设这样的局,让他和自己对立。
这人好算盘,知道自己脾气大,锱铢必较,一定会报复赵逸。
特蕾莎在心里冷笑,赵逸死定了,这人也别想逃,他也必须要死,才能一解她心头之气。
那两个动作片主人公,跟在她的身后,脚步虚浮,被人搀着走进了屋。但衣服好歹穿得好好的,看着神智也清醒多了。
没过多久,主人公各自的配偶也走了进来,脸上是大差不差的不可置信和犹疑。
一个瞧着不算高的男人看到他们两个,怒气噌地上涨,上去就给了齐子扬一巴掌,扇得他的脸高高肿起,厉声道:“你这个贱货!”
他犹不满足,又抬起了脚,作势要踹,被两边站着的仆人拦住了。
这么多人,大庭广众的,打人也太不像话。
齐子扬受了一巴掌,转头看他,神情讥讽,淡淡道:“我是贱货,你是什么?绿头王八?打人的早泄男?”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双眼放光):哇哦!有瓜!!!老婆,快来吃瓜!
鹿鸣秋(捂住她的嘴):嘘,小点声,给人留点面子。
其他宾客(眼神飞舞)(疯狂吃瓜)
纽曼族长(脸色黑如锅底):有没有王法,有没有人在意我这个七十岁老人了!
第70章 逐日之蛾7
岳永健气得面目扭曲, 一魂出窍,二魂升天,“你放屁!贱人!”
齐子扬嗤笑一声, 冲着另一边站着的赵逸原配妻子说:“怎么,以为你们两个人暗通曲款的事儿没人知道吗?”
王瑶眸光一闪, 强作镇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齐子扬哈哈大笑几声,瞥了身旁不明所以犹自慌乱的赵逸一眼, 嘲讽道:“你丈夫是个蠢货, 不代表我也是。”
“今天在场这么多人, 反正我的脸也丢光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好叫大家都知道,我的亲老公和王瑶有一腿!他俩私下往来,干柴烈火, 早就不知道睡过多少次了!”
燕衔川的目光在这四个人身上来回乱转, 看看这个, 看看那个, 一时间就像瓜田里的猹,不知道忙什么好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岳永健嘴唇乱抖, 色厉内荏地大叫,“你自己不检点,跑到别的男人的床上, 还想攀扯我, 岳家和齐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是吗?”齐子扬不慌不忙,“五月十五号那天,你说和朋友们去跑马, 查一查行程就知道你到底去没去!六月的七号, 十八号, 二十三号,七月的九号,十五号,二十号,八月的一号,八号,十七号,二十四号,还有九月……呵,岳永健,你不会以为自己的行动天衣无缝吧。”
“你嘴上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殊不知□□的嘴脸已经把你自己彻底出卖了!”
被他指责的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王瑶的表情也很不好看。他们两个人私下幽会,借口都是粗制滥造,根本经不起查验。
其他人一看他们的表情,呐呐不言的情状,就知道齐子扬所言非虚。
这两个,一个有夫之妇,一个有妇之夫,竟然勾搭在一起,有了首尾!
虽然现代社会思想开放,上层社会的人基本都有情妇,但也没谁跑去睡别人家的老婆的啊。
赵逸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配偶,看着她姣好的粉面逐渐变白,看着她慌乱地躲避自己的视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一个暴怒就跳了起来,连情热时强行注射抑制剂带来的排异反应也通通抛在身后,“我对你这么好!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别人养情妇,我从来不养,你这么多年没有孕,家里一直催,这些压力我都扛下来,没和你说,我拿真心对你,你把我当什么,冤大头吗!”
他的嘴唇张张合合,似乎是要吐出几句难听的骂人话,但不知怎么还是没说,心灰意冷地瘫坐在地上。
这还不如骂她几句,王瑶的脸上浮出几分羞愧之意,“我……老公……”
“别叫我老公。”赵逸冷冷地说,“我们离婚。”
王瑶的双眼登时惊愕地睁大了,刚要张嘴,却被齐子扬给打断了话头。
“怎么,你不会还想着和他重修于好,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吧。王瑶小姐,我看你和别人丈夫偷情的时候,不是挺高兴的吗?”
齐子扬冷笑一声,用鞋尖踢了踢赵逸,“别在这儿装缩头王八,好好的宴会,你是怎么在客房出现的,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赵逸哪敢看他,他是纯爱战士,和别人连手都没牵过,一心一意对自己太太,谁曾想阴差阳错,竟然和他有了关系。
见人发话,他心中有愧,连忙开口道:“我喝了一杯酒,不知道怎么,觉得有点儿晕,就有一个仆人过来,说带我去客房休息一下,他去找醒酒药。”
王瑶抢白道:“那你呢,齐子扬,我记得你酒精过敏,滴酒不沾的,你不会是自己爬上他的床,故意报复吧。”
“我么。”齐子扬勾起唇角,突然将目光转向一旁不吭声的岳永健,他的伴侣,“当然是被我亲亲老公给下药送过去的了。”
“别人都是防着自己被戴绿帽子,他倒好,就喜欢往头上戴。”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岳永健急了。
“当然有好处了。”齐子扬嗤笑,“你是个精虫上脑的贱人,睡了别人老婆还觉得不够,还想睡别人老公,我说的对不对?”
赵逸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他又接着说道:“而且偷偷摸摸的最开始是刺激,久而久之,你就觉得烦了,想正大光明地来,但赵逸和你不一样,他勉强算个正人君子,肯定不同意。所以你就想了个办法,让我和他搞在一起。”
“你睡他老婆,他又睡了我,这不就算是扯平了?这是家丑,赵逸肯定不会声张,你就拿捏住了他,先是□□,后是乱炖,想怎么样还不是你说了算?”
齐子扬此话一出,本来安静吃瓜的群众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大家私底下玩的花吗?花。
但那也是你情我愿的,都是清白人,没谁说特意和别人的太太有勾连的,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对两家的关系也不好啊。
而且看不出来,岳永健不显山不露水的,睡了太太不够,连太太的老公也要。
这真是……
众人啧啧称奇。
燕衔川:哇哦!哇哦!
她捏了捏鹿鸣秋的手,在心里偷偷说道:这就是豪门生活吗?好复杂!好刺激!
鹿鸣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的确就是这样。
表面光鲜亮丽,内里藏污纳垢,这就是豪门。
鹿鸣秋回道:但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岳永健虽然贪婪大胆,但他不会想把这件事捅出来,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你胡言乱语!血口喷人!”岳永健跳脚,“说话得讲证据,可不是上下嘴唇一碰就行的!”
“你要证据,有啊。”齐子扬掀起嘴唇,露出一个全然讥讽的,得意的,像是宣判死刑的笑。
“我有一阵,时常觉得眼睛不舒服,向你倾诉,你很不耐烦,让我自己去看医生。”
“于是我去了,检查后发现,患了角膜肿瘤,要做手术,我嫌麻烦,索性将一对眼睛都换成了人造义眼。”
在昔日的配偶逐渐青灰的脸色里,他吐出了最后一句话,“有录像和录音的功能,视频导出来一看就知道了。要不然,我怎么知道是你呢。”
他一字一句地,语气甜蜜地说:“我的亲亲老公呀。”
岳永健面色灰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场闹剧落幕,这在混乱的上层社会,也是骇人听闻的。
简直是不堪入目,太丢人了。
纽曼族长重重咳了一声,吸引众人的视线,沉声说道:“这是你们的私事,本来我不该过问,但在我的寿宴上闹出这样一场,我也不得不管。”
她眼神一瞥,“岳永健,你故意挑我的寿宴行事,是不是不把我纽曼家放在眼里。”
不等他说话,她一扬手,“把他给我丢出去。”
她站起身来,睨了剩下的三个人一眼,“你们也给我走。”
作为寿宴的主人公,不能长时间不露面,不然别人会以为出事了。
她晦气地走出会客厅,宾客们各自交换眼神,也跟着走了出去。
特蕾莎目光阴狠,盯着赵逸说:“我不管你是不是中了药,你杀了我的大橘,等着偿命吧!”
她又看向另外两人,眼神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恨不得把他们身上的血肉都刮干净,冷哼一声,走了。
燕衔川两人落在后面,主要是因为她还没吃够瓜,舍不得走,磨磨蹭蹭。
齐子扬神色泰然,甚至还有心思整理衣服头发。
“你不生气吗?”燕衔川忍不住问道。
“为了背叛自己的人生气,是不值当的事。”齐子扬浑不在意地说,“我要是为了这个傻逼生气,才是浪费时间。”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她停下脚步,斟酌着词句说,“而且你刚刚……嗯,坦诚相待,所有人都看见了。”
齐子扬哈哈大笑,他不认识燕衔川是谁,但也在众人的态度中猜出了她的地位——这必然不是一个普通的祝寿者。
在所有人都在乎这件事,在乎上流社会的脸面之时,只有她来询问自己的感受态度,这就很稀奇了。
所以他也没不耐烦,多说了几句,“嗯,先是和傻逼离婚,再然后,我也不知道,二嫁应该是不可能了,家里也不差我一口饭。可能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儿吧。”
“至于被看光了。”齐子扬瞧着是真的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谁不是赤条条来,赤条条走,再说,我身材这么好,谁看到是谁走了大运了。”
真洒脱啊。
换做燕衔川自己,要是遇到了这种事,她必然要把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通通挖掉,像捏葡萄一样捏碎它们,再拧断所有人的脖子,最后把这整栋楼都弄塌不可。
心情不好就再找这些人的家族一起上路,主打一个鸡犬不留。
这个畸形的社会,对于情爱之事是很开放的,只看性偶产业是联邦允许的正当产业就知道了。
但越开放,对omega的压迫就越严重,当权者洗脑他们,跟他们讲述贞洁的重要性。
世家财阀要娶的都是身体纯洁的人,你要嫁人,要嫁给豪门,当然不能乱来。
而且身为子女,怎么能不为家族做贡献,用联姻来为家族发展出一份自己的力呢?家族供养你,给你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环境,不就是为了让你回报的吗?
这些洗脑的言论从小说到大,身边的环境也在向他们灌输“正确”的道理。久而久之,他们也觉得,为家族奉献自己,是荣幸,是应该的,必做的事。
选中的丈夫,在外面包养情妇怎么办?
这有什么的,谁不养?所有人都这么做,就说明这件事是正常的,天经地义的。而且他们是正妻,是正经的太太,这些情妇都是玩物,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没必要因为这件事生气,伤了夫妻之间的感情。
至于底层人放荡的举动,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那些omega是不知廉耻,上赶着做别人的情人。
beta们又怎么说?那叫天生下贱,不自爱。
一代又一代的omega被这样教育,又反过来教育自己所生的儿女,做了掌权者的傀儡棋子还不自知,以为是自己的自由意志,把自身和其他被压迫的人划分成两个阶级,以为自己高高在上,殊不知,他们都是被真正顶层权贵摆布的人偶罢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才显出反抗者的尤为可贵。
而齐子扬的言论,甚至要被打上大逆不道的标签。
经此一役,这两对爱侣是必然要各自分开的了。
这四家的关系,估计也要变得非常复杂。
好好的寿宴被这么一搅和,立时就变味儿了,后半程明显所有人聊天的频率都增加了,隐秘地讨论着新鲜出炉的八卦事件。
燕衔川原本生活的世界,两性地位是很平等的,就连到处死人的逃生游戏,也没有性别压迫,更甚至于,后者是完全只看实力的弱肉强食世界。
乍然听了这么一番话,她觉得很新奇,于是回去的路上和鹿鸣秋说悄悄话:“我们要不要帮帮他啊?”
“他也挺可怜的。”
鹿鸣秋和她有着相同的想法,说:“我想想办法。”
要怎么帮,从哪儿下手呢?
…………
另一边,四个人被统统赶出寿宴,不可谓不狼狈。
齐子扬不屑和他们说一句话,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坐上车就扬长而去。
王瑶想和自家涨幅赵逸说两句好话,赔罪道歉,手刚拉上他的袖子,就被后者狠狠甩开,力道之大,她差点儿摔到地上。
从前他看她的目光饱含爱意温情,而现在,像是看一只臭虫。
王瑶恼羞成怒,忿然作色,“你什么意思!是,我是有错,你就一点错没有吗?你只知道按自己想要的方式,给我那些只能感动你的礼物,什么时候问过我到底想要什么了!”
“或许你爱我,但是你根本就不尊重我,不懂我!”她冷笑一声,“岳永健是个人渣没错,但是他会哄我,会体贴,又温柔,你呢?你什么都不是!”
赵逸一句话不说,瞧着就像是完全不想再看她一眼,再和她说半个字。
王瑶一瞧他这样,心里更是冒火,刚要说点儿激烈的骂人话,却冷不丁从角落冒出几个人,直接捂住赵逸的嘴,把他拖走了。
她吓得脸色苍白,回想起特蕾莎的话,心中顿时慌乱不已,看着左右没人,连忙拔腿就跑。
就算同是豪门,也有阶层之分,赵家在别人看来花团锦簇,在纽曼家看来,却什么都不是,何况赵逸根本不是继承人,杀了就杀了。
纽曼族长向来宠她,知道她的脾气,眼里揉不得沙子,却也没说拦她一拦。
暗室里,特蕾莎的眼中尽显蔑视,不紧不慢地说:“要怪就怪你倒霉。”
赵逸神情惶恐,呜呜叫着,却因为嘴被捂住说不出话。
特蕾莎本想走过去拍怕他的脸,看到他满头的汗,嫌恶地噫了一声,把手收了回来,对左右说:“勒死他,尸体处理掉。”
说完,她走出暗室,轻飘飘地说了句:“让你占了大便宜了。”
特蕾莎哼着歌,心情颇佳地上楼,从宠物房内又牵出来一只金虎,揉了揉它的耳朵,“大橘呀大橘,你真可爱。”
金虎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发出低沉的呼噜呼噜声。它的花色,和之前房间里死去的那只一模一样。
……
燕衔川和鹿鸣秋刚返回家中,正脱着鞋呢,后者忽然说:“林家出事了。”
燕衔川:?
她还记得林家主大腹便便又精明的样儿,刚刚宴会才见到,能出什么事,又是一桩八卦?
只听鹿鸣秋接着说:“林家所在的楼层突然发生电路短路着火,引起爆炸,没有一个人生还。”
燕衔川:??
啊?
这么突然的吗?
嗯……不过死就死呗,和她也没关系。燕衔川例行公事地哇了一声,“好惨。”
鹿鸣秋对她的态度习以为常,只是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就这么巧合,正好赶在林家主参加完寿宴回家,一家人全在家的时候,整整齐齐,连个重伤都没有。
这合适吗?
就算爆炸也分中心点和外围,所有的人,包括仆人,全都死了。
她觉得有点蹊跷,但又找不到什么突破口,只好把这份异样压在心底。
林家的人死光了,那他们家的财产生意怎么办?谢七站了出来,走流程向燕衔川报告,说要申请收拢林家的生意。
燕衔川当然是同意,然后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谢七点头:“有一部分和黑虎帮的订单,需要您出面谈一下。时间就定在后天晚上十点,锦绣不夜城。”
这部分生意,原本就是燕家的,被燕晚之给了林家,现在林家炸了,自然要拿回来。不仅如此,林家原本的那些小打小闹的武器贩卖,燕家也要通通接手。
这些都是小事,谢五自己就去做了,他也在定阳市待了很久,本身就代表燕家,有他从中游走,几乎不费什么吹灰之力。
锦绣不夜城是夜总会,而且这种场合,鹿鸣秋是去不了的。
有一条默认规则,当家主事人之间的重要会面,带上毫无用处的omega,是一种不尊重的表现。
燕家主是什么德行,从他教养子女的行径就可窥见一斑,他是不把omega放在眼里的,只拿他们当逗趣的生育机器。
为了入他的眼,燕衔川也要装出一副不在意鹿鸣秋的样子,去办正事的时候,不带她“碍事”。
她满口答应下来,等谢七出门,燕衔川立刻瘫成一团,“怎么办?”
鹿鸣秋一瞧她这幅天塌了的样子就不住失笑,“到时候谢五肯定会跟着一起去,他才是会谈的主力,你适当点个头就可以了。”
燕衔川皱着一张脸,“我怕我做不好。”
“要是我说错话怎么办,我好笨,什么都不会。”
鹿鸣秋微微笑着看她,“过了。”
燕衔川表情无辜又不解,“什么过了?”
鹿鸣秋:“演过了。”
燕衔川摸了摸自己的脸,惊奇地反问:“有吗?我明明照着镜子练过,挺好的呀!”
鹿鸣秋:“你不是会被这种小场面吓到的人,这种茶言茶语,真的很不适合你。”
“怎么会!”她大惊失色,“真的很不合适吗?你看了没有想要怜惜的冲动吗?”
鹿鸣秋面无表情,“只有想笑的冲动。”
燕衔川迟疑不定,偷偷觑着对方神色,重复问道:“真的没有?”
鹿鸣秋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那怎么上次成功了?”燕衔川茫然不解,喃喃道,“我明明看着很好使啊。”
鹿鸣秋:“……”
鹿鸣秋,一个没有黑历史的,完美如教科书般的人,成功有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这都是拜眼前人所赐。
燕衔川从上衣兜里摸出一面折叠小镜子,对着它又做了几个委屈巴巴的表情,“这不是很好吗?”
分明她从前假装的时候,都很有效果,怎么到鹿鸣秋面前试了一次就行不通了呢?
燕衔川百思不得其解,一头雾水地上楼了。
她不知道的是,从前屡屡成功,那是因为别人不知道她是装的,不知道她脑子有病,还是字面意思的那种,知道她真实情况的父母,见到她这样只会更高兴,百依百顺,哪有不成功的道理。
眼看着装可怜不管用,她又开始翻别的攻略。
装可怜适用于对方掌控欲比较足,喜欢做支配的那一方,行不通的话,说明不适配,应该换成展现自己霸道的一面,反过来支配对方。
展现自己的强大,霸气,要装得高冷,高深莫测。
高冷……燕衔川搜索了一下,第一个跳出来的是——面无表情。
咦?
她再往下读了读,惊喜地发现,这和自己从前不是差不多吗?
简单。
第二天一早,燕衔川起床,摩拳擦掌地在衣帽间一杵,嘴角向下一耷,眼皮半睁不睁,脸一垮。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多么完美的一张生人勿进的厌世脸!
然后斗志满满地出门了。
鹿鸣秋看她的第一眼,“怎么了?昨天没睡好?”
燕衔川简短地回答:“没有。”
接着保持一副不要打扰我的姿态,坐到了餐桌前,直勾勾地盯着鹿鸣秋看。
在她的想象里,自己高傲,冷淡,如同冰霜一般寒冷,又如同松林一样孤傲,像一块石头,一片冰海。
而在鹿鸣秋眼里的燕衔川:好饿!我要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