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所谓因果10
她在关心我。迎着这人温柔且有力的词句, 燕衔川背在身后的手不安分地捏了捏自己的指尖,难道她更应该关注的不是自己的安危吗?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不会真正死去的。
如果她想, 甚至可以把一面墙轮起来扇人,与其考虑她的安危, 不如担心被她盯上的敌人。
但鹿鸣秋还是这样提醒叮咛,是不是说明, 在她的心里, 我的地位要远超出其他人?
燕衔川自我分析了一通, 目光又躲闪起来,“我会,会注意的。”
说完她就大步走出卧室,重新蹲回窗口。而鹿鸣秋的夜视能力没有对方那么强, 只能看见一些轮廓, 至于人眼里的羞涩躲闪得意洋洋, 她一个也没看出来, 能勉强分清鼻子眼睛就不错了。
这人一走,她就拉出悬浮屏, 借着它的光芒照亮地板,把鞋子穿好,轻手轻脚地走向门口。
透过猫眼, 楼道一片昏暗, 没有灯光,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有句话这样说:人类最古老而强烈的情感便是恐惧;最古老而强烈的恐惧, 则源自未知。
鹿鸣秋对于这句话有自己的注解, 对于未知的恐惧, 是基于对自身的能力的不确定。假使一个人,他有开天辟地的伟力,吹一口气能让海水飞到沙漠,随手一挥就能打碎一颗星球,永生不死,这样的人会恐惧未知吗?
不会,因为他有能力应付一切局面。
与其说是恐惧未知,不如说是恐惧难以确定将要到来的结局是否是人能够承受的。
鹿鸣秋从来不怕,她尽管没有这种能力,但她却有最坚定坦然的心态。未知也不过是她人生路上一颗能够轻松迈过的石子,和非议,眼光,失败等石子在一条水平线上,无所谓恐惧,她毫不在乎。
人类只有一种既定的结局,那就是死亡。
在死去之前,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面对,然后做出选择。
仅此而已。
所以当一大群灰鼠如同黑潮般漫过来时,它们的足趾轻松勾住墙面,如履平地,并且发出吱吱的叫声,完全不遮掩自己的存在,灰鼠们一拥而上,盖住门板,用长长的门牙嗑出一地碎屑。
鹿鸣秋并不慌乱,她的精神力向外蔓延,如同无形的毒药,趴在门边的灰鼠就仿佛被熏杀的蚊子,一层层掉落,速度极快。
一人撕开卫生纸有多么容易,她杀掉这些老鼠就有多轻松。
操控它们的异能者见势不妙,想指挥鼠群撤走,但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走廊里就躺了一地的鼠尸,堆了半个门那么高。
没有后续的攻击,对方走了,或者逃了,意识到自己挑到一个硬茬,于是他跑了。
这是最好的选择,本质上这些镇民也是受害者,鹿鸣秋希望他们都能知难而退,让她们安静地等到支援到来。
如果他们不要命,非要攻击自己,就像鹿鸣秋嘱咐燕衔川的那样,她不会手下留情,也不会因为手上沾了无辜之人的血而有片刻愧疚。
为了践行理想意志,她必须要保证自己的生命,所以他们的死亡,自然归类为必要的牺牲。
理想主义至上。
鹿鸣秋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后半夜一点。
这也是一次骚乱,但镇民们明显聪明多了,知道隐藏,知道偷袭,不是下午那种神志不清只知道凭借本能乱打的模样。
这是不是表明,他们会越来越清醒,直到最后变成一个正常的异能者,而死掉的人,都是被淘汰的残次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个夜晚也不再死寂,时不时有冲突爆发,但黑暗的环境是最好的隐身衣,每个人都是他心目中最优秀的刺客。
“有人过来了。”燕衔川低声说,“从前面那栋楼出来的。”
“是之前你说的那个吗?”鹿鸣秋转过头问道。
“不是。”燕衔川说,“我记得他的身形,和这个比要更高一些。”
鹿鸣秋:“按兵不动,保持警惕。”
燕衔川凝神望去,并不担心这人会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只因他实在太过明目张胆,竟然正大光明地走在路上,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
要么是愚蠢,要么是自信,但既然他是这栋楼里第一个走出而不是逃出的人,后者的可能性无疑要更大一些。
他走得不慌不忙,一步接着一步,迈过地上的尸体,直接推开一楼大门。
同样没有特意放轻脚步声,他挨个敲门,但楼下是空的,并没有人。
于是他开始朝楼上走去,走到一半,脚步声停了,来人顿住,看着从楼梯滚下来的鼠尸。
“无意冒犯。”
这是个女人,而且声音竟然非常甜美,像是蜂蜜奶糖,甜滋滋的。
燕衔川之前没看出来她是男还是女,因为她穿得很严实,瞧不出身材,又带着一个鸭舌帽,只看高矮胖瘦可分辨不出一个人的性别。
“不过我并不是来找麻烦的。”她说,“如果你也能正常沟通,或许我们可以联合起来。”
鹿鸣秋没说话,燕衔川自然也不吭声。
“你是个有实力的人。”她说,“我知道你们还在,二楼,有三个人。我能看到你们的生命之火,茁壮,恣意。”
“说说联合,是什么意思?”鹿鸣秋并没有推门出去,隔着门板扬声说。
不过老式的居民楼,隔音并不好,所以她的声音顺顺当当地透过门板,穿到来人的耳朵里。
“我叫梅尼。”她说,“不过在聊天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信教吗?”
梅尼甜蜜蜜地说:“这关系到我们接下来的谈话内容,我先说自己的,不信。”
“我也不信。”鹿鸣秋回答的同时,感受到了一阵不自然的引诱。
对方通过声音,对她进行精神干扰,这可真是卖假画的遇上考古的,选错对象了。
“太好了。”梅尼兴高采烈地说,“我问了几个,脑子已经傻了,谁好谁坏都分不清,和他们真是没有话说。”
“你既然不信教会,相信对于现在的情况,也有一定的猜想吧。”她仰起头,望着黑洞洞的楼梯,“我想联合一些人,大家一起,想办法从这里离开,怎么样?”
“只靠自己,是跑不出去的。”
“我去过林子里,已经被封锁住了,这就是教会的养猪场,我们,就是待宰的猪。”梅尼的声音充满蛊惑,像是一勺软糯的奶油,让人没有防备,“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你已经有计划了?”鹿鸣秋问。
“当然!我当然有计划了。”梅尼笑起来,“不过,这部分内容,应该面对面谈,你觉得呢?”
鹿鸣秋在思考,燕衔川却从窗边擅离职守,悄悄来到她身边,小声说:“她杀人了,我能闻到她身上有血腥味儿。”
她就差把这个叫梅尼的是个坏蛋明说出来,鹿鸣秋却关注到另一件事,“你鼻子这么灵吗?”
燕衔川:“……我不是属狗的。”
鹿鸣秋想笑,被她强行忍住,她是出于这人能力的关心才问,谁知道对方回了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经过白天两次混战,手上没沾人命的才奇怪。
“可以。”她想了想回道,“你可以上来。”
如果她是真的想寻求合作,那也算多一个战力,如果她不怀好意,鹿鸣秋也有自信把她解决掉。
“这堆老鼠,可真够恶心人的。”梅尼嘟嘟囔囔地抱怨,用手一挥,满地的鼠尸竟然自己动了起来,窸窸窣窣地爬下楼。
她没问两人在哪儿,就直接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燕衔川站到门口,把鹿鸣秋往后推了推,由她来打开屋门。
“晚上好呀。”梅尼甜甜地说,一步踏进屋子里。
刚一个照面,燕衔川就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她穿着黑色的夹克衫,看起来尺码有些大,不像是她自己的衣服,头发短短的,四处乱翘,好像有羊毛卷,红发粽瞳,个子不高,长相不能说是漂亮,但很耐看,有种生机感。
主要是她的眼神,让燕衔川十分熟悉。一种兴奋的、狂热的,隐隐有些神经质的目光,简直和她自己一模一样。
燕衔川收起面对鹿鸣秋时安分无害的表情,冷漠地盯着她。
她们对视,梅尼转了转眼珠,笑嘻嘻地说:“哎呀,没想到是两个女孩子呢。”
“你可以说计划了。”燕衔川说。
“计划。”梅尼舔了舔嘴唇,“是的,没错,我有一个计划,很简单。”
“镇子上的人太多了,处处都是异能者,总有一些废物,虽然是异能者,但什么用都没有。”她裂开嘴角,“这样的人,正好可以利用起来,当成探路的。”
“教会的人一定会露面,用他们来吸引注意,然后我们趁机离开,多简单。”梅尼抬起双手,“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请求。”
她放声尖笑:“让我把你们吃了!吃了你们,我就能更强了!”
巴掌大小的火球从她的手心里突突飞出,分别冲向两人,与此同时,她大张着嘴,嘴巴里吐出一连串的词:“眩晕!冻结!”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向两边一闪,躲过火球,眩晕这种精神攻击对她无效,鹿鸣秋刚要反击,却被不知道哪儿来的冰块冻住了腿,她正好向外躲闪,脚下一滑,倒地上滚了一下,这一下刚好扭到一边,视线从梅尼的身上挪开。
燕衔川速度更快,眩晕这种精神冲击,不属于脑内屏障的保护范围,但她尽管脑子晕了,去势却不减,直直冲向梅尼,就算不动手,凭她的速度,也能把她直接撞飞。
梅尼慌了,“石化!厄运!失声!失明!失聪!”
她语速飞快,但落到燕衔川身上就像咒语打了个滑,飞到天上去了。
“变羊术!”
燕衔川突然一矮,从两条腿变成四条腿,她一惊,四个长腿直接劈叉,在地上打了个滑,噗叽一声,头上的角直接捅进梅尼的肚子里。
鹿鸣秋也在地上翻过身,精神力如同一根长针,猛地刺入她的脑袋,梅尼刚张了张嘴,瞳孔瞬间涣散,直挺挺摔在地上。
她一死,那些言灵一样的咒术直接消失,燕衔川重新恢复感官,在地上走了两步,四只蹄子把地板踩得咚咚响。
燕衔川低了低头,看了看蹄子,惊地大叫:“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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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所谓因果11
鹿鸣秋第一次从一张羊脸上看出表情来, 那种惊愕,慌张,不知所措, 从没多少表情肌肉的羊脸上活灵活现地一一闪过。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好好笑啊。
“她都死了, 按道理来说,你应该恢复原样才对。”
鹿鸣秋站起来, 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背, 蓬松顺滑的白色短绒从她的掌心滑过, 手感好到不可思议。
这不是什么障眼法,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变成了一只羊。
燕衔川几乎要从地上直接跳起来,她原地跺了跺脚, 瞪着布满白色绒毛的双腿, 浅棕色的两半蹄子, 大脑几乎要宕机。
可当鹿鸣秋走过来时, 她又“惊喜”地发现,自己明明是低着头看地上, 怎么会能看到后背发生的事。
燕衔川晃了晃脑袋,茫然地眨了好几下眼睛,猛然意识到, 自己的视野, 变得好宽阔,除了正背后看不到,其他角度的画面清清楚楚地印在她的眼里。
仿佛随身带了一个全景相机。
她活的年岁, 不能说很长, 见过的世面可比七八十岁的老人还要多, 但这种情况,还是她第一次见。
燕衔川不可置信地冲向卫生间,打算去照照镜子,怎奈刚跑两步,四条腿就不协调地打起架来,两条前腿一绊,让她直接脑袋朝地飞了出去,两个短短的小角把门板顶了个窟窿。
“别动,别动。”鹿鸣秋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急忙绕过来,搂住她胡乱扑腾的脑袋,“我帮你,你是要去照镜子是吗?”
她把燕衔川的脑袋从门缝里拔出来,又伸出手环住她的整个身子,一手托着前胸,一手托着肥肥的毛屁股,把小羊燕衔川整个抱了起来。
她一上手,怀里的小羊顿时安分下来。
鹿鸣秋用脚踢开房门,走入卫生间,用胳膊肘按下灯的开关,昏黄的灯光从头顶洒下,将燕衔川如今的模样明明白白地照出来——一只有着顺滑白皮毛的小山羊。
整只羊干干净净,除了脑袋,头上沾着血,把原本白色的绒毛染湿,她还有两只小角,大约小拇指那么长,倒是挺直的,上面的螺纹也沾着血,棕黄色的眼睛里,有着一字型的黑色瞳孔,此刻正愣愣看着镜子,短短的小尾巴还一甩一甩的。
鹿鸣秋:可爱。
不过她只是在心里说说,“我把你放下来以后,你先别着急,适应一下,不要再摔倒了。”
白山羊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咩了一声,无精打采的,耳朵也软趴趴地垂下来。
“我找个毛巾给你擦擦脸。”鹿鸣秋说着,把衣钩上的浅米色毛巾拿下来,用水沾湿,再拧到半干,蹲到燕衔川面前,动作温柔地擦拭着她头上的血。
“不要担心,你肯定会变回来的。”她一边擦一边说,“一个人会觉醒的异能,和他的自身经历离不开,没有毫无关联的异能。”
“她的异能也很奇怪,不太像是言灵类的,之前在走廊里,她还说,看到了我们的心灵之火,猜出这层楼的人数。”
“你这样没办法交流,我用精神链接和你说话,看看能不能行得通。”鹿鸣秋一只手拖着山羊的下巴,把对方头上的血迹都擦干净后,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耳朵。
“咳,你试试在心里说句话。”
燕衔川盯着她,眨了两下眼睛,一人一羊对视半晌。
鹿鸣秋:“我什么都没听到。”
燕衔川跺了两下地板,怨气重重地咩了一声。
但不管怎么咩,也是小羊叫,落到人的耳朵里,就是甜甜的。
鹿鸣秋:真的有点可爱。
她忍住笑意,尽量严肃地说:“你试着走一走。”
变成羊是什么感觉,燕衔川说不出来,反正和做人不一样,不是那种手脚并用在地上爬感觉,就是,多了一种器官,尤其是她还有条尾巴,它好像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受控制,要么甩要么停,完全不听燕衔川使唤。
她其实能走两步,但一着急就容易乱。
燕衔川冷静下来,甩了甩耳朵,先左腿,右腿,左后腿,右后腿……一步接着一步,慢慢摸清了规律,也习惯了如今的视角。
甚至还觉得挺新奇的。
期间鹿鸣秋一直用一种超级柔情的目光凝视着她,看她在卫生间蹦来蹦去,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好多人都喜欢养宠物,还总是忍不住去啃自家猫的猫头,原来被可爱攻击的时候,心底真的会产生浓浓的破坏欲,她现在就很想把这只活蹦乱跳的山羊死死抱住,再一口咬住它的耳朵。
燕衔川仰着头:“咩。”
接着率先走出卫生间,来到梅尼的尸体旁,蹄子毫不客气地从她的手掌上踩过。
鹿鸣秋跟在她后面,没开客厅的灯,用悬浮屏的光照亮视野,蹲下身去翻找她的衣服里有什么东西。
卫生间的灯,开了也不会有光透出窗帘,如果打开客厅的灯,就太引人注目了。
燕衔川没手,只能在一旁看着。
鹿鸣秋摸了一会儿,从内层的衬衫兜里,翻出一张塑料卡片,紫色为底,有着金色的花纹,上面写着——高级女巫证。
这一看就是小孩子的玩具,但仔细回想一下梅尼的异能,她又能放小火球,又能言灵,还能精神引诱,说是女巫好像也挺合理。
所以她的异能,就是变成一个女巫?
对于异能的千奇百怪,鹿鸣秋早就不会惊讶了,组织内部就有一个差不多的,能召唤独角兽。
有着会发光的白色皮毛,七彩的角,还长着翅膀,只有女性可以接近,男性靠近只能得到无情的铁蹄。
它甚至还会说话。
“她不会是突然喜欢女巫文化的,我们可以去她家里看看,找找线索,说不定能找出原因,知道你为什么没变回来。”鹿鸣秋伸出手,揉了一把小羊的脑壳。
她没忍住动手,被揉的燕衔川也不躲不闪,反倒挺享受地把眼睛闭上了,鹿鸣秋见状,由不自主地挠了挠她的下巴。
怎么会有这么舒服的事!
燕衔川一边惊为天人,一边仰起头,还向前走了两步,把脑袋抵到对方怀里。
过于顺滑柔软的手感,简直让鹿鸣秋停不下来,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凭借强大的自制力松开手。
不是羊不好摸,而是这个羊本质上还是个人啊!
“走吧。”鹿鸣秋尽量坦然地说。
燕衔川当然不知道尴尬为何物,正相反,她还挺高兴的,貌似变成羊,也不全是坏处,虽然不能说话了,但却得到很多亲密接触。
她高兴地跳了两下,完全是受这幅躯体的本能控制。
等鹿鸣秋拉开门,她就乐颠颠地走在前头,一蹦一蹦下了楼。
出了这么大动静,叮叮咣咣的,二层的另一个住户也没出来看上一眼,像是他不存在一样。
一楼的门是敞开的,燕衔川刚走出去,就看到了路边堆成小山的老鼠尸体。
她现在的状态也很奇怪,虽然变成了羊,可身体素质却没有什么变化。山羊在夜间几乎是瞎子,可她看东西依旧很清楚,从她轻而易举撞破门板这件事来看,力量也还在。
异能真是难以捉摸的东西。
燕衔川刚超前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看向街道右边,一个人正站在那里,同样停下脚步。
她跺了下蹄子,将水泥的地面踩出一个小坑,用脚踢出一块碎石,接着再一踢,石头瞬间飞了出去。
嗖地一道破空声。
石子从那人的手边划过去,直直打入路边年久失修的车头里,将后备箱打出一个洞。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
对方倒也识趣,面对着她们向后退走,能活到现在的都不是傻子,不会觉得这里真有一只单纯的活羊在大街上散步,想抓来给自己打打牙祭。
直到他从路口转走,燕衔川才收回视线。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就算她不转头,也能看见这个人,把头扭过去,是为了给对方看的,传达出一种——我注意到你,这样的信息。
这种近乎360度的视角,看久了真的很方便,比人眼的180度要爽多了。
她咬了下鹿鸣秋的衣角,示意她跟自己走。
梅尼是从正对街的这栋楼出来的,一楼的楼道门也是大敞着,这层同样是三户,其中一间房门打开。
燕衔川进去看了一眼,一个干尸一样的人倒在客厅里。
她退出来,刚上二楼,一个人就趴在楼梯口,尸体同样干巴巴的,皮肤皱着贴在骨头上,嘴大张着,好像水分都消失了。
二楼没有人住。
三楼有两间屋门打开,里面的住户是同样的结局。
四楼死了一个。
最后两人来到五楼,两扇门敞开,一间不是干尸,而是碎成了几百块,整个客厅都是血肉的碎末,腥气比海鲜市场还要浓重。
燕衔川走进另一间房,没有尸体,房间的布局和她们之前待的房间差不多,一张超大的黑猫海报就贴在客厅正中间,这多半是梅尼的家。
茶几上正摆着一本书,黑色的封皮上印着金色的法阵,上面几个大字《女巫守则》。
鹿鸣秋把它拿起来,轻轻地翻开,低声道:“本书专门教导一位女巫应该遵守的社会规则和基本知识。玛丽·约格尔著。”
“这是一个作家。”她说,“我看过她写的小说,只看过一本,是幻想类的。”
她又翻开一页,“这应该也是本小说。”
但不是第三人称那种有头有尾的故事,而是像一本使用说明,全书用第二人称叙述,为一个女巫讲述现代社会的种种事物。
比如“飞在天上的是飞艇,既不是恶龙,也不是天马,无需惊慌。”
“禁止对人类使用遗忘咒,除非你能保证不被别人发现。”
“千万不要用煮魔药的坩埚做菜。”
鹿鸣秋翻了几页,又回到前面去查目录,找到一条:禁忌法咒的注意事项——153页。
书里写的禁咒五花八门,什么黑暗降临、恶魔召唤、吸魂术……
吸魂术可以把对方的灵魂吃掉,并延长自己的寿命,增强自己的灵魂,女巫的灵魂越强大,巫术越强,被吸掉灵魂的人会变成干尸。尽管灵魂十分美味,但要注意的是,吃掉一个灵魂,一定要彻底消化后再吃第二个,否则过量的灵魂会使女巫失去智慧的大脑。
梅尼吃光了这栋楼的人,才有恃无恐地过来,想把她们也一起吃掉。
鹿鸣秋接着向下看,蝴蝶寄生术、飞蚊咒……变羊咒!
她凝眸读道:“变羊咒是女巫最爱的法咒,能把人变成咩咩叫的山羊,吃掉它们的肉,能让女巫容光焕发。但要注意的是,变羊咒有一个副作用,它是有时效性的,如果十二个小时内,女巫没有解决掉这只羊,它会再变回人。所以,女巫们一定要记住了,吃就要吃新鲜的。”
“十二小时。”她唇角上翘,“你就变回来了。”
腿边的小羊咩咩两声,她一句也没听懂。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咩!咩咩咩!!咩咩!
鹿鸣秋(一把抱住):哇这是谁家的小羊啊,这么可爱。(揉揉脑袋)(挠挠下巴)(拍拍屁股)
燕衔川(化成一团)(舒服到抖腿)(突然发现一个不速之客)(冲过去):咩!(猛兽冲撞)(把人撞飞十万八千里)(得意洋洋)
红包等两天评论够了一起发,耶
第53章 所谓因果12
十二小时, 燕衔川长舒一口气,如果要一辈子变成这样,那她真想销号重来。
心里的担忧被放下, 她倒是闻到了一点儿不一样的东西,有种腥膻气, 又带着香味儿。燕衔川循着气味来到厨房,抬起前腿扒在流理台上, 伸长了脖子去看, 一个大铁盆里面装着好几块肉, 羊肉。
是烹饪好的,不过鹿鸣秋一定不会吃,可惜。
她小跑着回去,用头蹭了下这人的大腿, 又来到门边, 叫了一声:“咩。”
鹿鸣秋会意, 说道:“好, 这就走。”
她把手里的书放下,跟着对方走出房间。五层楼的台阶, 全程都能看到小羊抖着肥屁股一顿一顿地下楼,尾巴也在悠闲地左右摆动,让人无比想伸出罪恶的魔手, 狠狠抓上一把。
燕衔川对于自己的可爱一无所知, 她跳出一楼的门槛,照例先看了一圈周围,没人, 才回头叫了身后的人一声。
银月如流水, 照在她白到近乎能反光的皮毛上, 像是一捧流动的水银。
两个人穿过街道,正要进楼,燕衔川忽然停住脚步。有种被窥视的感觉,被她敏锐地察觉到,但是却找不到视线来源在哪儿。
她原地转了一圈,依旧什么也没看到,不禁焦躁地跺了跺蹄子。
她的反常引起鹿鸣秋的警惕,没有言语沟通,她直接扩大警戒范围,精神力向外波动,搜寻潜藏的敌人。
“别藏了。”鹿鸣秋说,看着三楼的空调外机,“我知道你在那。”
她看不到人,但是能接收到一个大活人的精神信号。
燕衔川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头抬起好高,还往后退了两步。
“我并不想挑起无谓的杀戮,但如果你一直躲在那儿,假装自己不存在,那只能将你视作威胁。”鹿鸣秋有条不紊地说,“你离开,我可以当无事发生,”
燕衔川也颇有气势地咩了一声,或者她自以为有气势。
“别动手。”一道陌生的男声说道。
紧接着空调外机像是花了一下,一道人影从上面慢慢爬下来,一边爬,身上的颜色一边变化,最后变成了灰色。
他头朝下且四肢并用地爬到一层,从墙上跳下,把双手举过头顶,“我没有恶意,你应该已经见过女巫了,她曾是我们组织的一员,但是变故突发以后,她就逃出去了,还杀了我们好几个人。”
“我本来是追踪她的,没想到却发现她已经死了。”
“你神志清醒,要不要加入我们的组织,一起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怎么又来。
燕衔川有些不耐烦地吹了吹嘴皮,思考用哪个姿势才能不把人撞死,但又能把他直接顶飞出这片街区。
“一个组织?”鹿鸣秋反问,并且抬手搭在正刨地的小羊头上,熟稔地揉了下她的耳朵,让她冷静。
“对,我们的组织成立很久了,并且早就开始怀疑教会。”这人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的异能是融入环境,像是变色龙一样,这也让他对外界的信息更加敏感。
而此刻,他就感受到了巨量的恶意,从面前这只人畜无害的白羊身上传来。它应该就是这个女人的异能召唤出来的。
他亲眼看到梅尼走进这栋楼,最后出来的却不是她,而是这个女人。他偷偷进楼看了一眼,梅尼的时候,眼睛还瞪着,肚子上大片血迹弥漫,凶手不是这只羊还能是谁?
“病毒肆虐了这么多年,联邦竟然一次都没有派人过来,只有教会,显然说不通。”他谨慎地说,“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会胡乱杀人的人,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那组织就多一份力量,成功率也会高一些。”
“如果你不愿意加入,我们也不会强求,同时还要谢谢你杀了梅尼,你有什么紧缺的东西,我们会想办法帮你找到,当做答谢。”
“你们的组织都是异能者吗?”鹿鸣秋问。
“有异能者,也有普通人。”他回答道。
“好,我加入。”鹿鸣秋说着,拍了拍手心下的脑袋。
这人没有任何精神方面的能力,她能轻易地刺探到对方的真实想法,他的确没有说谎。
能帮助普通人,这个组织倒不算坏。
有很多异能者已经不把自己当普通人了,他们称自己为新人类,更高级的人类,和普通人划清界限,杀人就像杀鸡鸭一样。
搜查部每年都要抓捕或者击毙这样的犯罪分子。
“太好了。”他松了口气,脸上五颜六色的纹路也尽数褪去,露出一张有些虚白的脸,瞧着只有十几岁的模样。“叫我变色龙就行,我这就带你去基地。”
鹿鸣秋既然这样说,燕衔川只好放弃顶人的念头,她都找好角度了。
而且这人真的有点天真,被关太久,没什么社会经验,哪有新成员刚一入伙就直接带着去基地的,就不怕这是个骗子?
自称变色龙的少年走在前面带路,这时候倒是挺小心,一直贴在墙边走。“这是你的异能吧,能暂时先把它收回去吗?不然我们走在路上太显眼了。”
“对了,你叫什么啊?”
“叫我……蘑菇就行,她收不回去。”鹿鸣秋脱掉外套,盖住燕衔川的后背,深色的牛仔服把柔白的羊毛遮个七七八八,她又把帽子扣到角上,调整了一下,没让帽檐挡住眼睛。“这样怎么样?”
“你真聪明。”变色龙说着,招了招手,用气音说。“这边走。”
在这个时间段,会在外游荡的,都有点儿本事,胆小的人不会出门。
敢把自己当成猎手的人不多,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竟然全程都没有遇到其他人。
变色龙来时还撞到好几个杀人现场,他不是杀伤力很强的异能者,全靠隐蔽的能力绕开他们。
他不知道的是,一路上遇到的几个人,都是先被燕衔川发现,挨个送上威慑的石子。石头飞行的破空声,被羊蹄踩在地上的哒哒声盖过,他又忍不住分出一半心神给燕衔川,在前面有点提心吊胆,所以没有察觉。
两人跟着他,来到了一家快递站,变色龙少年推开锈迹斑斑的大门,冲二人招手,“快进来。”
没有什么别有洞天的场面,快递站的角落里堆着几个破箱子,地上也全是灰尘,货架空空如也。
回到这里,他明显放松不少,率先走到最里面的小门前面,抬起手敲了几下,三短一长,应当是某种暗号。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被打开,灯光倾泻而出,一个棕色头发的人探出头来,“你回来了!怎么样?……你是谁!”
变色龙少年赶紧解释道:“波波,她是我新带回来的成员,也是她解决了梅尼。”
话音刚落,棕发女人脸色大变,“你,你……唉,你进来,你们都进来吧。”
她打开门,但眼神一直很戒备,死死盯着鹿鸣秋,并没有关注小羊燕衔川,也先入为主地把她当成了异能的具现。
鹿鸣秋进了门,才发现为什么。因为这里竟然还有一只老虎,棕色皮毛,黑色花纹,正趴在一个女孩儿的脚边,懒洋洋的打盹,看有人进来,只是一掀眼皮,就不感兴趣地继续睡觉。
怪不得他们先入为主。
进了室内,她就把外套从燕衔川身上拿下来,怕她戴帽子会不舒服。
衣服一摘,燕衔川就甩了甩头,用自己宽阔的视野,连转头都不需要,就把整个仓库扫视了一遍。
二三十个人,有男有女,都盯着她们,他们大多都是正常人的模样,有几个脸上带着花纹,还有的双手慢慢变成利爪。
开门的棕发女人高声说:“这是变色龙带回来的新成员,她杀了梅尼。”
“真的吗?”
“总算死了!那个恶魔!”
“太好了,谢谢你。”
在场的人七嘴八舌,紧张的氛围倒是缓和了不少。
“好了好了,你们先去忙自己的,我和新成员还有话要聊。”棕发女人扬了扬手,又看了鹿鸣秋一眼,让她跟自己走,离开这个大仓库,去到旁边的一个小隔间里。
“我叫J,你呢,怎么称呼。”她挑了下眉。
“我叫蘑菇。”鹿鸣秋说,拍了拍燕衔川的背,“这是牛奶。”
“我就开门见山了。”J坐到桌子上,翘起腿说,“你能杀掉梅尼,很厉害。这样的人不会是无名之辈,我没在白天看到过你。”
什么意思,难道她有监视小镇的手段?燕衔川艰难地自己从被抚摸的温柔乡里逃出来,把警戒心也顺便捞出来。
她把身子一横,杵在两个人中间。
“很简单,我白天没有出过门。”鹿鸣秋说。
“你从一开始就保持清醒?”J面色变幻,半晌后沉声道,“真的很厉害。我已经找到了一部分规律,清醒越早的人,异能越强。”
“我已经醒过来很早了,但手上还是沾了两条人命。”
J表情沉重,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她说:“你对教会怎么看?”
“我觉得,教会是策划这一切的主谋。”鹿鸣秋说。她看出来对方有所猜测,所以故意把真相说出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J长长吸了一口,“他们又是修路,又是送礼品,一开始我也很信任教会,谁能想到后面会发生这种事。”
“你真的很不错。”她话里透出夸赞的意味。“你也看到了,我这里人不多,筛选合适的人是一件困难事,尤其经历了梅尼的背叛,大家都很紧张。”
“不过,我相信你肯定不是那种人。去和大家打招呼吧。”J从桌子上跳下来,“它真的很可爱,能摸吗?”
你也挺不错的。鹿鸣秋动了想把她吸收进反抗军的心思,摇了摇头说:“她不喜欢被别人碰。”
“好吧。但小心一点儿老虎。”J的表情有点复杂,“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毕竟,羊在老虎的食谱上。”
她说完这句话,那只小白羊像是听懂了似的,竟然不屑地翻了翻眼睛。
下一刻,它就拱了拱身边人的手心,强迫她抚摸自己的脑袋,还享受地闭上了眼睛,让J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能在这个混乱的场景下,拉起这样一批人手,还有余力保护普通人,J必然不会是那种轻易交付信任的人。燕衔川可以很明确地肯定,她必然受到了鹿鸣秋的异能影响,才会如此迅速地放下警惕心。
“不要欺负老虎。”鹿鸣秋弯下腰低声说。
燕衔川哼哼两声,她才不是那么幼稚的人呢。
两个人也走出小隔间,刚一出来就有人围上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苹果,“谢谢你,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给你。”
鹿鸣秋刚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不客气,还把苹果接了下来,掰了一半放在燕衔川的嘴边。
燕衔川闻了两下,不甜,但还是咔嚓咔嚓嚼着吃了。
这些人没有特别热情地举行什么欢迎仪式,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办热闹的聚会,只是三三两两地过来,同鹿鸣秋交谈,询问她的名字,感谢她杀了梅尼,最后总要不约而同地问上一句,能不能摸小羊。
燕衔川边得意洋洋地扬起头,觉得自己魅力无穷,边挨个躲过了所有胆大妄为的手,顺便把他们的袖子通通咬下来一块。
要不是鹿鸣秋还在这儿,被咬下来的就不只是袖子了。
“她脾气很大,不喜欢别人摸。”鹿鸣秋解释道。
没有哪个羊有这么锋利的牙,切割布料比激光刀还干脆,他们也不敢再伸手了。
交谈声慢慢停下来,众人坐在地上,缓慢陷入睡眠当中,J没有睡,一直在放风。
时间向前行走,不知不觉又过了几个小时,天亮了。
鹿鸣秋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白格已支援。】
新的一天,带来的不是好消息,而是报丧的警钟。
大地震颤,泥土翻涌,一栋楼轰隆隆地倒塌,年久失修的墙体摔得支离破碎,它砸向旁边的一栋,让后者像是被咬了一口的西瓜,只剩下大半个楼体坚强地矗立在地上。
砂石和灰土一起从头顶洒下,众人急忙涌出去,发现一个有着银灰色短发人正站在倒塌的楼宇前面,他身前还有一个圆形的黑色旋涡,像是深渊一样,来者不拒地吞吃掉所有的东西。
“白格。”鹿鸣秋将精神链接蔓延过去,在脑子里和他对话,“我在这里,目前安全,这是教会用来批量制造异能者的实验场,现存异能者的等级大概在c级左右,还有一些普通人。”
“明白。”白格说,“我已经找到了他们的地下基地。”
他一边说着自己带来的队员都有谁,一边抬起手,深渊一样的黑洞又扩大了几分,在他的操控下,飞到倒塌的宅基地上面。
只见碎石与水泥通通开裂,像是找到了最后的归宿,欢天喜地钻进洞里消失不见,砂石被清除得一干二净,露出下面的金属棚顶。
没挺上半秒,螺丝旋转着飞起,铁片也紧随其后,金属被撕开的牙酸声响彻耳畔,但只看它飞起的姿态,就和一片薄纸被风吹起一样轻巧。
这份破坏几乎可以说是摧枯拉朽的。
论起破坏力,白格才是组织里数一数二的人。
金环和其他人都藏在暗处,吟游诗人豌豆一直在给白格加辅助buff。眼看着地下基地在不断暴露,并且被全部吸走,教会终于坐不住了。
嗡!
一波声浪从核桃镇中心的广播喇叭里响起,燕衔川猛然间发现身边的人都捂起脑袋,表情很痛苦,五官都扭曲起来。
它竖起耳朵,叼起鹿鸣秋的衣袖,让她离开这群人的包围。
后者同样升起了不祥的预感,朝着白格的位置跑去,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几片树叶唰唰飞过,边缘锋利如刀片,瞬间划破了她的衣服。
燕衔川回头看去,昨晚还友好交谈的人们,此刻表情空洞地望着她们,如同没有感情的傀儡,只知道杀戮的机器,冲着她们就冲了过来。
她见势不妙,连忙踢动地上的碎石子,这次可没有留手,每个石子都正正好好地打中一个人的脑袋,力量之大,直接打碎了半个脑壳,身体却去势不减,兀自往前跑了几米才倒下。
如果她还有手,两个手一起扔,或者直接论起一面墙砸过去,肯定要快多了,但现在只剩下四个蹄子,根本估计不到那么多。
这些人也不傻,各自动用起自己的异能,有的飞天,有的遁地,让燕衔川手忙脚乱,在地上一通乱踩,像是在跳踢踏舞。
鹿鸣秋当然不会干看着,她放开异能,只要有人进入攻击范围内,就会瞬间不省人事。
偶尔有几个漏网之鱼,燕衔川刚要把他们解决掉,这几个人却从半空中自己摔了下来。
她看得清清楚楚,他们身上都插着小刀,刀身没入后颈,这是来支援的队员菖蒲的手段。
“我本来一直在怀疑,教会怎么会没有控制他们的手段。”鹿鸣秋面色凝重,建立起精神链接,“大家注意小心,不要留手,保证自己的安全优先,教会的人还没露面,保持体力。”
“这只羊是礼貌饼干,不要攻击。”
她刚说完,突然感到身体一阵轻松,仿佛力气更大了,体力也恢复了,大脑一片清明,感觉思考的速度都快了不少。是豌豆的能力。
找到了队友,鹿鸣秋收缩异能,不再大范围攻击,也是为了留存体力。
“白格,你继续自己的。金环负责北面,菖蒲负责西面,我负责南面,饼干负责东面,带武器了吗?”
“带了。”金环说着,好几支冲锋枪飞了过来,落到她的脚底下。
鹿鸣秋抄起枪,拉开保险,借着一面碎墙当掩体,对燕衔川说:“我会多看着你一些,如果挡不住,就叫。”
说着,她把枪架在碎石上,立刻扣动扳机。
燕衔川还在一个接一个地踢石头,地上的碎石子用不完的用,但它一次踢两个,速度实在太慢,蹄子都要踢平了,也没见围上来的人变少。
给她气得不行,一口牙磨的吱嘎响。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原地转圈):我好可爱,值得一百个亲亲!这还不得被我迷死?
鹿鸣秋(被可爱击倒):被迷死了。
燕衔川(兴奋地跑来跑去):好耶!终于能杀人了,我杀杀杀杀杀!(踢石头)(还是踢石头)(依旧在踢石头)
燕衔川(累到腿抽筋):不杀了,放过我……感谢在2023-07-29 18:18:29~2023-07-30 18:5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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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所谓因果13
明明杀戮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飞溅的血液,破碎的残肢,临死前惊恐的表情, 扩张的瞳孔,那些垂死挣扎, 为了活命抛弃尊严跪地求饶,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什么人都可以出卖, 所谓的道德、情义统统抛在脑后, 只要自己能活,这些全都可以放弃。
这幅丑恶的嘴脸,把人类劣根性展现得淋漓尽致,燕衔川每每看到, 都觉得有趣, 并且乐此不疲。
她以前还喜欢做一些小游戏, 母子或是情侣, 对他们说,谁先动手杀掉另一个, 谁活下来。
每每下手的都是孩子和男人,当然,燕衔川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 她会在最后关头杀掉动手的那个。
背叛的人是畜生, 是野兽,是垃圾,总之不是人, 没有活下来的资格。
人都有劣根性, 正因如此, 为数不多的保有伦理道德感的人,才更加可贵。
不过后来她就厌倦了这种行为,觉得这是自己的中二黑历史,提都不想提。燕衔川还是喜欢杀人,她享受生命流逝的感觉,但从没有哪一次杀戮比得上现在这次。
太讨厌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不断涌上来的人,只恨怎么没变成蜘蛛或者螳螂一类的动物,起码有很多只手。
明明是高兴的场面,却变成了机械性的重复行为,一点儿乐趣也没有。
一条带刺的藤蔓忽然从地底钻出,缠住了她的腿脚,燕衔川刚要抬腿,被这么一拉,差点儿摔了个前滚翻。
她气得要命,低下头张嘴就咬,那些倒刺像一根根钢针,但遇上她的牙,就像是脆筒一样,轻轻一磕就碎了。
藤蔓被她咬成好几段,掉在地上后依旧扭来扭去,燕衔川见状直接上去踩了几脚,如同踩死几条青虫。
倒刺不能伤害她的皮肤,却把腿上的羊毛给刮下来不少,白色的绒毛纷纷落落,在脚边铺了一层。
她凝神一看,腿上有了一条条的缺口,还很不整齐,这一块那一块,比三岁小孩啃的西瓜还丑。
燕衔川出离愤怒了。
用着不方便的蹄子,也只是让她觉得厌烦,可现在她的毛乱了,坏了,又丑又秃。她再也不好看了。
怒火从心底蔓延滋生,随着每一次的心脏鼓动沿着血液敲打神经。她的眼里蕴藏着闪电和毁灭的风暴。
我真的很生气,她转动眼睛,聚焦在一个手上缠着藤蔓的人身上,冷漠地想,我要踏碎她的脑袋,踩断她身上每一根骨头,让她的血全部流干,每一块肢体都碎到不能再碎为止。
没有腿高的白色小羊冲了出去,速度比离弦的箭还要快,四蹄踏过地面所产生的响动比雷声轰鸣还要震耳欲聋。她低着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撞到了那人身上,接着用力一甩,尖利的羊角如同两把剁骨刀,瞬间割断了她的双腿。
那人尖叫着,没了腿的支撑,上半身直接摔在地上,血液从断口出喷涌而出。燕衔川不管不顾,任由它们撒到自己身上,她抬起腿一脚踩在她的脸上,将她的面目踩得凹陷下去,人也抽搐两下,不再动了。
燕衔川仍旧不解气,就如同她说得那样,来来回回在她身上走了好几遍,直把这人踩得像浆糊为止。
这期间不断有异能者攻击她,对她发射风刃,对她吐火,用硫酸一样的滤液喷她。她能躲就躲,不能躲就硬抗过去。
反正她的毛已经秃了,整个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在人群里横冲直撞,被撞的人要么被切成两半,要么高高飞起,在地上摔个稀巴烂。
不算长的羊角比离子切割器还厉害,她的速度又快,攻击往往还没落到实处,她就窜走了。
其他地方的尸体大多完整,只有这里,血浆和肠子铺了一地,胳膊腿四处乱飞,根本找不出一具全尸,假如地狱的血肉磨盘真有其事,也不会比现在的场面更残酷血腥。
在地上的一个也没留下,只剩下天上飞的逃过一劫。久而久之,那些人竟然都不往东面来了。
她站在地上,站在血泊里,蹄子淌过血凝成的湖泊,踢开脚边的碎肉,抖落身上的血块,用森然的目光盯着天上的几个人,来回踱步。
她的皮毛凌乱,有的地方焦黑,有的地方光秃,甚至已经找不出什么白色。一滴血从她的睫毛上落下,在脚边的血洼里溅出涟漪。
就像恼人的苍蝇,烦人的蚊子,这几个会飞的异能者,一直在骚扰她,
燕衔川冷漠地看着他们,杀意犹如实质。
她环顾着四周,试图找到一个能把他们拽下来的方法。忽然,她看到了一个斜坡,倒塌的碎楼板达成了一个小坡。
悬停在天上的异能者们,难以掩饰惊惧地看着这头未成年的山羊借着斜坡冲刺,后蹄一蹬,竟然直接跳到半空中,他吓得赶紧往旁边一躲,差点儿就被对方咬到。
那一口雪白森然的牙几乎是擦着他的腿划过,他耳中甚至听到了牙齿合拢时的脆响。
燕衔川一击不成,几个异能者飞得更高了,也不敢再攻击,只是高高挂着。
她落到地上,不耐地刨了几下地,继续环顾四周,办法没找到,却迎来了一个人,一双手,“你怎么了?”
这双手擦过她的面颊,拭掉睫毛上的血珠,动作和声音一样温柔。
燕衔川眨了眨眼睛,向后缩了缩,只是在这一览无余的空地上,又上哪儿找能让她躲藏的地方呢。她闷闷不乐地咩了一声,把头低了下来。
“受伤严重吗?”鹿鸣秋快速摸了一遍她的全身,发现只有一些毛掉了,没有破口,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我叫了你好几声,白格找到基地的重要位置,攻击停了。”
说话间,她也将这一地的惨状尽收眼底,完全可以用一边倒的虐杀来形容,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变色龙就躺在不远处的石堆上。
鹿鸣秋眸光闪动,虽然她早清楚燕衔川的病症,但搞出这么大的场面,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在对方冲出去的时候,她就叫了她一声,怒火上头的燕衔川明显没有听到,后来她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并不是指责燕衔川杀了这么多人,她自己也没有留手,J就死在她的子弹下,精准命中心脏。
可以杀,但完全没必要弄成现在这样。不过事后再说些没有用的话,显然没什么必要,而且现在也不是做思想教育课的时候。
“走吧。”鹿鸣秋叹了口气,有心想拍拍她的背,却无从下手,只好什么都没做,径直站了起来。
燕衔川眼睁睁看着她的手本来要落到自己身上,却停在了半空,没忍住磨了磨牙,更垂头丧气了。
白格的破坏力是显而易见的,地上出现了一条几十米长的壕沟,倒塌的墙体被泥土掩埋,隐约可以看到被埋住的各种设备。
他能精准地找到最关键的位置,正是由于黑格的通报。
而他掀开这些钢板,不比切一块豆腐麻烦,实际上,白格完全可以用更快的速度,直接摧毁教会最核心的区域,但他没有。
他故意从边缘开始,一点点蚕食,让他们引以为傲的秘密基地以无法抵挡的姿态缓慢破碎,让来不及逃跑的人都化作一捧齑粉,在黑洞中坍缩碎裂。
死在他手里的教会成员,绝对不比其他人杀得少。
那些人临死前的尖叫哀嚎,他们的求救声,落在白格耳朵里,无异于全天下最美好的乐曲。
复仇是令人上瘾的罂粟,让人浑身发抖。自从黑格出事后,再也没笑过的白格,掀起唇角,露出一个短暂的、毫无感情的微笑。
他率先跳进地下,落在银白色的走廊里。教会的人就在某个地方埋伏,异能者没有一个露面,但白格并不紧张。
他右手抛接着一个小型黑球,分明是无物不吃的黑洞,在他手里却像是随处可见的网球一样温顺。
黑格在耳麦里对他进行提醒,告诉他前进路线,他就不紧不慢地跟着指示路线走,时不时把手里的黑洞球向前抛去,再勾勾手指收回来。
地上的另外几个人却没跟着下来,而是分头去堵教会在地上的几个大门。
“蝴蝶,你来和饼干一组。”鹿鸣秋指挥道。
蝴蝶有飞行能力,而且她狙击很好,就算在地上也能解决掉半空中的敌人,和燕衔川正好搭配。
他是个瞧着有些阴郁的青年,半长的头发束起,耳朵上有好几个耳洞,都是空的,没戴什么饰品。
蝴蝶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小跑到燕衔川身边,低头看了看她,低声说:“你好。”
燕衔川动了动耳朵。
能透视的扇子和金环一起,一个辅助,一个进攻。
吟游诗人豌豆和菖蒲一起,弥补菖蒲战斗力并不算高的缺陷。
最后剩她自己一组。
分配好各自负责的方向,鹿鸣秋刚要离开,却被燕衔川叼住了衣角,对方来来回回地摇头,又把蝴蝶往前顶了顶。
燕衔川:“咩!”
一人一羊对视了一会儿,蝴蝶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她们眼神里到底传达了什么意思,只听见鹿鸣秋说:“好,蝴蝶跟我走,你注意小心,一定要优先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燕衔川又大幅度地点了点头,就差把脑袋晃下来了,“咩!”
说完她就跳着跑向镇东,轻轻一跃就跳过三四米长的距离,是最先到达目标点的那个。
几个人堵得不是什么秘密出口,就是之前通过无人机麻雀看到的送饭口。
教会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异能等级竟然这么高,a级异能者可不是大白菜,他们发展了这么久,也不过只有四个而已,今年还被反抗军偷袭死了一个,就剩下仨,核桃镇基地比较重要,有一个坐镇。
他的异能是操控昆虫,叫虫师。为了发挥最大的效果,教会专门培育了许多毒虫供他驱使。
而他最大的依仗不是这些毒虫,是大自然。
昆虫,整个自然界生存力最强的物种,不管多么恶劣的环境,都有它们的一席之地。
自然界的昆虫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死在虫师手下的人,往往是被这些家伙活活咬死,边咬边吃掉身上的每一块肉。
他一向高高在上,眼高于顶,在教会也是说一不二,只拿鼻孔看人。而现在就不一样了,虫师向来高傲的脸上隐隐可见惊慌,他大声呵斥道:“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他们到底怎么进来的!总部的支援什么时候到!”
穿着白色教士袍的手下不得不上前回答让人不悦的消息:“距离最近的基地有五小时的车程,他们一时半刻赶不过来。”
他说完这句话,不禁心惊胆战地低下了头,只因上一个通报坏消息的同僚的尸骨,还干干净净地躺在不远处的地上。
“那些实验品,为什么不让他们继续攻击了!”虫师难掩怒气地发问。
“太长时间的音波控制,会对他们的大脑造成损伤,如果再继续的话,他们会直接脑死亡。”白袍手下边说边看着同僚的骨架上最后一道血丝被一只蚂蚁切下带走,脑袋差点儿要垂到地底。
“从计划确立到现在,整整九年,就研究出了这么没用的东西。”虫师充满恶意地说,“教会每年花费在这上面的经费,足够供给十家大型企业,这就是你们的回报。”
他冷哼一声,各种毒蝎,蜘蛛,火蚁从房间的夹缝中钻出来,几个呼吸就爬满了这人的全身,顺着他的耳道,鼻腔,喉管等身上任何能钻入的地方,钻进他的身体里,撕咬他的器官内脏。
白袍的手下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就获得了和同僚一样的结局。
“我早说这种研究根本不应该做。”虫师深吸一口气,又叫来几个人:“带着资料撤!”
虫师无不冷漠地想:假如异能者能批量制造了,他还能有今天呼风唤雨的地位了吗?
反抗军和教会是老对头了,大放风头的那位他认识,有名的杀器,那个操控金属他也知道,非常棘手,剩下几个不太认识,尤其是有一个女的,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异能,只能看到人在一个个猝死。
反正他是a级异能者,实在不行就把这些人都卖了,去投靠反抗军,同样也能过得舒坦。
虫师惨绿的眼珠转了转,不过卖之前,得把资料都销毁。
他心里如意算盘打得响,却不知道教会没有鹿鸣秋资料的真正原因。
——自然是见过她的人,都死了。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被偷袭)(毛秃了)(一边大哭一边飞奔):呜呜呜我不漂亮了,我丑了,我再也不是那个好宝贝了
鹿鸣秋(想摸摸)(被对方身上的血吓到)(收回手)
燕衔川(嚎啕大哭):我就知道!!感谢在2023-07-30 18:56:57~2023-07-31 18:2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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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所谓因果14
虫师加入教会也有好几年了, 和那些满脑子经文教条的教众相比,他还是更在乎自己多一些。
加入教会之前,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身上背了几十上百条人命,走私违禁武器, 贩/毒,抢劫都是他干过的坏事里最排不上号的。
他都不认为抢劫是违法的, 这不是日常找乐子吗?看到什么觉得不错, 直接拿过来就是。
识趣的他就留个活口, 不识趣的他就把人干掉再搜刮。
但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虫师还是被抓了,他被抓完全是个意外, 倒了大霉。
一对兄妹找俱乐部报仇, 不惜给饮用水下毒, 在场的所有客人都遭了秧, 还是搜查队到得非常及时,出警速度飞快, 逮捕了这对兄妹,又把中毒的人都送进医院急救。
他们找到虫师时,他正倒在两个漂亮少年身上口吐白沫。搜查队的人把一屋子的人都带走, 还不忘给他们穿上衣服。
这些人不少都是社会名流, 可不能出什么丑闻。
虫师换过好几次脸,最开始队员们没发现他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罪犯,是去医院治疗才发现不对劲。
倒霉的虫师就这么被关押了起来, 刚从医院拉出来, 就被送到了无光监狱, 还附赠一个特制项圈。
他在监狱里待了半年,没了异能,虫师不过是一个普通男人,既不强壮也不能打,甚至因为他身上过于华美的纹身,有点儿傲气的性格,被几个老大轮番争抢起来。
风水轮流转,被人按在身下时,虫师恨不得杀光这里的所有人。
半年后的一天,平平无奇的一个晴天,他被狱警提走,说有人要见他。
虫师问是谁,狱警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你看了就知道,好好表现。”
无光监狱专门用来关押异能者,据说是在一个海上的小岛上,也有人说是在北极地下,没人知道具体位置。
犯人在这儿永远见不到真正的天空,只有头顶万年不变的顶灯。在这儿关了半年,虫师都快患上神经衰弱了,体重也掉了不少。
他沉默地跟着狱警走进电梯,绞尽脑汁地思考究竟会是谁能到这儿来找人。
狱警送他到一间没有门牌的房间,站到门口不动了,扬扬下巴,示意他自己推门进去。
虫师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推门进去,房间里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只有一个男人,穿着暗红色的法衣,端坐在沙发上,看了他一眼,“坐。”
后来他才知道,这人是圣愈教会的三大主教之一。
他把虫师从无光监狱带走,巡逻的狱警明明看到他跟在这人后面,却没有一个人上来阻止询问,那时候虫师就知道,不管是这个人,还是他背后的组织,都是自己惹不起的家伙。
所以尽管他是a级的异能者,在教会里拥有一定的特权地位,面对上面的命令,他也根本不敢有自己的小心思。
哪怕他心里一万个抵触异能者实验,也要乖乖过来守门。
现在反抗军的进攻,让他看到了一个机会,能和教会叫板,他们也必定很不简单。
虫师的眼神闪过诡谲的光,这就是后路,这就是生机所在。
倘若能帮教会抵挡住他们的进攻,虽然他觉得很不可能,但假如真的成功了,这也是大功一件,至于资料,当然要全部销毁掉,回头说是反抗军的人摧毁的,谁也怪不到他头上。
倘若不能,挡不住,他就立刻投降,没有哪个组织会拒绝一个a级异能者,何况他还能把自己知道的很多关于教会东西都透露出去,当投名状。
不管怎么算,他都不亏。
“把拷贝下来的资料给我。”虫师叫住他从来没记住名字的博士,“东西放在我身上更安全。”
博士不疑有他,把芯片交了出去。
他们走的不是任何一个地上出口,而是隐藏起来的安全通道。
“把那些实验品重新调动起来,估计他们也留不下来了。”虫师冷漠地说,“不如给我们拖延一下时间,反正材料有的是。”
博士虽然有些舍不得自己的研究成果,却也没过多犹豫,毕竟他自己的安全和研究资料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可惜,没能完整走完所有的流程,不知道这些实验品最后会不会成功,离开这以后,又要从头再来,不过倒不用这么多人了,毕竟已经试错过很多次。
博士有点惋惜,分心思考着下一个基地要建在哪儿,又要多少个实验品,边在操作屏上按了几下。
音浪扩散中,那些撤退的镇民们又陆续冲了出来,在地面上寻找着目标。
燕衔川一瞧见他们就心头冒火,她是正常情况下看不到自己身后,但她脖子又不是断的,一回头什么都看光了。
绿一块秃一块,黄一块糊一块,比褪了毛的鸡还难以直视。只有12小时,现在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到了中午,变羊术的时效就会过,她就再也享受不到和鹿鸣秋没有隔阂的贴近,感受不到对方下意识的温柔触碰。
这要归功于谁呢?
生气的人不讲道理,生气的羊同样不讲道理。
一口用来吃草的牙被她磨得吱嘎作响,几乎要磨出火星子来。
燕衔川阴恻恻地盯着涌上来的人,短短的尾巴在身后来回甩动。
她杀过的人加起来能堆满好几个泳池,还在乎多来几个吗?
正当时,几个粉色的仿佛面团一样的圆形不明物体冲着她的脑袋就飞了过来,燕衔川往侧边一闪,一只棕皮黑纹的老虎悄无声息地从身后嗖地扑上来,两只蒲扇大的利爪张开,对着她猛地拍下。
燕衔川当即原地起跳,虎爪勾过她的大腿,又划下一道绒毛,她顾不上生更多的气,在空中调整方位,四只蹄子直直踩在老虎的背上,接着用力一蹬,借力跳了出去,再次冲进人堆里。
不管是恶鬼一样的幻象,还是长着电锯胳膊的人,通通被她直接踩碎,尤其那个电锯胳膊,她正对着放风刃的家伙冲锋,这人就从背后偷偷摸上来,给她为数不多的羊毛又造成了一次巨额伤害,好好的脑袋,直接成了地中海。
虽然它最后被羊角磕断了,但掉了的毛可不会重新长出来。
燕衔川气急败坏,一口叼下他半个电锯胳膊,对着其他人就甩了过去。
急火攻心下,她完全放弃了规划,见谁冲谁,不管不顾,没想到一个不察,被一张透明的巨大蛛网裹住。
蛛网上面的黏液一下就粘住了她半边身子,带着她悬空,让她整个羊四脚朝天,无处借力,然后又是一张蛛网糊了上来。两张大网将她夹在中间,不断分泌麻痹的毒素,还施放晕眩的气体。
她瞪着眼睛,就见一个人身蛛腹的异能者迈着六条腿在半空中的蛛网上走来走去,人形的上半身还长着一对人手和一对蛛足,桌子大小的蛛腹尾部不断对着她吐丝。
毒素对燕衔川没什么影响,但这个网却把她给捆住了,不管她怎么晃,怎么甩,总是挣不脱,哪怕拽坏了一块,也会有新的丝网迅速补上来。
还活着的人已经不多了,只剩下十几个,此刻都围了上来,开始各显身手。
有的发出高分贝尖叫,试图震聋她的耳朵,有的用冰锥刺她,一些没什么攻击手段的,就拿出各种工具,凑到她的身边来攻击她。
燕衔川虽然倒仰着,却也不是一点儿反抗能力没有,她不断地扭动,蹬腿,见准时机使劲一拱,就踢掉了几个人的下巴,用力之猛,被踢到的人直接半张嘴带着牙一起飞了出去。
倒霉蛋一死,围着她的人立刻向外退了几步,燕衔川连忙抓紧时机,用力左右甩头,这时候能依靠的只有天然锋利的羊角,只有它就算被黏住,依旧能划开蛛网。
与此同时,她也在努力转动身体,只要能扭到正面来,不再四脚朝天,她就能使力划开挣开蛛网,掉在地上,而不是就算蹬开了蹄子上的网,也依旧只能仰躺着。
不能远程攻击的异能者离开了,留在这里也没有用,他们仅剩下基础思考能力的脑子分析了一通,决定去支援其方位。只剩下几个能隔空攻击的,依旧在和燕衔川耗。
与此同时,鹿鸣秋那边却很顺畅,蝴蝶只负责清理几个天上的漏网之鱼,那些没有被她目光看到的敌人,剩下的绝大部分,只要是能被她视线滑过的,通通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被声波操控的异能者一批批涌上来,一批批死亡,人们成排倒下,场面并不血腥,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如此大规模,长时间地使用异能,却看不到她有累了的迹象。
论起杀人的速度,哪怕是白格也略有不及。
没用上多久,她就清理掉了来袭的人。
教会的人跑路,信号屏障也消失,鹿鸣秋询问了其他方向的目前情况,得知都在控制范围内后,就让蝴蝶去找菖蒲二人,自己则奔向东方,去支援燕衔川。
对方没有任何联系的手段,她不得不多担心一些。
曾经还算干净的核桃镇,现在满目疮痍。
鹿鸣秋穿过躺满尸体的街道,跨过倒塌的楼房废墟,却不料在半路上看到几个镇民。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燕衔川出意外了?
不然为什么会有人从东面离开,而且他们身上的血迹都还没干。
鹿鸣秋心中一急,不由分说地解决掉几人,脚下奔跑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核桃镇的规模不算小,就算是常年训练有素的她,全速奔跑了这么久,也不免气喘吁吁。
不过好在,她远远看到还有几个人围着一个鼓来鼓去的白茧,一直提着的气顿时松了下来。
汗珠顺着她的面颊滴落,鹿鸣秋没有分心要擦的意思,直直冲向那几个镇民,精神力一扫而过,所有人原地僵住,一齐倒了下去。
被他们围着的大茧也掉在地上。
她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喘着粗气说:“别乱动,我把它割开。”
里面传来咩的一声,果然不动了。
鹿鸣秋一只手摸着网,一只手抄起匕首从上面用力一划,四条羊腿率先露面,她再接着割开缠在燕衔川身上的其他蛛网,不方便用刀的就上手拽。
费了好一阵功夫,网里的小羊终于被扒了出来,身上布满了一条条的血痕,还有一些向外渗血的小洞。
整个羊竟然找不出一块好肉,虽然凄惨,不过大多都是皮外伤,鹿鸣秋知道这人的恢复力,这些伤一两天就能好全。
但对方低低叫了一声,朝她这边走过来时,她的眼神顿时凝固了——燕衔川的两只眼睛都紧紧闭着,从眼皮下面流出两道长长的血痕。
第56章 所谓因果15
仿佛有一团带刺的棉花噎在鹿鸣秋的喉咙里, 使她又胀又痛,说不出话。
她探出手,虚虚地搭在对方的眼眶上, 低声问:“你……你的眼睛。”
模样凄惨的小羊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 像是一个徒劳合拢的蚌被掀开,露出自己早就被铁棍戳烂的内里。
要怎么形容这幅场景, 它不像是一对眼珠, 倒像是什么踩烂的浆果, 爆汁的紫葡萄,蛛网里烂熟融化的肉汁,青蛙被捣碎的内脏。
红的黄的乱做一团,晶体碎裂, 只是囫囵的一块肉, 还待在眼眶里, 都要赞一句顽强。
她的呼吸停了一瞬, 对方就迅速重新阖上双眸,靠着其他感官, 判断着方位,又朝前走了两步,蹭了一下她的手掌。
其实没什么事, 燕衔川完全不觉得自己身上的伤有什么大不了的, 还活着,还喘气,就不算重伤。
她只有一种情绪——懊恼, 还是丢人的那种懊恼。
她分明应该大杀四方, 顺顺利利、漂漂亮亮地把任务完成, 展现自己是多么靠谱的一个人。
却没想到中了陷阱不说,最后还要被人救才成功脱险,自己最丢脸的情形都被看了个遍,那她的形象岂不是都毁光了?
想到这儿,燕衔川心里甚至还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庆幸,还好现在看不见了,要是能瞅见对方脸上的失望表情,还不如让她刚刚直接死了算了。
通讯里队友的消息响了两遍,鹿鸣秋才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低声问:“你还能走吗?”
燕衔川点点头,咩了一声。
她的腿都好好的,又没断,当然能走。
一个骤然失去视线的人要怎么自如行动,更别说还要跟上她的速度。可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万一又遇到什么危险,要怎么办。
燕衔川瞧着体型不大,但也有几十斤,自己抱着它跑过全程显然更不现实。
鹿鸣秋的眉头狠狠皱起来。
忽然,她看到废墟底下埋着一条褪色的蓝布,连忙跑过去,把它从玻璃下面拽出来,抖落沾上的玻璃渣、沙土,将它撕成长条,系成一条绳子。
“一会儿你跟着我走,只管往前,好吗?”
鹿鸣秋蹲下身,小心地绕过伤处,用蓝布绳在对方的脖子上打了个圈,轻声说:“不要害怕。”
其实她靠耳朵听声音就可以判断这人的位置,不过鹿鸣秋拿绳子绑过来的时候,燕衔川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定了。
她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觉得自己这么像一只羊。
带子系的很松,但也能让她感受到拉力。
燕衔川晃了晃脑袋,还是有主的羊。
“走吧。”鹿鸣秋轻轻抖了下布绳,先是慢慢走,见对方跟得上,才开始小跑,起步的速度仍旧不是很快。
她尽量挑尸体少的地方走,但总避免不了要遇到两个。每到这时候,她就忍不住回头去看,嘴上也要提醒:“在你的左前方。”
好在燕衔川从没有绊倒过,她用一种非常不管不顾的姿态,高抬腿,使劲踩,用的力度连石头都能踩碎,何况肉软的人体。
再不然就通通踢飞,一脚一个。
她看着身强体壮活蹦乱跳的,鹿鸣秋却不忍多瞧,那些湿润的鲜血,像是流淌的火焰,从燕衔川的身上,跳入她的眼中,去燃烧她的五脏六腑。
冷静。
鹿鸣秋长长吸气,缓缓吐出,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强行平复杂乱的心绪。战斗还没结束,现在不是放纵感性的时候。
还在运作的监控拍到了教会一行人最后的行踪,再向前的通路没有摄像头,黑格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
可等了这么久,杀光了袭击的人,却久不见他们的行踪。依照对方的撤离速度判断,过了这么久,他们早该出现。
现在各个出口空无一人,那只能说明,这个基地还有其他出口。
“不能放他们走。”鹿鸣秋冷声道,“启动飞艇,用雷达探测。”
黑格接收到指令,立刻操控飞艇飞天。能手持的小型生命雷达探测仪,最大也只有八百米的范围,要是遇上山石,水泥等地形,还要成倍缩减,装在飞艇上的大家伙则不同,军用设备,能轻松扫描地底数千米的范畴,就算要加上飞艇的浮空距离,也能一次性就把整个核桃镇罩全。
人两条腿跑得再快,能有飞艇快?
几乎是飞艇刚一起飞,黑格就收到了信号反馈,“在西北10点钟方向,已经在地图上标好了。”
飞艇震耳的发动机轰鸣声在头顶呼啸,一条软梯从上空垂落,鹿鸣秋一只手抱起身边不明所以的小羊,一手抓住软梯,被直接带上了天。
梯子逐渐被收回,鹿鸣秋先把燕衔川托了上去,等她被先一步接回的金环等人接住,她才自己向上爬,进入舱内,第一件事就是抄起一把狙击枪,在舱门架好。
教会不可能一路把地道修到利佩阿去,总有冒头的时候。他们出来的那一刻,就像游戏里从箱子中钻出的地鼠,会被锤子一样的子弹命中脑袋。
飞艇如法炮制地接回菖蒲小组,最后带上白格,朝着雷达标出的地点前进。
地底的空洞被清楚明白地探测出来,飞艇直接载着几人到出口等待。
白格上来以后,来到武器架上,拿起一个单兵火箭筒,走到鹿鸣秋的身边,一字一句说:“用这个。”
“不要添乱。”黑格立刻发声阻止道,“教会的人需要留下活口审讯。”
白格听了他的话,冷哼一声,神态语气像极了叛逆的问题青少年,但手上的动作倒是听话地放下了。
鹿鸣秋听了他的话,心虚地眯了下眼睛,坦白说,她刚才真没想到这个,拿狙击枪纯粹是因为它在最外面架着。
她呼出一口气,放下枪,交给同样擅长狙击的蝴蝶,说:“盯好,尽量先别杀人,把他们圈起来。”
说完她站起身,重新牵起一旁站着的小羊,来到飞艇的另一端,从置物架上拿下医疗箱,低声说:“我先帮你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燕衔川抖抖耳朵:“咩。”
她刚从被困的蛛网中脱离时,身上几乎有上百道大大小小的伤口,一些是长长的平滑的口子,一些是带有锯齿的血痕,像是被锯链勾过,伤口边缘的皮肉都翻卷起来,像是收缩的玫瑰花瓣,还有烫伤,冻伤……最严重的是一个个血洞,小拇指粗细,向外渗出黑血。
至于她的眼睛,燕衔川没有看清,只见到一个红色的物体穿过白网,直直刺入,翻搅,一阵令人窒息的剧痛迫使她激烈地挣扎起来,让对方想直接借此刺穿大脑的举动被迫中断。
那些蛛网绝对不只有麻痹的毒素,它们必然缓慢地腐蚀了她的皮肤,不然她不会如此轻易地受到这么多伤害。
不过鹿鸣秋此刻再看对方身上的伤口,却发觉那些不深的划伤都已经有开始愈合的迹象了,瞧着最深的血洞,也不再滴血。
她拧开碘伏的盖子,用棉签沾了,挨个伤口消毒。越是涂抹,越是心惊。
“你的眼睛……”鹿鸣秋轻声说,“可以先用义眼代替,要用你的DNA培养新的肉眼最快也要两周时间。”
“义眼的功能和肉眼没什么区别,甚至要更多样化一些,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负担。”
她哑声说:“别担心,手术等回去就能做。”
我本来就没有担心啊……燕衔川大为不解,只是眼睛瞎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左右她现在也说不了人话,心里的不明白也解释不了,看对方好像并没有嫌弃她,还是抓紧时间享受最后的亲密时光更重要。
燕衔川也不做别的,就往鹿鸣秋怀里一拱。
她也不用做别的,不开口,只需要站在那儿,就足够牵引鹿鸣秋的视线了。
“他们出来了。”黑格的声音通过喇叭传出。
他的话刚发出一个音节,枪响就盖过了后面的词。
蝴蝶的射击精度和鹿鸣秋不相上下,甚至他有自己不可替代的优势,他最擅长空中狙击。
蝴蝶拥有飞行的能力,往往会在天上端着特制的狙击枪,居高临下地发动攻击,让敌人防不胜防。
只用一枪,刚掀开开地上土层走出来的白大褂实验员就吓得愣在原地,他一抬头,一艘飞艇张牙舞爪,遮天蔽日地悬在头顶,简直杜绝了所有逃跑的可能性。
实验员不禁心头绝望。
其他人接二连三地从地底爬出来,也都和他一样,只能待在一旁。他们基本都是实验员,根本没有战斗能力,那些能打的,早就被毒师命令拖住敌人,通通死在了白格的手里。
这个变得沉默寡言的少年,不声不响地不知道杀掉了多少的地人,死在他手里的人,连尸体都看不到,只有一地浮灰。
虫师是最后一个上来的,他甫一注视到头顶的庞然大物,眼神变幻几转,立刻下定了主意。
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大声喊道:“我投降!我愿意叛出教会,加入反抗军!”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实验员都怒目而视,白袍的博士脸上惊怒交加,不可置信地说:“你竟然敢背叛教会!背叛母神!你这个疯子!叛徒!”
虫师冷笑,“我就背叛怎么了?难不成还要自己找死吗?也就你们这些蠢货还在信这个所谓的母神,所谓的圣愈教会,想死就自己去死,别带上我。”
“你!你还亵渎母神!”博士气得脸皮直抖,但他的高素养让他根本说不出几句骂人话,只能反反复复地重复叛徒、罪人几个词。
他狠狠倒了几口气,用极其仇视的眼光怒视着虫师,“主教早就怀疑你不忠诚,虫师,你等死吧!”
虫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糟老头子,我肯定比你活得久。”
他转过头,对着飞艇喊道:“我手里有他们的实验数据,是真心投诚的!”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精神抖擞)(活蹦乱跳):好耶!我是有主的羊,让我看看,是谁还没主?什么,我看不到,告辞了。
鹿鸣秋(留下心疼的泪水):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离开,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也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
燕衔川(茫然)(想起今天还没喝水)(于是把眼泪都舔光了)
——其实本来原本的结尾,我是想写鹿姐扛着火箭筒,非常冷酷地说:“我从来不接受讨价还价”,然后一炮轰死所有人,好帅,但是可恶啊,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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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所谓因果16
“投降?”白格冷眼看着地上这个难掩得意且泰然自若的小白脸, 他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害怕,对性命的担忧。
完全有恃无恐, 他非常相信自己一定能活下来。
凭什么?
就因为他也是个异能者?他有用?
还有这些实验员,难道他们不是在为教会工作?不是在真心实意地支持教会行动?他们没有为哥哥的死而欢呼?为除掉一个劲敌而高兴?
白格讥讽地笑了一下, 一把抓住舱门堆着的软梯,直接跳出飞艇。
风声在他的耳边呼啸, 他的目光, 死死盯着这群或镇定或愤怒的人。
教会的走狗, 一个也别想活。
“蝴蝶!”鹿鸣秋大喊一声,后者会意,急忙跟着白格一起跳出去。
鹿鸣秋快步冲向舱门口,精神力径直向外扩张, 不是针对教会的人, 而是攻向了白格。
她的速度已经很快, 但白格更快, 无光的黑洞蓦然出现在人群当中,起先只是一个点, 呼吸间膨胀起来,扩张了数倍,几个研究员立刻不受控制地飞向中央, 在惨叫中失去了性命。
虫师见状顿时趴在了地上, 双手使劲扒着地上的蔓草,即便如此,他依旧在向后飞去, 而他引以为傲的异能此刻没有任何作用, 甚至还不如地上的一块石头。
他脸上的镇定不翼而飞, 那种慌张,对死亡的恐惧,发自内心的害怕爬满了他的脸。
眼看着双腿离黑洞口越来越近,虫师终于大声嚎叫起来:“啊啊啊!!!!”
下一秒,黑洞消失,虫师却没能松口气,因为他的小腿已经从膝盖下面消失了。
剧烈的、撕裂的、让人灵魂飞天的强烈疼痛让虫师疼得满地打滚,汗如泥浆,表情狰狞地像是来回死了一百次。
实验员们更是凄惨,几乎一下就死了三分之一的人,还有一些只剩下了半个身子,倒在地上一抽一抽地向外冒血。
另一边,蝴蝶接住失去意识的白格,抱着他回到飞艇舱内,背后闪着磷光的翅膀唰地收起。
变故太突然,其他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白格竟然是下去杀人的。
他软踏踏地被放在椅子上,几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率先开口。
私自行动,还差点杀了重要的俘虏,白格真是闯祸了。
“带上止血凝胶。”鹿鸣秋冷静地说,“能救几个算几个,救不了的就杀掉。”
几个人连忙抱着医疗箱跳下飞艇,快快地逃离了这里。
他们走后,黑格的声音不期然地响起:“我不知道他会这样。”
“等回去后我会和他谈谈的。”鹿鸣秋说,“你的死亡对他影响很大,有没有考虑过启用机械仿生人?”
“你指赛博人计划?”黑格有些惊愕地说,“这个项目不是早就被政府叫停了吗?”
“你真信了?”鹿鸣秋哼笑一声,“唯一一个确确实实叫停的,就是意识上传技术,还是因为机器和图纸都被销毁,确实造不出来。”
“就算联邦不研究,财阀也会继续,道德伦理?什么都不是。”
“……组织里也有?”黑格迟疑着确认。
“你确定的话,我可以申请。”鹿鸣秋转动视线,看着下面几个人忙忙碌碌,“不过这是个秘密,你不能露面。”
“只能在白格的房间待着。”她诚恳地说,“而且还有一些附加条件。”
“提供使用感受是吗?”黑格接道。
“没错。”她点头说,“他们为了找合适的研究对象找了很久,从医院偷植物人也行不通,这个人不能被吸收进组织,也不能放走,总不能救了再杀,你也知道,组织规定,原则上不允许滥杀无辜,。”
燕衔川竖起耳朵,在角落里偷偷摸摸地听。
过了半晌,黑格的回复从头顶的喇叭飘下来,“我答应。”
“好。”鹿鸣秋说。
又过了一会儿,下去的几个人带着仅剩的伤员回来,身娇体弱的研究员们都昏了过去,虫师也不例外。止血凝胶里有镇定成分,他不昏也要昏。
“把他们固定好,该回程了。”鹿鸣秋吩咐着,走到燕衔川身边,把她抱起来,放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上。
升空带来的失重感中,她刚伸出手拉过安全带,想给燕衔川系上,手底下的触感却一下变了,一团的小羊嘭地变成了个大活人,整个上半身都压到了她身上。
不知道是什么后遗症,燕衔川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昏脑涨,仿佛自己被丢进了离心机转了上千圈,再一头栽进史莱姆黏液里。
她条件反射地扑腾了几下,没压住胃里不断上涌的反胃感,这简直像有人抓住她的胃囊当乒乓球打,她吸气,呼气,还是没忍住,干呕了几下。
随后她的脸就被捧住,有瓶口抵在她的嘴唇上,微凉的水液如同甘霖一般,燕衔川忙不迭地猛喝了几口,然后就呛了个一塌糊涂。
她咳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几乎要把肚子里的心肝脾肺通通咳出去。
有人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又拿纸巾擦掉她脸上的水。
她看不到,但知道这人是鹿鸣秋。
咳了好一阵,她才缓过气来,瘫到对方腿上不动了。
咦?燕衔川闭着眼睛想到,这不就是膝枕吗?
她美滋滋地又往这人怀里蹭了两下,鼻腔里都是对方带着血腥气和硝烟的味道,一颗心简直要浮到月亮上去了。
她在享受,鹿鸣秋却是心疼。
破烂焦糊的衣服掩不住她身上的伤口,新生的粉色疤痕在冷白的肌肤上是那么显眼刺目,
而且她的四肢关节处皆有不同程度的红肿,像是被什么勒过,留下一圈圈的粉紫色淤痕。
袭击者扭不断燕衔川的骨头,她自己也没把这些伤当回事,反正不耽误她活蹦乱跳地跑。
她满不在乎。鹿鸣秋却捞起她的手腕,仔仔细细摸过,还好,没骨折。
她从座位旁边拿出一条毯子,把怀里的人一裹,低声说:“睡一觉吧。”
燕衔川仰起头,眼睛刚张开一个缝就立刻合上了,她记得对方看到它们时的表现,估计不是很好看。
“咩……唔!”好好的话一张嘴却变成了羊叫,她一个着急,当场给了舌头一口,连忙咳嗽了几声,“你不休息吗?”
本来是有些尴尬的发笑场面,鹿鸣秋却笑不出来,她拉好毯子,轻轻拍了两下对方的背,“你睡。”
飞艇里面,坐在后面的几个人没见到大变活人的全程,但耳朵却是一字不落地听完了。
金环开始冲其他人挤眉弄眼,手下在小队频道里嗖嗖打字,“你们说,黄雀和饼干她俩到底什么关系?”
要知道出任务受伤可是常事,他上次还断了个手,黄雀也不过是关心几句而已。
蝴蝶对八卦不感兴趣,自己拿出耳机听歌。
这几个人除了他以外,都是月城基地的,知道上面的负责人是黄雀,但只有扇子跟她一起行动过。
“怎么了?不是挺正常的吗?”扇子发出了超级标准的钢铁直人发言。
上次行动有人受伤,黄雀也关心了啊。
这一句话,比吃了八百个馒头还噎。还是银环靠谱,懂我,金环不禁腹诽道。
“你什么时候见黄雀抱过别人了?她还哄她睡觉。”金环本着八卦的心态,又接着说,“而且她俩平时就是形影不离,礼貌饼干只跟着黄雀,从来不参与基地的日常驻守。”
扇子:“怎么了,那不就是助理吗。”
金环用一种你没救了的眼神看着她,给她看得一脸不解。
豌豆插入谈话,这个有吟游诗人一样异能的少女,有着同样浪漫的性格。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无声地哇了一下,在聊天频道里回复道:“这一定是爱情!”
而菖蒲正拿出小刀磨指甲,磨着磨着突然一拍大腿,满脸悔恨,小声嘀咕道:“刚刚应该从上下面刺的!”
金环侧目,其他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飞艇载着几人回到月城,主要是为了疗伤。
鹿鸣秋没受伤,白格也没有,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挂了彩,但通通不严重,皮外伤,一向皮糙肉厚的燕衔川是最惨的那个。
有手脚的时候,没觉得它们哪儿有用,没了才知道为什么人类要进化成这样,两只手,十根手指头,不多不少,每一个都自己的用处。
这次没用公共机场,飞艇是在一个郊外的私人停机坪降落的。
一处平地,地方不大,但什么设施都很齐全。
没有地标,看不出它归属谁。
燕衔川被鹿鸣秋轻轻推了几下,不能再装睡赖着,只好慢吞吞坐起来。
一双手伸过来,牵着她站起来,又帮她披好毛毯,把自己裹住,最后拉住她的手,轻声说:“走吧。”
很软的一双手,肤质细腻,指节纤瘦,掌心却很暖。
燕衔川本来只是虚虚握着,走了两步却忽然收紧手掌,和对方牢牢地贴在了一起。
“有台阶。”鹿鸣秋低声提醒。
燕衔川慢慢踩着阶梯,外面日头正好,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她闭着眼睛,其他感官被迅速放大,风声,人声,不远处汽车的发动机声,还有身边人的呼吸声,一齐落进她的耳朵里。
水泥地平坦,她走的也顺利,来到早早等待的汽车旁,鹿鸣秋一边伸手挡住车顶,一边引导她抬腿,等她坐进去,坐稳当了,才关上车门走到另一边上车。
其他人也一起上车,几辆轿车一个接一个地开走,驶向基地。
“一会儿到了就直接去做手术。”鹿鸣秋说,“很快你就能重新看见了。”
燕衔川嗯了一声,心里却格外遗憾不舍,要是眼睛好了,岂不是这种待遇都没有了吗?
作者有话说:
*手术室里*
医生(打麻药)(准备下刀)
燕衔川(从病床上跳起来)(一头把墙撞破)(捂着脑袋跑了):不行!我不要治!就让我瞎着吧!
鹿鸣秋(对她招手):来,我这儿有好东西给你看(把人弄晕)(交给医生)快治!
燕衔川(不知过了多久醒过来)(发现自己能看见了)(鬼鬼祟祟想把眼睛挖了)
第58章 所谓因果17
月城的基地和南津市没什么不同, 冷白的金属墙面,嵌在天花板的顶灯,一扇又一扇没有标识的门。
但这里的成员相比较于南津市的人种多样, 基本都是黄皮肤的中式长相。
一回到基地,几个伤员们就被带到医疗部, 该上药的上药,该打针的打针, 燕衔川则坐上轮椅, 被推进手术室。
鹿鸣秋松开她的手, “很快就好了。”随后给医生递了个眼神,后者关上大门,带伤员躺到手术台上。
“先给你注射麻药。”带着口罩的女医生说,“是局部麻醉, 整个手术过程只需要一个小时, 你就能拥有一双更好用的眼睛了。”
“多好用?”燕衔川问。
“是研究部的新款, 我用的就是。”医生笑着说, “至于它的效果嘛,装上你就知道了。”
药效逐渐起效, 无处不在的刺痛终于消失,燕衔川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皮被掀开,有东西挖掉破碎的眼球, 但是却一点痛楚也没有。
“嚯, 你这眼睛够惨的,没事儿,别担心啊, 包好。”医生一边清除掉腐肉, 一边非常话痨地絮叨, “之前蓝鲸就是,他可比你严重多了,那半张脸都毁了,还不是被我修的漂漂亮亮的,我还帮他把鼻子垫了垫,那小脸,比之前还帅!”
“不过你的底子就挺好,也不用修。”她沉吟了一会儿说,“要不我给你修个眉吧?”
“哦对了,这个眼睛,你想要什么颜色的?黄的绿的蓝的紫的黑的棕的灰的,什么都有。”
燕衔川:……
这人不像个医生,像个天桥底下卖货的。
“你能看到我的脸。”她说,陈述语气。
“啊?嗐!我不会说的。”医生换了个小镊子,口吻随意却认真,“看人不能只看他是谁,还要看他做了什么。我之前看书上面说,拥有志同道合理想的人,叫同志。我们都是同志,是战友。”
“不过,那个……”她压低了声音说,“你能不能帮个忙,搞来一个签名照啊。”
燕衔川:“……行。我要黑色的眼睛。”
“好嘞!没有问题!”女医生喜笑颜开,“保准给你安得妥妥当当的。”
“过会儿我去拿海报给你,这可是珍藏限定款!我存了好久的。你要是不知道医疗室在哪儿,随便拉个人问,就说找珍妮。”
连接神经的感觉,像是有蚂蚁在爬。
这部分是精细活,珍妮医生也终于闭上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燕衔川的耳边也清静了下来,她真的从来没遇见过这么能说的。
都不用别人搭话,自己就能唠起来,短短时间内,几乎把整个基地内看过病的人的八卦都说了一遍,什么蓝鲸变帅后被人追着要联系号,给他一个社恐吓得原地逃跑,铃铛特意换了一双机械手,原因不是为了出任务,而是打游戏被人从排行榜第一挤下来,觉得人手不灵活……
燕衔川也没说让她闭上嘴,就因为她说的还挺有意思的。
何况她看起来大嘴巴,但的的确确很能保密,一些涉及到成员真正隐私的东西,半个字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安静的珍妮医生拍了拍手,“好!完美!”
她把固定眼皮的支架拿掉,又拿棉球擦干净燕衔川脸上的血,搓了搓手说:“要不,我再给你画个妆?有点手痒。”
燕衔川正适应着新的眼球,适应着全新的、奇异的视野画面,闻言停止下床的动作,“什么妆?”
“不过我刚刚想到,就算化了也好像用不上……”珍妮医生有点惋惜地说,“你要用投影的假脸,不能露真容。”
本想趁机放大容貌优势的燕衔川沉默了一瞬,默默说道:“那把海报给我吧。”
“不急不急,先照照镜子!”珍妮医生直接拉开白大褂,从衣服里面拿出一面手持圆镜来,“看!”
镜子里映出她的面容,惨白的脸,没什么血色的唇,以及一双幽黑无光的眼睛,很真,就像是真的人眼一样。
只是燕衔川自己在看这幅画面时,镜子旁浮现出一行小字:紫黛公司2133年出品,型号yyn60375,宽10cm,长15cm。
她的眼球旁边同样有一行小字:惊蛰机械义眼第五代。
看病床,有病床的生产型号和厂家,看手术刀,看无影灯,放眼望去,什么都有。
“这个眼睛……”燕衔川说,她的视线落到旁边人身上,立刻就知道了她用了义眼,换了义肢,甚至还装了一片机械肺。
“连接的是智库。”珍妮医生得意洋洋地说,“厉害吧?”
智库?哪儿的智库有权访问私人信息,别连的是联邦后门,未免也太夸张了。
但是,有一说一,的确挺好用。
燕衔川点了点头。
“我去拿海报,你先适应适应,在这儿走几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排异反应,马上回来!”对方说完就推开门离开了。
燕衔川的视线跟着她,凝神去看时,甚至能看到对方衣摆翻飞摆动的场景,像是放了慢动作一样清晰。
动态视力。
她低下头,掌心纹路也是清晰可辨,像是随身自带了一个放大镜。
那些结痂的疤痕,淤青,胀紫的勒痕,也同样一清二楚地映在眼里。
她把毯子裹好,给鹿鸣秋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做完手术了。
对面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好,注意休息,可以在基地里逛逛,我现在有事要忙。】
真冷漠啊。燕衔川支着下巴想,果然脱离伤者身份就没有优待了。
她坐在手术台上,晃着腿,又给黑格发消息问:【同志,你知道食堂在哪儿吗?】
黑格回消息的速度和智能ai一样,直接秒速发来一张路线图,一条箭头直接从手术室连到食堂。
燕衔川:【谢谢。】
一天一夜没吃什么东西,伤口愈合同样耗费了大量的身体能量,她只觉得肚子扁扁,再不吃点儿什么,胃就要考虑先把旁边的肝给消化了。
“我回来了!”珍妮医生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推开手术室大门,“给你给你。”
燕衔川摊开海报,上面是一张模特图,鹿鸣秋穿着黑夜一样的长裙,裙摆如海浪层层铺开,繁星便如同浪花一样一朵朵簇拥着她。
她伸出手,掌心托着一轮圆月,光裸的背上空无一物,交错的纱巾半遮住腰窝,一条白色头纱遮住她的面容,只留下模糊的五官轮廓。
很美,美到燕衔川有点想昧下来。
“好看不?”珍妮医生发出渴望附和的声音。
“好看。”燕衔川实话实说。
“那你瞧瞧。”她无不自得地说。随后又话音一转,像做贼似的,“问个八卦点儿的问题,你们两个,是真的,还是……?”
“假的。”燕衔川把海报卷起来,眼中不见情绪,“是商业联姻。”
珍妮医生痛心地说:“我还真心实意地嗑过!害。”
“你这么裹着毯子也不是个事儿,走。”她一拍大腿,“我领你上休息室换个衣服。”
燕衔川怏怏不乐地说了声谢谢,跟着她走到休息间。
珍妮医生把门刷开,“我就不进去了,快给自己好好搓搓,粉色瓶是洗发露,蓝色瓶是沐浴露,别用错了。”
燕衔川再次有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
休息室的布局大同小异,她先放下海报,去浴室冲了个澡,把身上沾的沙子和灰尘都冲洗干净。
洗第一遍的时候,水都是黑红色的。
稍浅的伤口结痂,都被她挨个搓掉,那些深的,她稍稍掀开一点,伴随着微痛的是伤口处沁出的血珠。
装作无事发生地把它按回去,燕衔川洗了三遍才出来,若无其事地翻出一个创可贴把它贴上了。
谁让它长在锁骨附近,藏不太住。
月城基地的衣服,也是偏传统风格的改良服,有着盘扣的棉麻衬衫,颇具垂感的淡青色阔腿裤。
燕衔川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也没刻意吹干,就这样半湿着出去了,依旧顶着那张金发蓝瞳的脸,很有种混搭的感觉。
这儿的食堂,简直是她见过最大,菜品最多的食堂。
甜口辣口咸口什么都有,她刚坐下,旁边就有人凑过来,“姐妹!你什么口味?我帮你介绍啊,我跟你说,麻辣兔头!一个字,绝!”
“谢谢,那就一份麻辣兔头,再来一份水果披萨。”燕衔川刚说完,那人就瞪大了眼睛,仿佛触电一样,哆嗦着手。
“你!你竟然就披萨吃麻辣兔头!”他捂住胸口,一副快要昏倒的模样。
燕衔川:?
她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对着聊天框看了好一会儿,没忍住又发了一条:【我去食堂吃饭了。】
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不是鹿鸣秋不想回,是她的确没有时间。
回到月城基地,伤员们都去疗伤,她却有正事,那就是审讯那几个教会的俘虏,用了止血凝胶,人是死不了的,不如先抓紧时间把情报套出来。
她最先审的,是装束较为不同的博士。
后者被弄醒后,脸色冷得像石头,毫无恐惧之色,“你们死心吧,我只忠于母神,你们什么都别想问出来,再怎么折磨我也不会屈服的!”
“你们这些异教徒,异端!不敬母神,迟早会受到惩罚!”
站在鹿鸣秋身边的是月城基地的负责人,叫灰兔,脸上带着一张滑稽的兔子面具,吐槽道:“他们这些人怎么每次都是这套说辞,上了培训班了是吗?”
有黄雀在,谁管他同不同意,自不自愿。
注视着博士的双眼,异能激发,鹿鸣秋操控着精神触须,探入他的大脑。
博士的前半生没什么波澜,三等公民家庭出身,按部就班地上学,毕业,工作,娶妻,直到一次意外,电路起火,烧死了他一家老小,只有在外地出差的他自己幸免于难。
博士从此意志消沉,工作也辞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直到他偶然间走入教堂,一个教士拦住了他,问他有什么烦恼。
他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自己的伤痛,说自己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教士开导了他。慢慢地,他来教堂的次数越来越多,最终成为了一名信徒。
后来,主教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为教会献身,他同意了,跟着对方来到教堂的后院,穿过满是壁画经文的走廊,在彩绘的穹顶下,在缤纷梦幻的阳光下。
一个带着兜帽的人走了过来,他踏着母神像的光辉,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他有一双光洁的手,正交握在身前。
他走过来,抬手搭在博士的额头上,声音如提琴般舒缓,他说:“信徒博尔纳,你是否愿意发自内心地,彻底地信奉母神,遵循教义。”
博士回答,声音恍惚:“我愿意。”
那人又说,“你抬头,直视我。”
博士抬起头,鹿鸣秋跟随着他记忆里的目光,一直向上,看到了一片白光。
这白光像一记火辣的鞭子,一道雷光,瞬间击中了她。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生气)(瞪着桌上的水)
水杯(瑟瑟发抖)(跳起来逃跑)(从桌子上掉下来,摔碎了)
燕衔川(瞪着披萨)
披萨(瑟瑟发抖)(想打滚)(因为是三角形没滚起来)(学海豹一拱一拱)(摔倒地上)
燕衔川(瞪着兔头)
兔头(痛哭流涕):要不你还是把我吃了吧!!
第59章 所谓因果18
鹿鸣秋猛地向后退了两步才站稳身体, 她的脑中一阵刺痛,如同被毒蝎蛰到。
她的情况还算好的,博士则摔倒了地上, 身体抽搐着,仿佛被电击一般, 喉咙里嗬嗬作响,脑花都要煮开了。
灰兔刚扑过去扶住他, 博士就不动了, 脖子一歪, 死的非常干脆。
她双眼充血,额头也沁出冷汗,耳边是无尽的蜂鸣。鹿鸣秋缓了好一阵,才找回舌头, 沉声说:“是精神系异能。”
“那剩下的人?”灰兔问道。
“把脑机调过来试试看。”鹿鸣秋深吸一口气说, “从他们身体里取出的芯片送给研究部了吗?”
“已经送过去了。”灰兔说。
鹿鸣秋揉了揉额角, “虫师的身份查到了吗?”
“他有案底, 查的很快。我发给你。”灰兔说着,摘下面具, 露出一张不知道多少岁的面容。
他瞧着又年轻,又苍老,年轻的是他的脸庞, 苍老的是他的目光。如同度过了千百年的岁月, 经历了无数的悲欢离合,爱恨悲喜,过往的一切皆不可查, 只有他幽深的灰色眼眸, 静静地诉说着主人的故事。
“你先去休息吧, 虫师我自己可以审。”灰兔笑了下,“小姑娘年纪轻轻,不要把身体熬垮了。”
鹿鸣秋踌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然后她推开审讯室的门,站在走廊又缓了会儿神,回复燕衔川的消息,转头去了白格在的休息室。
“他怎么样?”
“已经醒了,正在床上躺着。”黑格回答。
鹿鸣秋进屋的时候,白格也没有动一下,半长的头发稀里糊涂地糊在脸上,他就这么背对着门,弓着身子躺在软床上,像个自闭阴郁的叛逆青少年。
正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抗议。
“我知道你醒着。”鹿鸣秋拉了一张凳子坐下,声音温和,“让我们谈谈。”
“谈什么?”白格语气刻薄,“我临时抗命,难道不应该去关禁闭吗?”
“你既然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为什么还要做呢。”鹿鸣秋平和地问。
“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
这句话不知道哪儿戳中了白格的心,让他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任凭怒火烧红了他的双眼,从口中吐出的话也含着刀锋。
“你们都说他还活着,可这算吗?他能呼吸吗?能走路吗?他现在这样根本就不是我的哥哥!”
“死过一次的感觉你懂吗?你体会过吗,就知道惺惺作态,假仁假义的说什么安慰的话,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少来管我!”
他梗着脖子,像一头怒气冲冲的小牛犊,但不知怎么,对上鹿鸣秋包容平静的目光,白格的眼眶却渐渐红了。
“我哥哥死了。”他嘴唇一抿,两颗眼泪吧嗒吧嗒滴了下来。
“我知道。”鹿鸣秋说,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她张开手,白格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撞进她的怀里,嚎啕大哭。
鹿鸣秋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说:“我记得,过两周是不是就是你十五岁生日了。”
“嗯。”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到时候给你一个生日礼物。”鹿鸣秋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白格哭了一会儿,悲伤愤怒的情绪平静下来,尴尬和羞耻立刻接班。
他连忙从鹿鸣秋的怀里退出来,闷声闷气地说:“我会去关禁闭的。”
“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鹿鸣秋拿起纸巾地给他,轻描淡写地说:“等审完这几个人,就把他们交给你处理。”
“谢谢。”白格垂下头。
“人都会犯错,也都要成长。”鹿鸣秋轻声说,“长大就是这样,不是一件高兴的好事。”
“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走了。”她从兜里掏出一块奶糖放在桌上,“好好休息,吃点儿甜的。”
等她走后,黑格的投影一声不响地出现,慢吞吞地说:“……我觉得我还没死透。”
白格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黑格一下笑出来,明明是和他别无二致的面庞,却感觉很不一样,“你啊你,以后别再任性了。”
“我没有。”白格硬声说。
他走到床边,拍了拍床沿,“过来坐。”
“你还记得刚觉醒异能的时候吗?”
白格脸上不情不愿,但是双腿很诚实地走了过去,“记得,我想偷橱窗里的蛋糕。”
“我当时已经屏蔽掉监控了,你只要走进去就能把吃的拿出来就行。能告诉我,你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吗?”
白格注视着这个带着些微蓝光的,半透明的投影躯体,看着自己的同胞兄长,“我也想有点用处,不想成为哥哥的负担。”
霍伦喀尔的冬天,每年都有流浪的人被冻死在大街上。那是白格的十岁生日,也是黑格的。
当哥哥的说,过生日应该吃蛋糕。他当时已经觉醒异能了,但黑格没上过学,只是凭本能感觉去使用它。
他穿过蛋糕店的防火墙,关掉监控,打开门锁,催促自己的弟弟:“快去呀!拿个大的!”
白格兴奋地跑过去,雪花被寒风带着扑在他脸上,只是他的脸早就冻僵了,也感觉不到什么冷意。
他早就看好了,有一个双层的蛋糕,上面都是巧克力碎,一看就很好吃。
只是跑着跑着,白格的心里却忍不住有点不高兴,有些失落。
当哥哥的只比他早出生几分钟,为什么他什么都会,无所不能,明明他们一样大。
要是他也有一个异能,把想要的东西都吸过来就好了。不管是蛋糕,还是衣服,鞋子……
白格看了看自己冻得通红却干干净净的手,又想到黑格长满冻疮疤痕的手,突然痛恨起自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笨蛋拖油瓶。
“你知道为什么我好像什么都会,很厉害似的。”黑格说,“其实我也不会,不知道,很多时候都是瞎说的。我不想让你害怕,担心,不想让你受伤。”
“我想保护你。”他说,顿了顿,“黄雀说帮我申请赛博人计划,我答应了。以后你再回基地,我就会在屋子里等你。”
“我明白这和之前也有很大的不同。”毕竟人造的身体不会有心灵感应,他们两个无论如何也回不到从前的状态,“但是,我希望这能让你好受一些。”
“这就是生日礼物。”白格恍然。
“……我是不是又让你担心了?”他又沮丧又自责,脑袋几乎要垂到地底。
“当哥哥的为弟弟操心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黑格抬手,虚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别多想。”
****
燕衔川在周围人时不时看过来的奇异眼神中,泰然自若地吃完了这顿天理难容的混搭饭。
然后她就没事做了。
在食堂的椅子上呆呆坐了好一阵,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干嘛,能去干嘛。鹿鸣秋有工作忙,她也不能跟上去。
从前在学校的时候,老师曾经说过,做人要有目标,有理想,你的人生才不会空虚,才有动力。
她现在大概理解了。
没有目标,就会像她现在这样。
燕衔川把餐盘往前面一推,径自趴到了桌子上,用手去敲可乐杯,只觉得自己好像留守儿童。
“你怎么不走哇?”隔壁桌那个麻辣兔头爱好者又探过头,“还想吃?”
“我不知道干什么。”燕衔川面无表情地说。
“会打麻将不?”他又问。
“会。”燕衔川有点猜到他要干嘛了。
“这不正好!”他一拍桌子,“三缺一啊!来不来?”
“我要等人。”燕衔川瞥了兀自兴奋的兔头爱好者一眼。
“边打边等嘛!”他手舞足蹈地邀请,就差连人带椅子一起搬走了,“反正你也没事儿干,对不对?等人来了,你再下桌不就行了,又不耽误。”
反正也没人管我。燕衔川在心里碎碎念,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
等摸上牌,讲解规则的时候,她看了看手里不认识的花色图案,对兴高采烈的爱吃兔说:“我好像不会你这儿的牌。”
她的麻将还是初中的时候学的,小区里有个麻将馆,专门开给老头老太太们,每天从早到晚都有清脆的麻将牌碰撞声。
她好奇,放学后就进去看一会儿。
那时候燕衔川年纪小,偶尔脾气上来了,不想装出一副爱社交的样子,也因为脸嫩,被一群老人追着夸,说女孩子文静点儿也挺好的。
去的次数多了,他们还从家里带吃的过来投喂她。
后来燕衔川看会了麻将,上桌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这事儿被父母知道以后,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拉着她去给人家道歉,有点儿小题大做,对孩子的心理健康也不太好,虽然她本来就不怎么健康。
两个家长只好告诉她,什么叫做事留一线,什么是尊老爱幼,什么是谦虚,什么是适可而止。
然后又给她准备了果盘,给麻将馆的老人送过去。
后来她再打麻将,都是去帮父母出气的。家家总有几个极品亲戚,有人酸他家现在有钱了,挤兑他们和自家人都不来往了,但过年的时候聚在一起,这些话不能当面说,只好暗地里阴阳。
他们喜欢打麻将,父母不喜欢,但拗不过一群人围着劝,又不想闹起来伤了老太太的心,只好硬着头皮打,每年过年都输出去一大笔钱。
直到燕衔川替了父母的班,他们以为小孩子更好糊弄,不把她放在眼里,最后输到脸都绿了。
连打了两年,以后再也没人叫她打麻将。
不仅没有批评,回家的时候,还得到了两个甜筒做奖励呢。
父母说,这叫伸张正义。
她当然还记得麻将怎么打,燕衔川的记性很好,她记得所有的事。
只是……手里这个石头一样的图样,到底是什么牌,的确触及到知识盲区了。
爱吃兔的脸顿时僵在原地,像是蜡做的假人似的,那种呆滞,茫然,不可置信,透过他圆瞪的眼睛,像是一道道有形的射线,非要把人的愧疚心给刺穿不可。
“你可以现教给我。”没有愧疚心的燕衔川说,“我学得很快。”
爱吃兔还是失魂落魄的模样,嘴里絮絮叨叨地嘀咕一些什么“新手”、“不会玩”之类的词。
不过能凑个局出来,哪怕是新手他也认了。爱吃兔打起精神,重振旗鼓,先教她认牌,又教了她基础规则。
和她记忆里的玩法大差不差,就是牌的样式变了,又加了一些新的。
“我会了,来吧。”燕衔川说,手法熟练地码牌。
爱吃兔这三个人都是麻将发烧友,平时不愿意用麻将机,觉得亲手码的牌才有灵魂,才能和自己心意相通。
第四个人出差去了,这几天他们都没打上麻将,茶饭不思,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简直兴奋得像打了鸡血似的。
然后,然后就输了第一局。
燕衔川:“自摸。”
紧接着是第二局。
燕衔川:“杠上开花。”
再来第三局。
燕衔川:“三家门清,要翻三番。”
爱吃兔倒吸一口冷气:“这一定是新手运气,一定是!”
不过燕衔川已经是会适可而止的成年人了,这三个人也有功底在,有输有赢,总体还是赢多输少。
打着打着,突然来了一条消息,一个备注曾助理的人,【二小姐,月底27号是祭祖日,请务必提前两天返回大宅。】
祭祖日?
燕衔川:【能不去吗】
曾助理:【燕先生会生气的,二小姐还是回来比较好,您的太太也请一并前来。】
有点烦人。
燕衔川把消息转发给鹿鸣秋,后者秒速回复:【知道了,回去再说。】
接着她又发了一个地址,【这是安全屋,你要是不知道去哪儿可以先回去等我。】
燕衔川:【可是我想和你一起,我不能去找你吗?】
又过了一阵,鹿鸣秋发了个地点。
b区03号……燕衔川立刻抽出一张八条,给上家点了胡,心花怒放地说:“不玩了,我的人等到了,再见!”
说完她转身就跑,连钱都没给。
另一边,鹿鸣秋从白格那里出来,马不停蹄地就去了虫师的审讯室,因为出了一个重大事故。
他交上来的所谓资料,根本就是假的,里面全是垃圾病毒,刚一读取就瞬间入侵了基地网,攻陷防火墙。
要不是黑格正好在这儿,及时消灭了病毒,不知道要损失多严重,差点儿连坐标都泄露了出去。
鹿鸣秋赶到时,灰兔正在双手抱胸,听虫师解释,他脸上又戴上了那个滑稽的兔子笑脸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是主动投诚的,怎么会这么蠢,故意拿病毒来攻击你们呢!”虫师胆颤心惊地辩解道:“我这么做不是自寻死路吗?”
“一定是博士那个死老头子故意陷害我的!芯片也是他给我的,我根本不懂这些啊。”
“异能者,说的好听,在教会里那就是个高级打手,这些实验我都不参与的!我管他要芯片,他就给我了,真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
作者有话说:
没有小剧场了今天,救命,我在写什么啊,感觉自己写的好差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头撞死自己
为什么,我到底为什么在内耗自己,是因为今天没吃到可乐鸡翅吗??????啊啊啊啊!!变成野猪,撞飞大树!
第60章 所谓因果19
在场的两个人都没说话。虫师见状更是心慌, 他不想死,贪生怕死是他的人生格言,是他的真实写照。
“我调到核桃镇就待了两年, 对那儿也不清楚。地上不让去,外面也不让去, 整天就在地底待着,我连实验室都没看过!”
他举起手, 三指并拢朝天, 信誓旦旦地说:“我发誓, 要是我有半句假话,就让我死无全尸!”
“想让我们相信你,只靠嘴皮子一碰可不行。”灰兔不紧不慢地说。
虫师眼珠一转,“当然, 当然, 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投诚的, 教会的一些情况, 我也会说。”
“你们想知道哪些方面?”
“你说就行。”鹿鸣秋说。
这种问什么答什么,不问就不答的小把戏, 还是别耍了。
虫师脸皮极厚地笑了下,开口说道:“教会有三个主教,分别负责不同的辖区, 北面一个, 东面一个,南面一个。上面还有一个教皇,这些我只是知道, 从来没见过。”
“我只见过一个主教, 圣言, 说是母神伊塔露在人间的口舌,替祂传播神谕。他负责北面的辖区。”
“教会原本有四个a级异能者,守门者亚尔曼已经死了。”他抬眼看了一下坐着的两人,“死在反抗军的手里,还有一个我,剩下的我认识的,只有一位,叫红蛛,但她是什么能力,我并不清楚。”
“是真的,我没说谎。”虫师苦笑着说,“出了芯片的事儿,我现在怎么敢耍小聪明。异能者看似风光,实际接触不到教会事务,我们只是一群被供着的打手,平时好吃好喝,一旦需要我们送命,我们就得一个接一个去死。”
“还有呢?”灰兔不为所动,继续问道。
“我加入教会差不多快四年,平时只在地下基地活动。”虫师舔了舔嘴唇,有些犹疑地说,“我是……有案底的,不能见光。”
“教会的基地分布位置,你知道吗?”灰兔问。
虫师闭口不答,眼神慌乱。
“你不知道。”灰兔肯定地说。
“他们的近期计划?最近的实验项目?”灰兔又问。
虫师依旧张不开嘴,鼻尖沁出薄汗。
“你这样投诚,很没有诚意啊。”灰兔不咸不淡地说。
过了一阵,见他还是不说话,灰兔一摆手。
“不是我不想说,是我真的不知道啊!”虫师惊惶地大喊,一滴冷汗顺着他额头滴下,“他们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干咽了一口唾沫,瞳仁不安地闪烁着,“我知道他们在月城有基地,在库尔茨里也有,北部的基地我就知道这两个。”
“还有……还有……”他支支吾吾了半晌,见灰兔又要抬手,急忙高声说道:“我还知道一件事,有一次,两年前的事,库尔茨里来了一个大人物视察,我听他们说什么培育计划快成熟了。”
“没了,真没了。”他实在憋不出来其他情报,“不过我可以为你们效命!我也是a级异能者,能力是操控昆虫,有我加入,绝对不亏的!”
“我们需要考虑一下。”灰兔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过两天给你答复。”
虫师顿时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在他看来,这就是同意的讯号。
a级异能者,凤毛麟角的存在,怎么会有组织拒绝?不过是他从前在教会待过,内部还有些顾虑,不过他们会想通的。
虫师抹掉脸上的汗,胸有成竹地扬起嘴角,跟着守卫走到关押室里。
鹿鸣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低声说:“我不相信他说的话,不是因为他说的是假的,而是因为,他的视野狭隘,什么都看不到。”
灰兔耸了耸肩,“满脑子都是私欲享乐的蠢货一个,等脑机运到,我们自己看。你不要用异能试探了,别轻易受伤。”
“这次去核桃镇的行动就太冒险了。”他语气里的不赞同很淡,但鹿鸣秋刚好能听出来,“你一向谨慎,不应该让自己置于险地,这不像你。”
“是因为她吗?”灰兔远远看着一个高挑的女人欢天喜地地跑过来,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顾着直勾勾地看着黄雀,活像是几辈子没见了。
“我知道自己这次的行动有些不妥。”鹿鸣秋对跑来的人笑了下,“以后不会了。”
灰兔就长长叹了口气,超级大叹气。
燕衔川看了看他,记忆中这种叹气大多出现在她的爸爸支持的队伍打输比赛的时候,往往还要加上一句,“我的青春!”
这句话从她记事起就听过,一直听到高中毕业。
这个人戴着面具,看不到脸,但他的声音却是皱巴巴的,像是吃了一盘子苦瓜,而且这瓜还被苦胆汁泡过。
“唉……”他重重地叹气,“我不是要批评你,你自己有分寸就行。”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背着手,只有这时候才像个老年干部。
燕衔川:“他是谁?”
“我曾经的教官。”鹿鸣秋说着,脸上绽开笑容,“跟我来,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她伸出手,拉着这人走回审讯室,把门关上。走近一步,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而后抬手在燕衔川的耳朵上摸了一下。
投影出的假脸一闪,露出她原本的双眼。深黑的瞳仁藏在同样幽深的虹膜内,长而顺直的睫毛并不眨下,只是这样直直注视过来。
“这个眼睛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鹿鸣秋关心道。
“没有。”燕衔川怔怔地看着她,“眼睛很好用。”
“那就好。”鹿鸣秋就很高兴似的,再度捏了一下她的耳垂,向后拉开距离,
“你的伤怎么样?”
燕衔川的面颊上沁出一丝微红,默默挽起袖子,把胳膊伸出来。
“好的差不多了。”鹿鸣秋观察了一番,点点头,“我没什么事要忙了,走吗?还是你想在基地里再逛逛?”
燕衔川立刻摇摇头,“我不想逛。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
“那就走吧。”鹿鸣秋心情很好似的,脸上的笑一直没下来过,“我们回家,先睡上一觉,晚上出来吃夜宵,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她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拿出一颗奶糖,“之前看到别人办公桌上有一袋,我就偷了两颗。”
她动作自然地抓起这人的手,把糖放到她手心里,“是草莓味儿的。”
燕衔川简直要被这一系列互动烧干了脑子。
好奇怪,这是什么,这是朋友之间的互动吗?可是仔细一想,的确也没有出格的举动,大街上经常有两个女孩子手牵手走路,互相拥抱,也都只是朋友。
她的脸像发烧一样红,耳垂也是。
变成羊的时候,被摸摸头,揉揉耳朵,拍拍后背,她也不觉得害羞。这一双手抚过她的皮毛,就像是温泉按摩一样,让人舒服得直打呼噜。
但是她靠得那么近,呼吸也融在一起,她的眼睛,像是倒映了天幕的海,关心就化作海面上璀璨的日光,晃的她头脑发昏,骨头发软。
燕衔川手忙脚乱地剥开糖纸,用了平时两倍的时间,才把粉色的包装皮撕开,取出里面粉白色的糖球,放进嘴里,含混地应和:“嗯嗯……”
“月城是一座很古老的城市了。”
两人走出基地,在小巷里绕了一下,再出来,正好是一条小吃街。
整条街上都挂着红红的圆灯笼,下面坠着流苏和福结,街上人声鼎沸,各种食物的香气扑鼻,瞧着喜庆又热闹。
鹿鸣秋介绍说:“它的历史,要追溯到上千年前,这几天没有事忙,我们可以一起逛一逛,月城的动物园还有孔雀和熊猫呢。”
好的,动物园。燕衔川完全不过脑子地胡乱点头。不要说是动物园,哪怕现在邀请她去盐酸池子里游泳,她也会想都不想就同意的。
“这里人太多了。”鹿鸣秋想了想说,“要牵着手吗?我怕你走丢了。”
今天难不成是我生日吗?燕衔川恍惚地想着,却也不忘了大声应道:“要!”
下一秒,一只手就牵起她的手,那手的主人又冲她一笑,神色坦然,拉着她走入人潮中。
“这条街的小吃味道都挺不错的,只是你刚吃过饭,要不然喝杯奶茶?要尝尝吗?”
两个人并肩行走,或许是因为太过喧闹,怕燕衔川听不清,鹿鸣秋就侧过头,贴着她的耳朵说话。
“要尝。”燕衔川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变成了一个只会点头的机器人。
奶茶店的冷气一吹,让她短暂找回了自己的脑子,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事,“你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有。”鹿鸣秋如实说道。
“先去吃饭。”燕衔川郑重地说。
于是两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杯奶茶,手牵手走进了一家店里。
“一份鸭血粉丝,正常辣。”鹿鸣秋对服务生说。
“不要点儿别的了?咱们店的卤鸭头鸭脖都可好吃了。”服务生半倾着身子问。
“要吃吗?”鹿鸣秋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燕衔川。
而燕衔川当然是点头,“要吃。”说着,她吸了一口手里的奶茶,慢吞吞嚼着珍珠,腮帮一鼓一鼓。
好甜,奶茶好甜,珍珠也好甜。应该也掺了酒,不然她怎么醉醺醺的。
作者有话说:
鹿鸣秋(跳出来)(牵手手):嗨!想不想我?
燕衔川(吓得三魂出窍):想!
鹿鸣秋:要不要抱抱?
燕衔川(后退一步)(警惕):你到底是谁,是不是妖怪变得,把我的太太还给我!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难过了!都是《活着》的错!忙忙碌碌一整天,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可能忙着给我死掉的碌碌无为的脑细胞挨个打造棺材再上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