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捉虫) 管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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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昱十二, 这些孩子们最大的也就十一,但跟宫里的殿下们一样,该懂的都懂。

    敖昱是他们的主子或宗族上的兄长, 无论教训哪边都合理合法。

    小厮们还能忍, 可亲戚孩子也都是皮肉娇贵的, 顿时给打得嗷嗷乱叫。

    不一会儿,就有人愿意说了。但初时都是乱说,什么自己跌的, 让他小厮打的之类的。然后就继续按着打, 眼看着一只只手让戒尺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赵妈妈和孙管事带着人抬来了茶几, 小月亮和敖昱喝上了热茶,吃上了点心。小月亮打了个哈欠,纯打人太无聊了。

    敖昱吹了吹茶水,问:“停。现在是皮肉伤, 皮裂了, 肉可受不住几戒尺……”敖昱看向眼前横着的四个弟弟, “再不说话, 便跟前头的一样,全家发卖。”

    敖昱喝了一口茶,把小月亮抱过来, 拍着他的背脊,让他在自己怀里睡。

    他声音不大, 但戒尺停了, 院子里除了偶尔几声啜泣,再加风声,静得吓人, 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这群小厮年纪不大,倒是对主子忠心。】

    【现在咬牙,被退回家里,日后勤跑跑,还能让主子记着。敢说主子的不是,一样要被退回家里,你猜他们还有什么下场?忠诚不忠诚,有时看的是立场。】

    【啊……这就是为什么大户人家爱用家生子?】苹果醋不是问,是感慨。一家子的卖身契都给攥着,生在主人家,死在主人家,便是会贪些东西,却不敢不忠心。

    “大公子,小人说!是颛孙御锦教唆三少爷的!”乱咬还是挨打,终于有人说点有用的了。

    敖昱一听动静就捂住了小月亮的耳朵。

    “我、我没有!你这奴才不能瞎说!”

    一个开了口,下面都开口了,敖昱一皱眉,又都噤若寒蝉地闭嘴了。

    “你们先说。”敖昱指指小厮们。等他说完了又对远亲们挑挑眉。

    小厮们依旧没说自家的少爷有什么错,都说是远亲们挑唆,教坏了他们少爷,去跟四少爷打架。远亲们当然不能认,反过来说小厮们教坏了少爷们。

    敖昱看着远亲们:“孙管事,安排人把这几位都送回家去。告诉他们家里,这几位大爷,府里伺候不了,以后别来了,再换个懂规矩的进来。但若是外头传出什么乱嚼舌根子的话……那这几家以后祭祖就在大门口站着吧。”

    “是。”

    “大公子!”“大——”

    又看小厮:“你们便是有万分错,对主子却是忠心,到庄子上去吧,至于以后能不能回来?看你们主子。”

    “谢谢大公子!”“谢谢大公子!”小厮们千恩万谢地跟着走了。

    “赵妈妈,孙管事,咱们接下来就不需要这么多人了。两位留几个贴心人便够了。”

    两人只各留了四个人,其余人关上了门。敖昱向后挪,背脊靠上了椅背:“行了,剩下的都是自家人了。三弟,你过来。”

    “大、大哥哥……”三少爷哆哆嗦嗦地,差点跪地上,敖昱看了一眼孙管事,孙管事一挥手,立刻便有两名仆人上前,把三少爷架住了,“大哥哥,我错了。”

    “小点声。”敖昱又捂住了小月亮的耳朵,“错不错的,先别忙。我问你,你为什么打四弟?你打他有什么好处?你跟他有仇?”一边问着,敖昱的眉头便皱了起来,“看你这样子,你也知道自己错了,会受罚。所以,你还是硬撑着受罚去打他的?这我就更不理解了,你想过你受罚时,也就是现在,要怎么应对吗?”

    “我、我……”

    “四弟,你也过来。”四少爷应声站到了三少爷身边,此刻他看敖昱的眼神,已经从刚才的淡漠畏缩变得灼热起来了,敖昱看着他,问,“还不说?”

    苹果醋捂脸:让我嚎叫一嗓子!这个眼神我拍到了!这句话我也录到了!轻飘飘的眼神,轻飘飘的提问,可好有感觉啊~~

    “四、四弟你——”

    “掌嘴。”

    “大哥哥饶命,我没想威胁他!唔!”

    “啪!啪!”驾着三少爷左侧的仆人闻声就抡圆了巴掌给了三少爷两下,不过,他这手底下显然颇有分寸,听着响,可三少爷只是见红,看着是被吓着了,但没伤着。两巴掌挨完,就扑在地上哭唧唧了。

    敖昱当然看见他刚才的表情了,是哀求,不是恐吓。但没让他开口就开口了,该打。

    四少爷不是傻子,三少爷挨完了巴掌,他就开口了:“大哥哥,三年多前,颛孙御锦也来了,后来没过几天,三哥就来闹我了。初时只是撕了我的功课,弄湿我的衣裳之类的,且只是在族学里头。可后来,即便是在家里,也……”

    “你们几个,四弟有说错吗?”

    别管他跟前的三少爷,一直不说话的二少爷,还是两个小的,都乖乖地摇头:“……没有。”

    “所以,你还真的是听了外头的挑唆,来打你哥哥弟弟?”

    “大、大哥哥……”“没打、没打。”

    “把他拎起来,你站直了。你打他,因为你单纯觉得,打他很快活?欺负人很得意?”

    “……”

    “你说,我现在打你,欺负你,我快活,得意吗?你们说,我快活,得意吗?”敖昱先问三少爷,又看其他人,“不是哥哥就是弟弟,有一个拦着劝着护着的吗?你们现在站在这儿,快活,得意吗?”

    众人都摇头。

    “呵,知道我为什么现在突然训你们吗?”

    “因、因为我们兄弟相残……”

    “因为我进宫了。”敖昱道,“我原本就是个病得快死的,家里怎样与我何干?但我如今在二皇子身边,你们这破事传出去再让人参奏父亲一个家教不严、兄弟阋墙?你们猜,我和父亲会如何?”

    这次他眼神扫过五个弟弟,连大的带小的都扫了进来。

    “以为家里有势了就能更无法无天了?错!愈发要谨言慎行。你们做错了事,都得我和父亲去顶。我这没几年好活的,难不成还得为几个混账受罪?我告诉你们,谁给我招祸,我先把你们四肢打断,废人比好人听话。”

    连受害者四少爷都跟着跪下求饶:“大哥哥!”“大哥哥饶命!”“大哥哥我们错了!”

    “闭嘴。”小月亮在敖昱肩膀上动了两下,“这一回给你们长个教训,四十杖。”

    “啊?”“大哥哥……”四少爷默默站起来了,看敖昱没让他跪回去,赶紧站在了敖昱侧后方,只留那俩跪着。

    “减刑可以,《孟子》可会背?”

    “……”

    “《论语》背了多少?”敖昱一脸嫌弃。

    三少爷:“背、背了些许……”

    “在这儿背,背得多的减五杖。”

    两个人磕磕巴巴开始背,敖昱听着他们的背诵,表情越来越难看:“老三推出去打五杖。”

    明摆着三少爷是现场听二少爷背,在这儿滥竽充数。

    背完《论语》,背三百千。

    敖昱都被气笑了(表面上),三少爷连《三字经》都驴唇不对马嘴。

    “下次我回来,三百千和论语,谁背得最差,谁挨。”敖昱看向两个小的,“好好学,过两年,你们也跟哥哥们一块儿背。二弟、四弟留下,你们都回去吧。我从宫里带了些小玩意儿回来,已让人送去你们屋里了。”

    两个小的都笑了,但笑得比哭还难看。本以为是看戏,谁承想是看自己的未来?

    苹果醋佩服啊,宿主竟然不说道德,说利益。且胡萝卜加大棒……他想叫大黑鱼熊孩子终结者。

    都是二皇子给他的小摆件,宫里多如牛毛,外头少见——用料的问题,很多材料直接进贡,外头即便有工匠,也难为无米之炊。

    敖昱看着二少爷,他是张姨娘的儿子,和敖昱差了一岁。张姨娘是当年另一个让颛孙恬义开脸的大丫鬟,也是姨娘里唯一生了两个儿子的,大姑娘也是她生的(男女分开计排行)。

    “虽也学得不怎么样,但终究是兄弟里最好的了。该奖。你可有想要的?”

    【宿主,你不怕他找你要月……星星吗?】

    【那我就把你暴揍一顿。】这些日子他对这逆子太友善了些,以至于让他得寸进尺。

    【……】嘤。

    他那句话其实是想问大黑鱼,为啥不加个“能力范围内”的注解?但被骂的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老二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他是傻啊?他要星星月亮?

    “还请大哥哥赐下一套稍好些的文房四宝。”

    二少爷果然不傻,这种自选奖品的最大价值能是奖品本身吗?那当然得是尽量博取好感啊。敖昱根本没必要多废话,他若真的要星星要月亮,敖昱先送他的就是他刚才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二十大板减刑。

    从皇宫,到陇国公府,苹果醋怀疑,这世界的平均智商得比前边的面包世界至少高一档。这可都是真孩子,都人精啊。目前出场的大人,也没有脑子掉线的。哦,除了陇国公夫妇那一对儿恋爱脑。怪不得天道求援,大黑鱼能应对自如,原主可完全应付不来。

    “好。你也回去吧。”二少爷也走了,就剩下四少爷了。

    敖昱托着小月亮的脖颈和背,但他如今只是个十二岁的病弱少年,太单薄了些,小月亮在他身上睡得不是很舒服,蛄蛹来蛄蛹去,总角在敖昱脸颊上刷过来刷过去,不过看他的表情,睡得还是很香甜的。

    “为何一直不向母亲告状?”敖昱看向四少爷。

    “大哥哥也说了,您是如今形势变了才伸手的。”

    “你以为母亲乐见你被兄弟打死?”

    “……是我错了。”

    “我不会因为你挨打而给你什么特别的待遇,下次回来,我也要考你的背诵,若背不好,你也要挨打。只是你没有二十杖,因此便从打手板开始。”敖昱道,“你可清楚如今在兄弟间的情况。”

    四少爷愣了一下,道:“知道。弟弟……不得兄弟们的喜欢。”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敖昱皱眉,“那几个成日待在一块儿,还真是谁喜欢谁?别学了个词儿就乱用。外头进来的小混账,想赶紧扒上三弟,便将你视作外人,他们一块儿欺负了你,就成了自己人,用下三滥的手段拉帮结伙。”

    敖昱佯作憋气:“我和你们虽没什么手足情,却终归是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欺负你,你不吱声,你们三个全没得好,全让外人给算计进去了。”

    四少爷脸上发热,莫名还真生起几分羞愧。

    “大哥哥,我错了。”

    “你已经过了十岁,在家里你是个孩子,爹和我在外头闯,我们还有命在,你们就有一口吃得。可吃好吃歹,就得靠你们自己了。你房里的事,要担起来了。”

    四少爷忍不住直了直背脊。

    “稍后会有管事的去你房里。这可不是额外的奖赏,是去计算什么东西你们该有,但没有的。梯子给你搭上了,是从坑里爬出来,还是继续缩着,看你自己了。”

    “是!大哥哥!”

    “回去吧。”

    “嗯!”四少爷走出这院子时,用袖子擦了把脸,有汗还有泪。大哥哥其实没给他正经承诺,可就是觉得日子有奔头了。

    四少爷出去后,孙管事闷不吭声让人抬了一顶小轿进来——小到和滑杆差不多,但能在宅院的游廊巷道里来去自由。小轿上还有个小被子,正好给小月亮裹上。

    敖昱道:“孙管事,给少爷们选小厮的事儿,就请您担起来了。找些机灵的,别像这回的,忠心是有,却一个比一个痴傻。跟着主子祸害主子,有脑子吗?”

    “是,大公子。”

    轿子动了起来,一摇一晃的,小月亮反而挺舒服,嘴角还带了点笑。

    敖昱也闷不吭声地抱着小月亮上轿了:“去锦绣珍珑。”

    二房里,少爷们目前还跟着娘,小姐们却早早就都让郭夫人给挪出来了。

    今日院子里可是吓人得很,大哥哥去了前头,没多久姨娘们的院子里就闹腾开了。

    姨娘们住的西小院,本只有一个方方正正的院子,后来中间加了一堵墙,把一间院子分成了两个窄长的小院。张姨娘独住一侧,孙姨娘和钱姨娘住在另外一头。

    生孩子这事儿上,只张姨娘生了两儿一女,另两个姨娘都是一儿一女。郭夫人管后宅也公平,没苛待偏颇过谁。但钱姨娘生性懦弱,同住的孙姨娘也还算厚道,可她自己连下人都管不住,还不敢告状,也管束着儿子不要告状。另两个姨娘更不会多事了,且还得远着她,外加多加管束自己的下人,免得让那边的给带坏了。

    钱姨娘的下人这一日却全给揪出来带走了,孙姨娘的下人都给吓得在孙姨娘房里老老实实站着,就怕也给带走了。然后三个大少爷的小厮,都给拖回来了,一个个都打得不成样子了,先跟姨娘们告辞,接着就去跟他们爹娘告别了。

    这些小厮们,都出自姨娘们在府里发展出来的亲信人家。这下子张、孙两个姨娘的院子里,也哭声阵阵了。

    少爷们终于是回来了,两个小的没事儿,不过也让吓得厉害。三少爷让个杂役扶着,回自己小院去了。二少爷和四少爷回来了,都没挨打。

    张姨娘抚着儿子的脸,听他讲述发生的事:“好好听你大哥哥的话,不可有怨气。”

    “姨娘,我不敢有的。”二公子乖巧点头,“大哥哥只年长我一岁,但已经是大人的做派了,儿子敬佩他。儿子之前是错了,以后会好好用功。”

    “好。不过近日且不急,你稳稳神,且明日与我见夫人请罪去。”

    “是,姨娘。”二公子下去了,张姨娘缩在暗处流眼泪。

    锦绣珍珑,听说敖昱的小轿子到了,姑娘们带着奶娘和丫鬟都迎出来了。

    “大哥哥。”“见过大公子。”

    这次的招呼打得很整齐,幸好敖昱把小月亮的耳朵捂住了。孙管事已经带着他的人退后了,赵妈妈带着一群妇人站在敖昱两侧。

    小姐们都梳妆打扮过,站在敖昱眼前的都是青春靓丽的小姑娘。每人身后都站着一个奶妈子,奶妈后头是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其他仆人都老实待在房里。

    “把奶妈子都拖出来,一人赏十下戒尺。”

    “!”

    【不是!宿主,你都没个原因的吗?】

    【封建家长。】

    【!】

    三个小姐和小丫鬟都跟苹果醋的表情一致,可三个奶妈子十分快速地道:“谢大公子赏。”

    不用拉扯,规规矩矩站出来伸出手,挨打也脸上云淡风轻的,甚至挨一下道一声:“谢大公子赏。”

    苹果醋:……

    突然觉得,过去他那些努力善待下人,还总被反水的宿主们,很冤(傻)。

    ——我想打你就打你,和对错善恶无关,我有身份,我就是能这么做。我既然没事儿都能打你,那你最好想清楚要是犯了事儿,我会怎么罚。这就是敖昱要给下马威,身份摆在那,谁都清楚,谁都没意见。

    敖昱抱着小月亮下了轿子,径直走进了院子里。院里是个二层小楼,小姐们都住在二楼,一人一间房。院子里很宽敞,有秋千竹凳,还有石桌石凳,敖昱看了看距离,在秋千上坐下了。

    敖昱一个眼神,大丫鬟拉着小丫鬟退下了。

    外头“谢赏”还在继续,三个小姑娘都有些不安。

    “坐。”秋千上头被卡住了,荡不高,跟前布置了颇为精致的雕花竹椅。

    姑娘们怯生生坐下了。

    “知道我是谁吗?”

    “大、大哥哥?”大妹妹道。

    她和二、六的生母都是张姨娘,二妹妹和老五是孙姨娘生的,三妹妹和四少爷的生母都是钱姨娘。在世的姨娘,是一人一个姑娘。

    “知道为什么我这次一来,就打你们的奶妈吗?”

    “……”“奶妈做错事了吗?”三人都沉默许久,还是大妹妹开了口。

    “我不知她是否做错了事。”敖昱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若你们想打谁,自己又不敢动手,便来找哥哥,哥哥来给你们打。无论是你们的奶妈子,你们的兄弟,还是今后,你们的丈夫。甚至……公婆也未尝不可。”

    姑娘们最大的才十岁,敖昱说的,她们还稍微有些懵懂。可结合刚刚奶妈被打的震撼,她们还是把这话记下了——奶妈其实都是郭夫人赏赐下来的,在这附近几个院子的脸面,有时候比姑娘们的生母都大。

    “你们素日里,都做些什么?”敖昱突然放柔和了声音。

    三个姑娘一块儿低头,敖昱发现,住在一块儿,年龄差距不是太大的三个妹妹,彼此间其实没什么交流,即便最小的一个,满脸慌也都不会看一眼姐姐们。这是规矩教得严格,还是三姐妹日常也被教得不交流?

    “大妹妹先说。”

    “认几个字儿,描画样子,学女红……还学了学制香、品茶。”

    “大哥哥,我和大姐姐一样。”

    “大哥哥,我也是。”

    “奶妈子都别留了。跟我娘说,都是谨慎人,教规矩很有一套,如今年纪大了,都回去养老吧。”

    赵妈妈立刻领命去了,二妹妹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但绷住了笑,大妹妹和三妹妹都抬起了头,大妹妹道:“大哥哥,吴妈妈很好,还、还请留下她。”

    三妹妹听大妹妹开口就闭了嘴,只是一个劲点头。二妹妹抿着嘴唇,显然是不想开口劝的,但还是随大流地抬起了头。

    “哦?那你跟我说说她哪儿好?若言之有物,我便让她回来。”

    “吴妈妈她对我照顾颇为仔细,每日衣裳准备得妥妥帖帖,每次饮食点心,都按节气冷热……”

    【哇啊,这是背词吗?】

    【不是。】

    【咦?】

    【因为有对比。】

    她跟着颛孙恬义回家的时候,刚三岁多,后来长到差不多六岁,三个女孩儿才被单独放到了院子里。

    第142章 (捉虫) 二皇子来了……

    142

    【呃, 宿主……张姨娘对女儿不好吗?】

    【从眼前的情况看,好不好不知道,但一定是被忽略的。妾室更在意儿子, 他们是她未来的依靠。正室更在意妾室的庶女, 是可以联姻的。姻亲从来都是极重要的存在。】

    张姨娘还有两个儿子, 一大一小,姑娘在中间,想不被忽略都难。

    【呃……宿主, 你之前给我讲过庶女的事情了, 我多少算是明白了,但我就问个蠢问题啊。嫡母在自己也有女儿的情况下, 不会特意把自己女儿嫁得好,把庶女嫁得坏吗?】

    【这么干的得是多傻啊。你当我爹为什么彻底放手将庶子女都交给我娘,真不在意他们死活吗?庶女嫁的坏,嫡女的夫家立刻怀疑嫡女以后也会这么干, 丈夫若只有一妻还好, 若家中有妻妾, 丈夫和婆母都会伸手, 这是嫡母给自己亲生女儿挖坑。】

    【嫡女和庶女若是年龄相近,且同时有一个顶好的婚配对象呢?】

    【给嫡女啊。】

    【庶女若是用手段争夺到呢?比如坏了嫡女的名声,结亲的男方喜欢上庶女, 或者通过某些手段让父亲意识到嫡女不堪大任呢?】

    【坏嫡女的名声,大概率亲事直接完蛋, 且这一家子的年轻女儿以后出嫁都难了, 即便先前出嫁的也得坏了名声。男方喜欢上庶女?非她不娶的情况下,运作一下倒是有些可能,但这个嫁出去就别惦记着回娘家了。让父亲意识到不堪大任?这是要进宫吗?那就得看具体情况了。】

    【这些考量都好功利啊。】

    【为家族考虑, 当然要功利。】

    【唉~男人为什么要纳妾呢?】

    【体力和生理决定的,要是跟我们黑鱼一样,孩子都在外头发育,雌雄的消耗相仿,而且看中了就不背叛,现在的情况大概是……】

    【是啥?】

    【还是鱼。】

    【……】

    【缺乏竞争力。人的许多行为,本质上是在满足自己的欲。高尚者压抑了自己的欲,成为了保护者与引领者,这就是人的德。动物是‘缺德’的,动物的领袖虽然会站出来,但更多的是捍卫自己的地盘,低微者很快就成了天敌甚至领袖的食物或族群的踏脚石。】

    【宿主,咳!我问个很低微的问题……】

    敖昱眯眼【所以,你到底想让我对郭夫人做什么?】

    【呵、呵呵,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啦?】苹果醋傻笑【带着她离开颛孙家,自由快乐地生活,可能找一个只爱她的男人?】

    【把她大半辈子的心血拱手让人,坏了郭氏的名声,让她一辈子背负骂名?】

    苹果醋嗷嗷惨叫,因为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把他跟个捏捏球一样抓起来,一通蹂躏!然后把他随手一丢,皱皱巴巴的苹果醋掉在了黑暗的高维世界里,哭唧唧地缩进了角落。

    正好,大妹妹也说完了,敖昱道:“赵妈妈,你说吴妈妈可有做什么·好事?”

    “禀大公子,没有,都是应当应分的。”

    “嗯。”敖昱看着赵妈妈身后的婆子,“你们可有乐意伺候姐儿的?过来跪下。”

    顿时一气跪下了八个婆子,她们都见了方才大公子料理少爷身边人的威风,也知道孙管事得了好差事。这给小姐们当奶妈子也是好差事,油水不油水且不说,夫人对三个小姐是关照有加的,在府里极有体面,日后小姐出嫁,无论是跟着出去,还是请个恩典回家安养,自己后半辈子算是有了靠,家里两三代人也都有了去处。

    “方才听见姐儿说了,吴妈妈做的,你们可能做到?”

    一个婆子道:“好叫大小姐知道,那吴婆子看小姐良善,分明是欺了您。您屋里的点心,本该是早晨一盘,下晌两盘,各色蜜饯糖果按时节另算。且这是夫人的安排,可不是她的,她这可是贪了天功!您是主子,若您有事想吃点新鲜玩意儿,便是冬天品蟹,夏吃冻梨,咱们也都能给您奉上。”

    又有婆子道:“您的衣裳也不对呢?小姐正当稚龄,大人用一匹布,您半匹就够了。咱们侯府的布料,都是自家布庄子从南边运过来的,还有宫里赏赐下来的,那都是足量的好料子,两匹布给您做一件衣裳?这也是骗小姐呢。”

    小姑娘们是有些被吓蒙了,敖昱抱着小月亮站了起来。

    “再加一个,从今儿起,一个妹妹配三个奶妈子。”

    赵妈妈道:“是。”

    “妹妹们都是我颛孙家的明珠,日后嫁出去也必是顶门立户的大妇,断然没有成了个榆木疙瘩的道理。我明日又要走了,母亲那里安静,妹妹们日后可多去轩逸堂玩耍。她们以后要能扬起手来打人,甚至叉着腰骂街,却断然不能站着被人打,可明白?”

    “是,大少爷!”八个婆子一起道。

    敖昱不再多说,抱着小月亮走回了轿子上:“回轩逸堂。”

    刚回轩逸堂,小月亮用袖子擦着眼睛,醒过来了。

    “正好晌午快用饭了。”

    “嘿嘿~”小月亮笑了笑,“没法子,我还小。”正是吃了睡睡了吃的年纪。

    “我和我娘单独说两句话。”

    “好,我在堂屋里玩。”

    轿子一停,小月亮就蹦下来,小小一个儿,脑袋上总角摇晃着,一溜烟跑进堂屋去了。敖昱站在原地,萌得心肝都在颤,不过还是冷静地对郭夫人道:“娘,咱们母子说说私房话。”

    郭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了,只能用帕子遮着:“行!大郎进来!”

    敖昱做的事儿,她都一清二楚。有些过于凶悍,失之柔和,但旁人若挑拣不是,也只有这一点错处了。

    “大郎雷厉风行,如今轩逸堂的奴婢,心上的弦都绷紧了两分。”

    “娘,我将给弟弟们选小厮的差事,都交给了孙管事,不知可有不妥?”

    “并无不妥,他这些年在家里规规矩矩勤勤恳恳,只是为人略有些木楞,实在是不好交给他外差,但教导下人,他倒是极得力的。”

    木楞?敖昱想着孙管事跟他打的几次配合,还有那个及时送上来的小轿子。

    “娘,您想要诰命吗?”

    “哎哟!哈哈哈!”郭夫人立刻笑了起来,止住了笑,她深吸一口气,道,“傻小子,我要什么诰命?真想要,这家里能这么太平?”

    她给了儿子一个眼神,这是正经把他当大小伙子了,有些事儿能开诚布公了。

    就大房那俩,要人脉没人脉,要名声没名声,若郭夫人有心,还真能把他们这一双都悄无声息地碾死了。元烈帝重嫡庶,可他爹也是嫡子啊,还是兵部的官儿,兵部勋贵可多。大房不孝  荒唐的名声,可是比二房难听多了,到时候他爹袭爵轻轻松松。

    最多是来一个降爵,但他们家哪里在乎这个?

    “娘只想你太太平平的,回头你成年了,就从府里出去……”

    “娘……我身子确实不好,可能将来子孙有碍。我不想祸害好人家的姑娘,锦衣玉食,却嫁进来就是守活寡的。”

    “……”这话让郭夫人立刻再欢喜不起来了,儿女得以婚配,生儿育女,是很多家长儿女幸福的标杆,“都怪我……给你生了个病弱的身子。”

    她说着怪,眼睛里却有着一闪而逝的恨。

    “娘,没有您,儿子早没有命在了。”原主小时候的记忆,风吹就倒,那时候坐在他脚踏上日日守候的,不是下人,就是亲娘,“娘,告诉儿子,诚心说,您日后想要什么?”

    下人还会偶尔偷懒打盹儿,亲娘从不,只一夜夜地熬着,几次原主半夜睡觉让痰卡了喉咙喘不过气,都是郭夫人发现,把他救回来的——用嘴巴从鼻子里朝外吸痰,确实是只有最亲的人才不嫌弃腌臜的事儿。

    郭夫人看着儿子真挚的眼神,叹了一声,倒是没敷衍他,而是垂头细想。

    她还真的没想过自己要什么?年少的时候,想着嫁个如意郎君。到她议亲的时候,宫里的大姐姐已经是端妃了。但姐姐妹妹们都不是傻子,以谨侯郭氏的家世,她们最好的出路是低嫁。若朝高门里走,别看有个妃子姐姐,可没权没势没宠的,就个名声好听。

    后来陇国公府的老太太上门了,要让四姐姐改嫁二房,娘就把她叫去了。

    同一个姑娘,不嫁老大改嫁老二,姑娘的脸面上终归不好看,也总有外人爱嚼舌头,且也说不得未来的夫君心里不痛快。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隐患,不如换一个。

    “你是受委屈的,但咱们明明白白把委屈摆了出来,陇国公府欠你的。你是高嫁,却又是低嫁,明白吗?”

    她当时道了明白,实则却懵懂。如今却明白,娘当年想得虽然好,眼界却终究是窄了。嫁之前说得好,嫁进去了,从郭家大姑娘,变成了颛孙家郭氏,人家成了婆母,需得弯腰伺候着尽孝的,哪里还管你出嫁前的委屈?

    大郎出生的时候,她就想,幸好不是个姑娘。她虽是高门出身,委屈却没少受,苦头也没少吃。如今家里老太太和夫君都靠不住,大房还是那个样子,若是个姑娘,这委屈得加倍。一个不好,若是在婚事上让大房给动了歪手,那她可真是要拿了剪子跟那群混账拼命去。

    幸好,是个儿子,不受委屈。

    “大郎……娘这辈子的愿望,就是你未来好好的。你作个浪荡子,娘就给你喂饭叠被。你位极人臣,娘就当个老封君看着你闯荡。若你做了什么杀头的事儿……娘先下去,在前边给你引路。娘只想你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苹果醋顽强爬了出来:呜呜呜!

    敖昱抬手抱住了郭夫人,她其实也有眼光,有能力,但作为一个深宅中的女人,除非进了宫,否则几乎所有女人,在出嫁的那一刻,已经决定了她们人生的上限。接下来,成为她们寄托的,或者说能改变她们人生的,就是丈夫或儿女。

    郭夫人和丈夫早已变成了合作的模式,丈夫如何,她不在乎了。

    “娘,儿子的身体,可能连科举都考不得的。但是,儿子会功成名就的,还请母亲操持家中。”

    郭夫人轻轻笑了:“娘信。闺塾师其实早已在寻了,三个丫头日后我都会提点着。小子们也该从亲娘身边搬出来了。已叫人去收拾了两个荒废的院子,下半年该是就能入住了。我的儿,你在外头,家里无需你操心。”

    “娘,您想过再生个弟妹吗?”他的医术,能保证郭夫人平安生产。

    郭夫人戳了敖昱的额头一下,凑过来悄悄道:“娘就要你一个!就你一个!”语气坚定。

    想想颛孙恬义后院的情况就明白了,六年前,颛孙恬义刚从外头回来时,对郭夫人满含歉意,他这些年也多在轩逸堂歇息,郭夫人身体健康,还曾经安全生产。可其他少接触的妾室都又有了孩子,就郭夫人一直没动静。

    担心有了健康的孩子,会分薄了对病弱长子的爱?不想再经历生子的危险?

    无论是什么原因,有一点可以确定——儿子才是她的全部。

    苹果醋【我有点理解为什么婆婆经常很恐怖了。噗叽!】

    又被按了一下,苹果醋嗷嗷叫着跑了。

    苹果醋哭唧唧,他明明是善意地想提醒大黑鱼他未来和小月亮的生活……不会的,有大黑鱼,他能解决一切问题!

    不过,其实也有点想看婆媳大战——苹果醋捂脸,他就爱看这些啊。

    “叩叩”“夫人,二皇子要到了。”

    二皇子算是“接了陛下口谕前来伴读们的府上道歉”,虽然出宫时,说好了的是按照年纪排序的,但二皇子还是在晌午之前,走完了其他四家,然后朝着陇国公府来了。这很明白是要在他家里吃饭的架势。

    两人朝外走,敖昱问:“娘,您可还记得端妃娘娘早些年有什么喜好吗?”

    “这个啊……”

    敖昱和郭夫人出来的时候,发现小月亮和颛孙恬义在下象棋。

    小月亮几乎整个人趴在桌上,幸亏实木大桌够稳当。看颛孙恬义的脸,看来局势不妙。

    “将军!”小月亮看敖昱出来,“啪”一声飞马吃了相,蹦下凳子就朝他走来了。

    “走。”敖昱一把拉住他的手,这回可不能抱了,他胳膊现在还是酸酸疼疼的。

    虽不是正式拜访,陇国公府还是主子尽出。

    看见老太太的小轿时,小月亮拍了拍敖昱的手背,和他互送了对方一个眼神,转身跑了过去。

    陇国公夫妇也出场了,且刚出场就让老太太举着拐杖给打回去了。夫妻俩竟然穿了全套的大衣裳,陇国公身上是钦赐的蟒袍玉带,宋夫人凤冠霞帔光彩灿烂。

    他虽无差事,却是正经的国公。人家二皇子还没得封,就是个光头皇子。你穿着一身超品钦赐的衣裳,人皇子来了,谁给谁见礼啊?更何况,这传出去就是“二皇子让陇国公以正装相迎”,这可是好大的威风。

    “我尚且穿着寻常衣裳,你们穿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是来耀我的眼吗?!”

    老太太也不敢正经骂,否则无论哪种都于他们家不利,只能拿她自己来说事。国公护着宋夫人跑了,老太太气得捂胸口。

    “祖母别气。”小月亮劝。

    老太太看着冰雪可爱的孙儿,面色稍霁,又对芳大姑使了个眼色,芳大姑赶紧追国公夫妇去了。过一会儿两人换了衣裳回来了,就富贵人家的居家穿着。老太太招呼长子过去,给他抹了抹头发。又拍了拍小月亮的总角,让他去爹娘身边。

    “哥哥、嫂嫂。”“大伯、婶婶。”

    二房这时候过来行礼,小月亮一缩脑袋,就跑敖昱身边去了。

    他跟敖昱可不同,家里爹娘都脑袋不清楚,小时候也试着掰正过,无奈不成。面包世界的娘都没这么糟心,既如此,小月亮也懒得将他们当爹娘对待。

    ——面包世界的那位亲娘后来生活得颇为肆意,还建了个专卖胭脂水粉的商行。至于爹……小月亮跟大黑鱼西出那一年,有个和尚跑到了他们军营外头,说是要给他们赐福。小月亮出去见了他一面,那和尚年纪大了穿得破破烂烂,却颇有点出尘的佛陀之姿。看见小月亮后,对他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自此是死是活再没有了消息。

    敖昱也查过和尚爹早年的事情,他少年出家,甚至有传言说是狐狸精和书生偷情所生。初时在寺中也是勤恳修行的,无奈容貌太盛,有了真真假假的风流韵事。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失踪,听说京中许多女子妇人都暗自哭泣。

    小月亮的身世闹出来后,京中也有人流传会不会是小月亮的异母同胞。但无论男女,一站出来人家就直言不是了。

    “别没事儿给自己戴绿帽了,你老婆一定是规规矩矩的,这一看就是你们家的种。”

    小月亮和敖昱都是过路者的心态,好则亲近,恶则疏远。

    宋夫人以她过去的品性,会以为是个弱柳扶风般的女子,其实并非,她的容貌明艳大气,柳眉凤目,元宝嘴,初看会以为是个极为爽利痛快的女子。

    此时见小月亮跑去了二房那儿,她脸上也藏不住事,攥紧了帕子,一脸委屈。

    “祖母,贵妃的四皇子那儿缺了个伴读,我想让弟弟进宫去接替上。”

    老太太一愣,宋夫人已经嚷嚷了:“好的好的!”大老爷立刻妇唱夫随:“好的!”

    老太太又捂胸了,她都知道大郎在宫里闹翻了天,那缺了的伴读就是让他给弄下去的,他带熙儿进宫善恶难辨。即便没这事儿,端妃与贵妃虽往日无怨,但贵妃跋扈,老太太历经三朝,这种人家她很明白,最后难得善终。

    最好的结果,是元烈帝宠一辈子,贵妃死在元烈帝前边,也就看不见身后事了。

    “祖母,我会照顾着弟弟的。”敖昱又道。

    “……”老太太张口想骂,他一个毛头小子,有什么资格对宫里的事情说三道四,但敖昱之前五天的战绩,如今即将到来的二皇子,还有他现在笃定的态度,让老太太收了声,“带熙儿进宫去?”

    “是。”

    “他才这点年岁,去了也是给你添麻烦。”

    敖昱原以为这事儿老太太会是助力,大房家的两口子会阻挠,实情却相反。老太太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敖昱的敌意。

    有仆人来报:“二皇子到了。”

    老太太弯腰伸手:“熙儿快过来!”

    小月亮依然在敖昱身后缩着,紧紧拽着敖昱的衣裳。老太太没法子,她得当先走出去迎接。

    外头热闹了一会儿,二皇子对老太太行晚辈礼,连道打扰,且亲自将老太太搀扶进了院子。

    老太太便有些难做了,二皇子是对着二房来的,显然不会乐意她一个辈分高的老婆子在上头坐着,可她不走,八成二房就把熙儿进宫的事给定了。

    “熙儿,别在这儿给二皇子惹麻烦了。跟祖母走。”

    “小月亮,跟着去吧。”敖昱拍了拍小月亮的总角。

    好了,小月亮明白了,分头行动,他去劝老太太,否则怕是家中不宁。老太太走了,大房两口子还想留在这,让芳大姑也给叫走了。

    就在院子里,二皇子道歉,表示在宫里没照顾好伴读,闹了些不好的事情出来。颛孙恬义道是他教养孩子有疏漏,太过调皮,以至于给二皇子惹了祸。你一句我一句,跟唱戏一样。

    苹果醋评价:能嗑瓜子就好了。唱作俱佳,就是小的那个功夫还差点。

    大戏结束,二皇子直接走到敖昱身边:“大郎,带我去你屋里歇歇。”

    苹果醋【大郎~喝药啦~】反正他是彻底放飞自我了,嘿嘿嘿。

    【……】

    大黑鱼竟然没戳他,果然大黑鱼还是爱他的~

    颛孙恬义和郭夫人十分干脆地告退了,今日只要二皇子不走,轩逸堂就是属于敖昱。

    敖昱把他带到了轩逸堂东厢房自己的书房里,进门第一句话便是:“我问过了我娘端妃娘娘的喜好,也已经置办下了,稍后你就带走。”

    “嗯!稍后……等会儿,这个稍后是吃了晚膳?”

    “你还惦记着吃两顿?一顿饭吃完了,赶紧走。”

    “……”

    第143章 (捉虫) 四皇子换位……

    143

    二皇子还因为过于震惊在原地发呆, 就听敖昱又道:“回宫复命的时候,记得向皇上请旨,让我弟弟做四皇子的伴读。”

    “啊?你庶弟?”

    “堂弟。”

    “我刚才看见那个鲤鱼娃娃?”

    敖昱眯眼:“荷叶娃娃。”

    “不都一样吗?你和你弟有仇?”

    “你还要请旨, 饶恕陶家老父的罪过, 只处罚陶韩啸就够了。”

    “你、你要我……拉拢贵妃?”他亲娘是端妃, 老四的亲娘是贵妃,他是哥哥,老四是弟弟, 但目前是子以母贵的状态, 这么多年他都被压制着。作为长时间以来的弱者,好不容易取得了一点优势, 这就要去做拉拢的人?

    “你说,朝里有贵妃派吗?”

    二皇子眼珠动了动,沉默了:“……”贵妃跋扈,陶家势大, 谁提起来都是这么个印象。

    可细想起来, 贵妃一派, 其实很小, 都是些犄角旮旯的小官员,他摸着下巴:“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老大还能在翰林院里找着人给我来个不痛快,可老四……他好像都是自己上手给我不痛快啊。”

    “知道为什么陛下找的是您, 而不是将四殿下拽出来了吧?”

    二皇子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了一声苦笑。

    他在宫里的时候, 真没想到自己这么厉害。不, 该说是他的母妃这么厉害。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是云雾藏高山,深池有灵渊。只觉得自己窝囊, 给皇太子低头也就罢了,四弟也总欺压他。

    过去就只以为是四弟看他最不顺眼,现在想来根本就不是。这是四弟,不,太子早就把他当成敌人了。可这内宫里,尤其涉及了太子的话,为了大郎好,还是别说了。虽然……大郎可能比他更清楚。

    二皇子摸了摸鼻子。

    敖昱看他明白了,便道:“前朝看似未分派系,其实官员早就预备着站位。贵妃虽有贵字,但陶家一直有嚣张跋扈名声,且四殿下早几年就被传是太子的好弟弟,被太子与陛下宠着,肆无忌惮。四皇子以这样的名声被划为太子.党,这对贵妃,其实极为危险。”

    【宿主,你怎么知道的?】

    【看、听。】

    【……】苹果醋对手指,默默在心里嘟囔:大黑鱼的眼睛和耳朵跟人的不一样。

    “危险什么?”

    “今后太子凡有大事小情,四皇子先来挡驾。”到时候就是母凭子罪了。

    “啊这!”二皇子吓得在椅子上小蹦了一下,不是今后,是已经有许多次了,不过目前只是内宫小事罢了。他自己过去都常认为太子是让四弟给带坏了,因宠四弟,做了许多跋扈的事情。其实太子也得利,可每每事后,他都是更怨四弟多些。

    “无论是让我堂弟当伴读,又或者停了陶家的处罚,陛下很可能最初都不会答应。”

    “然后……”

    “然后我明天要带我堂弟进宫。”敖昱拱了拱手,“表弟,表哥相信,你能做到的。且,你可以让大殿下帮忙。”

    二皇子都没想起来到底在敖昱家吃没吃饭,不过反正,他走的时候挺饱的,感觉都堵到嗓子眼了。他回宫的路上,整个一脸呆滞。

    他也明白为什么大郎不把话说完,这其实是为了他好,甚至……

    “嘿嘿嘿。”二皇子发出傻笑,这说明,大郎相信,他是能做到的。

    但很快脸又沉下来了。所以到底怎么做到?

    嗯……大郎说,可以让大殿下帮忙?

    二皇子回忆着方才,在心里寻思:绝不是真让我去找老大的,那老大能帮上什么忙?这老四是给太子背锅的,我是给太子磨刀的,老大不就是个废……嗯?

    二皇子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按照某个法子走的话,好像是有点可能的?

    二皇子刚走,老太太便带着小月亮来了,小月亮的珠晖堂现在狼烟地动的,正给他收拾行李呢。

    老太太看着敖昱半晌道:“带着你弟弟见见世面也好,打虎还需亲兄弟。”

    “大哥哥!”看得出来,小月亮很喜欢这个称呼。

    “小月亮!”嗯,很和谐。敖昱蹲在地上,把小月亮抱进了怀里。小月亮香香的荷叶味儿,让他身心舒畅。

    目前阶段,身体实在不好,年纪还小,实心小月亮,他实在是承受不住啊。小月亮其实也很温柔,看起来冲得像是个炮弹,实际到了敖昱跟前就缓了力道,只是勾着敖昱脖子,跟他蹭蹭面颊。

    一别六年,终于相逢,再不愿分开了。

    苹果醋【宿主,能不能请你问问小月亮,他是……】怎么说服老太太的?

    【见世面啊。她圈着大伯养出什么来了?】

    【啊!】

    老太太明显偏心大房,大房是让她精养出来的,养出了个啥?她心知大房给养歪了,不让小月亮朝那边靠,但她能不知道始作俑者是谁?嘴上不认,心里还是清楚的。

    老太太偏心越发严重,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下了心思养的,成了个废物。放外头野的,反而成了人物。况且,郭家女本该是老大的妻啊,无论当年,老太太为何点头同意宋夫人进门的,她现在必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现在第二代也长起来了,长子虽病弱,却也是个物。继续把小月亮揪着不放,她能确定未来自己养起来的,强过长孙吗?

    确实两个都是她的儿子,都得孝顺她,可她就是……不得不别扭,难受。

    让大房独子跟着二房的长子去一个她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在老太太看来,是一件危险事。但这事儿是大郎自己提议,他不是傻子,不可能主动去害小月亮,这对大郎来说,又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且两个孩子每五日都会回来,她能瞧着。

    而且,老太太早已经和娘家断了联系,她年轻守寡,被颛孙家的旁支欺压得厉害,且当时朝堂上也乱,抄家灭族的勋贵每个月都有。陇国公家没了顶门立户的,反成了好事儿,掉脑袋的事沾不上这孤儿寡母的。

    可当时的府里的好东西自然得先紧着老大,老二连大丫鬟都备不齐,她又盯不上他院子,为了减少麻烦,干脆就都安排的小厮。

    且老二稍微懂事,老太太就跟他说明白了,让他不要想靠着国公府做什么,这府邸就一个名头好听,他得自己去闯荡。

    谁知……几十年后,她得求着老二留在府里。老大还真的就剩下一个好听名头了,朝堂上的事就不说了,治不住家,管不好钱财。这次把二房的大郎给一杆子支进宫里了,还跑来老太太面前表功,外加诉委屈——我把我儿子的好差事让出去了。

    老太太这多年不打听朝政的内宅老妇,都知道事情不对。二房没过来活啃了他,真真的是敬畏她这个亲娘了。

    在老太太感觉,从大儿子娶了个搅家精开始,这家里头桩桩件件的事情,便都是在打她这个老婆子的脸,一巴掌比一巴掌响亮。

    她更怕的是,若有朝一日她走了,二房怕是终归要分家的。到时候熙儿若是立不起来,再背着两个讨债鬼,家业是必定要败落的。整个京城里,嚷嚷着“爷祖上也阔气过”的混子,难道还少吗?

    她总做梦,梦见老大一家成了要饭的混子,老二一家却依旧高官得坐,骏马得骑。她就……更别扭了。

    所以,如今不舍得,也得舍得。

    “老太太放心。”敖昱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小月亮,又戳了戳他的总角。

    小月亮:“……”

    御书房,二皇子求见时,元烈帝正好也刚吃完午饭,有些犯困。干脆把他叫进来解解闷。结果前半截的回报让元烈帝更困了,直到二皇子拿出了个笔筒来。

    “父皇,您看好看吧?儿臣没想到,笔筒还能做成这个样子的。”

    这是个狮子猫笔筒,颜色简单却色彩分明,且将狮子夸张地缩小,仿佛它们可在毛笔间打斗玩耍,颇有几分意趣。

    皇帝看见也不由得赞赏一句:“确实有趣。”不同于宫中物品的精巧细致,这是一种淳朴的天然之乐。

    “儿臣本想自己留着的,但这玩意儿放在手边我就只看它了,实在于学习不利。给母妃,母妃一定又要训斥我不务正业。父皇,还是给您吧。”

    “胡闹!”虽然这么训斥,可元烈帝还是把笔筒放在桌上了——这孩子胆子大了,而且,原来还有这种撒娇的?

    “父王能放儿臣走了吗?儿臣还有急事呢。”

    “你还能有急事?”这小子不是有急事,他只是想让他问这句话。元烈帝玩兴正浓,也就陪他。

    “我买了四个热腾腾的羊脸呢!”

    元烈帝看着他的脸,这小子有点假,还有点害臊,毕竟还小。可这个话题确实越来越有意思了。

    “羊脸?”元烈帝就跟着他演,略笨拙地比手画脚了一番,“羊、羊头?整个脑袋?你弄这玩意儿进宫作甚?还不将你母妃吓着?”

    “父皇……母妃甚爱羊脸。”说出这话的时候,二皇子手心里都是汗,吓得心里在打鼓。

    敖昱说国公府里给母妃备了这玩意儿,且让他带进宫的时候,他差点给吓死。不是害怕羊脸这东西,但父皇最近对母妃还算可以,不过,母妃也叮嘱他,这是父皇为了敲打贵妃,算不得数的。所以,若因为羊脸惹了父皇厌恶,实在得不偿失。

    可表哥十分笃定,只要父皇没有训斥他,收下了笔筒,这件事就能说,且只会有好事,不会有坏事。

    他想了一路,觉得想把小堂弟弄进宫,还得靠羊脸——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啊?二皇子后悔自己一时热血,竟然真就干了。

    元烈帝站起来了,二皇子吓得后退一步:“摆驾和安宫。”皇帝道,“羊脸是在你母妃宫里吧?”

    “……嗯,是。”

    “走走走,快去,一会儿凉了。”

    到了外头,太监竟还给二皇子也抬了一个小辇来,这是他头一次和父皇并驾而行。一路上的内侍、婢女、小宫妃跪在两边。二皇子恍然,这原来就是父皇、太子和四弟看着他时的角度。

    端妃匆匆忙忙出来接驾,看见儿子就知道必定是他又做了什么。

    皇帝则兴趣盎然地直奔正殿,进门见桌上只放着茶水点心,还有些失望。

    “羊脸呢?”

    “……”端妃一头雾水。

    二皇子赶紧让人把羊脸端了上来,放在碟子里上桌后,再浇上满满一壶滚烫的佐料。那鲜香麻辣的滋味直冲鼻子,刚吃完饭的皇帝竟然也有些饿了。

    “这怎么吃?切吗?”元烈帝看着端妃。

    端妃神情惆怅,姑娘家的时候,她和妹妹们最爱的就是羊脸了,只是家里很久才让吃一次,怕她们上火,脸上长痘。至于进宫后,这样的羊脸更是一口都没吃过了。她瞧了瞧低着头装鹌鹑的儿子,又看了看兴奋异常的元烈帝,心里明白了。

    “陛下,臣妾来吧。”端妃撸起袖子,直接从羊嘴唇的地方开始卷羊脸,不过几下,就将整张羊脸卷了起来,托在手里,端妃坐下,直接开始吃。

    二皇子悄悄看着他父皇,只见元烈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但母妃这样毫无仪态的用餐姿势,却让他的眼睛里迸发出了光芒。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父皇,却知道了,这果然是好事。

    “父皇、母妃,儿臣告退。”元烈帝随便摆了摆手,二皇子已经退出来了。

    二皇子在外间站了一会儿,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最后只深吸一口气,奔着贵妃的长春宫去了。

    四皇子正在宫里生闷气,他刚刚知道了方才外头发生的事儿,桌上的足金小老虎镇纸让他举起来又放下,来回几次后,还是放下了。

    母妃禁止他砸东西,告诉他,宫里砸东西打人必须是做给别人看,都是太容易露行迹让人抓把柄的蠢事。若只是想撒气,就去打被子,可那厚实的棉被,他捶了半天,也不解气。

    “四、四殿下……”他随身太监小山子哆哆嗦嗦道,“二皇子来了,说是从外头带来许多新鲜玩意儿,您和他关系最亲近,他想邀您出去玩儿。”

    “不去!”

    “给二殿下上茶,说你们主子在换衣裳呢,过一会儿这就去找哥哥。”

    “母妃?”

    贵妃进来给四皇子正了正衣裳的领子:“跟哥哥好好玩儿。”

    “可是,母妃……”

    贵妃一个眼神,宫人都退出去了。

    “母妃,您难道现在就要去巴结端妃?”

    贵妃摸了摸四皇子的脸:“你父皇过去就喜欢你这点儿傲气,所以,母妃一直都没跟你说过。你知道为什么,宫里我是贵妃吗?”

    “自然是因为父皇最喜欢母妃!”

    “不,因为……母妃的娘家最无用。”

    皇后、淑妃、端妃,人家都有靠山。她当姑娘的时候,也是按照大妇教养的,可被选进五殿下的后院,母亲却叫了亲爹的姨娘来教她,何等大辱。她哭了一日,双眼都哭得睁不开了,最终也只能认头学。亲娘说得对,宫里她进去了就没了依靠,只能靠自己。

    宫里比她美艳年轻的有的是,可她们或没有她出身好,或没她这般能看得清形势,元烈帝又是有些念旧的,习惯把得用的物件一直用到坏,她才能在这贵妃的位置上坐到现在。

    可淑妃和端妃虽也是侧,却依旧能持着大妇的教养,陛下也没多喜欢,依旧让她们有子,给她们妃位的体面。这就是人家家里有人,要前朝的男人用命。

    “人家无所谓有没有陛下的宠。”贵妃眨了眨眼,将泪水忍回去,“你在宫里骄横,可你们一进上书房这可就原形毕露了。人家送进来的伴读什么样?你的伴读什么样?你怨你二哥?错啦!你该恨为娘啊!”

    “母、母妃!您、您别!”四皇子拽住贵妃捶打胸膛的手。

    “宵儿啊,知道为什么母妃亲近你,而疏远你的亲弟弟吗?因为他若与我不近,等咱家遭难的时候,他可能还留下一条命来。”

    四皇子是个十岁的孩子,可皇宫里从能开口开始,就不能当个孩子养。

    “去,找你二哥玩。他现在来找你,不会是害你的。他没必要对你赶尽杀绝,目前也杀绝不了,步步紧逼只会坏了他如今的大好局势。”

    “可、可我和他……太子哥哥呢?”

    “能离多远离多远。”贵妃抿了抿唇,“从今日起,以后务必远着他,你、我才能活得久远。”

    贵妃亲自给四皇子整理了衣裳,让他喝了茶,给他收神。可四皇子出去的时候,还是有些恍惚——他一直自忖聪明,有时候看三哥,都觉得他傻,没想到,他才是兄弟里最傻的那个,竟一直都认不清局势。

    四皇子站住,紧握拳头深吸两口气,朝着长春宫东侧的小花园去了。

    他到时,二皇子正坐在亭子里喝茶,他弟弟老七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拽着个能嘎嘎叫的木头鸭子满地跑。

    四皇子神色瞬间有些复杂,他过去是挺讨厌老七的,母妃也总可以忽略他。原来……他才是母妃更在意的那个?不,或者说,因为是弟弟,所以,才可以得到更多的保护,而非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四皇子恍然有种长大许多,物是人非的感觉。看见他来了,老七吓得站住了,垂着头,只紧紧攥着木头鸭子的拉绳。

    “二哥!你出去这趟我可是嫉妒得不行,带什么新鲜玩意儿进来了?”他打着招呼过去,让他把二哥换成太子哥哥那样撒娇,他是做不出的,路过老七时,四皇子顿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跑了一头的汗,你的太监呢?别让凉风吹了头。”

    老七立刻抬起头,对他咧嘴笑了:“我想和哥哥们玩儿,让他们都离远了。”

    “那你就在这儿再跑一会儿。我们俩一会儿要出去……回来我给你带好玩意儿。”

    “嗯嗯!”老七蹦了一下,笑咧了嘴。

    四皇子又摸了一下他的头:傻弟弟。要是真就剩下你一个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哥哥,你可怎么活?刚母妃把事情说出来,就是不把老七放生,以后要当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局势已经如此凶险了吗?

    “渴了吗?”

    “有点。”

    四皇子是第一次真心当一个关爱弟弟的兄长,拉着亲弟弟的手,竟让方才颇有些彷徨的他,镇定了许多——傻弟弟还得靠着我呢。

    二皇子眼看着四皇子给老七喂了茶水点心,让老七平了汗水,又将人交给老七的大伴太监。目送老七一手被太监拉着,一手拽着小鸭子,嘎嘎嘎地走了。

    四皇子看着二皇  子,本以为躁动的二哥,没想到很能耐得住性子,竟然一直看着他安抚了弟弟。这要是太子,不耐烦早就露出来了。

    “四弟,你缺个伴读,我给你介绍一个如何?”

    “谁?”

    “陇国公的独子。”

    “陇国公的独……”四皇子看着二皇子的脸,确定他不是开玩笑,“陇国公府的家教是没的说的,二哥介绍的必然是好伴读。”

    他俩对视,都觉得这对话有点怪怪的。

    “行,那你跟我去找父皇吧。”虽然刚才父皇的眼神怪怪的,但以父皇的性格,应该不至于青天白日就做什么事。

    “现在?”刚还说他耐得住,四皇子在心里承认错误,二哥还是那个莽撞二哥。

    “对,明日他们兄弟俩就能一块儿进来了。”

    “行……一切都听二哥的。”四皇子很确定,他这趟出去,那位颛孙大郎必定是又给他支了招。

    想起母妃刚才的话“人家送进来的伴读是什么人?”,其实颛孙家也不想送的……况且,太子哥哥的薛家也没送进来什么好人,都是一群学坏了规矩的应声虫。二哥这是老天宠憨儿?

    元烈帝正在问端妃姑娘时的新鲜事,端妃在说她们院子里的桃树上,结了个大蜂窝,一开始以为是蜜蜂,后来发现是马蜂,赶紧请了人来。

    “……你还吃了蜂蛹?”元烈帝惊讶,这些稀奇玩意儿,宫里是不会给皇上吃的。

    “吃了,炸着吃的,很是鲜嫩。”

    “朕原先在宫外的时候,都没试过这些。”言语间颇有几分羡慕。

    眼看着元烈帝还想继续听,可端妃实在是有些无话可说了,本也不是一个擅长滔滔不绝讲故事的人。

    “陛下,娘娘,二皇子和四皇子求见。”

    第144章 (捉虫) 进宫

    144

    听内侍通传, 端妃顿时松了一口气。

    元烈帝:“哦?让他俩进来。”

    元烈帝又笑了,今日的开心事可是真不少。这俩竟是到一块儿去了,老二去找的老四?能是为了什么来找他?

    不会是老二要搞老四, 老二今日明显是按照步骤走的, 他没那么傻。总不会是……这俩要合流?可元烈帝不信这两个小子会有如此眼光与决断。

    端妃赶紧告退, 兄弟俩进来。

    元烈帝看着兄弟俩,温和问道:“什么事啊?”

    四皇子虽然常常和元烈帝撒娇卖乖,但要陇国公家的独子进宫给他当伴读, 这是违逆了元烈帝的意愿, 甚至他和二皇子此时站在一块儿都是一种违逆。他骄横,可实际上四皇子才是面对元烈帝时最乖的孩子, 这是他的第一次不乖的行为,他看着元烈帝,把脑袋缩了下去,不敢开口了。

    “父皇, 儿臣给四弟、七弟送礼物, 看见了四弟, 想起了他还缺个伴读的事儿, 恰好儿臣有个人选。”

    “哦?”

    “陇国公的公子。”

    “……”元烈帝愣了一下,“你今日去陇国公府,看来是见到人了。我记得那不还是个奶娃娃吗?便能让你赞不绝口, 推荐给你弟弟当伴读了?”

    “伴读,那就是伴着我们读。”二皇子道, 目前为止, 敖昱给他的好处,他都得到了,这唯一一件让他办的事儿, 他可得办成了,“本人的才学如何并不重要,能陪着我们一块儿才好。这位小公子年纪虽然不大,却极聪慧懂事,进退有礼,最适合四弟。”

    “哦,聪慧懂事,进退有礼……”元烈帝笑了,他可是听说,这位陇国公的独子是个小霸王的性子,“老四,你可没见过人,你也觉得不错?”

    你想好了,跟着谁?

    四皇子汗湿的手抓着衣裳下摆,硬撑着道:“父皇,儿臣想请陇国公的小公子,做儿子的伴读。”

    我不跟太子,不跟二哥,我跟母妃。

    虽然有些事他还不明白,但母妃的态度转变告诉他——继续跟着皇太子,很可能最后活一个七弟。转而跟着二哥,有可能一家子都能挣出生路来。

    想想长春宫的母妃,他现在就得撑起来。

    “嗯……”元烈帝思考,他现在就不是很高兴了。儿子们这么早就有自己的想法,要各行其道了吗?他想起来颛孙大郎,原本儿子们是很乖巧的,但都是他的手笔。元烈帝眯了眯眼睛,跟大多数父母一样,升起了——我儿子没错,都是让坏朋友带错了的想法。

    “父皇,前些日子儿子们是闹着玩呢。儿子们其实关系都好极了,太子殿下和大哥,儿臣和四弟,都是好兄弟呢。”他现如今也还不会太拐着弯的话术,就这么硬着来吧。

    元烈帝看了看二皇子,眉头还是皱着的。

    他原本的打算是两个大的配两个小的,但是,老大他蠢啊。

    明明一开始跟老四顶着,可刚看老二出了两次风头,他就转身咬上去了。经历过夺嫡之争的元烈帝,一眼就能看清是怎么回事——眼光太浅,比起早就得势的弟弟们,他更不想曾经与他一般失势的弟弟站起来。

    这就是两个人一块溺水,他看见同伴能上岸了,只想着把对方拽下来,就没想着对方上岸了,能把他也拽上去。因为这种人他本身就是先上岸只会踩别人的存在。完全不会多考虑上岸后的问题。

    让老大跟老二搭,确实是只有拖后腿的份儿,别说磨刀石了,这俩就得是互相绊着脚,一块儿摔死的份儿。但老大跟太子搭,却极可能听话又好用。

    元烈帝忍不住龇了龇牙,二、四两人吓得一块儿后退。

    其实元烈帝是为老大生气,毕竟是长子,也曾有所期待。他看向下头的两个,都是他的种,这不都长得极好吗?脑子都不差。

    都是淑妃蠢,教坏了孩子。

    老二和老四……老四看来是以他二哥为主,贵妃向来有分寸。元烈帝对贵妃宠了这么多年,也不可能彻底没有正经的怜爱。太子,目前确实有些太“独”了。

    他对太子和皇后没有特别的偏爱,但是得位不正这个问题,是先帝也是他的心结,民间一直有各种谣言在。五年前还有村民以“太子遗孤”为名造反的,他还真造起来了,虽然人数不多,当地两百驻军就给解决了,但这因为现在是太平年景。

    元烈帝也知道,他会思考这个问题,本身也因为在他心中,太子的地位已不再是无可替代的了。让老四跟着老二,如此沉重的打击,希望也能让太子学乖些。

    没必要着急,孩子们都还小,他们动起来也是好事

    “行,就让他来吧。你们是不是打着明日就让人进宫的主意?”

    四皇子恭谨道谢:“谢父皇!”

    二皇子:“嘿嘿~”

    元烈帝看着四皇子的神情有几分感慨,大的小的都算上,还就这孩子敢对他放肆些,一下子长大了啊……

    事情办成,两人告退。二皇子也确实准备了不少外头的小玩意儿。

    出来把藤箱子交给四皇子时,二皇子看着弟弟还稚嫩的脸,莫名就想到了“落寞”这么个词儿。他可是四皇子,除了皇太子外,最得宠爱,最跋扈的皇子,今天一天就彻底变了。

    “谢谢二哥。”四皇子却松了口气,真情实感对着哥哥笑了笑。

    “……”二皇子低声道,“有人去劝靖国公府了,但到底如何,还不知道。你和贵妃娘娘,暂且不要外传。”

    靖国公府,就是跟陶家刚断了婚事的勋贵,但这家和陇国公府的交情还不错。

    “多谢!”四皇子又谢了一声,刚才贵妃说的没差距,现在却感觉到了差距——他办不了,他甚至想找个人去靖国公府劝两句都不成。他的人脉就只有陶家,陶家关门闭户,他在宫里就只剩下母妃了。

    这是父皇的原因,却也是母妃的原因。母妃根本不敢正经发展势力,甚至还约束着家里。也正因此,父皇今日才如此顺利地同意他改换门庭吧?因为他的变动,对前朝的影响实际不大,对皇太子的打击也小。大哥虽然本人有些蠢笨,但手上多多少少还有点人手……

    两个小太监接过礼物箱子,四皇子心思重,转身时趔趄了一下。幸亏二皇子搀了一下,四皇子又道谢了一声,这才匆匆忙忙去了。

    二皇子叹气,看了看和安宫门口高高的宫墙,招呼着自己的小太监去其他宫送礼物了。

    他事儿办成了,可突然之间心气反而不高了。

    四皇子一路疾走回了长春宫,进了自己的屋,轰出去了内侍,一脑袋扎进了被褥里,嚎啕大哭——父皇!爹!我是你儿子啊!

    元烈帝真的很宠他,他曾经以为自己是特别的,甚至比起皇太子,他跟元烈帝的感情才更纯粹一些。母妃说的那些,他畏惧,却潜意识里以为,元烈帝没那么心狠。

    事实却把他的脸抽了又抽。

    元烈帝不只是将他的生命玩弄于掌中,甚至……不介意作为儿子的他们意识到这一点。

    意识到了又能如何呢?站起来指责他毫无慈父之心吗?不,他们还得扮演着孝顺、乖巧的儿子,最多因为畏惧放肆不起来罢了。

    “宵儿,宵儿,你怎么了?”贵妃以为自己判断错了,儿子吃了大亏。

    四皇子掀开被子,一头扎进母亲怀里:“母妃……”

    “在呢,在呢,母妃在呢。”

    “母妃,咱们要好好的,有朝一日,我要接您出去,伺候您。”

    “好。”

    “母妃……我以后就找一个王妃。好的坏的,我也认了。”

    “傻小子,这哪是你能决定的?”

    陇国公府,二房刚把晚膳的筷子拿起来,圣旨就到了。虽然和他们家没什么关系,但都是一家子,自然也得赶紧去接旨。

    大房接了圣旨,夫妻俩欢天喜地过来谢过颛孙恬义。颛孙恬义:“大哥,不用谢,这本就该是熙哥儿的差事。”

    “哈哈哈哈!”大老爷连连点头。

    颛孙恬义又道:“也不知道是谁之前给大哥出的主意?”

    “小舅子他也是好心,二弟你……”宋夫人戳了他一下。

    “自然是好心的,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是极!是极!”

    这两口子也有意思,竟然只说了一句“辛苦大郎照顾熙儿”,就不管儿子了。只有老太太,握着小月亮的手,颤颤巍巍不想放。倒是让颛孙恬义想起当年离家六年归来,母亲栖栖惶惶的模样了。

    “祖母,还按老规矩,明日一早我们就不打扰您了。”敖昱“天真”地问,“大伯那儿该也是无需问的。”

    主子奴才一块儿低头,毕竟老太太那神色看着像是要打人——对大房家的就这么依依不舍,当日对二房家的可不这样的。

    “您放心,我会照顾小月亮的。”敖昱又道,这是拿照顾小月亮威胁老太太,宫里现在可是他的天下。

    老太太捂胸口,小月亮傻乎乎地道:“祖母放心,大哥哥会照顾我的!”顿了顿又道,“祖母,等我回来就去给您请安。”

    加上的那句简直是亲自给了老太太致命一击——明天早晨不道别了。

    老太太看着小月亮,只觉得这孩子也被养得傻了些:“你……”最终只能叹了一声,“行啦,我回去了。”

    圣旨已下,她在家里折腾儿孙们又能怎么办?

    小月亮稍微有一点点的心虚,也只是一点点。

    老太太是宠爱他的,但她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长辈,且自有一套她自己认为是铁律的准则,把人牢牢紧固在里头,完全是“爱你爱到勒死你”。

    敖昱是他不可分割的伴侣,两人携手相伴,欢喜无边,当然是跟敖昱同一立场。然后,敖昱又来戳他的总角。

    小月亮眯眼瞪他——若有一世他年纪小,等着的!

    “父亲,您日后也别接送我们了,孙管事手下的两人就极好的。母亲,还请从赵妈妈那儿调派几个稳妥的,在我院子里伺候,毕竟小月亮要住我院里,他那边丫鬟多,我这边小厮多,男女大防总该顾忌。”

    小月亮道:“丫鬟给姐姐们吧。”

    他身边的大小丫鬟,都是老太太精心挑选的,多半都是从外头专门买来的。别看丫鬟们年纪小,却没有一个是表面光,针线女红、琴棋书画,灶上美食,乃至于刀剑武艺,都各有精擅。

    感觉是老太太在陇国公身上吃了大亏,所以让他见世面?

    像是大户人家少爷的贴身大丫鬟,本身也有着给少爷“通人事”的职责。但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归宿,因为大妇进门,有规矩的大户人家,就得把这种丫鬟料理了。善心的塞哪个庙宇里,心狠的就……

    也有留下的,可大妇前头的妾,这得有多强的手段才能过好日子外加得善终?

    因此,小月亮这话一说完,后头跟着的两个丫鬟瞬间就笑出来了。

    跟着小姐,老实、规矩,最惨的结果是给未来姑爷当妾,就跟府里张姨娘似的。最好的结果,则是嫁给未来姑爷身边的得用下人,当管事婆子。做梦一样的结果,就是未来姑爷当官的,嫁给姑爷手底下的人,那可是一飞冲天,也成了太太夫人了。

    总之,小姐没嫁前,跟着小姐当丫鬟苦一些,可小姐嫁人了,跟着小姐当丫鬟可比跟着少爷强多了。

    郭夫人看都没看几个丫鬟,只点了个头,就有仆妇将她们带走了。丫鬟们临走都给小月亮磕了个头,几个小的腮边挂着泪,一边抹泪一边笑。

    郭夫人却已经拉着两个孩子回去吃饭了,三人有说有笑,丝毫没意识到还有个颛孙大人在原地呢。

    颛孙恬义:“……”刚才妻子、儿子和老太太的短暂交锋,他当然注意到了,可他是当儿子的,刚刚只能保持沉默。

    郭夫人带着两个孩子走了几步,见他没动,方才回来劝道:“大郎也是怕你累着。毕竟送孩子进宫,得起得比你早朝还要早上半个时辰。”

    “大郎孝顺,是真的长大了啊。”颛孙恬义立刻顺驴下坡:不,那混账就是想把他老子我甩开。

    敖昱笑了笑:“父亲说的是。”

    颛孙恬义:有时候真想像个莽夫一样打人,拎起来暴揍那种。

    众人回了轩逸堂,吃了新换上来的饭后,各自回房。颛孙恬义进门便道:“夫人先别动手,我见过奏折,不是我哥能写出来的,更不是宋家那些人能写出来的。这事儿牵扯得太深,还需细查。”

    他大哥已经把怂恿的人露出来了,郭夫人当时脸色未变,可颛孙恬义确定她听得清清楚楚,绝对会动手。

    但颛孙恬义这段日子查了不少跟大房有交际的人,他怀疑过宋家,但宋家真的是太上不得台面了。几次提起来,又几次让他自己给摁下去。谁想到还真是,倒是他的傲慢了。

    “是,都听老爷的。”

    “……”总觉得这是反话,颛孙恬义发现他儿子是真的很像亲娘,他只能多说几句,“这是背后还有人,宋家这些年不知和谁牵上线了。”

    郭夫人低眉顺眼道:“老爷说的是,但事情已经摆出来,我若不动手,嫂子怕是反而要奇怪的。不如我用我们女人的手段刺一下宋家,老爷放心,绝不过火。

    再者,其实后头的人,左右不过是那些人。有没有大郎的事儿,都是要跟咱们家对着干的。倒是宋家,这也老实了快十年了,如今该是看小的进来了,心就又大了。毕竟是家里的姻亲,放着不管,太容易招祸。”

    “也是……好。说不准夫人还帮我打草惊蛇了。”

    郭夫人笑了笑:“老爷今日还是去妹妹们处休息吧。孩子明日又走了,我想去多看他两眼。”

    “……”颛孙恬义也想去,但他是男子,向来奉行严父慈母,这话不好说。让他自己一个人待在内室,他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老爷快去吧,您有好几日没见妹妹们了,更何况,大郎训斥了弟妹,一群小娃儿都让他吓得厉害,您也得去看护一二。”

    把颛孙恬义赶走了,郭夫人赶紧去看儿子去了。

    结果俩孩子已经睡下了,主要是小月亮睡下了,他幼崽的状态是真渴睡。明日还要摸黑起身,自然是能多早睡就多早睡。郭夫人本要走的,却没想到敖昱披着衣服出来了。

    “娘,有件事我还忘了问您。”

    “什么事儿?”

    “咱家产业里,可有茶楼?”

    郭夫人眼珠一转便明白了,他儿子要的哪里是茶楼啊?这是要一个能在外头私下聚会,以及安置他人手的地方:“咱家多是经营布匹、珠玉,但外头有个小别苑……给你买个茶楼吧。”

    郭夫人本想说把别苑给他,但自己先改了口——别苑就没有在繁华地带的,越偏僻幽静的所在,越容易让人发现踪迹。更何况如今上头的元烈帝多疑,闹市里喝茶他可能没什么多心的,僻静处私会,他一定多想。

    “就买个小的,娘费心了。靖国公府的事情,娘量力而为。”

    “放心吧。你给我说过后,我也觉得这是两段好姻缘,能劝动的。还说什么费心?傻小子,给你办事儿,娘最开心。”郭夫人一把将敖昱搂在怀里,亲亲抱抱了半天,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敖昱没挣扎,给郭夫人搂住,回去时染了一身胭脂香粉的味儿,他竟然也觉得挺好闻的。敖昱正坐床边叹气,就听见背后有窸窸窣窣小老鼠一样的声音,一扭头就看小月亮用被子捂着脸在憋笑。

    “也不怕憋坏。”

    “哈哈哈!”被子掀开,笑声顿时就大了。小月亮刚才去偷看了,只觉得被郭夫人搂住的大黑鱼,就像是有些家里,小朋友来时被抓过去狂撸的猫儿和狗儿。还是性格极好的那种,以至于不能反抗乖乖顺顺,被撸得浑身的毛儿都逆着了。

    “你这狠心的人儿,真是半点都不心疼我。”敖昱嘤嘤嘤。

    小月亮笑得发颤,却掀开被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夫君心疼你。”

    敖昱立刻委屈地躺下了,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互相拍着对方的背,不知不觉就把对方一块儿拍着睡着了。

    第二日摸着黑两人起来时,二房夫妻俩也起了。颛孙恬义还是送着他们俩出门去了——怎么可能放两个孩子自己走?

    到门口的时,坐在车辕上的孙诚节轻轻敲了敲门框:“两位少爷,老太太来了。”

    车停了,老太太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别下车了,别下车了。”

    窗户从外头被塞进来了一个包袱,敖昱接过,热腾腾的且能闻到烤熟面粉的香气。小月亮掀开了窗帘,看见老太太在外头站着朝他摆手:“照顾好自己!”

    “祖母!我第五天就回来啦!”

    小月亮对着老太太用力挥了挥手,老太太擦了擦泪水,说着:“不耽搁你了,走吧!走吧!”转身走了。

    敖昱打开包袱,里边放着整整齐齐的糖饼。当年陇国公府的老国公,也是战场上杀出的功名,他每次离家,老太太都会亲手烙上一包袱的糖饼,给丈夫当干粮。老国公战死时,怀里还放着半块干硬发霉的糖饼。

    小月亮看着敖昱,叹了口气:“复杂。”车外就有人,只能简明扼要,不过大黑鱼应该理解。

    他身份有异,若有朝一日真相被揭开,不知道老太太是何种心情。他抗拒老太太桎梏的爱,可又不能说老太太不爱。身处局中,他是明白为什么有些孩子明明知道父母错了,却还是只能跟着父母在错路上狂奔了。

    “到时再看。”

    大房两口子的想法可以忽略,小月亮现在对老太太有几分情,但届时若是老太太视小月亮为仇敌,那小月亮也不会惦记什么。反之,老太太若还念着情,他们也可做出回馈。

    “嗯。”小月亮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喜欢吗?”敖昱看着他手里的糖饼问。

    “我喜欢被人喜欢。”小月亮啃了一口糖饼,看着敖昱笑了,“但我……最喜欢被你喜欢。”他举了举糖饼,糖饼也最喜欢他们俩一块儿烙的。

    冰冷无情、狼心狗肺,用大黑鱼的话说,我是恋爱脑。嘿嘿嘿~

    “吃着东西别笑,会呛着的。怎么越说你笑得越厉害了?”

    第145章 (捉虫) 四年过去啦……

    145

    看着甜甜蜜蜜吃糖饼的大黑鱼和小月亮, 苹果醋暗戳戳拿出了原剧情——真假国公世子加重生加穿越加文抄公加权谋复仇。

    主角叫越寒殇,他车祸后,穿越到了一个同名同姓的少年人身上。少年自己却是重生的, 但他上辈子的经历委实太过痛苦, 这辈子重来一遍也不认为自己有任何机会, 日日哭泣以至于生了重病,却没想到引来了现代的越寒殇。

    总之,他干脆放弃了身体, 还把上辈子的记忆都给了越寒殇, 只希望他给自己复仇。

    上辈子,古代越寒殇被国公府认回, 却是义子。他努力学习国公府的一切,却被整个家族作弄嫌弃,只给了他一个小庄子过活,最终不过而立便郁郁而终。

    这辈子, 现代越寒殇发现, 他回到古代后, 记忆变得极好, 过去看过的书都能记起来。他不会造玻璃,造水泥,却以诗词歌赋扬名, 打脸极品亲戚,打脸假公子, 娶竹马、娶公主、娶神秘美女、娶……

    对古代越寒殇, 苹果醋想说:大兄弟,你这个智商和情商,让你在小庄子里过活, 才是真爱。

    对现代越寒殇,苹果醋无话可说。

    这一看就男频过来的,但风格稍微有点老,现在男频时兴的是标着无CP,或者1V1,但让一群妹子暗恋明恋自己,就是得不到。对了,还得再配几个特别出色的好基友。主打一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这位还未出场的主角,智商情商应该比上个世界的高,能让大黑鱼和小月亮玩长久一点吧。

    对了,大黑鱼还惦记着巧克力吧?嘿嘿嘿。

    颛孙侍郎的两辆车到了宫门口,早有内侍提着灯笼等在此处。但和安宫和长春宫的灯笼,却并在了一块儿。

    四皇子四个人高马大的伴读,二皇子四个高矮各异的伴读,都站在一块儿,安安静静地。

    “四弟!”“四哥!”“颛孙大郎!”

    八个少年人瞬间涌了上来:“让哥哥弟弟们久等了。”敖昱亲切温柔地问候着,然后把小月亮抱了下来。八个人在昏黄的灯笼光芒下,观察了一会儿敖昱和小月亮的表情,这才热情起来,开始夸赞小月亮可爱。

    ——确定了,这是真的带进来当伴读的。爹/叔伯/祖父说得没错,颛孙大郎竟真的不是把堂弟带进来磋磨的。

    敖昱要是听见这八个家伙的心声,大概要地铁老爷爷看手机,我费这么大力气把人弄进来当皇子伴读就为了磋磨他?我有什么大病吗?

    有几个伸爪子出来要摸小月亮的脑袋,都被敖昱把爪子拍开了。众人对家长们行礼告别,进宫去了。

    被围在家长堆里的颛孙恬义:“……”其实那小子根本没多看我一眼!

    在家中的郭夫人,则拿出了一匣子请帖,其中的许多人家,都有合适敖昱年龄的女公子。

    她上回本想问问儿子的喜好,却……

    郭夫人息一声,都是好女子,可惜了,大郎没有这个福气。她吸吸鼻子,擦了擦眼睛。招呼下人备车,她要出去逛逛,看哪里的茶楼合适,便是买个小的,也得是好的。

    宫里,伴读们在半路上就看见了迎头过来的灯笼,竟然是二皇子带着四皇子到了。

    “免礼免礼!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半日多不见怎么说也得是一年之隔了。诸位,我在宫里可是无聊坏了。”刚看见人二皇子就喊了免礼,颠颠地跑了过来。

    敖昱和小月亮看着这位二皇子,一块儿挑了挑眉毛。

    苹果醋:药丸!

    二皇子这种热切劲儿也太明显了,一群人闷不吭声,本来都加快了脚步,可走没两步就发现敖昱落在后头,二皇子去拽他,却被他躲开了——小月亮今生体质极佳,但也改变不了他目前人小腿短的事实,旁人快走,他得飞奔跟上。

    二皇子有些生气,他很明显表现出有急事了,结果大郎还这么磨磨唧唧。

    敖昱拍了拍小月亮的总角,小月亮拍了他手背一下。敖昱给二皇子打了个眼色,两人朝边上一拐,二皇子身边的松子出去守着了。

    “大郎大郎!你、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能帮……”

    “殿下与端妃娘娘,都用冷水洗洗脸。”

    “你!”

    “良言于此。”敖昱拱了拱手,转身走了。他这话是送给皇子,端妃娘娘应该不需要他来多嘴。虽然黑,但宫里的路挺明显的,摸黑无妨。

    二皇子提着个灯笼站在原地,他想让敖昱帮助母妃夺宠,再稳宠。

    昨天那一天的日子,虽然有些地方比较惊悚,但他发现自己喜欢这种日子,甚至渴望着日后的每一天,都能这样过下去。结果,大郎当头泼了他一盆冷水。

    一阵风吹来,二皇子打了个哆嗦,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摸下了一手的汗——他的脑袋,什么时候这么热了?他明明……看见了四弟的落寞。

    敖昱想对了,这次来向敖昱求计,并非端妃要求的。甚至今天早上,二皇子离开和安宫时,安飞正在教训和安宫的奴婢,让他们都绷着皮,不要胡乱朝外多话,年纪小的甚至就禁止出宫了。

    “过去如何,从今开始还如何。”端妃是宫里的老人了,她没浪费外甥和儿子创造的机会,但不代表她真就要飞天。

    端妃很清楚,现在的她,有宠爱固然好,但也没必要去争夺。

    二皇子吸了几口大气,清晨冰冷的空气,让他越发冷静:我果然还太年幼,呃,大郎这种怪物就不要跟他比了。

    二皇子提着灯笼赶上去了,他脑子其实还热,心口还有不服气朝上涌,还在想着老子天下第一。但他的理智已经回流,正在脑子里不断敲打那个热血傻子,敲着敲着应该就冷静了。

    那边已经分派好了房间,虽小月亮该是丁号房的,但他被敖昱带进乙号房时,四皇子也笑眯眯没多说话。

    稍后两个皇子带着十个伴读出发前往上书房,另外两间房内的伴读在他们之后出发,两队人马在路上遇见了同来的皇太子与大皇子。

    众人向皇太子行礼的时候,大皇子虽然让开了,但二、四向他问好的时候,老大可没回礼,只笑着颔首不已。

    皇太子:“……”

    今天上午倒是没事儿,又双叒换了的老师很温和地询问了二皇子的伴读们身体如何了,还特意对小月亮说,若他有不懂,可以举手提问——老师一转身,敖昱就戳小月亮的总角包包头。

    其他人:“……”

    然后小月亮课间休息的时候,就把敖昱赶前边去了。大黑鱼瘫在了桌上,他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忍不住。小月亮个子小,敖昱还从来没从这个角度看过小月亮,他坐在那儿,即便敖昱的座位和他最近,也只能看见两个总角晃晃又摇摇。

    总角上的头绳还是敖昱选的呢,是红头绳系着两条银色的小鱼,这和在一只猫面前摇晃逗猫棒,有什么不同?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除了敖昱手欠外,在课业上,小月亮从来没提问过,老师到了时间就下课走人一样很干脆,同样没多问。

    从今天开始,下午他们有武技课了,不过,病弱的颛孙大郎可以回去休息。

    临走时,敖昱将小月亮托付给了两位殿下。

    【宿主,你放心吗?】

    【……如果是你,我当然不放心。】

    敖昱是真的很放心,他回去就直接躺下睡了。

    小月亮那边也很顺利,第一天的武技课,武师父教的也是最基本的东西——扎马步,以及扎马冲拳。

    小月亮成了二十多个少年人里,最亮眼的崽。

    个子最小,脚底下最稳,一拳一拳最果断利落,不摇不晃。

    武师父在小月亮前方走来走去,也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倒是边上的徐浅差点摔跤。

    “颛孙公子,在家中可是练过。”武师父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嗯,要走武职的,祖母自三岁起便有教导。”这是没错的,虽然小月亮院子里丫鬟多,可确实从三岁起,小月亮就开始接受武艺的训练。老太太还怕他受不住,想着这回绝对不能像是恬仁那样,受不住他哭喊软了心肠了,谁知道小月亮不一样,从小就喜欢打  熬筋骨。

    武师父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他虽然也有爵位,还是皇帝委派的师父,可毕竟比不得这么多少爷的家事,尤其还有皇子在。贸然开口,其实已经让这位小公子成了众矢之的了,若夸奖他,更可能给他招祸。

    皇子及其伴读们:这堂兄弟两人都是怪物。

    下了课,这事儿元烈帝也知道了,将武师父叫去问了问:“小公子毕竟年纪还小,将来如何,臣不敢断言。”

    皇帝一听也是,武事比文事更难说将来,谁知道这是不是个赵括?

    开了武课也有好处,就是他们从两天一洗澡,变成每日都能洗澡了——满身汗水和泥土,总不能熏着了皇子。敖昱这个逃了武课的,每次都能第一个洗澡,顺便给小月亮提前准备好大浴桶。

    开武课的第二日,二皇子跑来了:“大郎,你没事儿吧?”敖昱就笑了,二皇子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自己就像是只掉进了陷阱的兔子,“我、我想起来,我还……”

    “咱们讲故事吧。”

    “啊?”听故事他可以啊。

    不但薅着二皇子,还薅着其他四个伴读,敖昱开始了讲故事,从春秋开始,他的故事,初听是立足于《左传》,但不是纯粹的背书。

    苹果醋:古代政治经济文化大讲堂。且是联动版本的,诸国历史平行推进。很好听~收藏啦~

    苹果醋觉得,有一天他跟大黑鱼和小月亮分开了(嘤嘤嘤,想想就难过),这个可以作为教材使用,他自己要看,宿主也要看,还要考试!

    至于小月亮,敖昱在讲故事,他在听故事,也在不停吃饭。两个挨了打的小太监,每天一瘸一拐朝御膳房跑,就是为了多要十……几盘点心。伴读们比较特殊,元烈帝和各宫的主子都下过旨意,绝对不能给饿着。且皇子们也常常过来,因此御膳房绝对上心。

    御膳房的都怀疑这俩兔崽子把点心拿出去送人情,甚至卖给那些不受宠的小主子了。有个点心师父亲自过来了,不过来时气势汹汹,走时蔫不吭声。

    自此奴婢们之间有了一句传闻——开阳殿的伴读们食一石,那陇国公家的小公爷,独占八斗。

    明明看他个子小小的,这都吃哪儿去了?后来供应量上去后,他们发现这位小公爷不但能吃,还挑嘴,这倒是让御膳房的一群厨子们起了争胜的心。毕竟他们在这儿就伺候那几个主子,其实手艺并不能正经显露出来。本来不负责伴读伙食的很多御厨,也伸了手。

    他们干脆给这位小公爷单独做了点心,都大块的。一天三顿饭也跟别人不一样,人家一屋子一个食盒,他单人一个食盒,且比别人的一屋子都大。御厨们腻歪其他伴读剩饭,但就乐意看小公爷剩饭,这样他们就能嘲笑那个手艺不精的同伴了。

    至于敖昱——抱不动……我真抱不动了……我尽力了。

    亲身体验的敖昱,觉得这辈子的小月亮,妥妥是个铁石心肠的。

    总之,每日晚饭结束,就成了敖昱的“故事”时间。四皇子“无意中”听了两句,就开始带着他的四个伴读一块儿听故事。

    第二个宫内的五日,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去了。第三个五日,伴读们再度进宫。

    “多谢大郎,我洗好脸了。”二皇子偷偷摸摸来找敖昱。

    重新把心思静下来,是一个超出二皇子自己想象的过程。甚至白天明明想明白了,可到了夜里,他就开始做梦,不甘和贪婪陡然生长成了粗壮的荆棘,裹缠着他,把他朝下拽。他梦见自己变成了四弟,变成了……皇太子,又梦见母妃成了贵妃,成了皇后,太后,且在梦中一次又一次埋怨指责着大郎。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疯,白日时,他看见大郎,既想求他出谋划策,又想质问他,为什么把他拽出来抬起来,又将他弃之不顾?

    可他明明已经好多了,过去的他,可是见了四弟都是连屁都不敢放,现在的他,却和四弟成了一伙的,甚至四弟还常常看他的脸色办事——四弟是让他冷静的妙药啊,他自问自己一旦失势,绝对做不到像四弟这样,短短几日就天翻地覆了。

    他总以为大郎还是会找事的,可也只是他以为。大郎就是什么事都没招惹,只是给他们讲故事。

    敖昱拱了拱手,道:“殿下,最让人畏的,乃是袖中剑。其余的,便是如何削铁如泥的宝剑,若只是一味地挥舞厮杀,即便宝剑不断,挥剑的人也会累的。甚至,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敌人。”

    “受教。”

    其实不止大郎与四弟,便是那些伴读们,也将身份地位转变得很快,两家的伴读现在已经亲如兄弟了,私下里这八户人家也各有拜访。人脉,这就搭起来了。

    敖昱不只平静了这五天,接下来的四年,这些伴读们,和皇子之间都得十分平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学习仿佛成了这些少年人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只敖昱还多了个教学,以《左传》为主的春秋结束后,是以《战国策》为主的战国,再之后……

    他将历史的画面铺展在众人面前,其中涉猎的内容极其庞大,更有各种隐含的知识。讲课时伴读们多有记录摘抄,后来元烈帝无意中得到了几页摘抄,便在敖昱讲课的时候,命一个内侍在外头站着,将内容记录下来。

    伴读们的摘抄越传越广,因为是颛孙大郎在戊号房讲课时的内容,因而这些摘抄被称为《戊志抄》。颛孙大郎在仕林内的名声既大又小,因为《戊志抄》只在中上层流传,且得者视之为宝,却因各种原因(主要是颛孙大郎年纪太幼,恶者不想给他扬名,善者怕他如古时早慧者一般显名则夭),只与亲朋好友分享。

    前朝,颛孙恬义顺利升任了兵部尚书,隔三差五就要和户部尚书掐架——户部尚书姓薛,薛皇后的亲大伯。

    贵妃陶家安静了下来,陶韩啸当年就给送回老家去了,陶家彻底不再跋扈。

    靖国公府和陶家姑娘的婚事,让郭夫人给劝和了,两对果然都是佳偶,夫妻和美,家庭和乐。靖国公夫人与郭夫人,倒是更亲近了几分。

    大皇子已开府半年,封平王,但没声没息的,元烈帝没给他安排差事,他现在甚至还不如开府前呢。那时候他住在宫里,每日去上书房,还能与太子亲近,能偶尔见到前往视察诸皇子功课的皇帝。现在他出宫了,他伴读也早出宫了,他想见亲娘都得递牌子等淑妃同意。但十次里,淑妃都不一定会同意一次,这母子俩的关系闹得越发僵了。

    淑妃娘家王家也没多少管事的人在京,“恰好”在大皇子开府前一年多,王家能管事的,就相继求外放了。

    与之相对的,端妃一系的官员们,外放的已陆续归京,就是四姨父还得明年回来,但归京的文武不管官位高低,占的都是实职。且前头的表妹表哥相继婚娶,这人脉扩张的速度,敖昱有时候都得算上个一会儿。

    苹果醋看着系统里做的家族树,也偷偷咋舌:怪不得说大家族,先得说人丁兴旺,果然是盘根错节。

    亲戚可不只是逢年过节时候多出来的一张嘴,这都是人脉。

    今日又是假期,敖昱坐在石桌上,看着小月亮挥刀。没什么花俏的动作,就是“上步平砍”,小月亮每日要做左手三百次右手三百次,阳光穿透树叶变成了柔和的嫩绿色,斑斑波波地落在小月亮的背上。

    敖昱用手撑着下巴,看得入迷。

    【宿主,其他人家,也不是没有女儿多的。怎么就你们这个样子呢?】

    【嗯?你忘了你问我的那些问题了?】

    【我问啥了?】苹果醋呆滞。

    【你问的问题虽然有些傻,但这世上,还是凡人多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出正确的选择。所以,也不是所有的出嫁女,都可结两姓之好。简单来说——我娘厉害,我的姨母们厉害。而她们姐妹之间的联盟,也使得她们在家庭中拥有了更好的话语权。】

    原来是那些嫡母、嫡庶、家族如何的问题【……这才真正的‘家里好,你才能好’吧?不对,郭家没跳出来。】

    郭家女儿撑起人脉,但郭家的谨侯府除了每年过年的时候热闹几天,其他时候几乎都是隐身状态,年轻的谨侯给外人的印象就是个喜爱书画的羞涩青年。

    【前一句没错,郭家跳起来主动索取是最愚蠢的选择。现在是一个良性循环,多赢的局面。郭家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能被郭家女织起来的大网托着,扶摇直上。他蛮横地砍枝抽网,反要倒霉。】

    【果然是最优解……说到底还是脑子的问题。】

    “大公子,夫人请您过去。”

    “好。”敖昱也不打扰小月亮,免得影响了他训练的节奏。且他也在轩逸堂住着,其实就两步远罢了。

    一进正房看见郭夫人,敖昱乐了:“娘,这是我爹的?”

    郭夫人手里拿的,明显是男人用的假发。

    “对,这么热的天,我就说他戴纱帽便好了。这下好了,一头皮的痱子。”从大房看,颛孙家的男人该是不掉头发的,但颛孙恬义他狂掉。

    如果更具体一点……就是从敖昱进宫当伴读后,颛孙恬义开始掉头发,且越掉越多,如今已经到了不戴假发套就光辉灿烂的地步了。

    “他们说你一会儿要出去?”

    “嗯,御熙今日练完,我们就出去。”二皇子一个月前也被封了英王,只是府邸还在修建当中,因而他还暂时住在宫中,但他的伴读们已经都离宫了。

    小月亮是四皇子的伴读,可敖昱把他一块儿接回来,也没人多嘴,就是御厨们颇有些怀念……

    第146章 (捉虫) 主角来了……

    146

    小月亮早年间还被人嘲笑过是饭桶, 因为他和别人很少说话,甚至有人传言说敖昱是故意养坏陇国公府继承人。可随着有老师在课堂上提问,以及元烈帝本人也曾提问, 他们皆问不倒小月亮, 这种怀疑就渐渐消失了——这兄弟俩真的都是怪物。

    于是, 当敖昱的庶弟们开始和外头有交往的时候,立刻受到了被仰视的待遇。

    外人:“两个嫡子都是怪物,庶子们即便不是怪物, 但一半的能耐也得有吧?”

    庶弟们:“……”

    外边的世界对他们突然没有了吸引力, 完全不想出去了。

    郭夫人从外头请来了塾师,也请来了闺塾师。庶弟们早已经离开族学了, 且被训得彻底没有了狐假虎威的胆子,因为谁都知道,干了必定会被发现,且发现后一定会很惨。在外头一旦丢了脸, 也会很惨。所以, 还是在家里学习吧。学好了还能得到些大哥哥的奖励, 能赶紧考出来外放……

    外人:“陇国公府的子弟, 果然都是好学之人,家教极好。”

    庶弟们就特别想打这些乱嚼舌头的,不过只能化悲愤为力量, 自己按着自己的脑袋,努力学习。他们丢不起那个脸, 会倒霉的。

    回到现在, 郭夫人一听便点了点头,她早已对儿子放心至极:“去吧,宿在外边也无妨, 只是给家里带个话便可。”

    “娘可有什么想要的,要我带吗?”

    “我有什么想要的?”提起这个郭夫人就笑了,儿子每次出去一趟,都给她带什么蜜渍海棠、玫瑰糕、芙蓉饼,还有什么颜色极艳的绒花、胭脂……有的昂贵,有的却极便宜,有的确实好吃好看,但有的就不说也罢了,倒是拿她当个小女孩儿了。

    “那我看见好的,就给娘带来。”

    “说不让你买,你也总买!行!行!去吧!”郭夫人还在笑,眉毛眼睛都弯弯的。

    郭夫人叫他过来,也就是说这两句话,并没什么大事。

    敖昱出来时,小月亮正好练完了,正在擦汗。一见他就跑了过来,总角颠得上上下下。敖昱也笑了,跟郭夫人方才笑得有点类似,也是眉毛眼睛都弯弯的。

    小月亮本可以不梳总角了,但敖昱有事没事儿就喜欢戳,那就……宠着他呗。反正也就这几年了,他长大了,就没法戳了。

    两人去的是开扬楼,正是郭夫人给敖昱买的茶楼,掌柜的称两人为少东家和小东家。四年间茶楼无论是名声还是占地面积,都越来越大罢了。

    两人刚进门就给直接送到了楼上雅间,雅间外头站着侍卫和家仆(松子),里头坐着的正是英王(二皇子)和四皇子。

    “快来快来!”四年下来,两位皇子也都成长了许多,英王英气,四皇子斯文,“刚上来的琥珀肉,还没动过的。”

    小月亮也不客气,知道是给他的,直接把碟子端到跟前便开吃。

    “今日请两位殿下来,是有件为难的事儿,想请两位帮忙?”

    英王一皱眉:“你都说为难……你让我们帮忙?”

    敖昱到现在还只是个童生,他后边就没去考,体弱怕出意外。但这并不妨碍他如今是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上书房里,除了皇太子那五个跟他不亲近,其余无论老大的,还是五六七家的,都可以说讨厌或敌对他,却没一个敢说比他强。

    至于颛孙御熙……英王都不敢正眼看他。

    翻译:打人贼疼!

    在武技课上,无论真实情况如何,对上皇子的时候,都得手下留情,但颛孙御熙是个例外,他连皇太子都打过,打到那么爱面子的皇太子瘸了三天。

    可元烈帝知道后,也只是哈哈大笑——四皇子都比颛孙御熙大四岁呢,皇太子大了快七岁,这都被打成这样,元烈帝能怎么办?

    倒是陇国公着急忙慌上了个告罪的折子,却说的不是教子无方,是他儿子常年在二房家待着,被二房故意教坏了。

    元烈帝:“……”好心情瞬间被破坏了呢。

    生母不同品行不同也就罢了,一母同胞怎么也差别这么大呢?

    奏折被烧了,元烈帝还特意赏赐了御熙,赞他将门虎子,陇国公夫妇又开始拿着元烈帝的赞赏,到处蹦跶了,元烈帝觉得好膈应啊。

    总之,这堂兄弟俩都不好招惹,能让这俩人觉得难做的事情,两位皇子可不敢拍胸脯打包票。

    “两位殿下还是先听一听,到底是什么事吧。”

    四年,敖昱不只和英王关系更加紧密,与四皇子间也结成了信任的联盟——外人都道贵妃陶家不如当年了,其实贵妃母子自己最清楚,他们现在过得日子可是安稳许多。当年那就是烈火烹油,随时都要全家一块儿上桌了。且陶家小辈除了个倒霉鬼陶韩啸,其余悄无声息地,嫁娶的都不错,虽没有那放在明面上的大好姻缘,可也都是家族踏实,夫妻和睦,陶家的基础在渐渐变得扎实。

    兄弟俩一听,对视一眼,这倒是没拒绝。

    敖昱拍了拍手,他的伴当孙诚节带进了个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念了首定场诗,一排惊堂木,讲起了故事:“话说十多年前的老松崖下,有一位国公爷,因听说此处山上的佛寺十分灵验,所以带着自己怀孕九个多月的妻子上山拜佛,祈求母子平安。”

    英王小声嘟囔:“九个多月?上山拜佛?母子平安?”

    “谁承想?坐着滑竿刚到了半山腰,国公夫人这就要生了。”

    英王:“……挺好想的。滑竿上晃悠到了半山腰呢。”四皇子默默吃了块点心,他快绷不住笑出来了。不知道的以为英王和这位说书先生正在说对口相声呢。

    “众人大惊,却没想到碰上了一个男人,正要送接生婆下山。他见这群人不似歹人,便上去询问,一问之后,便主动提议帮忙。于是国公夫人便被送到了男人的家中,与男人刚刚生产的妻子,安排在了一张床上,一直到产下小公子,又过了数日,大夫确定没事儿,国公爷这才用一乘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轿,将国公夫人母子二人接回了家中。”

    说书先生讲完了,行礼离开。他本也不是什么说书先生,是敖昱前年派出去查找真相的家仆。

    英王和四皇子一块儿看着小月亮,而小月亮在喝茶吃点心,眼皮都没掀一下。

    敖昱道:“正是二位殿下所想,这事明摆着。”

    英王:“你想杀了那山民一家?让我们帮着你遮掩?”

    “不,我想把对方接回来。”敖昱喝了一口茶,零散小事都解决了,该把目光放在终身大事上了。别看小月亮才十岁,老太太和大房宋夫人,已经开始琢磨着给他房里塞人了。老太太今年除夕,说吉祥话的时候,就不停念叨着“多多开枝散叶”了。

    英王:“呃……对方,你指的是……”他再次斜眼小月亮,现在小月亮在吃糖皮花生。

    小月亮咽下嘴里的花生:“嗯,接回陇国公府的亲生子,我自己用军功去挣一个国公出来。”

    “小表弟,你年纪还小,国公之位不是这么容易挣的。现在可不是开国那时候了。”英王劝着御熙,又对敖昱道,“混淆公侯血脉,这也是大罪,到时候御熙可也是要同罪论处的。”

    “无妨,就说当时弄混了。”敖昱道。

    两个皇子一起沉默,他们虽然没有孩子,但也确定,这八成是被故意换了的。就算准备仓促,但英王还在犹豫:“把这件事埋下去,不好吗?”

    四皇子却道:“大郎要借着这件事,脱离大房?”

    “是。”血缘必须分割得清清楚楚。

    英王皱眉:“你不会是想跟着去西南吧?”

    西南的倭乱从沿海盗匪,严重到了攻城拔寨的地步。

    ——他们虽叫倭,实际只有一两成是倭人,只因为倭最知名,才得此名。倭乱更像是诸国乱,有楚人,有身毒人,有大食人、罗马人,甚至更远处的欧罗巴人也能见到。他们占据了西南海外的一处大岛,去年险些攻下了埠城。

    元烈帝早有出兵之意,但不想只是拍散,而是希望一战至少可定几十年的太平,兵部一直在累积各种给养,且将之向南运输,囤积在靠近前线的库房里。这两年颛孙恬义和户部尚书的真人快打,基本是因为户部拖延,不给东西。

    总之,若去西南,得战功。二房只要还在陇国公府里,战功就得削下一块加在大房脑袋上,即便父子俩立下的功劳真的可封国公,弟弟也得在哥哥后头。

    小月亮举手:“我去。”

    他还没打过海战呢。

    英王和四皇子客气笑笑,觉得这小弟弟的真是越来越会说笑了。分明这才是真的,小月亮去前线征战,总不能把战功给家里这对奇葩吧?

    但两位皇子也明白了,别管谁去,总之是他们不乐意分战功的。

    换他俩,他俩也不乐意。陇国公府这国公爷夫妇,确实是神奇。

    英王其实都想问问,这夫妻俩是不是才是当年陇国公家的老太太抱错的?不过,这世上也并非龙生龙凤生凤的,他大哥不也是个蠢货吗?

    “你想我们帮什么?”

    小月亮从怀里掏出一封奏折:“我的请罪折子。”

    敖昱递过来了两封奏折:“我爹和我大伯的请罪折子。”

    四皇子:“这、这是……”

    敖昱道:“我爹的是他亲笔,我大伯的是我代笔,不过印章是祖母的。还请将这三封奏折亲手交给陛下。”

    三封奏折,颛孙恬义的比较笼统。毕竟他又不是颛孙家的当家,出事的大房才是。可他还是得承认治家不严外加欺君,求元烈帝赎罪等等。

    小月亮在为自己冒领国公之子认罪。

    内容最多的,就是“大伯”的。

    他详细讲述了“实情”——大雨倾盆,妻子无奈在农家生产,不小心弄混了襁褓。他们未曾发现,倒是当年的农家后来无意中发现了,因为他们的孩子鼻翼一侧有个红痣。可当时国公夫妇已经离开,又没告诉农家两人的身份,以至于农家找了十年,这才终于机缘巧合,寻到了国公府。

    至于怎么个机缘巧合,奏折上没说。

    元烈帝看着奏折:“……错在为臣,为夫却未能顾及爱妻,为父却错认孩儿。抚养御熙十一载,幼子绕膝,享尽天伦,却置爱子骨肉分离……臣颛孙恬仁顿首,万般过错皆在臣,还请陛下万勿祸及旁人。”

    “还真是情真意切,颇有担当。”元烈帝面带微笑,他知道这奏折是欺君,就没有半点真的,陇国公要能有这样的担当,现在就不是被扔在家里抠脚了,“行啦,这也是谁都不想发生的事情,也算是……本朝的一桩传奇了。”

    元烈帝一抬手,内侍眼疾手快递上一卷空白圣旨。

    元烈帝写了几句,突然抬头,问:“在越家养大的那孩子,如何?”

    英王道:“禀父皇,越家先前是药农,后来下山买了十几亩地,生活还算安康。”

    所以他们住在半山腰,那地方更好采药。越家夫妇生过七个儿女,但只最后两个活下来了,一儿一女,儿子叫越寒殇,女儿叫越寒凉。

    皇帝的表情,就是敖昱、小月亮听见这名字时的表情,哪个好人家给儿女起这名字?又是殇,又是凉,前头都夭了这么多了,担心后头的不夭吗?但元烈帝也叹了一声,夭了五个,怪不得胆子大到敢换国公家的孩子。

    英王又道:“越寒殇开了蒙。”

    “开了蒙……行吧,左右是他们陇国公府的事情。”颛孙恬义的奏折是真的,陇国公的印章也是真的,那这就是陇国公府有了共识,“颛孙……越御熙……”这名字差点让元烈帝把舌头咬了(英王提醒了一声:“越熙。”),“越熙就挺好了,宵儿,这孩子是你的伴读,你怎么看?”

    四皇子道:“越熙有才学,且与儿子相伴多年,儿子只认他。陇国公府的世子,让给弟弟们吧。”

    陇国公世子,甚至陇国公算个什么?名头好听罢了。

    “还是让他在家里再学学吧。”元烈帝撇嘴,能开蒙,该是当年陇国公还是留下感谢的钱财了,拿这些钱财也才养活了两个孩子。但再如何,小门小户教养出来的孩子,还是养养再说吧。

    载着越家的马车驶进陇国公府的瞬间,气运条蹦出来了,目前的气运条是三比七,敖昱三主角七。苹果醋看了一眼,重新躺平。他已经不是当年的苹果醋了,他是老陈醋·苹果!

    越寒殇本来该在十五岁时穿越,但在古代重生版本的越寒殇被带回时,剧情提前了,这看来是主角利好的情况。

    所以,下车的,就已经是现代穿越过来,得到古代版上辈子记忆的越寒殇了。

    五年时间提前……越寒殇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怀疑是否在陇国公府也有人提前穿回来了。但左思右想,他觉得应该不是。就连对方带他回来这种行为,越寒殇都十分不理解——前世的越寒殇,就如一个多余的废物。他被认出来,完全是假公子一时好奇,和宋夫人玩滴血认亲,结果两人的血不溶。

    宋夫人立刻便想到了当年生产时所在的那户农家,这才找来了亲子。

    其实宋夫人一开始对越寒殇还算不错,可即便用了原主的壳子,现在的越寒殇只能叹一声,前任脑子有病。

    这不是侮辱他,是真实情况,前任的精神状态很不健康,他自尊心强到诡异,渴望成为世界的中心,又自卑敏感,有严重的被害妄想情结。

    学东西但凡稍有一点难度,他便哀哀哭泣,让他多学几遍,他直接嚷嚷“我不会!我学不了!娘!他们都看不起我!”

    可宋夫人也让他学啊,结果他直接埋怨起了宋夫人和国公,认为他们也是在看不起他,特意羞辱奚落他。

    前任的这种精神状态,跟他在越家生活的情况有关——越家已经从半山腰搬下来了,在桃源村里生活,还成了个小地主。这村子名字好听,也真的和桃花源似的闭塞又人烟稀少,越家在桃源村就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前任小时候是被捧着长大的,可被越家夫妇送去外头的书院读书时,他的一切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可是紧接着,他又成为了国公府的真公子。越寒殇叹气,前任是真的脑子有病,怪不得重生一次却惦记着寻死觅活呢,完全是重度抑郁了。

    他摸了摸胸口,摸着是没有任何异样的,但他自我感觉,却仿佛有酸酸涩涩的冰块梗在胸间。听着挺像柠檬冰块的,可一点都不好受。他从穿过来到现在,自己的心情都被这些冰冷感带着,难以快乐。

    不用什么系统,冥冥中便有什么告诉他,需得为前任复仇,方才能解放胸怀,否则,他早晚有一天,也要步上前任后尘,抑郁而亡。

    这就很无奈了,别说是古代世界,就算现代世界,要在上层发展,也是需要家族借力的。彻底脱离家族,甚至与整个家族对立的人是有的,但过程会非常艰难。

    劳碌一世,本来想这辈子一来就能躺赢了。前任不要小庄子,他要。前任嫌弃小地主,他不嫌弃。能当咸鱼还挑什么?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这还得为了活命奋斗。

    越寒殇叹一口气,已经跟着仆人到了一座凉亭内,亭子里有三个人,仆人的低声介绍,也证明越寒殇的猜测没错——陇国公夫妇与老太太。

    他故作怯懦,不敢上前。

    宋夫人是头一个主动上前的,她生产之后虽不乐意和别人共用一床,但那终究是别人的家,且另外一人也是个刚刚生产的妇人,最后过于疲劳,连孩子什么模样都来不及看,便沉沉睡了过去。农户家中狭窄,站不下几个人,且房中过于憋闷,大夫也让仆人都在外边待着。

    宋夫人猜测,便是趁着某个无人的间歇,那越家的妇人换了她的孩儿。

    小月亮和陇国公夫妇可不亲近,四年前开始,他就彻底跟敖昱挤在了轩逸堂东厢,珠晖堂彻底废弃,每次休沐回来,也只是去看看老太太。只逢年过节,全家出动的时候,见见这夫妇俩。

    即便如此,这两位还能当着其他人的面,各种暗示小月亮要“争气”。

    一家子两个伴读,跟的还都是得力的皇子,京中再没人有这样的体面。但体面都去了二房,各家凡有帖子,都是冲着二房去的,倒像他们是当家的。

    老太太都指着鼻子问过:“这是孩子不争气吗?这是你们大人不争气!”

    但这夫妇俩真能认清自己的错误,也不至于大好的局面混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总之,道真相的当时,宋夫人竟有恍然之感:怪不得不与她亲近,孩子不是她的,如何亲近,如何给她这个当娘的争气?

    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亲生子,产生了强烈的爱意和期待。

    “我的儿!我的儿!”宋夫人的眼睛亮晶晶,湿漉漉的。

    越寒殇记忆里这位贵妇便是高贵的女强人,如今一见果然明艳靓丽,却为了孩子哀声连连,此时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悯,但为了他自己的命,也只能报仇。

    国公跟在夫人身后,也双眼放光,一脸欣喜。越寒殇咬紧口腔,总算让自己疼出了两滴泪来。

    只老太太阴沉地远远站着,越寒殇知道她手握国公府大权,为人却守旧刻板,是个典型的古板大家长,这倒是和记忆里的形象很符合,对她复仇,越寒殇觉得自己能下得去手的。却需慢慢来,待让她不再宠爱那假货,夺了她的财与权,也算是复仇了。

    至于二房没来,虽然和剧情不符,越寒殇也不意外。回府时间一下子缩短五年,已经严重歪路了。二房的大哥哥本就与假公子亲近,他的记忆里,那位大哥哥可是给原主挖过不少坑。

    第147章  主角:情况不对啊……

    147

    越寒殇再次忍不住埋怨了一下前任, 因为实在是分不出来有些事到底是坑,还是前任自找的,说直白点, 对付前任, 有必要专门去挖坑吗?

    ——虽然记忆都是前任的视角, 但越寒殇一个在娱乐圈混的,他自认为还是有点情商的,他很清楚, 很多事完全是前任带着全家一块儿丢人。

    别说是国公的儿子了, 就是皇帝的儿子这么转着圈丢人,也得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一些“委屈”的记忆里, 越寒殇都替国公家心累。前任要身份高贵,要荣华富贵,要所有人都围绕  着他,爱着他, 迁就着他。

    这不是成年人, 这是婴儿。前任需要吃药, 需要接受心理治疗, 可古代没有这东西,那他最好待在家里,在家里他才能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 可他又非要朝外跑,要从其他人那里获得存在感。

    别说前任记忆里后来权倾朝野的大哥哥了, 现代也不可能让他继承家业的。越寒殇其实挺不想报仇的, 甚至包括刻薄老太太,这一家子都是能人,家族紧密合作, 步步高升不好吗?无奈,他为了自己活命,只能替前任报仇。

    “儿啊,这可是大喜,你回来便可得世子之位!”国公说了一句。

    又是剧情严重偏离,前世正因为假公子已经被封了世子,这一家子才没让两人各归其位。后来原主闹出许多丑事,将夫妻俩越推越远,后来干脆就假作真时真亦假了。他们这次不但直接承认了他的身份,甚至把世子之位也给他了?

    “可、可是……我什么都不会……”越寒殇面露惊恐和委屈。

    “别怕,别怕啊。我的儿年岁还轻着,慢慢学,什么都能学会的。”必定是要赢过二房的!

    “我……”越寒殇四周看看,“我爹娘……你们……”他觉得正常十岁孩子,应该是没这么快就接受自己父母换人的吧?

    他穿前,手下带了两个小明星。当时觉得这俩怎么演戏一个比一个废?在家里拍拍照片涨粉挺快,有剧上播反而每次都得准备反黑——营销不够,对家不故意踩的情况下,路人都会群嘲。

    现在他自己上了,越寒殇觉得,要是有机会回去,他还是对那俩废物好点吧。

    “我们才是你的真正父母!”宋夫人有点着急,看来很认可他的演技,“你当年——”

    “大伯母!”

    国公夫妇俩瞬间站直立正,越寒殇下意识打了个激灵。这是前任记忆里的恐惧,而非他的。大楚有自己的皇帝,这个病弱的大哥哥,明明未曾继承国公之位,甚至常年未曾入仕,可他就是这栋大宅里的皇帝,未来权倾朝野的丞相(大楚在第一代皇帝建立内阁后,一直未曾立相,直到颛孙御鳢打破这一切),更是原主生命的主宰者。

    越寒殇转过头,他在现代见过不少大人物,其中不乏各种二代。见着国公夫妇时,也不觉得他们有什么。但眼前这个少年人,气质是真好。现代他见了这种的……他就有多远滚多远。人家不给眼神可不敢贸然靠近,这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

    “祖母。”敖昱对老太太行礼。

    老太太点了点头。

    老太太一直以为,她喜爱熙儿因为这孩子是长子的儿子,但在孩子被换的明确证据面前,老太太说出口的却是:“杀了那一家子!熙儿的身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她无所谓那个有正经血缘的孩子,她只要她的熙儿好好的,日后继承国公府的一切。

    甚至事后冷静下来,她想一想,依旧满心满眼地都想着杀了越家一家子。

    但御鳢一一列举了这些年国公夫妇做的蠢事,且对老太太道:“祖母,我爹要外放了。我尚且年幼,当不得家,家里要出事的。”

    老太太看着这个大孙子,四年了,他看似再无动作,但老太太清楚这才是问题所在——他将上书房按得无声无息了,皇太子可是也在的,到去年一共七个皇子都进上书房了,都以为要闹一闹的,可依旧没有大动静。

    日日喧嚣才该是正常的,“该明白”的都明白,这情况有多吓人。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大郎当时说的话,可不是“国公爷要出事”,而是“我要让陇国公府出事”。

    “祖母,若是旁的时候,大伯、大伯母的行事我也就忍了。可现在这时节,外头越来越凶险,他们却一个劲抽自家的墙,我如何能忍?”

    老太太沉默了,原本不让二房分家,因为陇国公这名头有名无实。京里就剩下一顶高帽子的破落户还少吗?偏他还找了个宋夫人那样的。

    老太太当时点头,因为她看见了长子眼中的邪劲,她很清楚,若不点头,母子情分就断了。民不民女的也无妨,既然有个聪明劲勾搭了国公,日后该也有聪明劲学会做个掌家大妇。

    结果老太太完全想错了,这宋夫人的能耐全用在把颛孙恬仁攥紧上头了,其他的事情,学归学,却全都学得很“别扭”。还常常借机卖惨,在颛孙恬仁面前说小话,说老太太和妯娌的不是——所以当年老太太就前两个月带着宋夫人出去交际,后头就让她自行其是了。

    老太太恨自己把大儿子管得严了,丁点儿的内宅手段就给他骗得结结实实的。更恨宋夫人,外头人都嘲笑她是个小家婢。不是小家碧玉,也不是小家妇,是婢。老太太最近几年都只和邻居交际,实在是丢不起那个脸。

    没二房,没郭夫人,国公府早都让宋家搬空了。

    她知道二房的委屈,全京城都知道,就大房日日埋怨二房夺了他们的风光。

    过去她能装聋装瞎,可如今,就如大孙子说的,不能装了,时候不对了。颛孙家比往日荣耀了,也凶险了,继续让老大折腾,不只是公府没落的事情,是抄家灭族。

    “大郎说得对,两家分开……对谁都好。”所以她拿出了国公的印鉴。

    “祖母大才。”敖昱给老太太行礼,老太太虽私心太重,但一步一步下来,在大事上未曾出错,委屈二房也是对国公府好,且早年间,“陇国公”这个招牌对颛孙恬义在兵部也有不少助力。若非大房太废物,陇国公府都能飞上天去。

    因此,敖昱才没有算计老太太,而是摆开事实与她商议。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有老太太作为同盟,事情会顺畅简单许多。

    “照顾好熙儿。”

    “不瞒祖母,熙儿是要跟着我爹外放的。”

    颛孙恬义请旨外放,这是许多人还不知道的事情,熙儿竟然也要被带走。

    老太太愣了一下,脸上不舍明显,却终于淡淡笑了一下:“对他好,是对他好。”

    陇国公府世子被换,这是大事。风浪且得翻腾上几年,让他远离此地,安心学文习武,日后自己挣功名,这才是对他最好的——不过……这也是老太太不知道越熙是要直接上战场,否则当时得掐死敖昱。

    谁不知道这孩子就是给换了吗?但圣旨写定了,你还在这里一脸委屈地嚷嚷,这就开始找死了。

    老太太对敖昱点点头,问他:“可都安置好了?”

    “好了。”

    “那便好,无需在外头杵着了。”老太太朝那一家三口点了点头,却依旧看着敖昱,“我那儿又收拾出了些东西,一会儿你们找人过来抬。”

    陇国公叫嚷道:“娘!那都该是我儿的!”

    老太太连个眼神儿都没给他:“另有些人手,我这儿的几个老绣娘,我一个孤老婆子也穿不得许多衣裳,都送过去吧。厨子、花匠、木匠……当初都是给熙儿找来的,都带走吧。”

    “是。”

    老太太故意在今天,在此时此刻说这些的。否则私下里送过来,吩咐一声也就罢了。宅子的下人没有敢多嘴的,大房知道这些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老太太已经在准备分家了,虽大房早就乐意分了,只是添些助力,让他们更乐意。且也算是给大房最后的机会了,他们若是因不满而奋起……算了,这应该不可能。

    越寒殇看着这一幕,有些感慨。这事儿倒是前世也发生过。

    人养条狗养了十几年还会有感情,狗突然送走,给带点东西,理所应当。毕竟假公子当年也是婴儿,他虽然是获利者,可什么都不知道,如今也同样是受害者。可站在前任的角度,是真刺眼。凭什么占尽了他人生好处的人,却继续因为他父母犯下的罪过,而过着被千娇百宠的日子?

    原主本来心理就不太健康,可不就更不健康了吗?

    越寒殇心口的酸涩与冰冷因此情此景也越发重了,某些冲动让他想站出去质问咆哮。但越寒殇忍住了,这自找死路的傻事绝对不能干。

    “大郎,你如何处置的越家?”陇国公问。

    “母亲已为越家在外添置了宅院……”

    “大郎!”宋夫人再次忍不住了,“那越家分明是——”偷了她的乖儿子的。凭什么还要花家里的钱给他们买宅院?京中的地价,巴掌大的院子也要六百多两银子,稍稍大一些,便是要几千两了。

    老太太闭眼,说小家婢可真是一点都没冤枉她。

    “怎么?要去御前告状?”敖昱面无表情反问,宋夫人被吓了一跳,赶紧闭嘴了,“祖母,越家已安置好了,小月亮还住我那儿,什么时候想见,什么时候您来叫一声,他就过去看您。祖母放心去歇息吧。这里的事情有我呢。”

    越寒殇:“……”记忆里这位大哥哥也没刚到这地步啊。

    老太太道一声“我向来是放心你的”,赶紧让芳大姑搀着她走了。

    “大郎,殇儿才是你弟弟!”目送老太太离开,宋夫人着急忙慌推了一把越寒殇。

    “自是明白。”

    “你让那假货将伴读的差事让出来!”

    “陛下亲自询问过四殿下,这事儿是四殿下拿的主意。”敖昱道。

    “怎么能如此……”

    越寒殇忽然发现,宋夫人貌似也不是一个明白事理的对象,又或者她现在是过于激动——所以,宋夫人和假公子的母子关系,其实不太好?可老太太又与假公子十分亲近,二房也是,国公府的情况,比记忆里的可是要复杂多了。果然原本的五年错过了许多事。

    陇国公也道:“大郎,伴读的名分不给,那假货的财物,该给我们吧?我指的自然不是老太太给的,是那些给陇国公独子的礼物,尤其多年来宫里的赏赐。”

    “不合他规制的东西,稍后都会送来。但近些年宫里的赏赐是按照伴读的身份给的,和府里无关。且多是端妃娘娘指名赏赐的,也与堂弟无关。”

    “行吧……”陇国公恨得牙痒痒。

    越寒殇:“……”

    不只宋夫人怪怪的,这国公也不对劲啊。

    “大伯、大伯母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宋夫人咬了咬嘴唇,没有多说。国公道:“请塾师的事儿……”

    “熙儿不是在族学上课的吗?您要请也可自己请。”

    国公:“可否让他到前院跟你弟弟们一块儿上课?”

    “‘多事,族学里的宋先生与方先生都是极好的,这是白花公中的钱财。’”敖昱道,“这是当年大伯‘训斥’我娘时说的话。那两位先生都是我和我父亲找的,没花公中的一文钱。”

    国公:“你!人人都说你忠烈有节,你如此与长辈说话,就是这样有节的?”

    “那您去外头嚷嚷吧。”

    国公:“……”

    “大伯、大伯母,明日册封的圣旨就要到了,还请早早教导堂弟礼仪,若无事,御鳢告退了。”

    “大、大哥哥!”越寒殇,现在叫颛孙御殇了(拗口得厉害),主动开口叫住了敖昱,“终究是大哥哥找我回来的,谢谢。”

    主角看了半天戏,越看越明白原主的记忆问题很大。这不是“大哥哥颇有才干,一家子都对其十分信服”,这是“国公夫妇家中无权”。

    因为老太太?不,老太太对大哥哥也是很客气的。

    没系统,没异能,也就记忆强点,唯一的金手指是了解部分过去。这下可好了,过去不但做不了参考,反而很可能是把他陷入误区的陷阱。

    本想着先苟一段时间,各方面都发育一下再做打算,但眼看着敖昱要走,御殇变了想法,至少得给这位家里的当权者一个好印象,另外,试探一下。

    “客气了。”敖昱点了点头,与国公夫妇拱拱手,抬脚走了。

    御殇:“……”没否认,还真的是他把自己找回来的!他有前世的记忆吗?他这么干是为了什么?

    另外,御殇倒还是发现了好事——这家该是对表现异常的孩子,宽容度很高?他要是一直演个胆小怯懦的孩子,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转变。

    “母亲,到底大哥哥是如何发现的?”

    “你也不用谢他。”宋夫人第一句竟是这个,“他就没安什么好心,两个伴读都给扒拉到二房去了!越家人此后可是他家的忠狗了!”

    御殇此时越发觉得自己被骗了,宋夫人太不对劲了。

    国公把他拉过去了:“确实无需谢谢二房,他们说是有管事的在那边办事,无意中遇见了当年给你接生的稳婆,因而这才发现你身份不对。但经过这一遭,谁都会说你身份存疑,我儿日后的路难走了。这可真是,还不如……”

    虽然他把过去的教养扔了大半,总归还是有点的。就是他最后那半句话,完全是多余的废话。

    当说半截就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了吗?

    假公子是已经挂了号的皇子伴读,且与二房关系融洽,又得老太太宠爱。御殇初来乍到,谁都不认他,且之前十年接受的也都只是乡下私塾的教育。

    “哦,我的意思是,还不如说当年你生了一对双生子。”国公又找补了一句,但还不如不找补呢。

    御殇不说话了,他是真觉得被坑了,被……前任坑了。

    因为陷入沉思,在去安荣堂的一路上,他甚至没来得及多看两眼这正品的私家园林。

    陇国公也准备学二房,正好这次老太太没拦着,他就能把孩子放在身边养了。安置御殇的时候,他特意又叮嘱了两句:“殇儿心善,但可不要对二房的人怀什么感激之心,他必是不安好心的。”

    宋夫人更是道:“二房从上到下都是属耙子的,有好东西便尽数搂进自家的宅院里。这回不过是歪打正着做了一件好事,查出了我儿的下落。委实无需惦记他们的什么恩情。”

    这两人说着说着,起了兴致,开始你一句我一句数落起了二房的不是,直到两人饿了,这才叫了晚膳。吃饭时,那两人只顾着彼此。他营养不良个子小,坐在那够桌子都困难,还好有仆人侍奉,否则这顿饭就只吃白饭了。

    然后……他们就让他去睡觉了。

    “爹、娘,不是说还要学规矩吗?”御殇硬着头皮问。

    电视上的圣旨,跪一跪就完了。可电视上的小辈还得对长辈十足恭敬,任打任骂呢。他觉得那大哥哥当时多提了一嘴,应该是真要学一下的。

    “不是安排你去休息吗?顺带着就把规矩学了。”国公挥挥手,眼睛已是只盯着宋夫人了。

    都这样了,御殇当然不能不识趣,只能告辞离开。

    本以为提前五年回来是好事,如今看来是他天真了。前任回来时已是十五了,且是被当成失而复得的双生子接回来的,当时身边总有一个假公子在,几乎没有与国公夫妇的私下相处。

    前任的记忆里,这一对儿爹娘的滤镜至少得有八百里厚,现在,御殇心里,滤镜破碎的渣滓扎得他浑身都哇凉哇凉的。

    大哥哥对这两位这么不客气也是应该的。恋爱脑无妨,但也得有脑子啊。

    原本,他给自己设计的路线,是好好学习,讨好父母、讨好老太太,站稳国公府,对抗大哥哥。此时此刻,他只想给自己两巴掌,他还以为国公夫妇才是国公府的最大实权人物,大哥哥有权力,因为他是家族长子,得到了国公夫妇的喜爱,且假公子骄横,国公夫妇希望大哥哥护着自己的儿子。

    全不对啊。

    总算,伺候他的奴婢还算尽心,他从奴婢嘴里得知了部分国公府的情况。国公本人确实有爵无权,府里的管家权一直在二房郭夫人那儿。下人一个劲说各种不公平,什么老太太偏心,外人踩高捧低等等。

    但御殇很清楚这些话实际上是什么意思——陇国公夫妇是一对儿废物。孩子都这么大了,有着国公的最高身份,还一点管家权都抢不过来,不是废物是什么?

    当御殇正在思考着如何改变自己未来的发展路线时,敖昱和小月亮正在整理行李。虽然距离小月亮出发还有至少两三个月的时间,但这一出去就几年,且小月亮的年纪原因,该准备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唉,你回来时,就没有总角了。”

    小月亮默默站过去,敖昱笑了,摸摸他光洁的额头。可可爱爱的小月亮,最这么宠他。

    次日一早,圣旨便到了。小月亮继续在房里睡觉,其余一大家子出了门。

    陇国公夫妇穿着寻常衣裳出来接旨,老太太咆哮道:“滚回去换大衣裳!”

    夫妻俩这才注意到,二房连敖昱都穿了一身绿袍官服(六品伴读),二房庶子们竟也都出来了,都是规规整整的书生蓝衫。除了两房人外,有许多颛孙家的亲眷也已到场,有官职在身的都穿着官服。

    “弟弟留下。”敖昱走过去,站到了御殇身边,“你站到我前方半步。”

    “谢谢大哥哥,谢谢。”

    等了小半个时辰,那俩才匆匆回来——陇国公的服饰好办,国公夫人的头可是个大工程。

    然后再将小厅里等着宣旨的大臣请出来,一群人跪迎,跪完之后,老太太道:“祠堂引路。”

    陇国公这时候还是懵逼的:“怎、怎么要开祠堂?”

    来传旨的不是太监,是礼部的侍郎。他事先也知道这位陇国公不着调,可没想到不着调成这样。

    这不废话吗?册封世子,册封完你得告祭祖宗啊。

    ——圣旨也分三六九等,最普通甚至不需要跪拜,站着躬身行礼也就罢了。

    还好,祠堂门口已经安排下了供桌香案,显然不是陇国公安排的。

    一群人按照身份站好位置,礼部侍郎举起圣旨,众人立刻跪下,三拜九叩。

    然后,在香炉的袅袅青烟中,众人跪听圣旨。

    御殇一句都听不懂……两眼茫然,突然,没声音了。他正想着要不要“万岁万岁万万岁”时,被戳了一下:“说‘臣领旨’,把手抬起来。”

    “臣领旨!”御殇赶紧高喊,他不怕这位大哥哥这时候陷害他——傻子吗?一家子都跪在这呢,他出事了,都跟着倒霉。而且,还有谁比那对爹妈更能坑人吗?

    “继续抬着,别动。”

    上边继续说他不认识的话了,等等,这次“颛孙御殇”四个字,他听懂了。

    举得两条胳膊开始摇晃时,那道圣旨终于被放在他手里了。

    “举着,说‘臣谢恩’磕头。”

    “……”举着圣旨叩头?高难度动作,但想着做不好会被砍头,他做出来了!

    “继续磕头。”“谢陛下恩典,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家一块儿,三跪九叩,御殇觉得,他上半身都不是他的了,浑身肌肉都已经僵死了。然后敖昱把他托起来了,他刚想把手放下:“抬着。”

    “!”本以为接了圣旨就没事的御殇,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

    接旨只是开胃,祭祖才是重头戏。

    他后半程完全是被那位大哥哥拽腰带扯领子,跟个木偶一样完成全程的。他要是知道流程还不至于这么难受,可实在是彻底的两眼一抹黑,晕头转向地不停磕头,磕到后来,他直接哭出来了。

    第148章 (捉虫) 人工智障

    148

    御殇活了几十年了, 上小学后就没这么狼狈过。工作后,更是万分注意自己的礼仪与仪态,此时此刻, 他知道自己一定哭得很丑。毕竟他能感觉, 自己鼻涕泡都哭出来了。

    可必须得坚持, 一定得坚持。

    流程结束,观礼到最后的吏部侍郎对颛孙恬义拱了拱手,似笑非笑地走了。

    御殇站在那, 胳膊腿都疼, 还想吐。可他抿着嘴,强忍着。更倒霉的是, 胸口的阴冷感重新变得强烈了。他不只想吐,他还想号啕大哭。

    ——前任把自己坑死了,这是还想来坑死他吗?这时候必须笑啊,骨头折了也得笑。

    御殇全部的精神都用在忍耐不适感上, 根本没空去观察别人。亲戚们还得留下吃顿饭, 不过他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尤其是年纪大的。

    陇国公看着亲戚的脸色, 先嚷嚷:“二弟!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颛孙恬义:“大哥,册封世子,这还要我怎么告诉你?”

    “我被册封的时候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我哪儿记得那么多?”

    这话御殇还是听清楚了的,因这句话太不是东西, 御殇甚至精神振作了一些, 化难受为愤怒,把所有现代知道的脏字,都在肚子里给颛孙恬仁这个名字上滚了一遍。

    身边的依靠突然消失, 正在肚子里骂的欢的御殇直接坐在地上了,他这才反应过来,是那个大哥哥一直扯着他。周围一片惊呼,也都是为了这位大哥哥,御殇回头,果然见他人也昏过去了,面青唇紫双眼紧闭的二房夫妇搀扶下去了。

    御殇胸口的块垒竟然消散了些。

    御殇:“……”虽然前任已经嗝屁,但御殇还是感觉到了对方的幸灾乐祸。人家帮你昏了,这也算报复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拿的是不是个反派角色了。

    陇国公特别高兴地说:“没能耐乱逞强就这样。”

    御殇额头青筋暴起,他错了,这是真父子,他强撑着站起来对老太太道:“祖母,是孙儿无能,让大哥哥受累了。”

    坏没关系,有点脑子啊。

    亲戚的脸色再深点,就能直接去菩萨后山看竹林了。

    老太太看着他,点了点头:“入席吧。”

    敖昱是真有点累,毕竟这些年没怎么动弹,在确定小月亮彻底抱不起来后,他连最后这点运动量都放弃了。

    御殇刚才累瘫了,还歪在他身上不动,他哪里有耐心继续架着他?更懒得跟亲戚吃饭,干脆装晕。

    小月亮已经醒了,哒哒哒从屋里跑了出来。看了一眼,脸上的焦急消失了。

    “爹娘,我就是有些过力,今日是族中大事,你们快过去吧。”赶紧让他和小月亮独处。

    “让你爹过去,娘陪着你。”郭夫人想也不想便道。

    颛孙恬义没有多纠缠,一听郭夫人的安排,直接起身走了。今日是宗族大事,他必须在场。

    “娘。”敖昱示意郭夫人把耳朵挨过来,“娘,我装的,我虽有些累,但不至于晕倒,只是懒得与他们应付。您快去前边吧,否则说不定要出什么事儿。尤其,我婚事……”

    郭夫人刚缓下来的脸色,立刻变了,斗志昂扬站了起来,小月亮适时道:“叔母放心,我看着哥哥。”

    血缘没有了,可称呼还是不变的。

    “熙儿在,我是放心的。”郭夫人摸摸他的头,匆匆朝前边去了。

    结果这一去,还真让敖昱给说对了,宋夫人正在那儿一个劲“我们家大郎”如何如何呢。差点没给郭夫人的鼻子气歪了。

    女眷自然是有自己的地方,宋夫人附近的,也多是族里身份足够的夫人们,毕竟都是郭夫人安排的座次,如今这些夫人都一脸尴尬,沉默不言。可坐在宋夫人身边正给她捧臭脚的,却不是该坐在这儿的人。

    郭夫人扬声道:“御殇是该赶紧给定下了,虽年纪不大,但有了世子的名分,这就算是顶门立户了。”

    正说得开心的宋夫人一愣:“妹妹来啦?妹妹听错了,咱们说的怎么是殇儿呢?殇儿还小呢,我正说大郎的事儿呢。他年岁也是不小了,姐姐现在都不给他房里……”

    “咳!”郭夫人以袖掩面,咳嗽了一声。

    刚才给宋夫人捧臭脚的两位夫人也在下面拽宋夫人的衣摆。

    刚才隐晦暗示也就罢了,众人以为她和郭夫人通过气了。如今看来,根本没这回事。那这就很尴尬,甚至有些膈应了,尤其想想今天的日子,更是格外膈应——这样的日子里,当着一群正装女眷的面,背着妯娌想着给大侄子屋里塞人?

    即便是捧臭脚的,也觉得这太臭了。真让她说出口了,今天这一桌子的,都得在家里躲上一两年,才敢冒头。

    那两位夫人赶紧站起来道:“快开席了,我俩便不在这儿打扰了。”她们不要脸皮地想送姑娘进来做妾,也是结好,不是结仇的。虽知道宋夫人缺德,没想到她缺德到这个份上。

    宋夫人神色有几分不甘愿,好不容易老太太乏了,今日不在,她想把这事儿敲定下来,又让二房给耽搁了。她当然知道这不是好事,就不是好事才要折腾呢。且今日来的都是族里的,郭夫人就算不乐意,碍于面子也得点头。

    就是……这两位夫人也太稳不住了,竟然一见郭夫人来便缩了。

    宋夫人在下面抓自己的衣裳下摆,她才是国公夫人,也该是颛孙家的宗妇,但老太太直到如今都不放权,放任郭夫人打压她的娘家,这妯娌倒像是宗妇。

    郭夫人已落座了。她一落座,立刻开席。

    其实就是赶巧了,却莫名有种万众恭候的感觉。谁是这里的当家人,女眷的地位,比男人的地位更分明。

    宋夫人微微低头,心中暗道:就该你有个病鬼儿子,造孽的报应。

    前院,颛孙恬义黑着脸,御殇也满脸黑,独国公爷高兴。

    大郎一被抬走,二房的庶子们也告退了。那时候陇国公就开始高兴了,世子册封,只他的儿子是主角。

    陇国公一时兴起,把御殇拎过来,让他背书。

    御殇那时候脑子还有点不清楚,且让他背的只是《论语》,这个现代的小学生也能背出来不少,他就直接从头开始背了。

    这只是个开始,且一旦开始,陇国公就不让他停下。他一闭嘴,陇国公就一直捏他肩膀,戳他脊梁骨。

    前任留在胸口里的块垒,竟然再次消减了,尤其是当有人称赞时,他甚至能感觉到胸口有暖流流过。原来不只是复仇,展示才华(丢人现眼)也能起到作用?前任(的块垒)都没看出来人家完全是客气吗?行吧,活命重要。

    入席了,终于不需要背诵了。御殇刚松了一口气,就听陇国公道:“其实大郎也好,小时候也挺会背书的,就是大郎的身子骨,唉……”

    御殇:为什么周围人都很正常,只有我便宜爹是个沙比?!

    昨天碎过一次的滤镜,今天竟然还能再碎一次。大哥哥刚才帮了你儿子,你这亲爹全程不在状态,外加失踪。

    御殇磕头的时候别人没帮忙,他在现代没有大宗族,但根据情况,能明白一些——祠堂能进去的人都是少数,二房庶子全跪在了外头,小辈就一个他,一个大哥哥。陇国公不过来帮手,二叔也不好动,就大哥哥因是同辈,还是长兄,所以名正言顺。

    幸亏大哥哥,谢祖宗才没问题。就算表面功夫,你也说两句谢谢吧。结果人家累昏过去了,你在这说风凉话?

    这依旧不是善恶的问题,你对自己的内侄尚且这么快就忘恩负义,你对别人会如何,这不是明摆着吗?坏人也不想与这种人打交道的,坏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乐意亲近注定会卖掉自己的人?

    颛孙恬义沉着脸,默默吃饭,宗族其他人也能不抬头就不抬头。

    陇国公吃喝好了,又开始让御殇背书:“你叔叔伯伯们喜欢听,多背。”

    “……”一边背书,一边被陇国公称赞的御殇,感觉到块垒消融得越发快速,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认知了——前任到底是真有病,还是他本性就这样啊?陇国公若是没有他现在的这高贵的身份,跟前任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

    然后就有人告辞了,御殇都觉得,客人离开时都像逃命。陇国公送客的时候,高兴地哼着小曲,御殇块垒融化了近一成,却觉得自己胃疼了。

    身份高的宾客差不多都走了,陇国公转身就要走人。

    跟着陇国公走出去两步,御殇惊了——陇国公根本没意识到今天的世子册封有多重要,等于这事儿完全是他弟弟操持的啊。没有这位叔叔,今天就唱空城计了。你刚才嘴了大侄子,现在甚至对弟弟也不道声谢?且这在场还有这么多人呢。

    “多谢叔叔。”御殇赶紧转身行了个礼,颛孙恬义对他点了点头,其他客人也多看了他两眼,御殇转头却见他爹一脸不痛快。

    父子俩走出几步,陇国公道:“你给他道什么谢?没的低了一头。”

    “儿子  下次不会了。”块垒又凝结了一小点。

    御殇再次在肚里骂街,总觉得要是真的彻底解决块垒了,就得换他本人抑郁了。

    总之,陇国公是挺高兴的,直到父子俩回到安荣堂,看见了哭哭啼啼的宋夫人。

    按照宋夫人的说法,弟媳在前边将她各种贬低打压,是没给她这个嫂子半点脸面。

    御殇:“……”

    便宜爹什么样儿,便宜娘的情况应该也是类似了,他直接怀疑宋夫人是找事了。不过刚因为便宜爹的训斥凝结的块垒,竟然又消融了,且还在消融更多——陇国公夫妇的称赞能消融块垒,但这俩倒霉一样有用。

    “没事儿啊,那些人捧他们的臭脚,还不是因为这聚会是二房办的?咱们自己也办不就好了?”

    “可是……”

    “殇儿回了家,又得封了世子,母亲必定不会像过去那样拘着你。”

    就这种捎带着的称赞,或者说肯定,竟也有用。

    宋夫人第二天就兴高采烈去找老太太了,陇国公则买了许多书,来让御殇背:“族学就别去了,反正大郎也没去过,你且在家里学吧。我小时候跟着的先生,反正也是日日让我背书的,我儿的天资,既然不能进宫当伴读,那也无需找那些没用的先生。”

    御殇还是很想找个老师的,他的记忆力现在极好,或许能试试科举这条路。但面对脑子不清楚的爹,他心知不能直说:“父亲,昨日大哥哥有些不好,咱们是不是该去探视一翻?”

    他想看看,能不能从二叔与大哥哥身上找到突破。

    “问他作甚?死了更好。”

    陇国公骂大哥哥,块垒消融get

    正说着话,宋夫人哭哭啼啼回来了。

    消融加速。

    说她如何被欺负,老太太如何不重视殇儿。

    凝结。

    然后,他就被这夫妻俩裹挟着,到了老太太的福禄堂,宋夫人直接把他朝前一推:“娘,殇儿回来了,咱们总得庆贺庆贺,让亲戚朋友都知道。”

    “昨儿个,亲戚朋友知道得还不够多?”

    御殇低头,昨天还觉得老太太是个顽固的老古董,今日方才明白,老太太才是正常人。

    “娘!”

    “要办也成,人手、材料都是现成的,你们能邀来四位正客就开。说好了,可得是有头有脸的来客,不能是随随便便的猫儿狗儿的。”

    所谓正客,就是宴会上压场子的客人,是宴会的上限。接下来的几天,御殇就看着这对儿便宜爹妈疯狂写帖子,然后这帖子要么石沉大海再无回音,要么就是人家派了个管事的过来婉拒。

    宋夫人天天哭:“都是我害了夫君与殇儿,我这民女的出身,处处遭人看不起。每年宫里宫宴都只邀老太太和弟媳去,如今想在家里办个宴,也无人愿来。”

    御殇就觉得自己胸口里的块垒仿佛神经病,因为宋夫人的哭泣消融,又因为宋夫人话里隐含的话凝结。不对,它根本就是神金。

    京里的官眷,平民出身的多了去了。毕竟,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吗。

    御殇都打探到了,宋夫人在刚进国公府的时候,老太太带着出去过,也独自参加了些权贵夫人们的聚会,可后来这种聚会就再没人邀请她了(发生了什么,可以想象)。她想在家里办聚会,管家权却落在了二房手里,没人没权,找老太太告状,老太太也不准。

    这聚会是办不起来了,御殇刚松了一口气,夫妻俩又带着他去找老太太了:“娘,珠晖堂该让殇哥儿住进去了吧?”

    “行。住进去吧。”

    陇国公高高兴兴就带着御殇去了,御殇也挺高兴。在老太太点头,神金一下子就消融了整整两成。这也是前任的一个巨大的心结,整个国公府珍之重之,捧在掌心供奉雕琢的珠晖堂,永远都是属于颛孙御熙这个假公子的。他只能在求见得到允许后,进去看一看,喝一杯茶,可后来,假公子直接无视了他的求见。

    御殇:可以理解……那位假公子。谁都不乐意自己家里进一个到处摸到处看,酸话不停,还指桑骂槐的家伙。

    且御殇在安荣堂的厢房,住的快疯了。这俩一想起他来,无论他正睡着,还是正洗漱,都得把他拎到跟前去,弄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

    他也看明白了,陇国公是让亲娘小时候给宠傻了,长大了之后,依旧有亲娘和亲弟弟担着事,他不是二百五,他是彻底被宠傻了的人工智障,这种人他在现代也见过。

    可进了院子,陇国公就不高兴了。御殇的神金也又长起来了。

    陇国公对这院子的印象,保留在五年前。神金的记忆,则是前世颛孙御熙贵为陇国公世子,全府皆宠。无论谁的记忆,这小小的院落,都该是如它的名称一般,明珠耀耀,华晖煌煌的。

    但实际,小月亮已经离开了这院子将近五年,虽还有几个粗使的仆人住着洒扫修缮,里头该搬走的东西早搬走了,花坛子的奇花异草也没了,甚至假山怪石都能看出被挖走了一块儿。只荷塘月色的影壁还能看出几分当年的精巧。

    御殇只是有几分遗憾,见不着曾经院子的盛景,但现在赶紧离开俩人工智障最重要。

    想当初,他在来时的马车上,甚至还雄心万丈,以为凭借自己的才智,复仇易如反掌,还能多少有一番事业,现在……他只想好好活着。

    苹果醋摸下巴:奇怪,为什么大黑鱼现在对付的是陇国公夫妇,主角的气运值反而在减?

    原本三比七,现在大黑鱼这部分靠近三点五了。

    算了,反正大黑鱼棒棒哒!

    刺激陇国公的不满,寻求分家,现在是颛孙家包括老太太在内,所有人的想法。只有那一家三口不知道,其实这事要是二房提出来,他们应该会很高兴,但为了避免以后少闹腾,所以只能让大房自己提。

    真让敖昱和小月亮挂心的,是大妹妹的婚事。

    过去身边女孩儿的婚事他们都是不插手的,该怎么样自己折腾去,但这世界确实与众不同。

    被郭夫人问到的时候,敖昱道:“儿子还真想起来一个人——牛万涛。”

    郭夫人对这个答案十分意外:“怎么是他呀?”

    当年“四伴读中泻药,二殿下亲谢罪”后,英王给牛万涛撑了腰。之后,康定伯看上了个小歌女,却中了仙人跳,让人给打了一顿。外界传言,他那儿给伤着了……

    有大半年的时间,伴读们轮流跟着牛万涛回家,然后当着康定伯的面,邀请牛万涛去自己家玩。

    后来又出了些事,康定伯遣散了许多妻妾,两个年长的庶子给了银子,分出去单过了。到如今,康定伯府总算是安稳下来了。

    可这家子,实在不是良配,嫁过去就一堆烂摊子。

    敖昱道:“因为嫁过去就能掌家。且,牛万涛还算记恩。不过,这只是儿子的想法,还得看您和爹的想法。”

    “嫁过去就能掌家……”这话戳中了郭夫人。

    男人说女人不爱权,这是放屁。女人同样很爱权,但身份所困,只能爱家里的权,这才有了后院之争。夫妻恩爱很重要,但以郭夫人的经验,在大家族里,女人能稳稳把持掌家权可比恩爱重要多了。

    英王和四皇子的伴读都不错,但四皇子的伴读,除了越熙,年纪都大,其他四个都成亲了。敖昱的同伴,梁思远也成亲了。

    郭夫人相中的,本来是程念先。

    “安定伯家的呢?”郭夫人还是想再问问。

    敖昱道:“程念先虽为文人,却颇为义气。”

    郭夫人一听就明白了,颇为义气,就是“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吗?

    顿时绝了让大姑娘嫁过去的想法,三个姑娘都是精养出来的,早年间还有些畏怯,现在一个比一个刚烈。这样的嫁过去,“衣服”能把丈夫带着手足一块儿抽死。

    “徐浅?”志国公徐家家风极好,国公夫人,郭夫人也见过数次,为人豁达爽朗,治家也有一套,徐浅性子也好。

    “徐浅更偏男色。”

    这个世界,也有同性婚配的,不过那是中下层。名门大户里,尤其继承家业的,就算性别男偏好男,也得娶妻生子,然后你想怎么玩儿随你。但这种的也得事先彼此清楚,姑娘嫁进去不只是生孩子,也是要直接掌家的,且也只能低娶。

    “……”这也是得让大姑娘抽死的,“这话出你口,进我耳,娘是不会外传的。娘也看中了几家,勋贵、文臣、武将,都有。帮你妹妹掌掌眼。”

    能拿出来的,就是家族都没问题,可联姻的。

    “是。”敖昱接过来,跟小月亮一块儿翻了翻。

    郭夫人准备的这都是筛查了几次的,颛孙恬义也点了头的,只其中两人私德有些问题,其余的都是不错的婚配对象。两人对视一眼,先去找了大妹妹。并不瞒她地讲了众人的优劣。

    本来大妹妹当年就是最能说的一个,虽然说错了,可至少勇气最足。

    此时大妹妹的眼睛在名单上扫来扫去,最终是咬牙道:“我想见见牛公子。我想掌家。”

    第149章 (捉虫) 拐子

    149

    郭夫人选的是好, 其中多数对象都是上下皆全,且家庭和乐安稳的。敖昱也对大妹妹讲了,这几个男子或开朗或温和, 都是不错的性子。相比他们, 牛万涛会有些阴沉, 做事有时候也不是很妥当。

    “大哥哥,我……不想被娇宠着。”

    四年前的她,不会看牛万涛, 会觉得康定伯这种人家过于吓人了。如今却反了过来, 她觉得被层层叠叠的长辈和丈夫宠爱,裹在一个小院里, 才吓人。

    家里有女性长辈的好处,就是她们能带着后辈进入新的圈层。可大妹妹自然是不需要“外人家的长辈”的,郭夫人会带她。且她出嫁之后,会有很多姐姐妹妹主动找她, 她们都是郭氏姨母们的女儿。

    即使她是庶女, 她和郭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但只要她乖乖叫郭夫人一声娘, 她为家族出力,家族的关系网也会拽上她。大家族的女儿不愁嫁,原因可不只是丰厚的嫁妆, 与大家女的家教。

    敖昱再三确定,大妹妹也再三点头。

    然后敖昱就和小月亮就出来了, 约了牛万涛到酒楼里, 问他:“可想见见我大妹妹?”

    居移气养移体果然是没错的,牛万涛当年初见给人一种脏兮兮的猥琐感,如脸上糊了一层黄色的油膏。现在却全没了当时的感觉, 肩平背挺,脸上虽然长了几颗大痘,但也让人觉得是少年人的活力,该有的。

    此时听敖昱一问,牛万涛脸上的痘痘顿时更红更亮了:“我、我家里……”

    他年纪到了,又是英王党,可迟迟未曾定下婚约——他爹和继母倒是想,幸亏伯府老太太在这件事上把得严实,否则真不知道要给他娶个怎样的。

    他也想娶得佳偶,可自家的情况自家知,现在的情况,他能娶个过得去的就行了。是真没想过颛孙大郎的妹妹,京里谁不清楚颛孙家的家教严格?庶女差什么了?陛下也曾探过颛孙尚书的口风,想为儿子求娶,但人家当场就给推了。

    可没人说颛孙家贪得无厌,因颛孙家毕竟是庶女,嫁皇子只能是侧妃,众人都道侧妃是委屈了人家姑娘。颛孙家这三个姑娘,是真真的一家有女百家求。

    尤其大姑娘,寻常人家为了后头妹妹们嫁得好,大姑娘必然得是教养得最好的。颛孙家的大姑娘,必然是合格的当家奶奶。

    “你本不是首选。”敖昱道。

    “大郎……”牛万涛一激动,却见敖昱对着他摇头,便明白给他这个机会的,不是敖昱,是人家姑娘。自然不可能是什么一见钟情之类的,“我祖母说了,她也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我母亲也说,她是小家出身,到了如今却还闹不清楚这些家事,日后也是要委屈新妇的。”

    他家里也就这点与众不同了,康定伯府在产业上还是有些东西的,他爹虽然好色,可不是冤大头,在产业管理上也还算听祖母的话,且从不曾让那些莺莺燕燕的家里人插手,这也算是康定伯唯一的优点了。

    “嗯……不过先说好,你娶了我妹妹,就别想有别人了。男女都不成,否则就合离。事先签好了文书,合离的时候,若有子女,姑娘让我妹妹带走,儿子你乐意要就自己养着。”

    “我不要别人!不要别人!”牛万涛赶紧摇头,“……您看我家里那个样子……我这辈子就要一个,就、就守着一个……”

    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别管是真是假,这就是个态度。他此时的模样,顿时又有了当年讨好二皇子时的模样,毕竟童年时养成的性子内核,四年时间很难彻底掰过来。

    小月亮挑眉,问:“牛兄,事情怎么样?”

    谈起正事,牛万涛立刻抹了眼泪:“没问题!一定没问题!”

    “辛苦牛兄。”吃了一顿饭,三个年轻人就散了,“这个月十二,城外蓝拓寺。”

    “是!”牛万涛离开的时候,脚底下看着更有劲儿了。他得赶紧回去办正事,且要整理一下家事,但跟颛孙家大姑娘的事情却不能说,夜里睡着都得睁着一只眼,莫要坏了大姑娘的名声,也得防着他爹使坏。

    敖昱和小月亮手拉着手,一块儿去瓦舍逛街。

    “还能吃吗?”敖昱站住脚。

    小月亮点头:“能。”这必须得能。

    “出发!”

    两人在一家包子小店的街面桌椅上坐下,就没再站起来。小二不时过来,给他们添上新的小吃——都是这一条街上的,他们这儿能点“外卖”。

    敖昱早吃不下去了,小月亮依旧在狂炫。那小二每次过来都忍不住上下打量小月亮两眼,不明白他这么大点的少年人,吃的东西都装到哪儿去了。

    “我都觉得我这辈子有四个胃。”小月亮吃着外脆里软的炸面果——街上一共六家卖炸面果的,却口味模样都不相同,甜咸都有,豆沙、蜂蜜、果馅、菜馅、肉馅、纯面各一。敖昱在旁边正给一条清蒸鲫鱼摘鱼刺,雪白的鱼肉堆满了一汤匙,就用小勺浇上佐料,喂给小月亮。

    小月亮可以把一天时间都用在吃饭上,神奇的是,他的体重暴涨,身高却以蜗牛的速度向上爬行。因为,这个就是这个世界小月亮的异样。

    敖昱【体重?】饭量很好,敖昱做饭喂饭都很开心,但这个体重实在让敖昱纠结。

    苹果醋【身高。】

    【体重正常?】敖昱都惊了。

    【以他这个世界的特殊体质来说,体重正常。嗯,很正常。】

    【……】

    原著里的颛孙御熙也是俊美、精瘦,越家世代攀山寻药积累下来的好体魄,与世家精养的底蕴,都汇聚了他一身。原著里,甚至颛孙御熙和颛孙御鳢这对兄弟的风头,一度盖过了原主。反派太迷人,作者完全是靠给主角狂加金手指,收小弟、收美女,才获得了最后胜利。

    “大郎啊!你怎么在这儿啊?!”突然有个婆子冲了过来,帕子一甩,刺鼻的香粉味儿,让敖昱立刻闭嘴咳嗽,可他根本不认识对方。

    又有两个高壮的男子要去抓小月亮,站在旁边的小二举着胳膊“哎!”了一声,却是两声惨叫,两个男子一个捂着被戳进筷子的眼睛,一个捂着被掰得反折的大拇指,先后倒在了地上惨嚎。

    婆子眼看不好,转身就要跑。却感觉后腰一阵大力传来,她直接被撞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再难起身。

    兔起鹘落,瞬息之间,敖昱咳嗽还没停,小二举起来的胳膊还没放下,若非那两男一女都倒在地上,真让人以为刚才发生的是梦幻。

    “大哥哥!劳烦这位小二哥,打一盆清水来。”

    “大公子!小公子!”又有一群家仆打扮的男子突然冲了出来。

    孙诚节吓得脸色发青,赶紧递上敖昱随身的药物,敖昱捂唇咳嗽,抬手摆了摆。

    地上两男一女都给捆绑结实,塞住嘴巴,按着跪在地上。又有下人礼貌恳请周围路人做个见证。这是绑票或拐骗,路人们有不想担事的就跑了,下人也不阻拦。也有急公好义,比如那位小二,或看着这两个少年人气势不凡想搭个人情的,仆人们不问原因,都一一谢过,请到一边喝茶先歇着。

    小月亮和敖昱两人手一握,眼神一对,都有了计较。

    “快将大哥哥送回家去,孙诚节!进宫叫太医!”小月亮一把拽下敖昱腰间玉佩,塞给了孙诚节,敖昱此时咳嗽得越来越厉害了,孙诚节赶紧跑进一边巷子里,再出来时却是骑着马的,也有仆人匆匆忙忙赶着马车到了跟前。

    “你们主家是哪家啊?”眼看着年长的哥哥给抬上了车,便有人问。

    仆人虽忧心忡忡,可还是答道:“陇国公二房。”

    “兵部尚书家啊?”“刚抬上去的不是颛孙家大郎吧?”“听说颛孙大郎体弱……”

    仆人都有些意外,他们大公子原来名声这么大?

    京中勋贵不知多少,几辈子的京里人也就只知道前头的几个,提陇国公二房,是真没想到他们立刻对上是谁了。

    其中两个书生打扮的还流露出几分激动与真切的关心:“人贩子太过缺德!”“对!太缺德!”

    此时又有马车和几匹马被拉了过来,小月亮道:“去宗人府!”

    此时巡城兵马司的巡逻士兵与衙门的捕快都到了,一听他这吩咐,两边人都愣了。巡城兵马司的一位小校站了出来:“这位小爷,不过三个拐子,虽是伤了您家的公子,却也还没到劳动宗人府的地步。”

    小月亮道:“我大哥哥是二殿下的表哥,如何算不得皇亲?寻常拐子如何敢对官宦子弟动手?况且……往日巡城兵马司与京衙的捕快都是能缩就缩,如何你们这次来得这般快?见着热山芋要脱手,竟还上赶着抢活?”

    他还未曾变声,稚嫩的童音响亮清晰,让周围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前两句话老百姓听得有些不舒服,但也都是事实。人家就是皇亲国戚,且京里的拐子眼睛都毒,即便是对大户人家下手,那也得挑地方挑时间,哪里可能这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干的?后两句话就是所有人都认可的合理怀疑了,这些衙役在多数事件上,都是能躲就躲的。

    这次来得可真是太快了。

    “小公子,您这话就有些强词夺理了,怎么我们忠于职守,反而成了罪过了。还请把人赶紧交出来,您也能快回去见那位大公子不是?”

    小月亮突然一脚踢在了旁边包子摊的条凳上!条凳直接飞了起来,正正好好拍在了小校的脑门上,这一脸不耐烦的小校哼都没哼,便闭眼倒了下去。小月亮飞身窜到了他跟前,呛啷一声,把小校腰间佩刀抽了出来。刀光一闪,刀鞘也从小校腰间掉了下来,被小月亮脚尖一踩飞向半空,让他左手接住。

    一手钢刀,一手刀鞘,冲进兵丁与捕快人群的小月亮,就如乳虎入羊群。

    不过眨眼,地上已经倒了一片。

    “全捆上!一块儿送宗人府!”

    “啊?是!”

    围观群众忍不住有人鼓起掌来,刚才那一幕真比大戏都好看,干脆利落,精彩异常。

    有后来过来围观的忍不住问:“这谁家的小娃娃?”“说是兵部尚书家的。”

    “了不得啊。”“虎父无犬子啊。”

    宗人府的宗令是信王,皇帝的同胞弟弟,这位信王除了是宗令外,还在吏部挂职——在那儿办差,但没官职。宗令除非特殊时期,否则就是个闲差,只是代表帝王的信重,因此,信王多数时候都在吏部待着。

    “王爷?”吏部的官员今天有点奇怪。一般没大事儿,晌午用饭前信王就回王府去了,可今日这都过了晌了,官员们陆续用饭回来了,信王还在这儿待着。难不成是有大事了?

    信王不是不近人情的傲慢人,有人问,他便道:“孤今日一早起来眼皮就止不住地跳,孤再待会儿。”

    话音刚落,就有官员跑进来了:“出事儿了,颛孙大郎让人当街给打了!”

    “嘶!”一片抽气声。

    各个衙门都有几个包打听,他们的话一般只能信三分,但只是三分,该也是颛孙大郎出事了,那事情也就够严重了。颛孙大郎是谁?英王党的军师。有这个身份放在前头,他兵部尚书长子的身份,都不够看的。

    别看他年岁不大,又身子病弱,无法科举,可这不妨碍颛孙大郎的名声在“暗地里”响亮。甚至,即便发生了意外,颛孙恬义没了,这位颛孙大郎无官无爵,却依旧能把家业撑起来。尤其,最近英王可是要正式开府了……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被人袭击了?

    没过多久,更确切的消息传来了。

    大郎带着他那个假公子的弟弟,在外头吃饭,竟遇到了拐子。弟弟没事儿,哥哥不知中了拐子的什么药,人倒下,起不来了,太医已朝陇国公府去了,颛孙恬义也匆匆赶回家去了。

    朝臣们交流着视线,虽这兄弟俩上街的事情,乃是突然决定的,但没人相信这是巧合。

    这两个少年,众人都见过,姿容俊秀,仪态卓绝,乃是京中勋贵的翘楚。即便微服,一看即知不是寻常人,且小的也有十岁多了,这个年岁的大户孩子,已记事有主见,被强掠就养不熟,就不是拐子的目标。

    “王爷!王爷!”宗人府的兵丁来了,“王爷,颛孙家的小爷,把拐子、巡城兵马司的兵丁还有知府衙门的捕快,都送咱们衙门来了。”

    信王:“啊?”

    人在吏部坐,锅从天上来。

    宫里也都得了消息,英王和皇太子直接在候见室撞上了。

    英王身体力行地向皇太子表示了,什么叫目眦欲裂。若换个地儿两人遇见,英王可能得伸手打人了。

    两人刚被元烈帝宣进去,皇太子便抢先道:“父皇!儿臣那儿有几支紫参,都已送去了陇国公府。这些拐子委实猖狂,还请父皇务必查出幕后之人!”

    他比英王还急。元烈帝瞧了瞧太子,面色稍微好看了些,四年多下来,还是长脑子了的。

    英王阴沉着脸,太子这个做派,他却是半点都不信的。

    “颛孙家的小子,把事儿闹到宗人府去了。”元烈帝道,“大郎倒是也能算宗室,你俩若担心,跟着去瞧瞧也成。”

    太子:“儿臣遵旨。”

    英王:“儿臣一个去就行!”

    “胡闹!现在是在这耽搁时间的时候吗?你俩需兄弟携手,把这案子查个清楚明白。”元烈帝又道,“太医院去的是贺院判,方医官。宫里的药库也给他敞开,放心吧,他不会有事儿的。”有事儿也别现在死,务必得拖到这件事的余波过去,否则太子的名声就太坏了。

    英王跟太子接了旨出来,站在门口,英王拱了拱手:“太子殿下,臣方才失礼。”

    太子道:“二哥和大郎情谊深厚,孤甚为羡慕。咱们不如分开进行吧?孤去陇国公府,二哥去宗人府。若有事,二哥随时可让人来找孤。”

    英王略有些意外,他虽也担心大郎情况,但确实现在更想去查案,毕竟他又不会看病,此时去守着就是添乱。太子彻底将查案的事情放权给他,自己在陇国公府待着,英王也不担心他会做手脚——大哥平王都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太子说的是。”英王有几分相信,事情不是太子闹的了。

    两人再朝外走两步,就碰见老大了。老大过来就一阵“宽慰”,英王现在着急出去:“太子殿下,臣便先去宗人府了。”

    “二哥去吧。”

    英王继续朝前,老四突然从路边跑出来了。却没平王那样废话连篇了,英王对他点点头,兄弟俩前后而行了。

    太子对老大是真的膈应到家了,这家伙自以为聪明地各种暗示恭喜他,太子真想一巴掌拍死他:“大哥,孤急着办差,先行一步了。”

    他虽恨颛孙大郎,但真没傻到这个时候动手杀人。

    正经的英王派还只是一群孩子,如颛孙恬义这样的人物名义上归位英王党,实际就没真站位,他如今还偏一位直臣。与颛孙恬义亲近的官员,也大多如此。因各自身份“有偏向”,可还未曾成党。

    皇太子的派系却已经初步形成,这就是正统身份的优势,官员们可以名正言顺站队他,所有皇太子对面的官员,都可视为违逆正统。

    但,颛孙大郎死了就不一样了。

    杀子之仇,杀(表)兄之仇啊。把罪名朝他身上一扣,颛孙家瞬间从偏向变成实质站位,二皇子更能名正言顺找他麻烦。即便皇太子一派里,也会有人心生不满。毕竟颛孙大郎再如何胸有邱壑,他也年少又体弱,随时要死的人。文人对于这种注定少年崩殂的悲剧人物,总有一种怜惜。

    若非英王的性子已经清楚,他真认为这是英王自导自演的。也不是大哥做的,那傻子藏不住。

    太子暴躁:这到底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混账做的?

    ——这是巧合。

    小月亮在把拐子押往宗人府的路上就确定了这件事。

    这三个拐子,今日下午就要出发。但其中一个汉子临走也要买两壶酒捎上,无意中看见了小月亮。回去后说给了拐子的头领,就是婆子听。汉子道:“娘,几十年都未曾见过此等品貌的孩子,不过他一看就知出身不凡,可惜了。”

    干他们这种买卖的,极少半路入行,都是子子孙孙的缺德下三滥。

    婆子便是他们的亲娘,这一家主要从南方拐卖孩子卖到北方,在京城却又摇身一变成了做正经的牙人,专买大户人间的仆役。南方的童儿卖给北方的世家,北方的家仆卖给南方的豪商,都是好买卖。

    “竟还有让你如此的娃儿?天仙不成?”她的儿从小跟着做买卖,还能如此感慨,婆子也起了心思,带着另外一个汉子(已经不怀好意了),出来看人。

    一见之下,婆子也起了坏心思。长成这个样子,真真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好相貌,这一个的价钱,得顶了上百个。且这样的人,若是在楼里给他挂牌子做长久的买卖,更是要卖疯了。

    他大家出身,坐在街边吃东西仪态也赏心悦目,规矩谈吐不用教,琴棋书画稍微会一点就足够了,只要再找个师父掰一掰性子,这就妥当了……

    婆子也不想南南北北地跑了,反正他们出发也是这一时三刻,抓了用药.迷.昏扔在车队里。出了城把其他人都扔了,只将他带到南边,日后一辈子便吃喝不愁。

    他们朝敖昱脸上扬的,就是香粉混着迷.药。因他们这药是用在猎物上的,自然不乐意药效太烈弄傻了猎物,迷.药竟还都是些温和的安神好药。可敖昱是个药罐子,其中几味药敖昱都吃得有抗性了,结果反而没事儿。

    不过,这送上门来的好梯子,敖昱和小月亮当然是要好好用的。

    第150章 (捉虫) 分家

    150

    信王匆匆赶到宗人府时, 面对的就是被敲断了两臂骨头的三个拐子,以及他们签字画押的供状:“颛孙家的小公子干的?”

    文吏:“是。”

    “他人呢?”

    “拐子交代了老窝,他带着人马去缉拿了。”

    “……”信王呆了一下, “是……十岁那个?四殿下的伴读?”

    “就是那位。”文吏点点头, 脸上还带着几分后怕, “是垂髫之龄,但这位的手段可真是干脆利落。属下问过了,那拐子的骨头都是他亲自敲断的。”

    “亲自?”

    “对, 好像是……路上捡的砖头。”

    信王是经历过上一代夺嫡之争的, 当时他年纪尚小,只站在后排给自家哥哥摇旗呐喊, 偶尔帮点小忙,却已见识到其中的腥风血雨。清闲  富贵了几十年,看着皇侄们渐渐长大,他也知道这群小子的夺嫡只会比当年更凶险, 就没想掺和过。家里的儿子们也都好好管束着, 不让他们和皇子们亲近……

    被他查出来这缺德事到底是谁干的, 他第一个搞死他!

    信王静了静脑子, 他也明白,正因为他不掺和事,颛孙大郎的案子才被塞到宗人府。他想继续保持中立, 这案子就得照实查办。想和稀泥,就等于站位。

    信王叹了一声:这些小娃娃的反应也太快了, 他的儿子们怎么就傻乎乎的?

    兴京知府聂授允, 他的坐师是吏部尚书周势桉,而周势桉是皇太子的未来岳父。

    知府衙门的捕快是来得太快了些,不过信王自认为对皇太子有几分了解——皇太子生性高傲, 虽不喜颛孙大郎,可即便是真动手,也不会通过拐子之手,太下三滥了。

    “王爷!英王来了!得了陛下的旨意,来跟着您办案的。太子殿下也得了旨,不过殿下去陇国公府上了。”

    “出门迎接。”信王叹气,当先朝外走。

    两方见礼,信王直接把小月亮问出来的证词交给了英王。

    英王正看着,小月亮回来了,又带回了一串筋断骨折的。

    “见过两位王爷。”

    英王:在上书房揍我们是真留了手的。

    信王:不想相信是这个总角娃儿揍的,可这些人那恐惧的眼神也太分明了。

    又是一沓按了手印的证词,以这些人手臂的情况……这都不是他们自己按的吧?

    “这是下官的证词。”小月亮把一份字迹铁画银钩,苍劲有力的证词递了上去,他也是伴读有官职,可如此自称,“两位王爷看看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信王摇了摇头:“没有了。”

    英王觉得自己有很多要问的,可是想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可问的,最后叹了一声道:“你回家去吧。”他必是担心大郎,该知道的事,该抓的人还真的都在这儿了。该知道事也都写下来了,真没必要把他也给拘在这儿。

    “下官留下两位家仆,他们都是当时在场的。”

    小月亮告辞走了,信王看着他走动间的两个总角,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颛孙家怎么养孩子的?”

    英王当没听见,低头开始看证词。

    案情明晰的速度很快——就是拐子临时起意,但兴京衙门的捕快与巡城兵马司的兵丁,也是真的和他们有勾结。凡将这种买卖干大,且稳定下来的,便没有不是脚踏黑白的。

    信王想查到捕头和小校身上就止,可英王不想。因为颛孙大郎那边病危了,那洒在大郎口鼻间的香粉,安神的药没效,其他药粉却让大郎起了疹,如今昏迷不醒,太医也无计可施了。

    信王看着侄子坚定的脸,叹息一声,不再阻止。毕竟若此时就此住手,颛孙大郎真有个意外,英王可就不能再名正言顺地报仇了。届时,即便英王有分寸,不因此仇视他,外人甚至他皇兄都得怀疑,是不是他早早投靠了太子,在此时保太子的人。

    至于囚犯的供词上说的是一时起意,都是巧合?宫里长起来、朝堂上站住脚的,谁信巧合?

    查吧。即便配合英王行事,他皇兄也不会认为他投靠了英王。毕竟身份不同,他一个王叔,不可能现在就对着什么都没有的英王,一个小孩子,俯首帖耳。皇太子是皇储,副帝,情况不同。

    顺着拐子和捕快、小校这三条线,专管宗室老爷的宗人府,向刑部与大理寺借调人手,抓了一群坑蒙拐骗的下九流。京中百姓眼看着这热闹,倒也觉得颇为讽刺了。

    陇国公府大半都愁云惨淡,但陇国公夫妇关起门来却喜笑颜开。

    御殇看着俩傻子一脸无语,他肯定,这俩必定空欢喜一场,这位大哥哥还能活好多年,后来成了权倾朝野的大权臣。可摸着胸口,感觉迅速消融的“神金”他更无语,却也淡定。等大哥哥活起来,这些神金还得长回去。

    叹息一声,御殇乖乖读书,多读点书总是好的,且他依旧怀着给自己找个老师,走科举的想法。即便不是为了消融神金,就为了他自己,也得……闯出一片天地就算了,但至少得有点事业。

    第三天时,陇国公在家里坐不住,他就算是在自己房里也不敢大声笑,只能偷偷摸摸窃笑,他得找个地方畅快笑一笑,大声说一说。被他找出来大声谈笑的这个人,正是牛万涛他爹,康定伯。

    陇国公也怕自己这事儿传出去,可康定伯的名声也臭,说话没多少人信的。

    原来牛伯爷自从被废了,再不愿见过去的老朋友——他过去的狐朋狗友都是在那些污糟事上臭味相投的,就他现在这个胡子渐渐掉光的状态,每次见他们,牛伯爷都觉得对方在背后大声嘲笑他。不只朋友,他连过去身边伺候的旧人都快卖光了。

    找新朋友,那也是很难的,他依旧觉得对方都在笑他。

    找来找去,康定伯就和京城“第一好男人”颛孙恬仁有了交情。

    因为康定伯看来,颛孙恬仁实在是太傻了。不是傻在他只找一个女人上,是他就是傻。康定伯自己若有个颛孙恬仁这样的弟弟,那可快活多了,偏这个傻子,处处看他弟弟不顺眼,认为弟弟抢了他风头,费尽心思想将风头抢回来?

    每次想起这个,心情燥郁的康定伯就快活了,甚至能笑得前仰后合的。

    他能重振雄风,陇国公都不能把他弟的风头抢回来。

    这回两人一块儿出来,颛孙恬仁笑话二房,笑话得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康定伯看他这样子,也憋笑得难受,此时突然道:“老哥,你可想过分家?”

    “你还不知道我吗?早几年就想了,可我娘不答应啊。”一说这个,陇国公不开心了,“我娘就是老糊涂了,任由我二弟靠着国公府的名声在外头作威作福,却只顾着管我。”

    康定伯以拳头遮嘴,咳嗽了一声,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憋笑过:“过去老太太不答应,但现在可不一定不答应啊。”

    “什么意思?”

    “二房嫡子就要走了,以后就是庶子顶门立户了,那边还养着个假货。就靠一个老的,能成什么事?过去老太太是要二房的名声,以后二房可就是国公府的拖累了。”

    “可现在分家……不好听啊。”

    “你等二房嫡子真走了再分家,更不好听。”

    “……”

    “行了,谁让我和哥哥投缘呢,我帮老哥一把。”

    “怎么帮?”

    “不就是坏二房的名声吗?实不相瞒,有个道观常年受我家布施,你把你家大郎与假货的生辰八字拿来,我给你将他们名声坏个彻底。”

    陇国公当即让下人回家跑了一趟——身为大伯与养父,他不知道两人确切的生辰八字。

    “哈哈哈,真是个蠢货!蠢货!”康定伯回了家,总算能放开胸怀欢声大笑了。其实他没布施道观,是家中养了个道士,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正经道士,长得仙风道骨,却常常给康定伯炼制龙虎丹之类,教导他双.修之道,偶尔还介绍几个漂亮的小坤道。

    后来康定伯废了,本想把道士打死,随便找个地方扔了,道士却乖觉,不知何时与他那儿子有了联系,给护住了。不过,牛万涛确实无趣,为人又抠门得紧,道士没过多久,便常常私下里来找康定伯。

    他倒是还真有两下子,有些药物竟然能让他感觉到温热感。毕竟康定伯东西都还在,看着是完好的,只是不能用。道士也伺候他多年,说话办事十分合他心意,今日这事,就是他提议的。

    “常静道长,你且去,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是。”

    常静道长离了康定伯的院子,几个拐弯恰巧便见到了牛万涛。

    “公子。”

    “成了?”

    “是。”常静道长见到康定伯时尚且镇定自若,面对牛万涛却额角冒汗,“伯爷如今尤其喜爱损人不利己之事。”

    康定伯就想看人倒霉,越倒霉越好。这事儿闹起来,如日中天的陇国公府两房都得倒霉,可不正是他乐见的吗?常静道长却不明白,牛万涛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争夺在英王身边的地位吗?

    “去吧,你的儿女,我自会照顾。”

    常静道长打了个稽首,转身离去了。

    京中衙门与各处人流繁杂处,已经开始张贴陇国公府求医的告示了。但京中之人可不像戏文中演的那样踊跃报名,虽告示上写了出事不予追究,但谁信啊?都觉得这就是太医院甩锅,毕竟人死他们手上,总得有人受罚。

    “无量天尊!贫道此来,正为搭救此子性命!”常静大人大喝一声,“此子命途特殊,男身女命,本该婚配,若行正途,方有一命可活!”

    此时告示旁边围了不少人,都是长衫的文人,年纪有大有小——敖昱的《戊志抄》正静静地在京城文人中间流传,这是一部可用辉煌形容的历史著作,杂糅了过去几乎所有的历史典籍,将其归拢整理后,进行了包罗万象,却又通俗易懂的注解。

    他们不认识敖昱,却很敬佩他的学问。也很感激他将这些学问拿出来讲学,允许学生记录并流传。

    “你这道士,说的什么胡话?”有文人撸起了袖子。

    因为这个世界的地理原因,楚朝文人还是颇有武风的,京城偶尔还能看见相约打架的士子。

    “贫道为救此子之命而来,我也觉得此事稀奇,但既知道如何救人一命,总不能闭口不言。”

    “……”文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老道仙风道骨,且正气凛然。更何况……他看着也不是个疯傻的,跑到这种地方来,说这种话,难道是来讨打的吗?

    众人犹豫间,常静道人推开人群,摘下来告示栏上的榜文。

    旁边站了半天的差役过来,问明他确实有法子救命后,将人一路带去了陇国公府。

    有人担心,有人想看热闹,也都跟着一块儿去了。不过到了国公府门口,他们自然是只能在外头等着。

    敖昱躺在屋里,浑身都是红疹,尤其口鼻的一圈,整个肿了起来,委实是有碍观瞻。

    他这几日都是昏迷不醒,郭夫人守在床头,哭得两眼红肿,已经是哭得流不出眼泪了。小月亮坐在房间角落,也是不言不语的。

    太子已经回宫了,不过英王还在外头。反正他就快开府了,住陇国公府的原因谁都清楚,也没人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反对。

    听说有道士揭榜,颛孙恬义立刻出去了。有史以来,颇有些医术高超的道士,他以为这揭榜的老道也是这种的,谁知道听完之后,立刻大怒。

    “胡言乱语!把这妖道给我乱棍打出去!”

    “贫道说的都是真的!他若不与此子成婚,活不过三日!”常静道长被赶出去的时候,还喊出了一个八字。

    英王亲自举着拳头赶人,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是这种骗子来揭榜。

    “等等!”竟然是郭夫人叫了停。

    听说有人揭了榜,郭夫人就在小花厅的屏风后头守着。

    这老道刚才说的八字,郭夫人听着耳熟,细一想,这是颛孙御殇的八字几乎一样啊。就时辰上早了一个时辰,可这早了一个时辰,这就是……越熙?

    她儿子要是个姑娘,跟未满十岁的堂弟一个院子里住上几年,勉强还说得过去。可突然来了个大变活人,堂弟成了外姓人,说不好就真只能嫁越熙了。

    跟颛孙恬义这个爹不同,对郭夫人来说,脸面名声都是旁的,她儿子活下来才是最紧要的。

    “把他带回来!”

    “夫人!”

    “带回来——!”一直谨守分寸的郭夫人直面丈夫咆哮着。

    常静道人都快被打出府门了,又让仆人给拉回去了。

    外头守着的众人不由交换起了眼神,这还不明白吗?看来颛孙家是要试试了。

    “这怎么能信呢?”“病急乱投医了。”

    “这跟冲喜差不多。”“不过别人是娶,他这是嫁……”

    【宿主你又要嫁了啊?】虽然早就确定了,可这时候苹果醋还是忍不住笑两声。

    【身份问题,小月亮嫁我,是高嫁,他就出不去门了。我低嫁,依旧能肆无忌惮,毕竟我又不要名声。】

    【谢谢宿主解释……】苹果醋没想到,宿主竟然这么认真给他解释这个问题。他问那句,本来是怀着善意的打趣的。

    常静道长被拉回去了,他这事儿也准备了有一段时间了,让他细说究竟,他还真能掰扯出很是那么回事儿的“理论”解释。

    ——颛孙御鳢本该是个姑娘,但郭夫人早产错了时辰,冲撞阴阳,生了个儿子出来。他跟越熙本该是正缘,可眼看着缘分便要错过,甚至阴差阳错闹出大事,老天爷如今要斩断错误。唯一救下他性命的方法,就是让他嫁给正缘。

    “诸位若是不信,老道这里有两分庚帖,刺破他俩的指头,按下手印,交换庚帖,颛孙大郎的状况,该是会有所好转。”

    常静道人拿来了两份大红的庚帖,庚帖交给太医查看,确实并无什么异常之处。但常静道人也说了,你们换了纸就不管用了,这是他加了功法在上,可通天地的庚帖。

    其实……庚帖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小月亮,解药一直都在他那儿。

    原本决定的“事发时间”不是现在,甚至是该发生在两家的分家之后,但拐子这件事送上来的时机可是太好了,不趁机用上,实在是连被废了的那一家拐子都对不起。

    “咳!咳咳!”敖昱咳嗽了两声,睁开了眼睛,然后就又睡过去了。

    他现在睡得浑身疼,还是继续睡比较好。

    贺院判都惊了,胡子揪断了两根,赶紧上去探脉。

    郭夫人一脸期待看着贺院判,但贺院判最后也只能一语不发,只是摇头——是好了些许,却也只是些许,贺院判可不敢现在就下什么定论。

    这模棱两可的反应,让屋子里陷入了沉默。但别管好不好,刚才大郎咳嗽了,还睁眼了,这是所有人都看见了的。

    小月亮指着自己鼻子道:“叔母,我嫁不行吗?”

    问题还是在大黑鱼和小月亮无所谓的嫁娶上,敖昱虽不能科举,但朝廷是有“征举”的,就是前边那位大儒的情况。莫说是英王未来得势,便是以现在敖昱的势头,早晚有一天,元烈帝就得把他征入朝中,哪怕是当个翰林讲学的摆设呢?他也是大有可为的。

    可他若嫁给了一个男的,男妻的情况可实在是难处理。

    常静道长道:“不行,就得是他嫁。”

    小月亮又道:“那仪式按招赘算行吗?我改姓颛孙,咱们自己人知道是招赘,对外就说是我嫁的。反正我们是俩男的,也没必要盖盖头。大哥哥又是这个样子,左右是没办法拜堂的,就找个公鸡拜堂。对外就说是我嫁。”

    “不能对外撒谎,户籍上也要写得分明。”常静道长摇了摇头,但紧接着却又点了点头,“却可以蒙混,只说招赘,不说谁招赘谁。您二位都无需改姓,原本该改的也是下一代。另外公鸡不成,得用黑鱼,属阴,属水的。”

    ——赘婿不怕,京城榜下招婿拉来的赘婿多了去了。散朝的时候,若有胆大的二愣子喊一嗓子“赘婿!”得有近三成大臣扭头。

    众人顿时大喜,郭夫人哭着按住小月亮的肩膀:“孩子,孩子谢谢你了!”

    “是我得了颛孙家的大恩,无以为报。”小月亮咬着嘴唇行礼。

    他这身体的母亲,因为死多了孩子,一时迷了心窍,将孩子给换了。他锦衣玉食在陇国公府长大,习武学文,甚至得以入宫成为伴读。如今越家不但没有得到任何处罚,甚至还在京城安家,衣食无忧,这都是因为他们不希望小月亮身上沾染污点。

    还有……大黑鱼可没说得用黑鱼行礼啊,好有意思啊,想笑,要忍不住了,怎么办!

    “这不行!无论嫁娶入赘,男人婚娶伤风败俗,都不能是我陇国公府的事儿!”一直不见踪影的陇国公,突然蹦出来了,这又是一个忍不住想笑的人,只是与小月亮的原因稍微有那么点不一样。

    二房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得靠着嫁男人保命。且这道人就是个会两手歪门邪道的骗子,真嫁了怕是都活不过三朝回门。哈哈哈哈!

    刚才都是郭夫人、小月亮与常静道长对话,英王也一脸热切。

    颛孙恬义站在角落,其实一直在沉默。别管嫁娶,大郎跟男子明媒正娶,这丢的是整个家族的脸面。大郎是他最看重的儿子,是唯一的嫡子,但是,颛孙家不是只有大郎。

    换个条件——哪怕是把庶子都宰了呢?(庶子:……)颛孙恬义都不会如现在这般为难。

    但当他大哥陇国公进来说出以上那番话的时候,颛孙恬义瞬间暴怒了。他一直在为家族考虑,他的大哥,从来都没有为他,为家族做过什么。

    “分家。”他看着陇国公,没有大声咆哮,两个字反而说得平静又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