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废土篇04 再见。
因为眼球凸出, 如同两个深灰的灯泡,丁娜的两颗眼珠已经紧紧贴在了玻璃上。
她艰难地做出一个吞咽的动作,声音发哑, 又问了一次:“你手里……拿着什么?”
她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虞冷手上,她已经看见了那张照片。
兴许是激起了什么回忆, 丁娜的情绪显得很激动,她身后那颗脑袋随着身体的剧烈起伏而左右摇晃, 长满脓包的舌头露在外面,蠢蠢欲动。
下一秒,只听见咔哒一声。
门锁掉落。
虞冷和丁娜相对而视, 中间只隔了几米的距离。
整间培养室只有这一扇门, 因为担心有什么生物从这里跑出去,唯一的窗子被紧紧封着。
眼下已经没有其他去路。
丁娜暂时还没有要发狂袭击虞冷的征兆,只是表情有些狰狞吓人,虞冷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继续和她周旋。
还没想好怎么措辞, 丁娜忽然迟缓地抬起脚朝她走去。
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一种很难闻的恶臭味扑面而来,丁娜脸上的脓包还在往下滴着不明液体, 似乎是气味的来源。
虞冷打量着丁娜的神情。
此时此刻,丁娜已经彻底看不出人形,整齐挽在护士帽里的头发凌乱地四处垂落, 就连身上那套纯白色的护士服, 也已经被膨胀出来的脖子撑裂。
或许是因为虞冷没有及时回答她, 丁娜眼珠子转了转,又换了下一个话题:“你为什么来这儿?你刚才不是告诉我,你想上厕所么?”
虞冷说:“我迷路了。”
丁娜抿了下干裂的唇瓣, 身后那颗悬起的脑袋还在摇啊摇,她的语气听起来竟然有些埋怨:“我早说过你可能会迷路,可你偏偏执拗地要一个人上来,我担心得一间间病房找你,幸好你没有被其他双头人吃掉。”
怎么到了现在这种局面,丁娜的话听起来还是在关心她?
虞冷有些复杂地盯着眼前的双头人。
她咧开嘴,似乎想朝虞冷友善地笑一下,却无意间张开了血盆大口,口腔里满是脓包,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虞冷忽然间意识到一件事。
刚才她之所以急切地想从丁娜身边离开,是因为担心丁娜对自己别有所图,想利用自己完成什么阴谋。
但一切推测,都要以丁娜知道自己是双头人这件事为基础。
可是从她们遇见到现在,丁娜似乎真的没想过要攻击她,哪怕虞冷提出独自上厕所,丁娜也只是有些不放心地妥协了。
如果真的想做什么坏事,丁娜一开始就不会让虞冷有离开她视线范围内的可乘之机。
所以,直到现在,丁娜其实仍没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双头人。
她的骨子里还流淌着恐惧双头人的鲜血,她清晰地记得疗养院里第一次出现双头人的恐慌。
所以她在病房发现虞冷的时候,第一时间选择伸出援手,防止虞冷不小心发出声音,从而引来双头人,招惹麻烦。
在丁娜的视角里,她还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小护士,没有任何改变。
或许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离开这。
为什么那些幸存者们都对这里避之不及,为什么之前遇见过的所有人看到她都会惊慌失措。
为什么在疗养院被废弃之后,她只能漫无目的地徘徊在这狭小的两层楼之间,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丁娜一开始和虞冷说,平时根本不会有人踏足这个地方,可她却不得不永远与双头人为伴。
或许,在遇见双头人的时候,丁娜也会下意识躲藏起来?
思及此,虞冷正了神色,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丁娜。
迟迟没等到她回到楼梯间,丁娜才会上来寻。
在发现厕所里没有人后,丁娜下意识以为自己遭遇了危险,所以才匆忙地一间间病房寻她。
这个叫丁娜的女孩,从始至终都只是想帮她逃出去。
果然啊。
即使在成为一个有独立意识的怪物之后,她还是那个丁娜,没有变。
虞冷轻轻吸了口气,忽然问:“丁娜,你今年多大?”
丁娜闻言愣住,就连身后那个漂浮的脑袋都不动了,两颗头似乎在一起思考:“二十二?还是二十三?记不清了,我好像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了。”
久到她连自己的年龄都忘记。
虞冷接着问:“你既然知道出口在哪,就没想过离开这里么?”
丁娜一怔,停顿几秒说:“我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丁娜有些仓促地别开了脑袋,“总之我不能离开这里。”
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丁娜转身向外走去:“时间不早了,我们已经耽搁太久,我现在带你离开这里吧。”
虞冷连忙叫住她:“等一下,我现在还不能走。”
丁娜回过头:“为什么?”
没了揣测与忌惮,虞冷直截了当地说:“外面太黑了,我有点害怕,等天亮以后我再走。”
丁娜沉思了会,最后说:“好吧。”
她们现在还待在培养室里,虞冷不确定丁娜看见这几个培养舱后会不会想起什么来。
她略显迟疑地试探道:“你还记得这里是做什么的么?为什么叫培养室?”
丁娜愣愣地盯着周围看了眼,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像我这种实习护士是没有权限踏足这里的,之前门口甚至还有专人把守,根本不让闲杂人等有踏足的机会。”
“不过……”
丁娜忽然压低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是听同事说的……据说,那些双头人就是从这间培养室里造出来的。”
虞冷眉头一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丁娜就严谨地纠正道:“我就是随口一说哈,这个消息不能保真,更没有玷污我们疗养院名誉的意思。况且,一个精神病疗养院,制造双头人这种恐怖的怪物做什么,我就是随便和你说说,你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哦。”
不再尖叫呐喊,丁娜正常说话的时候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已经比刚才柔和不少。
更何况,虞冷脑海里还残留着对丁娜原本模样的印象,即使她现在的容貌和怪物无异,虞冷也忽然觉得没那么吓人了。
丁娜说话的时候仍然像一个灵动的小女生,讲八卦的时候甚至不忘记伸手掩唇,小声提醒虞冷不要往外说,模样莫名有些滑稽可爱。
只可惜,虞冷没有传谣的机会。
等她离开这里之后,这个疗养院里除了丁娜,已经不会有别人了。
见场面一时陷入沉默,丁娜弯唇笑笑,主动开口问:“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虞冷回过神,朝她友善地笑了下:“你叫我小鱼吧。”
丁娜比划着偏旁部首:“小鱼?鱼是……”
虞冷说:“水里游的鱼。”
“原来是这个小鱼,带尾巴的。”
丁娜陷入回忆:“我家以前还养过两条金鱼,可惜都被我家里那只坏猫吃掉了。有一天下班回家,我发现鱼缸碎了一地,里面的金鱼不知所踪,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家那只大肥猫正在阳台边懒洋洋地晒太阳,嘴里还叼着一条金黄的鱼尾巴!”
或许是因为声带里长了脓包,丁娜忽然间说了这么多话一时有些不太适应,话音刚落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越咳越严重,直到最后扶着墙,生生咳出一口绿色的不明粘液。
丁娜盯着地面上的粘液,无端发起呆。
虞冷不知道刚才还活泼开朗的丁娜为什么忽然沉默,正想开口询问,丁娜忽然喊了她一声。t?
“小鱼。”
“嗯,怎么了?”
虞冷走近她。
丁娜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朝虞冷看过来。
她轻声问:“我最近时常失忆,甚至好像开始出现幻觉了。”
虞冷心一紧,不动声色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丁娜低头,毫不犹豫地抬起手,用自己尖锐锋利的指甲划过手臂,一道巨大的伤口从中开裂。
紧接着,伤口中猛然涌出绿色鲜血,一滴滴顺着皮肤砸了下来。
“我感觉我的脑子很混乱,有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我有很多疑问,但是身边又一直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
丁娜停了停,问道:“一个正常的人类……会流出绿色的血吗?你的血也是绿色的吗?”
虞冷一怔,意识到她的意图,忽然感觉心底有个地方发酸。
谨慎思忖过后,虞冷决定撒一个谎:“正常人的血液就是绿色的呀,我的也是。”
如果想起真相,丁娜的余生只会更加痛苦。
就这么让她永远的茫然下去吧,永远别记起那些回忆。
丁娜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样啊,那就好,我还是一个正常人就好。”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六点。
随着太阳逐渐升起,疗养院里窸窸窣窣的双头人终于陷入沉寂。
整栋疗养院里一片安静。
此时,丁娜后脖颈上的那颗头颅开始逐渐缩水,比昨晚最大的时候小了一圈,脸上的脓包也在逐渐消退。
估计等阳光彻底洒下来,她就又会变回那个漂亮的丁娜。
她的一生或许都将在数不清的异变中度过,白天盲目地在无人的楼层间打转徘徊,晚上顶着恐怖的外形和怪物们共处一室,无数个昼夜都是这么熬过来。
或许丁娜其实知道真相?或许不知道。
虞冷不想再探究这些细枝末节。
丁娜把她送到疗养院门口,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为她打开大门。
“再见,小鱼,和你聊天真的很开心。”丁娜笑着朝她挥了挥手,身后那颗拳头大的头颅轻轻浮动,也像在道别。
虞冷微笑着说:“再见,认识你我也很开心。”
敛起思绪,虞冷正视眼前的路,终于踏出这道门。
直到身后的丁娜忽然喊了一声:“小鱼。”
虞冷脚步一顿,转身回望,却看见与她隔着一扇铁门的丁娜肩膀轻轻颤抖着。
泪珠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滑落。
她终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长得吓人吗?”
一瞬间,虞冷猛然愣住。
透过温暖的阳光,眼前的“双头怪物”身影逐渐模糊抽离,化成漫天碎屑随风而去。
虞冷看见的是一个穿着护士服的美丽女孩。
她扬起两颗小酒窝,水汪汪的眼睛清澈透亮,正安静地注视着虞冷,忐忑不安地等待她的答案。
虞冷弯唇,声音轻快地说:“当然不,你很漂亮。”
听见这个回答,丁娜如释重负,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个更为明媚的笑脸。
眼泪被阳光照射得好似晶莹剔透的珍珠,一串串,啪嗒啪嗒砸下来。
“谢谢你,小鱼。”她抬手擦干眼泪,轻声说,“再见。”
再见。
第32章 废土篇05 血腥一幕。
每个人的一生里都会遇见很多人。
这些人形形色色, 步履匆匆,在社会中扮演着大同小异的身份,然后被苦难推着前进, 很难能找到一刻停下来,喘息歇脚。
虞冷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自己曾在路边见过一个卖水果的老人。
他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服,跪在中年城管面前双手合十, 低声哀求,脚边是散落了一地的苹果。
当时他们身边聚集了很多围观的人,有的人窃窃私语, 指指点点, 有的人忙着高举手机直播录像。
而穿着校服的虞冷,只来得及匆匆投去怜悯的一眼,就从人群中穿流而过。
因为她还要去奶茶店打工赚钱,而晚自习老师压堂,她已经要迟到了。
最后, 虞冷还是因为晚到了半分钟被扣掉两百块钱。
她愤恨难过,但不会因此记恨店长,因为她迟到是事实, 即使是不可抗力。放学压堂与否,和店长没有丝毫关系。
每一个世界有每一个世界的运行规则,生活在其中的人就仿佛处于一个阶级分明的巨型金字塔里。
少数人处于金字塔顶端, 衣食无忧, 过着奢靡的生活。
而无可奈何的是大多数。
同为底层的人, 或许彼此之间会感同身受,会同情对方的命运,却没办法互相拯救。
就像虞冷和丁娜之间的关系。
虞冷心疼丁娜的遭遇, 真心希望这个善良可爱的女孩能拥有一个好结局。
可现实是,丁娜是新型双头人实验的成功实验体。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余生将在不断重复的异变中一次次从黑夜孤单地守到天明。
虞冷有心,却无力将丁娜从悲苦结局中拉出。
在这个名为废土的世界里,生死由天,虞冷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
虞冷也遇见过共情力很强的女孩,她会因为亲眼目睹的人生疾苦而伤心落泪,甚至在黑夜里辗转反侧,惴惴难眠。
她是一个好人,但虞冷不希望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自己可以完全失去这种名为“共情”的情感,因为世界上的苦难实在太多,多得像天上的星星。
或许人类连为自己流下的眼泪都流不完,却还要分神共情别人的遭遇,最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平添许多无谓的痛苦。
想了很多,虞冷终于将眼眶里无端涌出的热意忍了回去。
她不知道丁娜是不是还站在身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虞冷蜷紧手指,狠下心,再没回头。
走出几百米,虞冷看见了陈明艳提到的树林。
是一片黑压压的红松林,松针的颜色很深,乍一看像是红墨水的颜色。
手机轻微震了一下,虞冷低眸看了眼,是陈明艳。
为了能第一时间接收到消息,虞冷已经将静音模式调成了震动。
陈明艳:【你从疗养院里出来了吗,情况怎么样?】
陈明艳:【白天的红松林几乎没有什么危险性,凶猛的生物基本已经休眠,你直接往前走就行。】
陈明艳:【对了,一会在安全区门口会有人拦住你,对你进行搜查,这是外来新人的正常登记程序,你把身上的东西给他们看一眼就行,不会扣下。】
虞冷回复“好”,关掉手机,转而看向前面。
知道白天时的红松林不算很危险后,虞冷悬着的心终于可以碰到地。
她加快脚步,决定一口气穿过这片树林。
走到半路,虞冷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了一种很奇怪的“沙沙”声。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发现头顶上方竟然垂下来一条蛇尾巴,花纹黄黑相间。
而诡异的是,这条蛇的尾巴尖上,竟然长着一只瞳仁很窄的眼睛。
它的尾巴尖摆了摆,逐渐朝虞冷凑过去,似乎想用那只眼睛仔细观察一下这位不速之客是谁。
但虞冷没给它机会,飞快地收回了目光,加快步速继续前进。
这一路上,虞冷还见到了长着两个鼻子的猴子,和一只长腿尖腮,体积接近一辆卡车那么大的巨型蜘蛛。
幸好是在白日,它们都很懒散,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动都懒得动一下。
几分钟后,虞冷终于看见了一座十分雄伟的铅灰色建筑物,高高的围墙延伸自两边,无穷无尽,看不到边界。
最中间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门旁有一个短头发的女人在把守。
“站住。”
短发女人拦住虞冷,一边打量她,一边问:“你是什么人?”
虞冷把胸前的废土名牌给她看,自我介绍道:“我是新来的幸存者,刚结束第一个推演线。”
“你是从哪过来的?”
虞冷沉默几秒:“五院。”
短发女人眉头一挑,正视她:“五院?那可不是个安稳地方,新人很难存活,里面应该有很多变异双头怪吧。听我同事说,还有一只双头怪穿着性感护士服,善于伪装成人类,只可惜我同事当时没把它杀死……”
虞冷眉头紧皱,冷着声音将话打断:“对我——你有什么要问的么?”
女人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从虞冷胸前那串长长的编号上扫过,拿起手中的本子开始记录:“姓名。”
“虞冷。”
女人抬头看了她一眼。
虞冷了然:“虞美人的虞,寒冷的冷。”
“废土人员编号……”
女人扫着胸牌,一边碎碎念,一边把数字记录下来。
“接下来我们要对你进行搜身,这是新人进入安全区的正常流程。”
虞冷点了下头t?,这些程序陈明艳已经提前知会过她。
女人走到虞冷身边,开始摸索她的衣服里有没有装着什么东西。
发现那把钢尺后,女人只是简单看了看,就又放回到虞冷原本的口袋里,在本子上做记录。
女人努努下巴问:“裤子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吗?”
虞冷一边摸口袋,一边下意识想回答“没有”。
然而她身体顿了下,竟然真的摸到一个东西。
看穿虞冷的反应,女人朝她和善地笑了笑:“拿出来看看?”
虞冷把那张薄薄的纸片抽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的视线再次落到照片里那个女孩的笑脸上时,指尖有些发颤。
虞冷:“一张我朋友的照片。”
“可以了,感谢配合。”
或许是遇见过太多惹是生非的新人,女人明显松了口气,嘴角扬起,甚至还悠闲地随口说了句:“照片上这小姑娘长得真好看,果然啊,好看的人都喜欢一起玩。”
虞冷没说话,又看了眼手中的照片,将它放进了胸前的口袋。
女人把门打开,抬抬下巴,示意虞冷可以走了。
她出声提醒:“进门以后直接去找幸存者培训基地,门口会有人接应你。对了,像你这样的小女孩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这里的很多男性幸存者都像没吃过肉的饿狼。”
字里行间的暗示意味太过明显,虞冷立马懂了她的意思,点头道谢。
走进安全区,虞冷下意识抬起头,看清眼前的景象后,身体愣住。
有那么一瞬间,虞冷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
这里……真的是幸存者们重建的安全区么?
没有想象中的高楼林立,没有想象中的川流不息。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漫漫黄烟,断壁残垣。
大批大批建筑物的残骸静静地横在黄沙之上,钢筋混凝土七零八落地堆叠在一起,摞成一座小山,仿佛这里刚发生过一场大规模的灾难。
凹凸不平的废墟之中,大大小小的土灰色横梁横七竖八地斜立在地上,搭出一条条狭窄的通道。
短发女人在身后喊:“走零一号通道,直走就是幸存者培训基地。”
虞冷转身看她:“谢谢。”
离她最近的通道编号就是01,虞冷直接走了进去。
光线一点点消失,虞冷觉得自己脚下踩着的就是钢筋混凝土堆积起来的废墟,两边墙壁形如钢铁。
她始终奔着最远处的光点前进,直到最后,终于看清尽头的光亮。
虞冷走出通道。
然而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眼前的场景,她的胳膊肘忽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是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正佝偻着自己矮小的身体往前跑,撞到人头也没回,嘴里正神经质地念念有词什么东西。
回想起之前得到的信息,废土里很多幸存者都会精神崩溃。
想必,那个男人就是其中的一份子。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意外让虞冷大跌眼镜。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忽然跑出了一大群人,为首的那个将男人压倒在地。
下一秒,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穿了男人的心脏!
噗嗤一声,男人的头耷拉了下来。
这时有人说了句:“肖哥,他好像死了。”
被称为肖哥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把刺入对方胸腔的匕首抽出,紧接着,另一个人主动跪倒在尸体前,将尸体胸口处那块黑色的纹身生生剜下来,双手恭敬地给肖哥呈上。
众目睽睽之下,肖哥接过那块人皮,旋即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鲜红的血液沾了满嘴,还在顺着嘴角往下淌。
好血腥的一幕。
虞冷站在原地,清楚现在并不是一个往前走的好时机。
自己形单影只,看起来又手无缚鸡之力,实在太容易被当成下手目标。
对方人多势众,还掌握不少武器,和他们硬碰硬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趁还没人注意到这边,虞冷安静地退回通道。
周围环境昏暗,钢铁管道内的空气阴寒发冷,没待多一会,虞冷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就已经竖起来。
但即便如此,和刚才那幕相比,虞冷也觉得这个狭窄的地方十分有安全感。
虞冷安静等了会,打算等那些人离开以后再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兴奋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出:“肖哥,我刚才在隧道口看见一个小姑娘,长得挺漂亮,好像是新来的。我亲眼看到她躲进隧道里了,咱们要不去找找?”
话音落下,虞冷后背凉了一片。
下一秒,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骤然自外面响起。
他们正在朝她逼近。
第33章 废土篇06 蠕动的尸体。
啪嗒, 啪嗒。
那些人已经快要走到隧道口的位置,离视线里能够看见虞冷的距离近在咫尺。
虞冷心跳飞快,警惕地向后移动, 同时开始观察四周的情况,想找找看有没有适合躲藏的地方。
隧道狭窄而长, 路面凹凸不平,走起路来一脚深一脚浅, 稍有不慎都会在其中崴到脚。
若是在这条隧道里被那么一群人追逐,虞冷跑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危险一触即发,离她最近的脚步声几乎已经到门边。
然而还没等打头阵的男人把头探进来, 意外忽然发生了。
虞冷只看见一个飞快的影子忽然从隧道口前一闪而过, 伴随着奇怪的低吼,将最前面的那个男人扑倒在地。
虞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茫然。
她暗自猜测着,难道是又来了一个打算使用偷袭战术,从而夺走别人武器的幸存者么?
可是来人似乎只有一个, 另外一只队伍人数众多,贸然闯进来几乎只有死路一条。
虞冷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谨慎地站在原地观察, 注意外面的动静。
意外猝不及防,男人忽然被扑倒之后,队伍里的其他人下意识发出一声尖叫。
他们没有刻意控制说话的音量, 所以声音很大, 每一个字虞冷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靠, 吓死我了,这个人从哪儿来的啊?!”
“估计又是一个精神崩溃的疯子吧?”
“别废话了,赶紧救肖哥!陈智霆, 你赶紧把这个疯子拉开!”
此时此刻,肖峰的手臂被这个扑上来的疯子死死咬住,动弹不得。
他的牙齿咬合力很强,像是饥肠辘辘的野兽终于嗅到了美味的食物,无论其他人怎么拖拽打骂,就是不啃松口。
鲜血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啪嗒啪嗒淌到了地上。
不是疯子的血,而是肖峰被咬伤的手肘流出的血。
叫陈智霆的男人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身体哆哆嗦嗦,眼神纠结,迟迟不敢上前一步,惊恐道:“啊啊啊我不行,我害怕这个疯子也咬我!”
“我服了,真他妈是个怂货!你能不能想想清楚,是你的贱命重要还是肖哥的命重要,你一点儿也拎不清?别磨蹭了,赶紧上去把那个疯子拉开吧!”
“赶紧去啊陈智霆,你还犹豫什么!肖哥,我们马上就来救你,你先别着急啊,再挺一会!”
队伍里的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都把矛头对准了最懦弱的陈智霆。
陈智霆是他们当中个子最矮的人,平时做事慢吞吞的,遇见什么危险总是躲在最后,很没出息。
让他顶着被疯子咬伤的危险去救肖峰,那基本不可能。
然而有些微妙的是,虽然其他人众说纷纭,语气急切,却一时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帮助这个口口声声无比尊敬的“肖哥”。
他们很少看见肖峰有这般狼狈的模样,被一个精神癫狂的疯子狠狠摁倒,被人咬住手臂,上半身动弹不得,连个掏出武器的机会都没有。
平日里,肖峰总是仗着自己身上的东西多对他们颐气指使,他的性格喜怒不定,常常莫名其妙大发脾气,让他们感觉伴峰如伴虎。
要不是看肖峰身上的武器比别人多一些,还算有点用,最起码关键时刻能大发慈悲地帮上他们什么忙,谁会心甘情愿地给他当牛做马啊?
他们早就看肖峰不顺眼很久了。
他们忍不住想,但凡他们来这里的时间比肖峰早一些,夺来的武器再多一些,到时候居于领导地位的人还说不定会是谁呢。
难得看见肖峰如此狼狈的惨状,这些人面露焦急,手足无措,仿佛担忧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但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把疯子拉开。
大家都围观着这个场景,脸上难掩幸灾乐祸,甚至暗中鼓励这个疯子争点气,最好能直接把肖峰咬死。
给肖峰当牛t?做马这么长时间,结果战利品回回只归肖峰一个人所有,到头来他们连个毛也没捞到,这谁能愿意。
等肖峰死了,那些东西他们就平分,然后各奔东西。
隧道里,虞冷细细地听他们话中的内容。
聊天声还在继续,好不悠闲。
“不过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疯子的模样好像有点奇怪啊?”
“我靠,他的眼睛里怎么全都是眼白,一点黑色都没有,好恐怖!”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一周前在新人基地附近,是不是也出现了一个这样的疯子?有人关注过吗,那个咬人的疯子最后怎么样了啊?”
“听说被当街打死了。不过最后好像还发生了点灵异的事儿,那个疯子当时被一个拿着砍刀的幸存者拦腰砍断,当场倒地。换做一个正常人被腰斩,是不是肯定没气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个疯子的上半截身体和下半截身体竟然在地上蠕动了起来,像是一条虫子。”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儿出现了。他的上半身开始往后蠕动,他的下半身往前蠕动,截断的地方逐渐拼接在一起以后,这个疯子竟然复活了,身体扭曲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听到这,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卧槽,这是真的假的啊?有这么吓人?”
“不知道,反正我听到的版本是这样。不过我觉得真实性有待考究,毕竟一个大活人被拦腰砍断身子,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要是真的,那刚才被我们杀死的冯文俊一会还不得在地上蠕动起来啊?”
冯文俊就是刚才不小心撞到虞冷的男人,现如今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说到好玩的地方,这些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将肖峰围了一圈,却都只是冷漠地看着他,闲聊着不相关的话题。
胳膊上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肖峰死死咬着牙,迟缓地抬起另一只胳膊,试图触碰胸口处的纹身。
他在心里骂骂咧咧,这群人平时对他低声下气,像有多忠心一样,结果到了关键时刻全他妈是废物,一点都指望不上。
不过是他的走狗而已,这群狗心里肯定盼望着他能早点死吧!
肖峰越想越气,努力地移动着另外一只被压麻的胳膊。
等他一会抽身,看他怎么处这群不中用的走狗。
然而下一秒,肖峰的胳膊上忽然落下一股重力,啪得一声砸回了地面上。
变化来得太快,肖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甚至忘记了反抗自己身上的那个疯子,缓慢侧过头,看向了自己的右胳膊。
以及他胳膊上,狠狠踩着的那只脚。
这个刚才还毕恭毕敬,主动将剜下来的人皮双手递到他眼前的人,竟然能因为一个小插曲转眼就翻脸。
肖峰怒不可遏,声音分贝陡然加大:“孙聪,你他妈想死是不是?你疯了?!”
方才怂恿陈智霆出去帮忙的那个男人叹了口气,低眸看着他,语气有点无奈:“没办法啊肖哥,大家都是为了活命,你只手遮天的时间够久了。给你当这么长时间佣人,这皇帝怎么也得换我们当当吧?”
这个队伍内讧了。
一群不靠谱的人类聚集在一起组成的沙盘,一旦遇见什么风吹草动,就会立马本相毕露,消散无形。
虞冷目光一凛,现在正是一个离开隧道的好时机。
那些人都忙着眼前的事儿,完全把隧道里的她忘记了。
刚才出隧道的时候,虞冷已经看到了那个离她大约两百米远的巨大建筑物——幸存者培训基地。
既然所有新来的幸存者都要先去那里培训,再加上门口有专人接应,那么这个基地应该还比较安全。
幸好虞冷很擅长短跑。
如果忽然从隧道里离开,那些人反应不过来,最后追不上她的概率几乎有十成,她有这个把握。
现在对于外面那些人来说,满身武器却不得不任人摆布的肖峰,比她这个初来乍到的陌生小姑娘更有诱惑力。
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肖峰身上,自然不会有人第一反应先抓跑开的她。
外面还在传来悠闲的对话。
“哎,接着刚才的话题,虽然两段被劈开的身体蠕动着拼接起来这件事有点胡扯,但你们再仔细一想,这里是废土啊,什么怪事都有,说不准是真的呢?”
“况且你们现在再看眼前这个疯子,他的眼球全是眼白,身上的皮肤一块一块的,不是和之前那个疯子一模一样?”
说完,孙聪忽然猛地意识到不对劲。
“等一下,这他妈该不会是什么传染病之类的东西吧?”
“应该不会吧?废土里人这么多,最近半个月也只有这两个人出现了类似症状。如果是什么新型传染病,早就一大堆人得了。”
趁他们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
虞冷沉下心,已经做好心准备,一咬牙猛地跑出了眼前的隧道!
她没有回头,死命朝着幸存者基地的方向跑去。
然而就在她窜出隧道的一瞬间,那群人的声音骤然停了下来。
一开始,虞冷还以为是自己的出现让他们感到意外。
可是她的身后并没有传来任何追赶的脚步声,有些安静得过头。
耳边只有呼呼而过的风声。
没有人在追她。
跑出五十米,虞冷的步速一点点减慢。
身后还是那么安静,一片死寂。
有一个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叫嚣,提醒她往后看,看看到底出现了什么情况。
虞冷还是回了头。
很快,她终于明白那群人为什么忽然不说话了。
因为,不远处那具原本一动不动的尸体,忽然诡异地原地抽搐了几下,然后迟缓地,在地面上蠕动了起来。
它猛地抬起头,凸出的眼球上全是眼白。
第34章 废土篇07 七日鬼哭。
起死回生, 身体蠕动,全是眼白。
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分明是尸体异化的征兆。
眼看着那具蠕动的尸体直奔最近的那群人, 虞冷猛地扭过头,拔腿就跑, 不在原地多停留一秒。
情况开始脱离控制。
身后传来了几声歇斯底里的尖叫,虞冷心脏扑通直跳, 跑得更快,脚下生风。
一分钟后,虞冷在基地门口停下。
兴许是一时半会没新人进来, 门口坐在椅子上的瘦高男人正懒洋洋打着瞌睡, 头一点一点的。
虞冷轻微喘着气,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抬眼观察。
眼前的基地是一个规模十分庞大的建筑物,透过正门可以看到里面幽深复杂的结构。
这是先进来的幸存者们建造的么?
虞冷心里升起几分困惑。
或许是被脚步声惊醒,瘦高男人忽然睁开眼睛朝她看来。
男人睡眼朦胧, 打量着她:“新来的?”
虞冷点头:“是。”
男人推过来一张表格:“填一下,然后我带你进去预言。”
预言?
听见这个词,虞冷眉头一挑。
她以为所谓的幸存者培训基地是给新人上课的地方, 就像某些岗位需要岗前培训,这里也是让经验丰富的幸存者给新人传授一些知识技巧。
但预言……听起来就不是上课。
虞冷没说什么,低眸看了眼表格, 无非是一些姓名年龄之类的问题。
虞冷拿起旁边的笔。
触感不对, 虞冷多看了几眼。
她就说这个地方怎么有笔, 原来是一种可以在纸上留下黑色划痕的树枝,有点像可以写字的黑炭。
虞冷一项项填好,视线忽然在“随身武器”那一栏停顿了下。
她抿唇, 写了一个“无”。
果不其然,男人拿起表格看了眼,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连刚才热情的语气都一下子冷淡不少,淡淡道:“走吧,我带你去预言的地方。”
虞冷点头道谢,男人走在前面。
她看见男人把那张刚填的表格在身前悄悄揉成了一团,然后以为没人注意,随手将纸团扔到了角落。
对他来说,武器那栏填了“无”的表格,就是一张废纸。
虞冷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不出所料,这张表格不是什么新人登记,因为十几分钟前虞冷刚在安全区门口登记过一次,陈明艳也没提到这里还有二次登记的事。
门口和这里离得这么近,如果不是刚才的意外,其实几分钟路程就能到,完全没必要再调查一次相同的问题。
这个表格,十有八九是男人自己加上去的,估计有什么小心思。
建筑内的走廊错综复杂,虞冷紧紧地跟在男人身后t?,生怕不小心跟丢了路。
她语气平静地和这个男人套话:“大哥,我想问一下,安全区是绝对安全的吗?”
听见前面的称呼,男人回头看了虞冷一眼,他对这个称呼挺受用,语气好了点:“相对安全吧,幸存者之间挺乱的。”
“我看安全区外有很多异变的生物,安全区内的幸存者也会有异变的风险么?”
“不会,安全区顾名思义就是安全的区域,目前一切异变的生物都进不来,幸存者自己只要不接触异变的动植物也不会发生异变。至少我进废土好几个月了,从来没听说过有正常幸存者异变的事儿。”
男人推开一间门,说:“到了,就是这里。”
虞冷跟着他走进去,以为自己即将看见一间复杂的密室。
然而和想象中大相径庭,推开门以后,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片天空。
这间房间的构造十分奇特,没有天花板,一抬头就是灰白色的天空。
一个金属质感的不明仪器立在地板中间,通体铜黄色,一个衣柜那么大,正前方整整齐齐地凸起着十个圆盘状的按钮,十个数字刚好是从从零到九,右侧还有一个手臂那么长的拉杆。
“看见这个东西了么?”男人说,“这间房间名为预言屋,这个机器就是预言机,可以预言你接下来的推演线。”
看来什么时间进入什么样的推演线,是可以提前从这个仪器中预知的。
虞冷问:“整个废土里只有这一台预言机?”
问题一出,她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她的废土人员编号已经很长一串数字,而绝大部分幸存者都生活在安全区里。
如果每个人都轮流预言一次,这个房间门口估计在排很长的队。
果然,男人回答:“不是,预言屋哪里都有,但位置不固定,一般是随机出现,只有这里的预言屋位置始终不变。”
“随机出现?”
“对,随机出现。你可能回到住宅区,刚推开自己家的门,就发现门后并不是自己的家,而是一间预言屋。预言是有强制性的,被选中进入推演线的幸存者必须至少提前一天完成推演线内容的预言,如果你没有提前预言,预言屋就会主动找你,强制你完成预言。”
“如果没预言呢,后果是什么?”
男人莫名地冷笑了一下:“没有预言的幸存者没有进入推演线的入场券,但被推演线选中却没有成功进入的幸存者,会直接被这个世界抹杀,在推演线开始当天暴毙。”
换言之,如果试图反抗进入推演线的命运,会死得很惨。
虞冷脊背发凉。
她努力让自己往积极一点的方向去想,至少有这个预言机的存在也不是什么坏事,最起码不会毫无防备地忽然进入推演线,能提前做好心准备也是好的。
就在这时,虞冷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一开始还以为,这个庞大复杂被称为“幸存者培训基地”的建筑是之前的幸存者们建造的。
但是预言屋的机制很明显和这个废土世界融为一体,是不可逆的。
也就是说,这个东西根本没办法人为建造出来。
虞冷沉默几秒,问男人:“大哥,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张景贵,叫我张哥吧。”
“张哥。”虞冷明知故问,“我们所在的这个培训基地是幸存者们建造出来的么?”
“当然不是了,怎么可能?在这个鸟不拉屎资源紧缺的贫瘠之地,哪有足够的材料的建造这么大一个建筑物?又有谁会那么好心?”
张景贵说:“安全区里的一切都是废土里生来就有的,是自带的。那些安全区边缘的高墙,门口通往各个地界的隧道,以及这个巨大的建筑物,都是原本就存在于废土中的东西,只不过进来的幸存者越来越多,大家逐渐约定俗成,选择这里当成幸存者培训基地了。”
他顿了顿,清清嗓子继续说:“就连我们这种长年累月在基地门口接待新人的接待员,也并不是什么强大的管者,和你们一样都是最普通的幸存者。我的同事换得非常快,因为隔几天就会死几个人。我们只不过是合起伙来成立了一个帮助新人尽快适应情况的志愿者组织而已。”
简单来说,就是废土里的生活实在危险乏味,没有工作可以做,基本上清晨睁眼就开启了时刻担心自己会死的一天,睡前还要担心自己在睡梦中被人暗杀,一日复一日,部分比较好心又闲得长毛的幸存者们便自行组织建立了一个志愿者小队,给自己找了点工作干。
这么说来,刚才在门口负责新人登记的短发姐姐应该也是其中一员。
虞冷了解到这个情况,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开始她以为这里是类似于核心机构一般的存在,比如集中了最有手段和本领的幸存者,或者收藏着关于这个世界的超多情报,又或者某些高层拥有什么可以拯救世人的超能力。
结果并不是。
所谓的守门人,新人接待员等等,都只是苦中作乐自发工作的普通幸存者而已。
没准她现在拿出钢尺随便一捅,眼前的瘦高男人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让虞冷感到奇怪的另有其他。
废土这个世界竟然给幸存者们生来建立了一个安全区。
它一方面强迫这里的幸存者进入永不停歇的恐怖死亡游戏,一方面竟然好心地给幸存者提供了一个平时以供聚集生活的安全地界?
实在匪夷所思。
思及此,虞冷叹了口气。
算了,她这只小蜉蝣暂时还没有质疑眼前这个庞大诡异世界的资格,一切存在必然有它的道,她只需要思考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够了。
更何况这个安全区起码能让人类过还算正常的群居生活,不用在外面那个异变叠生的世界里做野人。
敛起思绪,虞冷朝面前的张景贵笑了笑:“张哥,既然你已经来到这里好几个月,一定经历了好多个推演线吧。”
既然推演线危险而无休止,那张景贵活到现在,应该有几分本事。
未料,张景贵竟然摇摇头:“我从进来到现在,一共就只经过一个推演线,就是刚进废土必经的那一个。能否被推演线抽中完全凭运气好坏,像我运气比较好,每周都主动预言一次,但天空从来都是一片空白,也就是推演线没有选中我。”
他叹了口气,面露惋惜之色:“但我有一个一起进来的朋友,他就是运气不太好,刚结束第一个推演线来到安全区,结果就预言到了马上要进入第二个推演线。”
“……他再也没回来。”
难怪陈建光只经历了三次推演线就被认为有经验,原来推演线的选中完全是随机的,所以陈建光进入那么多次推演线又每一次都存活下来才显得那么难得。
不过既然如此,虞冷又有一个地方不太明白。
既然被推演线选中的概率本身极低,那为什么还有很多人希望和厉害的幸存者绑定,争取进入同一个推演线?
假如原本没有被选中,只有另一个人被选中,但却因为绑定的关系阴差阳错把自己也带了进去,不是更不值当么?
莫非还有其他隐情?
房间一时有些安静。
虞冷纠结着要不要象征性地安慰张景贵一下,但他伤感的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常。
张景贵:“所以不用太担心,这里的幸存者成千上万,推演线不是经常会有,即使有也就只选中零星几个倒霉蛋,被抽中的可能性很小,我还见过在这里生活一年多都没被选中过的人。”
想到什么,张景贵不再多言,示意虞冷走到那台预言机前。
张景贵指导:“先输入你的人员编号,记住,要把整个手掌都贴在数字圆盘上面才能输进去,输完以后拉下右边的那个拉杆。”
虞冷操作,张景贵就站在旁边看热闹:“我只教你怎么使用预言机。一会你输完编号以后,天空上什么都没有,就说明你没被推演线选中,下次你再遇见预言机就知道怎么操作了。记得想起来就去预言一下,预言最早可以提前半个月知道推演线的信息,越早知道就越早提前做好准备。”
输完最后一个数字,虞冷走到拉杆旁边。
张景贵说:“对,确认没输错以后往下拉就行t?。预言只能预言自己,预言不到别人,所以如果你输错了数字编号,天空也会显示一片空白。不过你也别太紧张,我最近接待的几百个新人里一个预言到推演线的都没有,这件事本身就概率很小……”
视线里忽然闯进什么,张景贵话音骤停,周围一瞬间变得死寂。
他猛然将身体站直,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天空中忽然浮现的四个血字。
——《七日鬼哭》
第35章 废土篇08 血泪女人。
和上一次的《杀戮绵羊》相比, 《七日鬼哭》四个字直接透露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很明显,这一次的直接危险来源并不是什么异变的动物,而是鬼。
沉默许久以后。
虞冷将目光收回, 脸上没什么表情,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悲催的现实。
她就说刚才往预言机旁边走的时候右眼皮怎么一直在跳, 果然,等待她的没什么好事儿。
见张景贵仍然盯着天空的方向瞠目结舌, 迟迟没有反应,虞冷没忍住,幽幽出声问:“张哥, 被推演线选中的人是我, 你怎么表情这么惊悚?”
闻言,张景贵身子一僵,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不好意思啊,这还是我进入废土以来第一次看见推演线的预言, 所以有些吃惊。”
主要是,他也没想到,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居然这么倒霉。
可惜了, 这才刚从第一个推演线出来没多久,还这么年轻,长得也漂亮……
思及此, 张景贵语气里不自觉染上几分同情:“没事, 你也别太难过了, 世界上还是有奇迹存在的,万一你就活着出来了呢?人生在世,一定得有希望, 有希望才有无限可能,你千万不要绝望啊。”
虞冷:“……”
这真的是在安慰她吗?
虞冷没说话,张景贵还以为少女已经伤心欲绝,张了张口正想说点什么。
虞冷忽然抬起眼,指了指天上的血字,问他道:“话说回来,天上怎么只显现了四个字,难道预言机只能预言下一个推演线的名字么?”
她还以为会给什么提示信息之类的内容,但现在已经几分钟过去,天上还是只有那四个血字。
光知道一个推演线名字能有什么用?
听完虞冷的问题,张景贵身躯一震,忽然想起什么来。
他转身后退一步,退出预言屋的范围内,然后在虞冷茫然的注视下,伸手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
一瞬间,张景贵消失在视线里,偌大的房间只剩下虞冷自己。
或许是因为刚才房门开着,再加上正上方还能看见天空,环境并不密闭,所以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地方。
然而现在,虽然只是关上了一扇门,但虞冷仿佛一瞬间就和外界隔绝开来。
她身体紧绷,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周围的环境异常安静,无端多了几分未知恐惧即将降临的压迫感。
虞冷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她不知道张景贵为什么忽然把门关上,但这个举动应该和推演线的信息有关。
难道预言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才能继续显现更多信息么?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东西。
它洋洋洒洒地飘了下来,像是没有方向的纸飞机,左一下,右一下,最后缓缓飘落到虞冷的脚边。
好像是一张照片。
虞冷做了几秒钟思想准备,弯腰将照片捡起。
刚翻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几乎铺满整张纸的漆黑长发。
照片里是一个穿着灰衣服的女人。
她的头发好长好长,毛毛躁躁,从头顶一直垂到了脚踝的位置。有一绺头发从额头向下,挡住了女人的一只眼睛,她只露出了一只眼睛,眼球布满红血丝,目光空洞地望着照片外,面无表情,虞冷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和她对视。
女人的脸很白,几乎可以用惨白来形容,嘴唇没有一丝血色,露出的那半张脸上有一道刺目的长刀疤,从嘴角一直延伸到耳后根。
虞冷光是看着这张照片就感觉后背生寒。
下一秒,照片里的女人忽然眨了一下眼睛。
虞冷的心瞬间突突起来,深吸了口气,调整好心情,又重新观察起这张照片。
女人一动不动,没有眨眼。
虞冷想起之前听别人讲过类似的鬼故事。藏在壁画中的鬼有时会趁主角不注意的时候眨眼睛,然后瞳孔缓慢移动,紧紧追随着主角离开的方向,最后再露出一抹匪夷所思的笑,看起来惊悚可怖。
是因为听过这些东西,导致她受到了影响,再加上精神太过紧张,所以出现幻觉了么?
还是……照片里的女人刚才真的眨眼睛了?
虞冷蹙起眉头,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照片里的女人。
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虞冷眼睛发涩,终于控制不住眨了一下眼睛的同时,她看见照片中的女人也跟随她眨了一下眼睛!
女人睁眼的速度比虞冷略慢一些,所以虞冷这次清清楚楚地看到女人对她眨了眼睛。
虞冷掌心紧张地出了汗。
这张诡异的照片是下一个推演线的提示么?女人眨眼究竟想和她传达什么?
总不可能只是为了单纯吓吓她吧。
就在虞冷以为这个“三二一不许动”的游戏还要持续一段时间的时候,女人再次朝她眨了眼睛!
这一次,女人眨眼开始频繁起来。
她的身体一动不动,不停地眨眼,布满红血丝的眼球被眼皮覆盖又马上显现。她眨眼的速度越来越快,睫毛飞快扇动着,像是飞虫濒死时拼命扇动的翅膀,又像年久失修闪烁不定的灯泡。
随着眨眼的频率逐渐快到看不清眼皮,女人的脸开始有了变化。
就像一帧一帧连贯起来的定格动画,女人每眨一次眼睛,脸上的神情都会有一丝微妙的改变。她平直的嘴角逐渐向下扭曲,眉毛一点点竖起来,形成了一个很标准的哭脸。
最后,她的眼睛里流出两行鲜红的血泪,在这张以灰白黑为主色调的照片里格外清晰刺目。
照片停留在女人流出血泪这一刻就不再改变。
是结束了么?
虞冷又等了一会,确认照片真的不会再动了。
担心错过什么线索,虞冷即使十分恐惧,但还是硬着头皮将女人的变化从头看到尾,生怕漏下关键一幕。
确认一切结束以后,她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胸腔里那颗心脏还跳动得飞快,感觉刚亲身观看了一部恐怖短片,还是强制性观看那种。
然而就在虞冷将目光从照片上移开,抬起头的一瞬间,她对上了一双眼睛。
虞冷身体猛然愣住。
这是……什么情况?
她明明上一秒还在预言屋里,丝毫没有察觉周围的陈设有什么改变。
但现在,她已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
虞冷脚下踩着花纹单一的光滑大石瓷砖,瓷砖上流淌着一种不明的黄色液体,看起来湿漉漉的。
而她的眼前,站着照片里的那个女人。
虞冷指尖轻微发颤,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一动不动杵在原地,和女人四目相对。
女人现在是初始的模样,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最起码还是一个正常人,而不是瘆人的鬼。
她距离虞冷只有一米的距离,布满血丝的眼珠凝视着虞冷。
下一秒,女人倏地咧开嘴,嘴角扯起的弧度几乎和脸上那条扭曲的刀疤重合,似乎想笑一下。但这个笑容不仅不太友善,而且有几分刻意表演的痕迹,很僵硬。
女人张了张口,声音艰涩,带着几分希冀道:“你终于来了,我的朋友。”
朋友?
虞冷眉心跳了跳。
在说谁,是在说她么?
现在是什么情况,角色扮演?她需要扮演这个女人的朋友?
虞冷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女人忽然浑身颤抖,在恐惧什么东西一般,猛地向后望去。
她身后什么都没有。
女人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几步,警觉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合上卫生间的门。
虞冷这时才发现,她们处于一间潮湿昏暗的卫生间里。
“我们说话得小点声,千万不能被它发现。”女人压低声音,又走回虞冷身边。
……它是谁?
虞冷在心里胡乱猜测起来,这个“它”,会是《七日鬼哭》中的鬼么?难道现在有一只鬼在附近游荡?
虞冷不敢轻举妄动,见女人盯着自己,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复,她只能谨慎地开始斟酌措辞。
然而还没想好应该怎么t?回答,虞冷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
她张开嘴,发出另一个女人的声音:“现在情况怎么样?”
温柔又成熟,和她原本的声音大相径庭。
大脑瞬间嗡了一声。
虞冷难以置信,她的口中为什么发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面前的女人咬着下唇,摇摇头说:“我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最近甚至开始出现幻听的症状,记性也变得很差。对了,我和你自我介绍过我的名字叫翁红梅么?”
虞冷:“你已经和我说过三次了。”
翁红梅不好意思地抿唇:“对不起,我最近很糊涂……”
“没关系。”虞冷似乎很不耐烦,“你不是必须在它返回来之前结束一切么?节约时间,赶紧说说你的情况吧,你都幻听到了什么?”
翁红梅陷入了沉思,无意识地啃咬起嘴唇上的死皮,声音极低地阐述起来。
“那是一个晚上,我刚做完饭,打算躺在床上休息一会,于是点进了手机里的小说软件。”
“我实在太忙,已经很多年没看过小说了,这个小说软件还是我在浏览器搜索其他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手滑下载下来的。反正都已经下了,我就点进去,想随便找一本小说看,于是翻啊翻,忽然看到一本封面漆黑的恐怖小说。”
“这本小说名字叫《鬼哭》。”
“我从来没看过恐怖小说,之前也对恐怖小说不感兴趣。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我鬼使神差地在这本书前停留了很久。”
像是想到什么恐怖的事,翁红梅的眼睛无意识往外突出,身体轻微颤抖起来。
翁红梅死死地凝视着“虞冷”的眼睛。
“于是我点进去了,我点进了这本小说。”
“我翻到第一页,看到了小说的第一句话。它说:我猜,你现在一定躺在床上看小说吧。”
“我想它说得真准,这是什么心学之类的知识么,于是好奇地往下看。这本书的第二句话是:我猜,你也一定还没发现……”
“你面前的天花板上,有一双眼睛,已经盯着你看了很久。”
第36章 废土篇09 恐怖小说的主角。
话音落下, 虞冷扮演的这个人身体忽然一僵,于是虞冷也切身感受到脊背阵阵泛起凉意。
就像有人正对着她的后背吹风。
翁红梅这个时候停顿了几秒,不再说话。
而不知道为什么, 在这个空档,虞冷却鬼使神差地抬起头, 看了一眼天花板。
卫生间的装修是淡蓝色的棚顶天花板,还印着一些花纹图案, 很好看。
天花板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虞冷重重松了口气,后知后觉有几分可笑。
怎么自己还特意抬头看了一眼?
这只不过是一本恐怖小说为了吸引读者阅读兴趣搞得小手段而已。
大部分人在看小说的时候基本都躺在床上, 所以这种话会潜意识增强读者的代入感, 从而增加恐怖性。
悬着的心缓缓落下来,虞冷平静地问:“然后呢?”
翁红梅没说话。
她死死地盯着虞冷身后的方向,仿佛看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瞳孔缩了缩。
虞冷再次紧张起来,呼吸开始有些困难。
她的身后……有什么东西?
虞冷做足思想准备, 猛地回头看了一眼。
还是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被拉上的酒红色浴帘,如同拍证件照时的红色背景板,牢牢地将后面的浴室遮挡住。
虞冷松了口气, 声音不自觉带上几分恼怒:“翁红梅,你刚才在看什么啊?”
翁红梅身体震了一下,似乎才从意识中回过神, 眼神茫然道:“……我刚刚怎么了?”
虞冷:“你刚才一声不吭, 就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身后看, 吓得我还以为我身后有什么东西……”
翁红梅面露抱歉:“对不起啊,我这个人想事情的时候会不自觉的眼神发直,但没有特意盯着你身后看, 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
虞冷满腔怨言,但翁红梅态度那么诚恳,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继续吧,你读完了第二句话,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翁红梅眼神定格,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十几秒后,翁红梅缓缓张了张口,接着刚才说到的内容继续。
“看到第二句话,我忽然觉得血液上涌,浑身发凉。我下意识将手机挪开,试探着看了一眼天花板,但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也是,这只不过是一本恐怖小说而已,天花板上怎么会真的出现一双眼睛呢?”
“于是我接着往下读,这个小说的主人公出现了。”
翁红梅舔了舔嘴唇,瞳孔似乎在颤抖。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病又严重了,所以出现了幻觉,或者真的是一种巧合……这本名为《鬼哭》的小说,主角竟然叫翁红梅,不仅和我同名,而且每一个字都对应的上。”
“我当时很震惊,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客厅里忽然传来了杯子被打翻的声音。”
“我没有管,接着往下看,当时我的状态很奇怪,完全沉浸的阅读模式,整个人都像被这本恐怖小说吸进去了。我不停地往下读,一个字一个字扫过,世界变得十分安静,仿佛只剩下我自己。”
“然后我发现,这本小说里的翁红梅,和我一模一样。”
翁红梅眼球忽然转了一下,视线猛然移到眼前的虞冷身上,她的情绪变得有几分激动。
“你能明白么?小说里的翁红梅和我一个年龄,家庭成员的名字也和我的家人一模一样,那几乎就是我!存在于一本恐怖小说中的我!”
“看到这里,我开始发觉不对劲,于是我退出这本恐怖小说,关掉了手机。我想我一定是病了,病得不轻,竟然幻想出一本以自己为主角的恐怖小说,这实在太奇怪了。”
翁红梅咽了口唾沫:“你知道么,当一个人感到恐惧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给自己心里暗示。那本小说里写道,午夜十二点以后,会有一个恐怖的东西敲响翁红梅家的门。”
“所以我虽然一边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只是一本小说的情节而已,这些事情根本不会发生。一边却又忍不住想……真的都是假的么?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开始到客厅吃饭,这时候菜已经有点凉了。我心不在焉地看了眼时间,发现距离十二点只剩下不到十分钟时间。”
“我很快地吃完饭,没有洗碗,重新回到房间里,然后关上了卧室的门。这时候我又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十二点来临,还剩下三分钟。”
“我的心情开始变得有些奇怪,我告诉自己,既然小说都是假的,那往下看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于是我点开那本小说,开始继续往下读。”
“结果出乎意料,下一章竟然只有三个字……”
翁红梅满脸惊惧,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嘴唇,揭晓答案。
“它来了。”
就在这时,卫生间门外陡然传来一声扑通巨响!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踢翻了外面的椅子。
虞冷正沉浸在翁红梅的阐述之中无法脱身,忽然听见这个声音,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感觉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翁红梅眼睛瞪得老大,陷进恐惧之中,又惊恐地重复了一遍:“它、来、了。”
虞冷感觉自己快被逼疯,忍不住问:“什么它来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下一秒,外面又响起一阵毫无章法的脚步声。
有什么东西,正一步一步地,朝她们这里逼近。
听见异响,翁红梅猛地伸手捂住了满脸惊恐的虞冷的嘴,她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目眦尽裂,提醒道:“嘘!不要出声,千万不要出声!那本书上说,晚上十二点以后,如果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请置之不!”
虞冷:“……”
她的嘴巴被翁红梅的手紧紧捂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在听完对面的话后,刚才的躁动逐渐冷静了下来,虞冷点点头。
脚步声这时经过卫生间门口,幸好没有停留太久,很快远去。
翁红梅紧张地看了一眼门外,说道:“它现在估计去卧室门口了,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回来。”
虞冷有些狐疑,小声问:“你怎么能确定?”
“书上说的,书上还说了很多东西。”
翁红梅好心情,再次讲述起来,这次她的语速变得很快:“在看见那三个字以后,时间刚好到了晚上十二点。书上说十二点的时候会有人敲我家的门,结果外面马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这次确定,这本恐怖小说或许t?真的不只是一本小说那么简单,它是一本预言书,它会预言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同时给你提示。”
听到关键字眼,虞冷脑海中的弦立马绷紧。
她现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意识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如同能够目睹一切的上帝视角,但已经不自觉地融入到了紧张的氛围之中。
眼前像是放映着一场第一人称视角的VR电影,除了声音不同,身体里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反应,甚至每一次呼吸,都来自虞冷自己的身体。
身体里的人和虞冷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什么提示?”
翁红梅摇摇头,语气有些可惜:“我的手机在躲藏的时候弄丢了,没办法给你看。书上给了很多条提示,我没有一条条全部记下来,就类似于……晚上十二点以后如果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请不要开门这种规则,只要不去触碰规则,就没有危险。”
虞冷问:“你接着说,门被敲响以后……发生了什么?”
她没发现,自己已经逐渐不去催促翁红梅迟迟没提到幻听的事情了。
她开始没由来的感到恐慌,迫切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然而翁红梅没有回答。
她直勾勾地盯着虞冷背后的方向,眼神空洞,又一次陷入诡异的沉默。
一片死寂。
虞冷的额头逐渐沁出冷汗。
她下意识伸出手,摇了摇翁红梅的肩膀:“醒醒,你又走神了!快说话啊,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翁红梅的身体没有反应。
就像虞冷之前从别人口中听说过的恐怖故事那样,翁红梅的身体保持僵直,一动不动,像是被死死固定在墙壁上的画框。
而她漆黑的眼珠子却诡异地缓缓平移,看向了眼前的虞冷。
翁红梅忽然问:“你带手机了吗?”
虞冷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带、带了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翁红梅伸出手:“如果你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请把手机借我用一下。”
虞冷轻咬下唇,犹豫片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她。
翁红梅低眸鼓捣了一会,大约两三分钟后,她又把手机还给虞冷。
虞冷下意识低头一看,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漆黑的封面。
封面上血淋淋地写着两个大字——《鬼哭》。
虞冷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她发现自己终于拿回了身体的使用权。
面前的翁红梅笑了下,指引道:“你点开下一页。”
虞冷沉默几秒,选择听她的话,点开下一页。
第一句话立马映入眼帘:
【我猜,你现在一定在很紧张地看这本恐怖小说吧。】
虞冷的心脏陡然悬起,呼吸颤抖着,下移视线,看向第二句话。
【我猜,你也一定还没发现,你面前站着的女人,已经发生了变化。】
指尖停顿。
虞冷缓缓地抬起了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翁红梅嘴角的弧度已经缓慢向下流动,如同一尊被融化的蜡像。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频繁地眨动着,速度诡异,定格动画般一帧一帧闪过,和照片上出现的场景一模一样。
预感到什么,虞冷马上往后点了几页。
果不其然。
这本恐怖小说的主角……现在变成了她自己。
第37章 废土篇10 诡异住宅区。
周围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 整个世界陷进了一片天旋地转中。
紧接着,面前的翁红梅咧开嘴,朝虞冷微笑了一下, 眼里淌出两行鲜红刺目的血泪,正好对应上照片里的最后一幕。
虞冷眼前发黑, 手脚冰冷,身体不听使唤, 一种没由来的眩晕和恶心倏地升腾起来。
等虞冷缓解了不适,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预言屋内, 手里还拿着翁红梅的那张照片。
预言结束了。
想起刚才发生的种种, 虞冷觉得后背仍然在丝丝冒凉气。
她不再看翁红梅的照片,随手将它放进衣服口袋。
原来,所谓的推演线预言,竟然是以这种形式来展开,像一部恐怖电影的预告片。
虞冷点开手机, 看了眼应用列表。
刚才在预言里,翁红梅给自己下载的那个恐怖小说软件已经全然不见。
看样子就相当于做了一场预知梦,但梦里发生的事情不会被带进现实。
除了……心阴影。
虞冷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狂跳不止的心脏仿佛在她的身体里弹射。
虞冷忍不住想,以前她在学校跑完三千米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过这么快的心跳……
咔哒一声, 预言屋的门被推开。
门外的张景贵没有马上进来, 而是谨慎地将头探出, 问道:“预言出现了吗?”
虞冷:“嗯,已经结束了。”
张景贵松了口气,边往里走边说:“预言出现了就好。看来我同事之前告诉我的规则是真的, 只有预言屋里剩下被选中的幸存者一个人时,预言才会开始。”
张景贵忽然愣了一下。
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竟然这么快?”
虞冷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
但当虞冷抬起头,顺着张景贵的目光看向天空时,她沉默了。
四个大字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一行小字:
【推演时间:3天后】
三天……
她才刚结束上个推演线不到一天,而且大部分时间还待在一个漆黑恐怖的精神病疗养院里,目前为止几乎一刻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现在又要马不停蹄地开启下一个副本。
虞冷有些无语,生产队的驴有她这么累吗?
……好吧,可能比她累点儿。
虞冷反复默念“心如止水”,抬头盯着张景贵,平静地吐出一口浊气。
“张哥,除了预言屋的事情,我还有什么需要学的么?”
张景贵一愣,没料到虞冷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实,回答道:“没了。”
“那我就先走了哈,谢谢张哥。”
说完,虞冷抬腿就要从预言屋走出去,不料张景贵忽然将她叫住。
“等一下,妹子,要不我们两个加一下联系方式?以后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地方,我们也能互相帮帮忙。”
说着,张景贵开始掏手机。
虞冷脚步顿住,回头看了张景贵一眼,瘦高的男人眼睛里此刻闪烁着一种精明与得意,似乎确信虞冷会答应他的提议。
毕竟,一个初来乍到的柔弱女孩,正需要一位有经验有能力的引路人。
未料,虞冷淡淡瞥了他一眼就将目光收回,继续往前走:“不麻烦了,谢谢。”
这男的看着挺废物的,没什么利用价值,她也不需要对方帮衬。
张景贵:“……”
虞冷很快就从培训基地出来。
她下意识往来时的方向看了眼,刚才那群男人已经不见,就连被疯子扑倒在地的肖峰也没了踪影,只剩下一滩鲜红的血迹。
此时此刻,铺满黄沙的路面上显得有些空荡荡,没什么人影,格外死寂荒凉。
陈明艳几分钟前给虞冷发了消息,让她从培训基地出来以后,通过07号隧道前往住宅区。
陈明艳住在K区三胡同一楼,从左往右数第七个房间。
时间紧迫,虞冷没忘记废土世界有正常的昼夜变换。此时原本高高悬起的太阳,已经开始有了逐渐下沉的趋势,她的速度要快一些才行。
虞冷从07号隧道出来。
来这里的一路上,虞冷没遇见过多少幸存者,偶尔能看见三三两两的身影在路面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原来大部分的幸存者都待在住宅区。
刚踏出隧道口,眼前的景象立马映入眼帘。
是一排排破旧不堪的筒子楼,外墙是一种木板被深度腐蚀的蓝黑色,看起来还泛着湿气,仿佛这里刚下过一场雨。
层层叠叠的筒子楼整齐排列,密密麻麻地向后延伸,看不清边界。
而每一个楼层中间,都挤着正在行走的幸存者,熙熙攘攘,十分杂乱。
有点像现实中一些破旧厂房的员工宿舍,因为年久失修,居住的员工人数又多,所以显得异常拥挤。
虞冷脚步停住,下意识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在这一瞬间,很多幸存者也同时低下了头,朝虞冷投去目光。
就连某些大门紧闭的房间内,甚至能依稀看见一张张贴上来的人脸,扒在玻璃窗户上。
无数道目光如弓箭一般射来,所有人都在打量着她这个外来者。
虞冷怯生生地左右望了一眼,收回目光,手指局促不安地搅紧在一起,看起来很胆小。
她注意到每一个筒子楼前都挂着一个木牌子,上面标注着几区第几胡同,离她最近的t?这栋筒子楼是B区第四胡同。
事不宜迟,虞冷开始顺着牌子寻找陈明艳所在的K区第三胡同。
一栋栋筒子楼走过,随着虞冷的脚步,身边经过的幸存者纷纷停下手里的事情,将目光投向眼前的陌生女孩,眼神意味不明。
这些人在观察她,打量她。
虞冷想,住宅区内的秩序估计很乱套,其他幸存者们会警惕也属正常表现。毕竟他们不确定自己是否携带了什么武器,对他们这些人究竟有没有威胁。
筒子楼的区域按照二十六个字母划分,每一个区域都有七个筒子楼。
从B区第七胡同路过以后,下一个就是C区第一胡同。
按照这种排序,K区第三胡同估计还要走很远。
虞冷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她总觉得筒子楼之间的空气中泛着几分阴冷的气息。再加上许多人都在暗中观察她,密密麻麻的目光令她有些芒刺在背。
同时,虞冷心里腾起一丝困惑。
虽然一共二十六个区,每个区域有七栋筒子楼不是一个小数目。但这些筒子楼,放在现实世界,也顶多是几个小区的容纳量。
废土里面的幸存者成千上万,多到数不清,这些筒子楼仍然远远无法满足所有人的需求。
更何况在幸存者培训基地里,张景贵并没有提及住宅区的事情,更没有告诉她应该如何获取自己的住所。
所以这些筒子楼的所有权是如何分配的?
这个疑问并没有持续太久,虞冷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在经过E区第六胡同的时候,虞冷忽然听见一楼的某个房间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紧接着,一群男人非常混乱地喊起来,说什么的都有,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虞冷一时没有听清。
虞冷往声音的来源方向看了一眼,她的目光瞬间定格。
透过玻璃窗,男人表情阴狠,正用手紧紧地捂着一个女人的嘴巴,像是要把人生生捂死。而面前的另一个男人,举起随手捡的木棍,毫不犹豫地捅进了女人心脏的位置。
噗嗤一声,鲜血四溅。
女人头一歪,很快就没了动静。
始作俑者松开手,任凭尸体扑通一声滑到了地上。他们兴奋地手舞足蹈,夸张地喊叫着,甚至相拥而泣:“我们有家啦!我们终于有家啦!我们再也不用过颠沛流离的苦日子啦!”
场面之残忍荒诞,令人啼笑皆非。
虞冷收回目光,快步往前走,心里一阵恶寒。
原来,筒子楼的所有权并不是靠某种手段或途径公平分配的。
是要靠“抢”来的。
谁的手段更狠,谁能成功“抢”到房间,谁就有地方住。
难怪筒子楼的过道间挤满了人,家家户户却都房门紧闭,只能靠着玻璃窗来观察外界,因为里面的人根本不敢出来。
如果踏出一步,后果可能不堪设想。轻则失去住所,重则失去性命。
而过道里的那些幸存者们也压根不是住在筒子楼里的人。
他们身上无一不揣着尖锐利器,挨家挨户地观察窥视,每一天都来这里踩点,随时做好了出手杀人的准备,为自己争夺一丝有地方住的机会。
如同一群虎视眈眈,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饿狼。
想起方才那些投来的诡异目光,虞冷倏地明白了。
他们是担心自己这个新来的幸存者也将成为筒子楼抢夺战中的一员,又或者横插一脚,分一杯羹。
这里……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乱。
十几分钟后,虞冷终于看见了K区的牌子。
找到第三胡同,从左往右数到第七间。
虞冷发现陈明艳十分谨慎地在窗户挂了一件白色的破衣服,完美地起到了窗帘的作用,将窗户挡得严严实实,所以外面的人看不清屋内的情况,有效避免了其他幸存者的偷窥。
仔细一想,每天醒来发现自己家的窗户上贴着一张张人脸,即使外面的人进不来,也挺让人毛骨悚然的。
想必住在一楼的陈明艳也深受其害。
虞冷沉下心,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周围假装经过的幸存者们。
这里是K区,离隧道口已经有一定距离,越往深处,人就越来越少。
前几个区域的筒子楼里,不少人熙熙攘攘堵在过道中间,像是节假日在参观什么著名景点,出不去也下不来。
而现在K区附近的这几个筒子楼间,只有零星几个幸存者经过,他们步速缓慢,神态自得,悠闲地仿佛只是出门丢个垃圾而已。
但在虞冷望过去的一瞬间,许多幸存者立马和她对上了眼,视线短暂碰撞后,那些人扭过了脑袋。
这些看似路过的人,实际上都在偷偷观察她。
只要陈明艳给自己一开门,这群人马上就会像嗅到肥肉的饿狼一样,不要命地奔过来。
虞冷低眸,点进和陈明艳的聊天界面,缓缓输入道:【我到了。】
然而三个字还没发出去,虞冷余光察觉到什么,迅速抬起头。
面前的玻璃窗上,那件白色的旧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掀开。
一个堆满皱纹的猥琐苍老的脸,此刻正紧紧地贴在玻璃上,盯着虞冷流口水。
虞冷身体僵住,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这里……不是陈明艳的住处么?
他是谁?
虞冷手指蜷紧,强装镇定地朝老头身后看去。
她看见了好多好多血。
还有一具躺在地上的女人尸体。
第38章 废土篇11 同伴。
看见尸体, 虞冷的心猛地颤动了一下。
很快她就发现端倪,地上那个人并不是陈明艳,而是一个陌生女人, 明显比陈明艳矮了不少。
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虞冷耳边忽然传来噗嗤一声!
眼前贴在窗户上的老头两眼一翻, 身体瘫软,顺着玻璃滑了下去。
而他身后站着的, 正是陈明艳。
看见虞冷,陈明艳朝她笑笑,放下手里那根还染着血的凳子腿:“来了。”
虞冷沉默几秒:“……嗯, 来了。”
而且来得挺巧, 正好撞上杀人现场。
陈明艳:“筒子楼后面有个我特意凿开的小门,那边一般没人,你可以从那绕进来。”
虞冷点点头。
她绕到筒子楼背面,很快就发现了那块隐约凹陷进去一块的小门。
虞冷把小门推开,看见门把手下面挂着一道垂落的锁。保险起见, 这里平时应该会上锁,陈明艳特意为她解开了。
虞冷垂下眼,把门合上后, 顺便上了锁。
筒子楼的外形实在残破不堪,仿佛只要来阵大风就能吹垮。虞冷还以为房间里也是如此,有地方落脚就已经不错。
但出乎预料, 房间内其实很干净, 地面甚至看起来像水泥材质, 墙壁和棚顶刷了一层灰漆,很结实。
如果不是在废土,虞冷甚至会认为这就是一片比较偏僻的, 人为建造的筒子楼。
可它却是由废土而生。
虞冷忍不住纳闷,这个名为废土的世界究竟因何存在?
它真的只是一个区别于现实,有自己独立运行轨迹的平行世界么?
还是说……它其实和现实密不可分,或许会和现实中的世界一起消亡?
想到这,虞冷下意识抬起手,抚摸了一下眼前的墙壁。仔细闻,甚至还能嗅到一股潮湿的劣质油漆味。
“你来得正好,辛苦帮我处一下这两具尸体。”
陈明艳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虞冷回过头,发现陈明艳站得很直,手里正拖着那个老头的一条腿。于是老头的尸体呈现一个诡异的扭曲倒立姿势,被她单手从地上提了起来。
虞冷沉默了一下,旋即乖巧地走到陈明艳旁边,弯腰握住另一具尸体的一条腿。
虞冷问:“把它们扔哪儿?”
陈红艳拖着尸体往前走,一边回答她:“就丢到外边就行,明天天亮以后,尸体会被这个世界自动清,丢回现实世界。”
虞冷了然,跟着陈明艳一起把尸体丢到了小门外。
清好尸体,她们又检查了一下小门上的锁,确保无误后,回到房间内。
虞冷抿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明艳姐,刚才那是……?”
陈明艳正慢条斯地擦着手上的血迹,闻言朝她看过来:“你是指那两个人?这个说来话长,那个女生是我在第一个推演线里遇见的,因为我帮过她一次,所以和她加上了好友,那个老头是她爷爷。”
“未曾想,t?进入安全区之后,她像狗皮膏药一样缠上了我。在得知我在住宅区拥有了住所以后,她竟然想带着她爷爷搬过来和我一起住,还试图道德绑架我,说我不答应她就是不懂得尊老爱幼。”
陈明艳对这些事已经见怪不怪,所以阐述得十分平静:“我没同意,于是这个女生开始神出鬼没,每天带着她爷爷在我家附近徘徊,甚至深更半夜看见我睡着以后故意往我窗户上丢石头。”
“就在刚刚,你来之前,她又带着她爷爷出现,跪在我家门口鬼哭狼嚎,说我抢了他们的住所。”陈明艳把毛巾随手放在一边,“废土里的人哪有闲心管这些事?他们连自己都自顾不暇,早就不爱听这些有的没的了。”
虞冷猜到了接下来的情况:“所以你就处了他们?”
陈明艳点头:“对,这一次我把他们爷孙两人放进来了。我被他们缠了整整两个月,这两个月里我每天晚上都会被他们故意捣乱的声音惊醒,实在没别的办法,我只能一次性解决了他们。”
“那个女生进来的时候很得意,先让她爷爷坐在我的床上休息一会,然后对我说我终于想通了,我觉得很可笑。”
陈明艳低头,看了眼地上染血的凳子腿:“所以……既然狗皮膏药的气味太呛人,那就直接把它们扒下来扔掉,以绝后患。”
虞冷一时没说话。
她有些吃惊,原来陈明艳对幸存者下手也这么果断。
在绵羊村的推演线里,陈明艳大部分时候都惜字如金,只选择默默做事,非必要时刻不会开口说话,原来是在隐藏锋芒。
陈明艳顿了顿,目光有些探究地看向一旁的虞冷:“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有些残忍?或者……我失去的只是几十天的睡眠,而他们失去的可是珍贵的生命啊?”
虞冷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没想到陈明艳看着很严肃一个人,还挺有幽默细胞。
“不会。”
虞冷摇摇头,语气非常诚恳地说:“单凭你刚才那些描述,我觉得他们挺该死的。实不相瞒,在现实世界里,我经常想把那些打扰到我睡觉的人都杀了,法治社会不能随便杀人,但在这里可以。”
陈明艳赞同地点点头,说道:“我一开始也很难狠下心对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下手,但在这里,不敢动手的人只有被别人践踏的份。”
陈明艳补了句:“我只对贱人下手。”
虞冷一抬头,和她对上眼,两个人都憋不住笑了出来。
虞冷忽然想起什么:“如果你介意别人和你住在一起的话,我待在这儿会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我房间还算大,等过几天带你去抢一张床。”
陈明艳毫不避讳用“抢”这个字。因为筒子楼里,一个房间只配备一张床,如果想要更多的床,可不就得从别人那抢过来。
“我不接受那个女生的请求,一是因为她带着那个很猥琐的老头,那个老头一直很不安分。二是因为那个女生有点圣母,差点因为救一只路过的野猫把我们所有人都暴露在怪物的视野之下,我怕和她住在一起,她迟早把我害死。”
陈明艳停了停,看着虞冷,语气不自觉温和了一些:“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很聪明,而且有谋略,和你待在一起会让我更安全,所以我想和你组队。”
好人卡来得措不及防。
虞冷怔了怔,想说点什么开玩笑的话,发现竟然无从辩驳。
思忖过后,虞冷只默默说了句:“明艳姐,你眼光真好。”
在这个全然恐怖陌生,充满灰色地带的废土世界,能有陈明艳这样一个同伴,其实也还不错。
最起码她们还没有利益冲突,陈明艳暂时值得自己信任。
虽然虞冷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保护同伴周全,但她会尽力,最差也不能拖人后腿。
敛起思绪,虞冷问:“明艳姐,这个房间也是你抢过来的么?”
陈明艳沉思片刻:“也不算吧,当时我正好路过这边,没想到忽然有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推门出来,想把我强行拖进去。他没料到我是学散打的,力气比常人大,三两下把他解决之后,这个房间自然而然归我了。”
虞冷眼睛瞬间亮了:“散打?明艳姐,你好厉害。”
陈明艳也不谦虚,点点头:“拿过全国冠军,确实有点本事。”
虞冷忍不住想,这样看来,她还是比较幸运的。虽然没有捡到什么宝贝,但也算被宝主动捡到了。
想到这儿,虞冷又想起那个糟心的推演线。
发觉虞冷的情绪变动,陈明艳问:“怎么了?”
虞冷摇摇头:“没事,就是命比较苦,三天后要进一个新推演线。”
听到这个消息,陈明艳一向平和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些许吃惊:“三天后?新推演线?不应该啊,被选中进入推演线的概率极小,我来废土半年了才进入第二个推演线,这个间隔已经算快的了,你竟然两个推演线连在一起?”
虞冷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说自己命苦。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这么倒霉,好事儿肯定都在后面。”
毕竟好心态决定女人一生。
想起什么,虞冷问:“对了明艳姐,你这里有卫生间么?”
陈明艳的表情忽然凝固了一下,缓缓问道:“你想上厕所?”
虞冷没打算隐瞒她,直言不讳道:“不是,我身上带了一把钢尺,但我目前还没发现纹身在哪儿。我已经检查过了,纹身不在胸前,我打算脱衣服找找,毕竟不是得触碰纹身才能随意调动武器么?”
既然已经决定和对方成为伙伴,武器这东西就应该彼此之间知根知底,这样才能更好地打出配合。
果然,陈红艳表情缓和了一些:“原来是这样。废土里的人不用进食,也不会产生上厕所的欲望,所以如果你刚才和我说你想上厕所……”
虞冷眉头一挑:“会怎么样?”
“我会把你赶出去。”
落下这句话,陈明艳起身,站在那件白衣服前,把身体严严实实地挡在窗户上。
“虽然没有厕所,但你可以直接在房间里脱,不会有人看见的。”
闻言,虞冷干脆利落地拉下外套拉链,脱下外套。
里面是一件长袖睡衣,撩起来翻找也很麻烦,虞冷索性把睡衣也脱掉,只剩下一件贴身的吊带。
这次虞冷一眼就看见,纹身在右侧锁骨的位置,黑色长条状,和钢尺的外形很像。
虞冷又把衣服一件件穿起来。
幸好纹身藏得不是太深,伸手就能够到。不然如果长在后背上,到时候把手伸到背后去触碰纹身,动作会显得有几分刻意奇怪。
一转身,虞冷发现陈明艳竟然很主动地背对着她,给她留足了隐私。
虞冷的声音不自觉染上笑意:“明艳姐,我好了。”
陈明艳转过头,问:“找到了么?”
虞冷点头:“找到了,在锁骨上。”
陈明艳主动交代:“我只有一根训练时用的绳子,一米多长,虽然不是什么锋利的武器,但关键时刻勒死个人还是够的。”
虞冷了然,又倏地想起陈明艳刚才说的那句“抢床”,忍不住和她开起玩笑:“没事儿,以后我带你去抢更厉害的武器。”
陈明艳一愣,旋即失笑,说了句行。
她看了眼时间,问道:“你介意晚上和我睡一张床么?如果不适应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出去抢床?”
虞冷摇摇头:“暂时先不用,等我活着从第二个推演线回来再说吧。”
陈明艳陷入静默。
几秒后,她倏地冒出一句:“虞冷,我不想失去我刚获得的同伴。”
虞冷怔住,抬眼看向陈明艳,此刻后者正一脸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虞冷弯起唇角,轻声承诺道:“你放心,明艳姐。你的同伴……一定会努力活下来。”
第39章 七日鬼哭(一) 悬空岛。
距离推演线开始还有三天时间, 虞冷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废土内的幸存者没有吃喝拉撒的生需求,所以一直待在房间里基本上是安全的。只不过大部分幸存者的精神状况都比较紧绷, 长时间待在一个密闭空间内,会极大增强精神崩溃的概率。
然而对虞冷来说, 这些没什么可担心的。她心态比较好,早在第一个推演线里就已经接受了进入废土的现实, 既来t?之则安之。
更何况,这个温暖舒适的小房间,环境比阴冷恐怖的绵羊村好上太多, 虞冷很知足。
她一连睡了几天觉, 身上的疲惫感终于减轻了一些。
毕竟推演线的名字叫《七日鬼哭》,任务时间很可能就是七天。整整七天,能在推演线里睡一个好觉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她得尽可能抓住补充睡眠的机会。
转眼到了第三天晚上。
虞冷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从床头拿起运动服外套穿上, 安静地拉上衣服拉链。
这件当时被绵羊血染红的运动服,在第二天天亮以后就变成了原本的纯白色,看起来很干净, 和新的一样。
陈明艳看着她,忽然说:“虞冷,等你从推演线回来以后, 我们绑定怎么样?”
虞冷闻言一愣, 意味不明地朝她眨了眨眼睛:“我们绑定以后, 会提高进入同一个推演线的概率吧。”
陈明艳点头:“对,但其实是好事,如果我们真的进入同一个推演线, 也好有个照应。”
虞冷思忖片刻,最后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算了,我运气不好,被推演线选中的概率很大,可能会连累到你。”
陈红艳:“两个推演线连在一起,这可能只是一次概率极低的巧合而已。你不要因此感到负担,我心里有数,也做好了心准备。”
虞冷语气不可置否:“这件事以后再说。”
她垂眸,顺手将钢尺放进锁骨处的纹身。
此时是十一点五十分,距离零点到来还有十分钟。
就在这时,虞冷忽然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信息没和陈明艳说过:“明艳姐,你在安全区待了这么久,见过这里的尸体发生异变么?”
陈明艳有些困惑:“尸体发生异变?目前还没见过。”
虞冷:“我见到了,在我来废土的第一天,当时那个人正好死在我面前,我确定他已经死透了。大约十几分钟后,这具尸体忽然开始蠕动,眼黑全无,皮肤上出现一块一块的分层,像是……一条蠕虫。”
陈明艳眉头蹙起,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你说的这些症状,我最近好像从哪里听说过……这件事情很严重,如果尸体开始发生异变,那就说明安全区已经不再安全。”
虞冷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这些事情只能等她从推演线里活着出来再考虑,毕竟虞冷接下来要面对的世界全然未知,充满危险,很可能比那些异变的尸体还要恐怖得多。
倒计时五分钟。
虞冷索性又倒回床上躺着。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陈明艳,忍不住提醒道:“明艳姐,我不在的这几天里,你尽量离尸体远一点儿,发现什么异常赶紧跑,注意安全。”
陈明艳笑道:“行,我知道保护自己。”
虞冷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没话找话,开始和陈明艳闲聊:“明艳姐,你结婚了么?”
“没有,我连恋爱都没谈过。我对男性不感兴趣,自私自大还盲目自信。”
谈到这个话题,陈明艳忍不住提高了分贝:“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你敢相信,之前竟然有几个男教练和我说他们不喜欢整天出去抛头露面的女人,让我退役以后就赶紧回家做家庭主妇,这样才好嫁人!嫁人?!他们算什么东西啊对女人指手画脚,我直接给他们踢到太平洋里喂鲨鱼。”
此时想起那些往事,陈明艳是真被气得不轻,甚至加上了肢体语言。
陈明艳继续说:“要不是在法治社会,但凡听见谁嘴里冒出来女人怎么怎么样很难嫁出去这种话,我直接照着他们鼻子就是邦邦两拳。3099年了,怎么还有很多人喜欢给自己裹小脑,他们是把发育不全的小脑当成荣耀么?”
虞冷被逗得弯弯嘴角,接茬道:“明艳姐,你说得对,可惜我的拳头还不够硬,等我以后慢慢把力气练起来,我给你打下手。”
陈明艳睨她一眼,失笑:“算了,那样太危险,你就给我当军师,遇见危险站我身后就行,我保护你。”
零点越来越近,陈明艳其实也想借此转移一下虞冷的注意力,逗她开心,缓解她的焦虑。
然而虞冷忽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抬头望着天花板,忽然说:“明艳姐,你真好。”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我保护你”四个字。
哪怕是欺骗,也没有过。
从小到大,虞冷就像是一棵摇摇晃晃,从石缝里艰难挤出身体的小草。家庭支离破碎,她和母亲被驱赶出门,流离失所。
后来,母亲精神病发,虞冷听见过的最多的话就是那些歇斯底里的尖叫与埋怨——“我现在所有的苦难都是你带给我的”“我究竟为什么要带上你这么一个拖油瓶”。
其实答案很简单,没有任何一份工作愿意接受一位精神状态剧烈波动的精神病人。
那个被称为“妈妈”的人,还需要年轻的女儿想办法独立赚钱,来负担母女两人的生计问题,以及一个月一缴的高昂医药费。
幸好虞冷很争气,成绩名列前茅,奖学金的名额里永远会有她的位置。
不上课的时候,她出去当家教,做兼职,很多家长都喜欢她这种听话乖巧还成绩好的学生,因为她的能力其实不比一些老师差,学费却比专业老师便宜很多。
可即便如此,母亲还是不满意。
她心安得地接收着虞冷的转账,享受虞冷无微不至的照顾,但她从始至终,都不爱这个女儿。
虞冷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做到怎样的份儿上才能被人认可,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绳索,围着她的每一寸皮肤缠绕了一圈又一圈,让她喘不过气。
后来虞冷终于明白,人的成长其实并不需要爱来做支撑。
因为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她还是将自己好好养大了。
这个曾困扰过虞冷许多年的难题,随着她思想的成熟迎刃而解。她不需要任何一种情感的羁绊与依托,她只应该靠自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在听见陈明艳说出“我保护你”这四个字的时候,虞冷竟然有些鼻尖发酸,她平时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她甚至差点脱口问道,明艳姐,你说这些是不是在骗我。
但虞冷一瞬间猛然清醒,将那些话咽了进去。
她深知,人活在世上,本就应该降低对别人的期待,因为不会有人比自己更值得依赖,更值得相信。
咔哒一声。
零点终于到来。
周围的世界瞬间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虞冷仿佛进入了一个暗无止境的永夜。
她抬起脚,茫然地在这个虚无的世界里行走。
她感到有些恐慌,大声问:“有人吗?”
“有人吗——”
“人吗——”
“吗——”
看不见的尽头中,清楚地传来她声音的回声。
虞冷忽然停下脚步,眉头轻蹙,伸手抚上胸口。
此时此刻,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她的体内孵化。那东西剧烈颤动着,弹跳着,碰撞她的每一处血肉神经,逐渐抽丝剥茧,仿佛要从她的身体里钻出来。
“噗。”
虞冷俯下身,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她迟钝地垂下眼睛,抬起手,却什么都看不见。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在做噩梦?还是……她真的要死了?
就在这时,虞冷耳边传来一阵剧烈的嗡嗡声,像是有人正拿着鼓风机对着她的耳朵吹风。
在这嘈杂的声音里,一种雌雄莫辨的声音隐藏其中,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它混入了高频率的噪音,语速极为缓慢,虞冷甚至能想象到说话的这东西嘴巴正一张一合,只不断重复着两个字。
虞冷眉头一皱,仔细辨认,它在说什么?
默……
什么默?
滋滋——滋滋滋——默——
滋滋——日滋滋滋——默——
虞冷终于听清了,缓慢将这两个字重复出声:“日……默?”
在她精准说出这两个字的一瞬间,电流音瞬间关闭,整个世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这一次,黑暗尽头出现一个光点。
虞冷下意识朝光点的方向走去,发现立在那的是一扇发光的透明门,那扇生门。
虞冷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
下一秒,她一脚踩空,整个人犹如从高空直直坠落般,陷进了一种极为不适的眩晕和失重感。
头晕目眩。
睫毛颤了颤,虞冷迟缓地睁开眼睛。
她从草坪上坐起来,发现自己肌肉发酸,像是刚剧烈运动过。
那个声音说的“日t?默”……是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细想,虞冷突然瞥到自己脚下躺着一个人。再往旁边看,零零散散还躺着好几个昏睡不醒的人。
虞冷意识到,她现在已经进入了第二个推演线。
虞冷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他们身处一座悬空的岛屿。
眼前是一栋占地很大的平房,看起来有几百平米,外表平平无奇,窗户被彻底封死。
除了这座平房,整座岛上什么都没有。
虞冷往后看,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断崖。
想起刚才经历的那种恐怖失重感,虞冷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
下一秒,她似有预感般抬起头。
果然,天空上写着四个血淋淋的大字——《七日鬼哭》。
而在这一刻,那个巨大的时钟圆盘,开始滴答滴答地逆时针转动起来。
倒计时开始了。
第40章 七日鬼哭(二) 生存守则十二条。……
任务要等所有幸存者醒来以后才会显现。
事不宜迟, 虞冷决定先摇醒她脚下的这个女人。
十几秒后,女人终于悠悠转醒,捂着脑袋坐起来问:“头好晕啊……我这是在哪儿?”
女人睁开眼, 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个陌生环境,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她看着虞冷的眼神立马变得十分警惕:“你是谁?这里是哪?!”
看样子是新来的。
虞冷耐着性子给女人解释了一遍现在的情况。
谁知, 女人完全不相信自己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她猛地站起来, 情绪激动地说:“我不管你们绑架我是为了什么,现在马上放我回家!我要回家!”
看见这种情形,虞冷无言, 感到有些头疼。
早知道刚才接着装死就好了, 这样的话,给新人讲述规则这等苦差事就不会落到她头上。
虞冷不再折磨自己,没会情绪激动的女人,接着起身,摇醒其他幸存者。
幸存者一个接一个地醒来。
所幸, 除了有一个男人十分惊恐以外,其他人相对而言都比较平和坦然。
虽然刚到一个新世界,难免对未知的推演线有些忐忑, 但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们早已做足了心准备。
在所有人全部苏醒后,天空上终于浮现出几行血字——
【任务:进入房屋并成功存活七天, 在七天后答对最终问题。】
最终问题……
虞冷心里咯噔一声。
看样子, 这个所谓的最终问题只有在第七天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也就意味着, 一旦他们进入房子之后,不仅需要躲避危险,努力使自己存活, 还要尽可能地收集信息和线索,来应对最终问题。
毕竟,没有人知道最终问题是什么。
如果最终问题回答错误,即使他们七天后活下来了,任务也还是会走向失败,他们将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方才惊慌失措的女人仿佛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踉踉跄跄地奔向那个茫然的男人,喊道:“老公,你……你也被他们绑来了!”
原来这两个新进来的中年男女,是一对夫妻。
虞冷眉心跳了一下,平静地将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
她懒得多说什么,毕竟别人的死活和她有没关系。
“我刚刚听见你和那个女人解释了。”
就在这时,一个女声忽然在虞冷耳边响起,语气很平静:“她不相信,也就没必要再继续浪费口舌。”
虞冷侧目看了女生一眼,后者似乎只有十五六岁大,身材薄如纸片。
其实虞冷方才就注意到了这个女生。
她五官清秀,戴着一个金框眼镜,垂下来的头发是自然好看的栗棕色,皮肤却白得不正常,嘴唇干裂苍白,透着一股很浓的病气。
见虞冷看过来,女生很主动地自我介绍道:“我叫江思乐,思考的思,欢乐的乐,你呢?”
“虞冷。”
江思乐笑笑:“你的名字真特别。”
虞冷敷衍地点了下头说:“你的名字也挺顺口。”
这次进来的幸存者一共有七个人。
除了她和江思乐,还有两女三男。
简单的自我介绍过后,他们话不多说,先迅速地拉上群聊。
除了那对新人夫妻。
女人叫王兆云,男人叫王永春,两个人一看见彼此就立马紧紧地拉在一起,不愿意相信其他任何一个人,也不愿意主动加入群聊。
场面一时间僵持。
江思乐表情平静:“要不然不管他们了?”
这时,那个叫徐天娇的女生自告奋勇道:“我去试着和他们说说吧。我有接待新人的经验,在幸存者培训基地干过几个月,应该可以帮助他们尽快适应这里的情况。”
“行,那就辛苦你了。有时候遇见这种不愿意接受现实的新人真是没办法,耽误大家时间,唉。”
说话这人叫胡频,长得瘦高,衣衫整洁,看着文质彬彬,气质有点像教师。
站在胡频旁边的膀大腰圆的男人,名字叫张铁牛,说话时带着一种不知名的地方口音,虞冷总是听不清他说话。
但他的性格和名字不太相符,目前为止很安静,并不是什么咋咋呼呼的人。
徐天娇点点头,朝那对夫妻走去。
距离越来越远,虞冷只能看见徐天娇的嘴一张一合,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几分钟后,王兆云竟然吐了口气,挽着王永春的手臂走过来。
王兆云说:“既然我们同命相怜,都是被绑到这里来的人,那我们愿意相信你们一次,和你们合作,一起逃出这里。”
胡频朝她笑笑,不动声色地推了下眼镜,说:“那真是太好了。”
时间有限,虞冷淡声转移话题:“大门上好像贴了一张传单。”
江思乐:“走吧,我们去看看。”
没有人在意这对夫妻是否已经认识到自己严峻的状况,也没人关心他们到底明不明白进入废土的概念,他们只希望这两个人别拖队伍后腿,这就足够了。
一行人朝大门走去。
凑近一看,原来门上贴着的并不是一张传单,而是一条条罗列下来的规则。
徐天娇下意识把首行居中的加粗标题念出声:“……七日生存守则?”
虞冷目光一沉,走近几步,为了把上面的字看得更清楚。
白纸红字,一共整整齐齐地罗列了十二条规则。
虞冷一条一条地往下看。
【1.进入房屋之后,请时刻遵守红字规则。请注意,红字永远是正确的,蓝字有时可以相信,看见黑色字体请无视。】
【2.进入房屋之后,每天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一点半是安全时间,期间你可以在房屋里自由安全活动,但如果忽然听见外面有敲门声,请无视它。】
【3.卧室内大概率是安全的,如果你遇到危险,请立马返回卧室。】
【4.安全时间内,如果你听见了奇怪的声音,请无视它,那是你产生的幻觉。】
【5.在任何时间段内,如果看见有红色信封从你的卧室门缝塞进来,请立马按信封里的指令照做。】
【6.晚上十二点以后,请尽量待在卧室里,不要轻易离开房间。如果你听见奇怪的声音,请置之不,因为此刻它可能就守在门外。】
【7.晚上十二点以后,如果你发现卧室门的门把手正在自己转动,请立马关闭一切光源并保持沉默,不要让它发现你的存在。】
【8.晚上十一点五十到十二点期间,如果听见砸门的声音,请立即出来一个人给它开门,不要询问外面的人是谁,不要拖延过久,它会发疯。】
【9.晚上十二点以后,如果不小心和它对视,请迅速闭眼并缩到角落,不要睁眼,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几分钟后它会自动离去。】
【10.晚上十二点以后,如果你在卧室门口忽然听到水声,请无视它。】
【11.晚上十二点以后,请尽量不要独自前往卫生间。】
【12.晚上十二点以后,如果你在卫生间里发现了四肢爬行的人类,请立马关上卫生间的门并返回卧室。切记,请千万不要将它惊醒,请千万不要将它惊醒,请千万不要将它惊醒。】
一片死寂。
看到最后,虞冷只感觉头皮发麻。
即使还没有推开眼前这扇门,还没有看见房屋内具体什么样子,她已经预感到这七天的时间绝对不会好过。
光是这十二条意味深长的守则,就足以令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王兆云这时才把最后一条守则读完,声音颤抖地问:“四肢爬行的人类……是什么意思?我们真的会遇到四肢爬行的人类么?那不是只有疯子才会做出来的举动么?”
没人回应,所有人心里都很沉重。
王永春眉头皱得很深,t?虽然他一向相信科学,但此刻还是忍不住发问:“你们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这里真是一个邪.教组织建立的血腥整蛊节目?你们真的和我们一样都是受害者?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
王兆云接着问:“而且半夜十二点以后不让上厕所,万一我们内急憋不住怎么办?整整七天,我们不可能不上厕所……”
王永春快速地扫视着面前的守则,说起来没完:“还有,这里面有很多矛盾的地方你们发现没?一会说什么一切遵守红字,一会说什么按信封里说的做,我们到底听哪个?”
真是妙语连珠。
虞冷平静地拿起手机给守则拍了张照片,对二人的质疑置若罔闻。
不知道里面还会不会出现这些守则,多做一些准备总是好的。
徐天娇语气温和地说:“永春哥,你说得很对,但我们又不是节目制作方,我们怎么知道矛盾的守则应该怎么处呢?”
王永春问:“那我们怎么办?”
江思乐听不下去,面无表情地走到最前面:“我开门了。”
吱呀一声,铁门被推开。
这一刻,刚才还喋喋不休的王永春竟然奇迹般地噤了声。
他们一个接一个,谨慎地越过门槛。
无人注意,在所有人全部进入房屋的一瞬间,身后的铁门悄然拢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然后砰得一声关紧。
走在排尾的王兆云被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拉门,结果她使劲拉了好几下,铁门纹丝未动。
王兆云惊慌失措地说:“完了,门锁上了!”
徐天娇看了王兆云一眼,此刻竟然还有心情安慰她:“没事,兆云姐,我们在这里坚持七天就能离开这里。”
王兆云哆嗦着嘴唇,不再说话。
虞冷抬眸,目光在这栋房屋里简单地扫了眼。
比想象中好一点,不是全黑环境。
客厅上方吊着一盏年久失修的白炽灯,光线昏黄黯淡,勉强不至于让他们摸黑,但边边角角都照不到,聊胜于无。
就在这时,徐天娇忽然道:“出现了,守则里提到的红字!”
正前方的地板上,忽然出现一个红色的大点,紧接着笔触延伸,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言字旁。
这些字一个笔画一个笔画的出现,就仿佛有什么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此刻正拿着血笔,伏在地上书写。
【请新来的朋友们分散进入七个房间,每个房间仅能容纳一人,严禁多人共用一个房间,违反规则的朋友会受到惩罚,谢谢配合。】
胡频蹙眉:“这条规则的意思是,我们被强迫分开,必须开始单人行动了?”
江思乐:“就是这个意思。”
就在这时,王兆云忽然哆哆嗦嗦地尖叫出声:“你们快看,地上又多出了一句话!”
众人闻声朝地上看去。
多出来的这句话七扭八歪,明显和刚才不是一人所写。
它写道——
【我的朋友,我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那么迫切地盼望你能到来,请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