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仙人收徒
陆风回到房间之后并没有休息, 而是到桌前坐下,拿出从魏隆那里得来的控尸术。
随意翻看两眼后,就将之摊在桌上, 然后拿出纸笔开始磨墨。
一边磨, 一边在脑海中思考演算, 直到有点头绪了才提起笔。
经过魏隆的事后,陆风生出了把控鬼术改成赶尸术的想法。
只是他不谙此道, 一时也没有头绪。
不过好在有控鬼术在前,就如同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让他知道这里有路可走,并确定这控尸术这条路是假的,他只需不重蹈覆辙就行。
所以陆风再三推演,经过无数次失败之后, 总算是找到了起点, 就像是在一团乱的毛线中找到了头。
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有客死他乡的人,若是有人能将这些人入土为安,或是助他们落叶归根,这都是积德的好事。
有这个想法后, 陆风就想起了赶尸人这个行业, 他虽不是太了解,但后人的经验和完善都是建立在前人的基础之上。
世间多的是聪明人, 今日他开一个头,自有后来者能更加完善这赶尸术,他其实也无需事事都大包大揽, 这反倒对人族发展不利。
想清楚后,陆风就开始提笔演算。
从开始的框架, 到后来的一点点填充,然后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不断推演,直到确定可行。
就这么几个步骤,陆风整整琢磨了一夜。
翌日。
天空黑沉沉的,寒风凛冽,不见丝毫暖阳。
安从郡他们在书房烧炭取暖,畅聊个人各处的趣事,易水寒和武诏先则依旧在破陆风留下的棋局。
安从郡在门边负手而立,“看这样子,今年的雪只怕是小不了。”
姜云台在火炭上烤着鹿肉,捂着手,“瑞雪兆丰年,这是喜兆,来年定是大丰收。”
“但愿如此,”安从郡看向旁边陆风的屋子,“先生今日怎么起得如此之晚?”
陆风的房门紧闭,不见一点声响,若不是知道陆风的身份和能耐,他们都要以为陆风是出了什么岔子,然后破门而入了。
“先生有什么好担心的,”易水寒拿着棋子,思考棋局时还不忘搭安从郡的话,“你还是顾好自己吧,老身子骨了,还在门边吹风。”
经易水寒这么一说,安从郡也觉得有些冷了,他正要关上书房门,就突然听见旁边的门响了。
安从郡探出头一看,就见陆风走出门,依旧是一身青衣,手里拿着青竹竿,唯一意外的就是他身上多了一个包袱。
“先生这是要走了?”
安从郡觉得有些突然,但仔细想想陆风之前就说过,他只在这里待几日,只是没想到这几日过得这么快。
易水寒几人也踏出书房,看着陆风问:“先生何不多留两日,在此处过新年。”
姜云台他们是打算在此处和安从郡一起过完新年后再离开的,如果陆风能一起就更好了。
陆风微微一笑,拱手道谢道:“已经叨扰老先生多日,陆某有事在身,也该走了。”
见陆风都这么说了,他们也没必要出言挽留,免得耽搁了陆风的事。
只是不可避免地微微有些失落,毕竟混元界如此之大,若是想再见,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去了。仙人活得久,倒是不在乎一点时间,但是他们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入土为安了。
“那我们便一起送先生出城吧。”
陆风见状并不拒绝。
四人顾了辆马车,送陆风到了城门口,后来又送出去几里路,直到遇见一座凉亭。
“诸位,相送千里,终有别时,就此止步吧,不必再送了。”
再送可就不是出城这么简单了。
“罢了罢了,再送就不是濠州地界了。”安从郡几人站作一排,正面陆风,心中各有感慨,想想能与仙人有此交集,足以。
寒风凄切,风声萧萧,四个老人对陆风齐齐拱手,“我等,祝先生前路一帆风顺。”
陆风站在大青牛旁边,同样拱手回礼,“那陆某便提前祝诸位新年大吉。”
不知不觉间,天上簌簌地飘落下鹅毛大雪。
陆风一跃至牛背上,回头拱手高声道:“告辞。”
“恭送先生!”
大青牛驮着陆风离开,那青色的身影在大雪中渐行渐远。
安从郡看着看着,突然深吸一口气,朝着大雪中喊道:“先生!您真不打算收我为徒吗?”
回应他的,只有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安从郡失落叹气,姜云台几人看着安从郡,“你想得太美,一把年纪了,有几年可活?就是拜了师,又有何前途可言?”
几人话音刚落,大雪中突然飞来一块木牌,正好落在安从郡手里。
众人:……
安从郡几人都愣住了,等反应过来了时,大雪中哪里还有那青衣影子。
“多谢先生!多谢师父!”
安从郡抱着木牌如获至宝,激动地拱手弯腰,对着陆风离开的方向行大礼。
陆风虽然没有亲口答应收他为徒,但也没有拒绝,所以他哪怕不是亲传,也是算半个学生了。
易水寒捶胸顿足,“早知道老夫也脸皮厚一点了。”
可惜啊,太晚了。
“仙人,仙人之徒……”武诏先看着安从郡是羡慕嫉妒恨,“好家伙!”
姜云台也很羡慕,“先生给你的木牌是什么?”
“对啊,快看看!”
安从郡小心地拿着木牌反复翻看,但是看来看去,这都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木牌,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不同。
只是有一面上画了个他们看不懂的图形,像是阵法。
“这木牌有什么用?”几人看来看去,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即使什么都没有,安从郡还是很宝贝这木牌,“估计是身份的象征吧。”
说罢,他就要将木牌挂在腰上,就在这时,木牌上突然闪过一阵白光,一只乌龟突然从令牌中跳了出来,稳稳落到安从郡手心里,它的嘴里还咬着一张白纸。
乌龟将白纸放下之后,又跳向木牌,穿过白光消失不见。
“这这这这!!!”
几人看傻了眼,大雪积在肩上头顶也不在意。
“莫非是能传送东西吗?”易水寒几人羡慕到要炸,抓着安从郡的身体摇晃,“你何德何能啊!拜师的时候也不知道叫上我们,这么多年是老友情终究是错付了!”
安从郡被摇得眼冒金星,脸上笑容却一直下不去,“我也是问了三次才得来的。”
“好了好了,先看看纸上是什么吧。”
其他人虽感到遗憾,但是也觉得这种事不可强求,若不是安从郡问了这第三次,他也得不到这木牌。
将木牌郑重挂在腰间,安从郡仔细打开纸条,一眼就看见纸上是一盘已经破了的棋局,旁边还有标注。
“原来是珍珑棋局……妙啊!”
几日都解不开的棋,在得到破解之法时,众人也如获至宝,拿着就马不停蹄地回城,好好验证一番。
……
大雪纷飞。
陆风拿出自己那把破旧的伞撑着,然后让大青牛绕一下路,来到一座废弃荒凉的破屋前。
屋子大门在寒风的吹击之下摇摇欲坠,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在这里等我。”
陆风对大青牛嘱咐一句,然后撑着伞上前推开了破屋门。
这屋子四处漏风,雪花从四面八方飞进来,落到了破旧的棺材上。
这些棺材用料非常之廉价,还未上漆,像是几块木板子强拼在一起的,里面的尸体已经腐烂。这有棺材的也还好,没有棺材的,都是草席随便一裹就放在了这里,风大时偶尔从里面掉出来一点白骨。
这地方,就是魏隆收尸停放的地方,要不了多久,估计就要改名叫义庄了。
陆风来到空的棺材前,将昨夜写好的赶尸术放在棺材里面。
而后对着那些棺材尸体道:“过几日谁来替你们收尸下葬,谁就可得这赶尸术,告辞。”
做完这一切,陆风便出门去,坐上牛背,撑着破旧油纸伞就踏上了回乡之路。
大雪送归人,近乡情更怯。
……
大虞王都。
这些日子一直很太平,文相府坍塌的事已经被人忘记。朝堂上无事发生,君臣之间也看似和平,平静到许多人都不习惯。
眼看新年将至,纪明悟也难得腾出一点时间,偶尔和同龄好友聚一聚。
书院在前不久就给学生们放了假,许多学生夫子都离开了书院,各自归家团圆,只有院长张君鉴和纪明悟还待在书院里。
只是张君鉴新年夜也是要归家的,到时就只剩纪明悟一人。
“纪兄,为何不答应去你们院长家同庆新年?”
华梧与纪明悟认识有一段时日了,他知道纪明悟是陆风的学生,相处下来也知道纪明悟不是扭捏或拒人千里之外的性子。
所以他很奇怪,为什么在张君鉴提出让纪明悟跟着他一起回家庆新年时,纪明悟要拒绝。
要知道张君鉴走后,书院里就只有纪明悟孤身一人。
就是再勤奋好学,想来也不差这一天。
闻言,纪明悟放下书册笑了笑,“院长在此处亲朋好友众多,新年当天只怕有不少宴席,带上我不方便。”
其实这只是表面说辞罢。
纪明悟真正在意的,是院长的那些朋友多是高官大学士。
若是张君鉴带上他,无疑是给人把柄,很可能被安上一个私交、贿赂考官的罪名,万一影响殿试就不好了。
张君鉴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纪明悟拒绝他之后,他并没有再劝。
“桦悟你呢?回圣地吗?”
桦悟摇摇头,“年关之时是修行的好时候,所以那时候大多修行者都会闭关修炼。”
“我现在来正是来告知你一声,我今夜也要闭关了,可能要闭关个八九天。”
一年积攒的浊气被新年的清气取代,新旧交替时清气最浓,此时修行可谓事半功倍。
“原来如此。”
修行之事,纪明悟每次听都觉得新鲜。
“那便提前祝桦兄新年安康吧。”
“同祝同祝。”
桦悟再聊几句话,就同纪明悟告辞。
他一走,书院里便空荡荡的,纪明悟读书时偶尔走神想,陆风是不是回到小山村了。
往年他在县城里求学的时候,都会回去与陆风一起守岁的。
不过好在,这一次就算他不回去,陆风也不是孤身一人。
第142章 再见草堂
“煮雪问行人, 能饮一杯否?”吴羽子拿着温好的酒递给袁成杰。
袁成杰看了吴羽子一眼,然后接过仰头喝了起来。
二人在草堂旁边各起了一间茅屋,相伴为邻, 时常聚在一起, 此刻正一起站在门口百无聊赖的看着大雪。
吴羽子砸吧着酒味, 忍不住感叹:“年年雪,年年相似。”
四季循环, 他们已经不记得究竟看过多少场雪了。这大概是活得太久的一个弊端吧,失去了最基本的欢愉。
不像村里的孩子, 等不到雪停就迫不及待地冲进雪里打起了雪仗。
“村学堂放假后,反倒感觉无所事事了,也不知从前是怎么过来的。”
不说不想,说了后仔细一回忆, 好像大部分时间都在修行, 枯燥乏味。
“……”
见自己说什么袁成杰都不搭话,吴羽子啧了一声:“真不想和你做邻居,无趣!”
袁成杰见状,无奈开口,“那你想说什么?”
认识这么多年了, 有时候不说话他们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不说了,我和你没什么……”
吴羽子话戛然而止, 他和袁成杰同时看向村外,两人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大浮动。
“那是……”
小山村,村口。
大雪茫茫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因为新年和大雪的原因, 最近来长生殿上香的人渐渐减少,到今日更是大雪呼啸, 按理说应当无人来小山村。
长生牌位被广制,除了小山村和璋县县城外,其他一些地方都供奉了陆风的长生牌位。
规模虽不及小山村和县城,但是都十分正式,所以也不是人人都会大老远跑来小山村上香,大雪天更是。
寒冬事少人闲,村民们都在家中烧火取暖,闲话家常。
只有在外面玩耍的孩子,发现了村口走来的人影。
人影起初并不明显,孩子们就只是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直到大青牛走近了,大家才看清牛背上撑着伞的人。
“先……先生?”
王小福起初还有些不可置信,因为陆风离开小山村很久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甚至以为陆风过年都不回来了。
人影越走越近,越来越多的人喊出声,“先生!真的是先生!先生回来了!”
孩子们丢下手里的雪球奔走相告,欣喜的声音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回荡。
雪越来越小,最后只剩稀疏一些继续飘落。
村长闻询赶来时,村口已经聚集了一些村民,此刻正看着朝他们走来的身影,心情激动。
陆风将油纸伞上的雪抖落,小心将伞收起来放在牛背上,自己则轻松从牛背上下来,落地时踩到积雪,就听脚下发出嘎吱声。
陆风拿着青竹竿缓步在前面走,大青牛十分自然地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众人面前,陆风笑着拱手,“诸位,新年吉祥。”
“先生吉祥!”
“先生好!”
“先生回来了。”
众人激动不已地同陆风打着招呼。
他们见陆风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易近人,不禁都想和陆风搭上话。
“行了,行了,先生刚游历回来,正累着呢,咱们别拦着了,反正先生回来了,总不会马上就离开。”
村长与陆风接触最多,还记得陆风那不喜吵闹的性子,而且陆风风尘仆仆的,定然是赶路回来的,所以出言让周围人都散了,不要围着陆风。
陆风对此笑笑,见村民们让开路后,就拱手道:“多谢。”
村民们虽没有跟上来,却也没有离开,而是目送着陆风的背影。
村口只去了一些人,这回草堂的路上还有不少。
“先生好。”
“冬安。”
一路上有不少人和陆风打招呼,大多都是些熟悉的面孔,不过也有一些陌生人。这些人都是后来搬进村里的,此刻看见陆风,是又惊喜又紧张,要不是看周围村民都没跪,他们早就跪下了。
陆风叹息一声,觉得下次出出进进的,还是悄悄的来去吧。
草堂门口。
吴羽子和平生、苏木几个早就等在那里,见陆风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雪过来,都十分高兴。
只是一向稳重的袁成杰心中多了些忐忑。
他虽然在小山村待了一些日子了,也从他人口中了解了陆风的性子,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甚至在给陆风立石像的时候,就已经与陆见过一面,但终究不是真的见面,所以这算得上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拜见陆风,因此心中不禁有些紧张。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过这个情绪了。
可当现在真的看见陆风之后,他却愣住。
陆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平凡。
平凡的青衣,平凡的竹竿,平凡的气息,平凡的一行一步,就像是普通归家的游人。
他从雪上走来,肩上有落下的雪,脸上有温和的笑容,地上有清晰无比的脚印,身后还有头慢慢悠悠的大青牛。
明明如此平凡,却又如此不凡。
“这便是……陆先生吗?”
听见袁成杰的话,吴羽子笑着道:“先生就是这样,以凡人之身游历人间,想当初我也这么做过,但与先生比起来,我太像装的了,而先生好像本来就是这样。”
见陆风走近,平生一个健步冲了上去,踩着雪一把抱住了陆风。
这是平生和村里的孩子学的,那些孩子抱自家爹娘的时候就是这样。
他生来就在乱葬岗,不懂人的感情和行为,但是发现这样做后感觉还不错。
陆风也很意外,当初收服这个小鬼的时候,他那傲娇不服,然后被吊起来打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现在倒是越来越像人了。
“先生回来了,还给你带了几个朋友。”陆风拍拍平生的头。
“朋友?”
平生放开陆风,一脸迷茫,还有些不高兴,以为陆风在外面又捡到其他小鬼,并把这些小鬼都带回来了。
“嗯,回去说。”
陆风安抚平生,然后便和平生一起往回走。大青牛则是高兴地朝着自己的牛棚去,半路还在池塘边徘徊了好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进去泡一泡的想法。
虽然草堂周围灵气浓郁,青草未枯,只是绿油油地被大雪掩盖,但是好歹是寒冬,泡也没什么好处。
陆风来到其他三人跟前,苏木和吴羽子都是很亲切、自然地和陆风打招呼,并不像袁成杰那般郑重拱手行礼。
“袁成杰,见过先生。”
陆风微微一笑,拱手道:“幸会,屋里一坐吧。”
他对这个浑身紫气滔天的帝王还有印象,知晓他是吴羽子的好友,在草堂旁边也住了很久。
几人走进院子,进了草堂。
草堂内一切依旧,就和他走时一样简陋。
不过好在里面一尘不染,看来是时常有人打扫。陆风看向苏木,“有劳了。”
纪明悟一离开,能进屋里的也只有眼前几个,不过自己不在,吴羽子他们是不会过来的,就只剩平生和苏木了。
苏木笑了笑,拱手道:“先生言重了。”
这里也算是他的家。
陆风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见外,便不再提这一茬,可正当要说什么的时候,院子外面突然有人喊。
出门一看才发现是村长和王有壮拿了许多东西过来。
“先生,这是大家拿出来的,先生不嫌弃的话就用着吧。”
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许多炭火和吃食,食盒里面还有热乎的、新鲜出炉的年糕。
“那便多谢了。”陆风见是这些东西就不推迟,都是大家的心意。
苏木上前接了过来,大大小小装了好几个盒子,还得平生搭把手。
“先生不用谢,是我们该谢谢先生。”
话不说尽大家都明白,村长和王有壮走后,苏木就在屋里生了盆火,见送来的东西里面还有红薯,就扔了几个进火里烤着。
“先生,我的朋友呢?”
平生玩心大发,拉着陆风问。
陆风在众人的目光中轻轻一挥袖,紫雷三个就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赑屃!?”
吴羽子和袁成杰很是惊讶,两人一眼就看出了那乌龟是什么来路,不由得感到震惊,只是另外两个他们却看不出来。
一个会飞的令牌,一个只能看个大概形状的黑东西,但能感觉到这两个东西绝对不是俗物。
“这确实是赑屃,另外两个叫紫雷和黑蛋。”陆风指着紫雷和黑蛋给平生介绍了一下,让平生和它们玩,同时嘱咐紫雷它们别伤到平生。
紫雷是极阳极正,平生是阴邪之物,二者相克相斥。虽然平生在草堂、在长生殿里沾染了香火和功德气息,但是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紫雷一个不注意就能让平生灰飞烟灭。
吴羽子两人心中虽有很多疑问,却是没有立马开口问。
平生看见不是其他小鬼,心中松了一口气。
三个小家伙也是围着平生打量,赑屃还好,懒洋洋的并没有太大动静,只是紫雷和黑蛋到了新地方,尤其这里还是陆风的住处后,不禁兴奋地四处乱飞。
激动之下,紫雷还无意之间泄出了几缕紫色电弧,在场所有人中除了陆风,其他人都十分惊讶,袁成杰和吴羽子更是失态地后退一步。
只因他们的修为本就到了这个世界的临界点,正是渡劫晋升的时候,只是迟迟等不来天劫,后来便放弃了渡劫的事,但没想到现在,他们竟然感觉到了天劫的气息。
两人惊惧地看向陆风,心中对紫雷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些猜想,只是他们想不到,那样的东西竟然在陆风身边,还化成了令牌的模样,看着十分调皮。
这让两人对陆风的认识又加深了一步。
当初大祈皇都有雷劫降世的事,他们两人是知道的,也猜到了此事与陆风有关,但是却没想到,雷劫竟然一直跟在陆风身边。
那陆风是什么?
天道吗?
还是天道他爹?
陆风见两人这个反应,便多少知道他们为什么惊讶了,所以安慰道:“放心吧,它很乖,不会乱劈人的。”
天机除外。
吴羽子有些结巴,“先生说的是,先生说什么是什么。”
熟悉之后,紫雷它们和平生已经到了外面,打起了雪仗。
而屋里地瓜烤得正香,陆风见他们几个相处还行,就不再关注。
桌上放了许多吃的,几人就边吃边唠了起来,如寻常友人那般。
“先生出去大半年,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我那道一先生还满意不?”
不满意的话,吴羽子能立马杀回圣地,把枯骨抓出来打一顿。
“道一圣地自成一小界,灵气浓郁,人人都很好。”
吴羽子听完十分高兴,只要陆风夸他就高兴,只是他没想到那么大的道一在陆风眼里只是一个小界,那要是大界的话得大成什么样子?
陆风不知道吴羽子所想,而是接着说起了路上的事,听得众人目不转睛。
吴羽子他们也曾游历过,不过可能因为心境身份不同的原因,似乎没有遇见特别有趣的事。
第143章 雪中并蒂
闲聊间, 屋外的雪停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银装素裹。
火炭中徐徐冒出烤红薯的甜香,陆风十分自然地用棍子从碳中将之一个个取出来。
吹吹红薯上的碳灰后, 就递给了袁成杰和吴羽子, 这让两人受宠若惊, 即便只是普通烤红薯也是双手接过。
“多谢先生。”
陆风只是随意笑笑,也递给苏木一个。
这让苏木有些疑惑, 不明白陆风为什么会给自己,但还是同样双手接了过来, 然后不解地看着陆风。
但陆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被烤红薯烫得直换手,还时不时吹一吹被烫红的手指,一举一动真与凡人无异。
见陆风真的忘记了, 苏木无奈道:“先生, 我非鬼非人,这样的凡食,我只怕是无福享用了。”
闻言,陆风抬头看向苏木,淡然笑道:“不妨一试。”
苏木微微愣住, 一时没反应过来陆风的意思, 倒是旁边的吴羽子和袁成杰双眼微震,看看陆风, 又期待地看看苏木。
苏木的身份他们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也因此很佩服陆风,他这草堂里聚集了人鬼灵魅, 可见陆风对万物一视同仁,从不偏见。
但是苏木和平生现在的身体是陆风用纸人给他们造出来, 这才让他们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在村里生活,教书结友。
可是,假的就是假的。
他们这纸躯一直都有许多禁忌,就比如不能碰水进食。
但是陆风现在的话,无疑是给几人一个重锤,尤其是苏木。
他反应过来后,激动且小心地掰开红薯,也不会觉得烫手,直接就咬了一口。
在吴羽子和袁成杰的注视中,苏木细细地嚼了两下。
半晌后,他头微微垂下来,失落地看向陆风。
“没有……”
什么都没有,没有温度,没有味道,甚至没有触感。
他不觉得是陆风的话有问题,只是猜想定然是自己的修行不够,辜负了陆风的期待。
吴羽子和袁成杰闻言都看向陆风,他们和苏木的想法是一样的,觉得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问题。
陆风没什么情绪变化,依旧是温和地引导着苏木,“轻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觉得珍贵,只有百般尝试,百般失败后才知难得。”
苏木若有所思,低着头看向手里的烤红薯,他自然是明白陆风的意思的。
做人的时候,因为天生就有,所以从未在意五感,觉得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从未想过会失去,直到失去后,才知弥足珍贵。
而一旦失去,想要再重新拥有,那真是难如登天。
苏木叹息一声,“先生说的是。”
虽然尝不到味道,但就是半截红薯也当珍惜,苏木就继续咬了几口。
陆风感叹,“不识人间百味,岂不可惜。”
话落,苏木没有察觉,但吴羽子两人明显感觉到陆风周身有什么看不见的气流在缓缓流动。而且这平常的一句话,在他们听来却是十分空灵,仿佛就在他们耳边响起,又仿佛是在天地间响起。
下一刻。
在苏木咽下半截红薯后,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腹部,而吴羽子两人也发现了异常。
“这是……”
苏木只觉得腹部暖洋洋的,有什么东西在腹部缓缓流转,然后这暖流就缓缓流向四肢百骸。
下雪不冷,化雪寒。
门外突然吹来一股寒风,让堂中的火焰摇晃,也让苏木打了个哆嗦。
苏木噌的一下站起身,“冷的,风是冷的,火堆是热的,我,我能感受到温度了。”
他没有隔绝寒冷,这是时隔一百多年后,苏木重新感受到的寒热,而且还不止这些。
他闻到了烤红薯的香味,以及那回甜的味道。
“先生!我,我……”
苏木激动地看着陆风,眼眶竟然随着情绪的变动湿润起来。
“为什么?怎么会如此?”
吴羽子他们明显感觉到苏木的气息再缓缓归于人类,气息虽然驳杂,但足以迷惑那些普通的修行者,常人就更不用说了。
陆风闲散地剥着红薯皮,平淡道:“只是恢复一点点感觉而已,并非是真的人,若想恢复人身,还需一些时间。”
陆风这话说得吴羽子他们深感挫败。
苏木这不是病了、受伤了失去的味觉、触感……而是一个纸躯,纸做的身躯。
若是寻常人失去这些东西,吴羽子他们有千百种恢复的办法,但是叫他们让一个纸做的身躯同人一样,他们纵然是寻来天材地宝,那恢复起来也不是一日两日、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
但是陆风只是说几句话就成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哎~”
吴羽子叹息一声,深感他们与陆风之间的差距。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苏木从没有想过还有今日,而且听陆风说他还能重塑肉身。
想要一个肉身也不是多难,修真者就有夺舍之法,也有一些鬼魂附在他人尸体上的。
但是后者终究只是附着,阻止不了尸体的腐烂,要想维持,就需要有许多宝物、鲜血来滋养身体,且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难免会有排斥。
而前者是阴损之道,夺舍他人是逆天而为,他不会这么做,陆风也不会允许。
那这么说来就是陆风还有其他的办法。
想到将来能像活人一样,苏木就无比庆幸当初他选择跟着陆风离开。
“是你自己积的德,我也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陆风这话是真话,苏木在草堂里沾染了不少他的功德气息和香火,自己又专心教书育人,偶尔还为村里人搭把手,做做些好事。
加上从前做的,早就有了一点功德,这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但是其他人并没有把陆风这话放在心上,觉得这就是陆风的谦虚之言。
见陆风专心剥烤糊的红薯皮,他们也是点到为止。
不过见陆风动作有些生疏,把红薯剥得乱七八糟的,苏木激动的心情就平复了许多。
后知后觉地明白陆风之前说的话,可能也是在说他自己的眼睛。
不过这倒是引起了几人的好奇,为什么陆风能让苏木的一些感觉恢复,却不能恢复自己的眼睛。
莫非是那双眼睛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几人虽然心中有疑问,但是并没有问出来,直觉告诉他们,最好别问,万一涉及不可言说之事,后果不是他们能承受得起的。
……
叙旧后,陆风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做,便起身出门。
外面的雪比之前厚了许多,踩下去就没
过了脚踝。
平生他们见陆风出门,就冲到陆风身边去,“先生做什么去?”
陆风看了看平生黑蛋几个,右手就指向雪地,仅仅是轻轻一扬手,就有一大片雪汇在一起,然后像雪龙一样向着平生黑蛋、紫雷和赑屃飞扑去。
吓得几个家伙拔腿就跑,但最终还是被扑倒在雪地上,被埋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雪人,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从雪堆里出来。
陆风对此很是满意,微微一笑道:“这是你们用雪砸坏我窗户的惩罚,就在雪堆里好好思过吧。”
跟出来的吴羽子他们看着这一幕哭笑不得。
这几个家伙打雪仗,然后捅破了陆风房间的窗户纸的事他们是知道的,只是当时陆风并没有什么反应,他们就以为陆风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平生还好,挣扎不出来是正常的,但是见紫雷和赑屃它们都挣扎不出来,只能像个雪球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吴羽子两人就惊讶不已。
那可是雷劫啊,没想到陆风随手就将其困住了,它还毫无反抗之力……
与袁成杰他们的感慨不同,苏木看着了窗户的漏洞,不知道该怎么补。
陆风从来不会是在这些小事上用法术的。
而平生他们只能哭丧着脸,“先生我们错了,让我们出来吧。”
“好好反省。”
这几个家伙调皮过头了,不加以约束,以后会闯出更多糟心祸事。
不再管他们,陆风负手来到草堂旁边的池塘前。
塘里已经结了冰,旁边水车静止不动。
“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吴羽子他们站在草堂门口不敢打扰,只能好奇地远远看着。
只见陆风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个被白色光球包裹着的东西,仔细看就能看出那是一朵并蒂莲,但因被光球包裹着的原因,几人察觉不到任何气息。
“被这样小心存放的,定然不是寻常凡花。”
“且先看看吧,看样子先生是想在那池子里种花。”
陆风单手一送,就见光球飞向池塘缓缓下落,在接触到池面冰块的瞬间,冰块都尽数消融,而光球也如泡沫一样瞬间破开。
“嗡!!!”
一股清新、醒神的香味伴着蓬勃生机向着四周爆发开来。
所到之处,堆积的雪都迅速爆开,在池子周围如龙卷风一样飞舞,但是没有一片雪落到并蒂莲身上。
就仿佛不洁之物无法靠近它。
“这!”
生机铺面,感受最大的无疑是吴羽子和袁成杰,他们就像是干枯已久的荒田遇上了久违的春雨,雨落到地面,滋滋冒烟。
“好蓬勃的生机!好可怕的生机!”
他们见过的、最能延寿的宝物里的生机与面前的并蒂莲相比,简直是萤火之辉遇上皓月。
并蒂莲一落到池水里,就以极快的速度生根发芽,向着池底扎根而去,它摇晃着,周身隐隐有光芒闪耀。
袁成杰一旁感叹,“幸好先生的住所灵气充沛,那池水早已经不是普通池水,勉强养得起它,若不然,这花段然不会在这池子扎根。”
“不止,”吴羽子道:“此花种下去,自身生机必然会有一些融于这个池水,池水流向水田,田中种出来的水稻就不再是凡物,凡人吃了不仅身强体健,还能延年益寿,真是不可多得好物!”
此地都快成洞天福地了。
这让他们不禁想到一句话,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小山村的人,真是……”
吴羽子都有些眼红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就住在小山村,还是草堂旁边,离这池子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就算是什么都不做,这并蒂莲上溢出来的生机都够他安心在这里待到天荒地老了。
思及此,吴羽子用手戳戳袁成杰,“如何?跟我一起留在这里,不亏吧。”
当初如果不是他去找袁成杰,袁成杰都不可能来到这里,说不定还待在他那破山洞里呢。
袁成杰难得没有和吴羽子辩驳,而是拱手道:“多谢。”
他的寿命要尽了,这次出来也是抱着寿终正寝的心的,但是这一切在遇见陆风之后就变了。
“虽然没有你我也能知道先生的存在,但是因为你,我才会这么简单地,近距离地待在这并蒂莲旁边。”
见袁成杰郑重其事的道谢,吴羽子愣了一下,“你是不是……只有一段时间可活了?”
袁成杰点点头,“时限半年,不过现在不同了。”
吴羽子没想到袁成杰的时间竟然这么短,这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跟随他离开大荒群山的啊。
还好,还好先生的并蒂莲来得如此及时。
“我有什么好谢的,还是谢先生吧,把先生需要的东西准备好。”
袁成杰看着吴羽子,两位多年老友相视一笑,同时看向陆风。
第144章 辞旧迎新(三更合一)
并蒂莲扎根完成, 花瓣舒展,池水中凭空生出许多莲叶,还有众多伴生的粉白莲。
这些粉白莲将并蒂莲围绕在中央, 犹如众星捧月, 并蒂莲高高立于池水之上, 犹如王者俯视一切。
池塘上空出现异象,一朵巨大透明洁白的并蒂白莲缓缓舒展, 体积之大,就连院里的大青槐树都得为它让路。
它每一片花瓣都被精雕细琢, 整体圣洁威严且高贵,周遭光芒让一切尘埃退避三舍。
其上产生的一阵阵清气向着四周荡去,使得整个草堂的雪都被震飞,皆是漂浮在空中, 像是被时间定格了一样。
平生几个大喜过望, 还以为自己身上的雪也能被震开,但是结果令他们傻了眼。
那清气像是长了眼一样,径直绕开了他们几个雪球。
“不要啊!”
因为陆风他们都在,又是自己几个有错在先,平生根本大声哀嚎, 只能小声控诉。
“这绝美之姿, 一生仅见这一朵。”袁成杰感叹。
做帝王多年,后又游历世间, 他自认世间绝色他已经览得十之八九,无论是金晨之下灵气徐徐的大荒群山,还是世外古海伴紫气东来……无论是凡尘俗世的, 还是修真异象,他都见过。
但这样的莲花他却是第一次见, 而且世上肯定再无第二朵。
这样的盛景,当排前三。
吴羽子对袁成杰的感叹置若罔闻,他一直盯着那并蒂莲,脑子里总觉得这花泄露出来的一丝丝气息让他觉得熟悉。
但正因为只是一丝,这使得他一直想不起来,只能眉头紧皱。
“究竟是什么呢?”
见吴羽子嘀嘀咕咕的,袁成杰便问:“怎么了?”
吴羽子有些纠结道:“我总觉得这花中的一丝微弱气息很是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在何时何地见过了。”
按道理说,这样的东西他应该没有见过才是,要是见到了,早就把它占为己有了,除非它是残缺没用的。
“啊!”
吴羽子突然灵光一闪,“这气息很像我送给徒弟的那颗上古种子……可是那只是一颗废种而已,莫非先生把它救活了?”
从前他猜那一丝气息最终也就是撑一小段时间,救无可救,这才送给枯骨抱着玩耍的。
“这种子是从道一圣地得来的没错。”
陆风突然的出声吓了吴羽子一跳,他赶紧解释道:“先生为道一圣地做了许多,没想到那个孽徒却只是将一个废种给先生,该罚!”
见吴羽子这愤怒无比的样子,陆风十分无奈,“毕竟是上古种子,陆某也算不得吃亏。”
可吴羽子却不这么觉得,“那颗种子如果不是遇上先生,早就死了,而且这花里的种子气息只有极为细微的一缕,反倒是另外一个气息浓厚,可见那种子只是一个载体。”
陆风没有想到吴羽子的眼光如此毒辣,一眼就看出那种子只是自己用来承载净世白莲的一个载体。
见陆风并不否认,吴羽子叹息道:“看来还是我道一圣地占先生的便宜了。”
“陆某不觉得亏就够了。”
不再与吴羽子讨论,陆风将注意力集中在并蒂莲上。
几息后,异象开始变化。
空中的花影缓缓合拢,收成含苞待放的样子,然后像一缕白烟下降,收回到并蒂莲中。
雪花重新落下,飘飘然地,与池塘中的花相互映衬着。
“雪中看花,当真绝色。”
苏木不像吴羽子和袁成杰游历过人间,所以这雪中看夏花他是头一次。
而且他感觉这不仅是美。
苏木来到陆风身边,有些不自在地拱手问道:“先生,我有个问题。”
陆风回头看着他,温声道:“问吧。”
“嗯……为何我一闻到这花香,就有想结果的冲动,这种事还从未发生过。”
开花结果对植物来说是人之常情,但问题是他是老公槐树,已经许多年没有开花,更别提结果了。
这突然就想结果,还怪难为情的。
陆风对苏木的话也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偏头看向大槐树顿时就明白是什么原因。
“莲花生机充沛,除外了我之外,它对植物更加亲近,你们同为一族,受它影响最大,积累生机最多,这生机一多,槐树消受不起,就想将之结为果实储存起来。”
听见这话,众人脸色各异。
吴羽子他们听见大槐树因为生机太多消受不起就羡慕不已。
你消受不起就给我们啊,我们消受得了。
苏木也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陆风对苏木嘱咐道:“同为植物,没事的时候就经常在池塘旁边修炼,对你有好处。”
“是。”
“那先生,老朽呢?”吴羽子双眼放光的问。
其实他只要一直住在草堂旁边,无需告知陆风自然也能修炼,但是这与得陆风首肯的终究是不一样的。
陆风早就知道吴羽子会问,所以嘱咐道:“吸收生机就可,无需专注修炼。”
至于为什么他们都清楚,他们的修为已经破无可破了。
吴羽子闻言喜滋滋地对陆风拱手致谢。
旁边的袁成杰却是没有开口,陆风也没有问。
夜里。
陆风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进来吧。”陆风画平安符的手并没有停,头也没有抬。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脚步声进入屋里,陆风这才抬起头,指向旁边的椅子道:“请坐。”
袁成杰拱手行礼道:“见先生屋里灯未熄,便贸然来叨扰。”
陆风放下手里的笔,提起茶壶给袁成杰倒了被茶水,温声道:“无妨。”
“多谢。”
袁成杰接过杯子,看见陆风桌上的东西就知道陆风在做什么。
这个平安符他从前见过的,从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吴羽子就带着他在村里转过了几圈,当时就看见村里人身上几乎都带有这个东西,一问之下明白叫为平安符。
他与吴羽子虽然都不大懂黄纸上画的东西有什么讲究,但是都从这黄纸上感受到了陆风的气息。
“先生先忙吧。”
陆风收起笔笑道:“只是闲暇时偶尔画画,并非是什么紧急的要品。”
长生殿中还存放有许多,就算是在外面游历,他偶尔也会寄许多过来。
见陆风看着自己,袁成杰便知道陆风估计就是特意等着他的,所以也不再废话,从身上拿出一卷被布袋仔细包装起来的骨简递给陆风。
“听闻先生在寻此骨简,刚好在下这里有一些,先生请看。”
骨简漂浮着被送到陆风的面前,陆风伸手接住,“有劳了。”
他将布袋打开,从中取出骨简。
这骨简与吴羽子给他的别无二致,就是骨头不是出自同一个物体之上而已。
陆风将骨简缓缓展开,初略地先过了一遍。
然后便发现这骨简与吴羽子手里的骨简不是出自同一人的手,两位骨简的主人的性格也不一样。
吴羽子手里骨简的主人是个自恋的,通篇自吹自擂,记录的重要的事情极少,只是从中透露了一些仙人的只言片语。
而现在他手里的骨简的主人,应当是个克己复礼的人,陆风已经从他的言语之中想象到他刻板的一言一行了。
骨简既然是在袁成杰手中,现在也算的上是他的东西,所以骨简里的内容陆风并不打算隐瞒着,边看边道:“山中无岁月,修行有瓶颈……”
骨简上的大致内容是三祖师自从得知修炼之法后,就走上了修行之路,只是修行于他们三人来说就像是一个无中生有的过程,靠自己一点点的去探索,追寻,完善。
毕竟是前人所没有走过的路,他们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有的只是那位留下的只言片语而已。
不过过程虽然艰难,但是好在修行确实能延长他们的寿命。
山中岁月缓缓流淌,他们再出现之时,却发现人间已经换了十几个样子,不变的是他们三人,深感岁月令人唏嘘。
而不知不觉间,三人的修行已经到了瓶颈,无论如何都再无寸进。为了寻求突破之法,三人就决定将修行之法公诸于世,欲要集众人之才华,试图突破这瓶颈。
袁成杰边听边点头,他们所知道的历史之上,确实有三祖师传道天下的说法,只是其中过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记载,所以并不确定。
他一边听一边感叹,其实他和吴羽子已经活了不少日子,也分析出了骨简上的一些字,但是零星的字并不能让他们彻底读懂骨简上的内容。
而且骨简之上似乎是有什么力量残存在上面,让他们没有权利读懂骨简上的内容。
所以得到骨简这么多年,纵使是当初为帝时召集天下能人,也只是破解出上面的只言片语,根本无法连起来。
尤其是他手里的骨简,骨简的主人看起来并不想轻易让后人知道上面的内容,吴羽子手上的骨简倒是还好一些,并没有什么禁制。
不过他听吴羽子说过,陆风看他的骨简的时候,虽然也给他说了一些内容,但是非常至少,应当是有什么他们不可以知道的东西在里面。
但是现在他看陆风,陆风几乎是将骨简上面的内容逐字逐句地给他说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可与外人道的东西。
陆风并不知道袁成杰在想什么,他要是知道的话,大概会哭笑不得,因为不是他有意隐瞒,而是因为那骨简上并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
至少与面前骨简上的信息相比起来,那个骨简上的内容非常少。
这上面不仅记载了最初、最简陋的修行之法,还记载了最初的修行之路有多么难走,记载了修行路出来之后,世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修行不仅有好处,还有弊端。
因为三人的传道,几乎没有人能抵挡长寿的诱惑,全都涌到修真路上。
无论男女老少,皆渴望生命能被延长,脱离肉体凡胎。
所以这就致使人类发展一度停滞不前,进入了一个大混乱的时期。
但是也因此使得修行路一下子进步许多,修真之法也在逐步完善,渐渐有了现在修真体系的影子。
而越来越多的人也发现自身并没有修行的天赋,最终不得不放弃,人类的发展才终于回到正途之上。
可也因此出现了两拨人,一拨凡人,一波修真者。
两拨人之间竞争不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摩擦,日子久了就开始水火不容。
后来还是三祖师站了出来,扶持皇帝变大变强,为凡人寻找到主心骨,同时约束好修真者,这才避免了一场生灵涂炭,而三人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祖师爷。
“原来修行之初竟然如此危险。”袁成杰在旁边听得如痴如醉,感叹三祖师之功德。
陆风叹息,“一场变革,总是会伴随着腥风血雨,成功离手太远之时,就需要踩着什么东西才能触摸得到。”
而修行的垫脚石,就是累累尸骨。
袁成杰点点头,他们都是踩着前人的经验在往上爬。
三祖师的功绩不是后来人能比的,就是不知道祖师的骨简上提到的那位究竟是何人,若是想的不差,只怕就是后来人们知道的仙。
但要说起仙,袁成杰就忍不住抬起头看眼前的陆风,他想问陆风认不认识三祖师。
但是他忍住了,如果不是陆风亲口提到,那他就不能问。
了解到这里之后,骨简已经去了大半,谁也想不到这简短的骨简就记录了三祖师的大半人生。
在修行走上正轨之后,三人也算是修炼有成,而他们也渐渐意识到那位在他们的记忆之中越来越模糊。
为了记住他,三祖师就想到用骨简将一切都记录下来,为此他们走遍混元界的各个角落。
一是寻找合适的骨头,二也是在寻找那位的身影,盼着能再遇上对方。
只是百年过去,他们依旧没有寻到对方的一点蛛丝马迹,不过倒是寻到了另外一个“人”。
陆风从这段话中看到了这位祖师的疑虑,看来他们也不确定对方究竟是不是人。
不过这个人似乎知道很多事情,为他们的修行之路开启了新的篇章,也让他们产生了探索这个世界的过去和未来的想法,还有就是如何变得更强。
但真到他们的修为的越来越强时,他们又遇上了另一个瓶颈。
这个瓶颈与之前不同,之前是对修行的迷茫。而这一次,他们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但是却深感被禁锢,就像是双脚被钉在原地,明明看得见路就在脚下,但是双脚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袁成杰十分明白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们现在这样。
到此,骨简上的内容就没有了。
陆风缓缓收起骨简,心中大概明白这之后三祖师遇见了什么。
这骨简里记载的“人”也许就是天山里那个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残魂,而三祖师后来也确实是找到了打破桎梏的方法。
但是却因此引来了魔,让人间陷入大乱,差点使得人族灭绝。
只是这些是另一个骨简上的内容,陆风并不打算说与袁成杰他们听。
因为他也不敢保证,如果袁成杰他们也找到打破桎梏的方法,会不会再次引来魔物,人族的灾难是不是还要重新再来一次,使得一切重新来过。
骨简收起后,袁成杰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经过骨简他已经猜到后续,三祖师肯定是找到了破开桎梏的方法,但是按时间算,他们破开桎梏之后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致使三祖师突然销声匿迹,后面人族所的记载的历史也出现了断层。
“哎~”
听见袁成杰的叹息,陆风便将骨简还给了他。
“这骨简便送于先生吧,我们拿在手里也没有什么用。”
陆风见状便不推辞,他确实也有收集奇书札记的喜好,便问袁成杰,自己有什么可与他交换的。
袁成杰今夜来此本来就是有事相求,见陆风都这么问了,就开门见山道 :“不瞒先生,在下寿命所剩无几,所以也想在那池塘旁边修行,延续寿命。”
陆风收回骨简,淡淡道:“好。”
事情了结,袁成杰就不再屋里逗留,起身给陆风行礼之后离开。
雪夜并没有那么漆黑,陆风看着他的背影轻叹。
袁成杰是个很谨慎小心的人,不像吴羽子那般随意。所以在他这里想要什么,就要拿东西来换,对他自己是这样,对陆风也是这样。
起初是觉得陆风需要骨简,他就等着陆风开口,好换取自己想要的。
后来是他需要吸取白莲上的生机,就主动拿出骨简来与陆风交换。
只有考双方利益交易而来的东西才能让他安心,要是之前陆风主动开口让他这池塘旁边修行,他反倒是不敢要。
毕竟是帝王,自有自己的行事风格,此举也非常坦荡。
袁成杰回到自己的住处之时,就见吴羽子正在屋里等他。
“骨简给先生了?”
“嗯,”袁成杰点点头,“你说得对,先生是个极为宽容的人。”
原本他的打算是,自己将骨简交给陆风,若是陆风说出其中所写的东西,自己就是受益。
那到时候交易自然减半,陆风可以给他设定一个吸取生机的时间限制,他觉得那样才算是公平,但是陆风什么都没有说,只说是好。
“我总觉得先生本来就有让我在池塘旁边修炼的想法,只是再等着我提,然后给我一个台阶下。”
吴羽子一副本来就是如此的表情,“要是想要骨简,先生有千百种方法,无非就是看你还是那皇帝做派,给你一个台阶下而已。”
强者面对弱者时,是俯视的,但遇见和自己一样强的人,或是比自己还要强的人,他们就会寻求公平,只有公平才能让他安心。
“话说你的骨简里写了什么?”
袁成杰坐下,将陆风说的那些重新复述一遍给吴羽子听。
吴羽子听完一脸疑惑,“为什么你的说这么多,我的就那么少,莫非是我那卷骨简要重要一点不成?”
袁成杰摇摇头,他也不是很清楚,
翌日。
小山村里的炮竹声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停歇过,今年更是比往年热闹许多。
陆风起床后,十分舒坦地伸了个懒腰。
他自认自己是不认床的,但自己的草堂和外面还是不一样,十分好眠。
推开门出去,就见今日的雪远比昨天的要厚。
看来是夜里又下了一场,幸好他昨天就已经解了平生他们的禁锢,否则今早估计就要被雪埋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先生,新年好啊!”
苏木拿着好些喜庆的物品过来,尤其两个红色大灯笼最为显眼。
陆风顿时就明白这是哪里来的,“村长来过了吗?”
“来过了,”苏木点点头,“这些都是村里人给的,王大娘还给平生做了套新衣服。”
苏木话落,平生就穿着非常喜庆的大红棉服跑过来,一口气冲到陆风的面前,双手作揖道:“先生新年大吉,长命百岁!”
平生的棉服非常厚实,里面的棉花用足了量,将平生精瘦的身材硬生生给撑得圆圆胖胖的。
看来王大娘真是用心了,让人看着就觉得喜庆。
“谢谢。”陆风拍拍平生的头。
平生眉头皱起,“不是这样的,小福给他爹娘拜年的时候都有压岁钱。”
“原来是想要压岁钱。”
陆风哭笑不得,偏偏他把这事给忘记了,钱财这样的东西平生拿着也没有什么用,可是其他的东西他就没有准备,一时他还真不知道给什么好。
“容我想想,晚上再给你如何?”
平生听见陆风这么说,就一个劲的嘱咐陆风要记得,然后就跑出去找村里的孩子玩去了。
见平生走了,陆风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木在旁边笑笑,“先生,听说县里有一场与民同乐的灯会,先生要不带着平生去县里看看,那样热闹的氛围他会喜欢的。”
陆风点点头,“那你也一起去吧!”
大好的日子,让苏木一个人留在家中也挺无聊的。
“先生,不知能不能带上我们这两个老家伙?”
吴羽子和袁成杰一起走了过来,他们这一晚上应该都在修炼,脸上皮肤似乎变光滑了一些。
这只是很细微的一点变化,如果不是陆风察觉到他们体内的生机,陆风也会忽略。
最后几人一致决定去县里逛灯会。
说起璋县,陆风就想起一件事,“不知现在的县令大人是何人?”
蔡世均调离璋县的事陆风是知道的,因为他在离开前特地来小山村的长生殿求了一个平安符带走,并将自己离开的事给陆风说了。
“是蔡大人昔日的同窗,姓钟名旦。”
苏木给陆风道:“在璋县上任之后,那位大人来过小山村,本来是想来拜见先生的,但是先生不在,对方便没有来。这次灯会便是县衙与璋县的那些官商一起举办的。”
陆风不由得点点头,蔡世均在璋县的名声不错,他这个后来者最为难当,少不了要被人拿来与昔日的同窗一较高下,要是稍微做得不好,少不了会名誉官威受损。
所以与民同乐是最快拉近与璋县百姓距离的办法。
下午,草堂变了一个样,因为那些灯笼的出现,感觉变喜庆了几分。
平生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几封信。
按理来说,今天是新年,是没有人送信的,但是信到了县城里,在知道是送往小山村后,送信的人还是将信送了过来,入村后便被在村口玩耍的平生截了来。
信有好几封,陆风粗略一看,写信的人都是熟人。
不仅是远在他乡的纪明悟,还有蔡世均、宫巡缮、赵绰陶咏这些老熟人。
信里内容十分简单,都是祝新年好的话,大家的内容都差不多。
不过蔡世均的信中提及了一个不大起眼的小事,便是他所上任的兖州府最近出了一件怪事,就是已经下葬的尸体被人挖了出来,然后抛尸路边。
蔡世均起初觉得这事估计是主家被仇人报复,或是盗墓贼干的。
但是在他去坟前查探的时候,他从长生殿里求来的平安符突然无故自燃了,虽然后来这事处理妥当,且之后什么事都没有再发生,但是平安符无端端毁掉的事,还是叫蔡世均心有不安,故写信前来询问,平安符是否会自己毁灭。
看完蔡世均的信,陆风眉头微皱,他伸手算出蔡世均的性命近期无虞后,便打算忙完眼前的事,再亲自去看看。
傍晚,吴羽子和袁成杰离开池塘边,同陆风他们一起悄无声息地离开草堂,因为大青牛无法化形,就只能留下来看家。
今天是村里的大日子,从前在新年夜都是要全村一起去祭拜村祠堂的,但是今年多了一个,那就是先祭拜陆风,且是全村老少都不能缺席。
陆风几人隐匿身形,到长生殿中一看。
长生殿几经翻修,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穷酸样子,便是县城里的县衙都比不上它。
这也是陆风第一次仔细看自己的长生殿。
殿中香火旺盛,烛火通明,长生排位前摆满了许多吃食,都是村民们自己做的。
起初村长是将这些东西都送到草堂去的,但是被陆风拒绝了,草堂人少,根本就吃不了这么多,所以陆风就提议大家在上香的时候将这些东西送到长生殿。
这样大家的心意他既能知晓,上完香,大家还能把东西拿走,回去自己吃也好,施给那些乞儿也好,总归是比一股脑地送到草堂要好。
在看见长生殿里的情况之后,陆风越发觉得自己此举非常明智,因为殿里的那些贡品已经放不下了。
村长一群人还在祭拜,都在求来年风调雨顺、无病无灾。
陆风他们就在旁边看着,等往鼎中插香之时,吴羽子等人亲眼看见陆风身上突然仙气缭绕,气势大涨,整个人都陷入玄之又玄的境界之中。
他身上的光芒哪怕是被掩盖之后,还是有丝丝缕缕跑出来,为他添了一抹威严和神圣,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吴羽子和袁成杰对视一眼,明白陆风的修行之道似乎与香火有关。
不再看长生殿的事,几人来到后院的石像下。
高耸的石像一尘不染,依旧手拿书卷和笔注视这远方,守护着脚下的人。
吴羽子经常来到长生殿里转悠,每次看见这石像都忍不住驻足仰望,时常看得失神,当然,有这种情况的不止是他一个,其他人都是如此。
从小山村里出来后,几人便直接去县城。
为了避免麻烦,陆风特意隐去了自己的样子,和苏木他们一起在街上游走。
平生一到街上就四处乱窜,像一条泥鳅一样在人群之中穿梭着
街上张灯结彩,处处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陆风没敢把紫雷它们放出来,要是它们在这里指不定闹出多大的事情。
平生在前面跑,拉着苏木四处收罗东西,买了不少的玩意儿,说要带回村子里送给朋友。
吴羽子和袁成杰则是一左一右地跟在陆风的身边,时不时与陆风说些什么。
一行人在街上十分惹眼。
吴羽子白衣白发、仙风道骨,袁成杰身上那积攒了多年的帝王气势,根本就掩盖不住。
陆风虽然对自身容貌做了遮掩,但是气质依旧,而且身边还站着吴羽子和袁成杰,路过的人都会多看他们两眼。
“夫子!?”
突然,前方迎来三人结伴的学生,看见吴羽子和苏木后就高兴地拱手行礼。
陆风还记得这几个学生,是村学堂里面的人,不,现在改名叫太平书院了。
苏木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高月明、王武,以及纪明悟在县里求学时的好友赵阔。
见他们没有认出陆风来,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三人年纪相差不大,当初又同在县里书院求学,后一起进入小山村的太平书院后,关系就渐渐好了起来。
就在不久前,三人又同时考中秀才,是继纪明悟之后最惹人注目的新星,若是不出意外,将来必定会和纪明悟在官场上相见。
“没想到夫子们也来逛灯会,学生知道一处地方,可观全城景色,夫子可要移步?”
赵廓三人盛情相邀,苏木下意识便看向陆风。
见陆风轻微点头后,他才道:“那便有劳了。”
见几人同意,赵廓三个高兴得赶紧引路,“几位夫子请。”
一行人来到一处高楼上,直接上了三楼,这里刚好能看见县城中的长生殿分殿。
这县城里的长生殿是蔡世均亲自带头找人修筑的,其样式与小山村里的大差不差,香火也是十分旺盛。
不知是不是在放假的这段时间里看了许多文章,赵廓三人一直在问苏木问题,吴羽子十分庆幸自己只是武老师。
平生对他们的话题感到十分无聊,就一个人趴在栏杆上俯视脚下的景色。
“铛!铛!铛!”
厚重的钟声传遍县城,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朝着供奉着陆风的长生牌位的长生殿而去。
此刻殿中已经无比拥挤,但是外面还有许多人再等着进去。
平生好奇地问:“这钟声是什么?”
赵廓几人都起身来到栏杆处,看着万家灯火道:“这是县衙里的长明钟,只有遇见重大节日或是什么重要的事的时候才会敲响。”
“在喜庆的日子里,钟声一响,便是吉时已到。”
“尤其是在新年之时,钟声响就代表新旧交替正在开始。旧年辞去,新年到来,所以大家都会抢在这个时候时候上香,期盼来年顺顺利利。
钟声响起的同时,炮竹声也是接二连三地响起来,四处好不热闹。
赵廓一个不经意地回头,就发现身后只有苏木一人,陆风和吴羽子他们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不过他并没有多在意,只当陆风他们是有事出去了。
殊不知高楼之上,陆风三人悬空而里,隐匿身形看着脚下一切。
“时辰到了。”
陆风脚下生云飞向高空,吴羽子两人不知到陆风要做什么,就静静地看着。
只见他右手立在胸前,杨声道:“昭昭其有,冥冥其无,沉疴能自痊,尘劳溺可扶,善!”
声音传遍县城,除了吴羽子和袁成杰,无人听见。
此时,新旧交替,人气兴旺,秽气自离。
忽见陆风身上光芒大作,许多功德从陆风身上溢出,像无暇的水围绕在他的身边流动。
“去!!”
无数功德像绽放的莲花一样,将陆风围绕在中间。
同一时间,无论在什么地方,所有的陆风长生排位都同时发出耀眼光芒。
尤其是小山村的长生殿光芒最盛,长生殿后的石像若隐若现,仿佛陆风本人就站在那里。
所有人被逼得闭上眼睛,然后就听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辞旧迎新,疾消厄离。”
话音落,天空降下无数功德点,这些功德点伴着清气准确地落到每一个人的身体里。
有常年缠绵病榻的人缓缓睁眼,身体轻盈地下床走路,沉疴自愈;有一直倒霉的人突然像是被抹去了笼罩在头顶上的乌云,整个人喜气大盛。
而无数的人则是感觉精神大振、一切负面情绪都随着新年的到来消失不见。
等到光芒退去,一切异象缓缓消失,众人睁开眼睛面面相窥。
“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喊:“我的病好了!我不是瘸子了!”
众人闻声看去,就看见有人又跑又跳。
“我怎么感觉到身体有从未感受过的轻松。”
“我也是!”
众人议论纷纷,大家相互一对,发现所有人都是如此,除了一些极个别的。
比如好吃懒做、吃喝嫖赌、犯过事的,德行有亏的,这些人不仅没有感觉到好,反而是觉得自己哪哪都不顺畅、不舒服,哪怕呼气都感觉胸膛是堵的。
“定然是仙人显灵了!”
“仙人显灵了!”
“对谢仙人赐福!多谢仙人保佑!”
遇春山,山秽突然收到许多功德,这让山秽激动地飞上山顶之上,对这璋县所在拱手行礼,“多谢先生赐福!”
大祈,土地的管辖范围随着香火越来越多,已经囊括了整个王都,皇宫除外。
土地神荀元也像是收到了什么新年礼物,乐呵呵地走出土地庙,踏空而来。
“既然先生如此大方,那小神也不能小气。”
随后,新年赐福之事同样在大祈皇都上演,只是效果没有陆风这么立竿见影罢了。
罗酆山,赏善罚恶殿内突然发生异动,吓得陈召、成履、康笙以及蒋育道等许多人齐聚殿内。
只见陆风的长生牌位闪烁之后,除了蒋育道外,所有鬼差都得到了一份功德。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蒋育道在旁边看着,“好手段!”
他能清晰感受到,这些鬼差的气息是同时拔高的,现在的鬼差数量已经是今非昔比,但是这么多鬼差都得到了赐福,没有一个遗落,可见陆风的实力有多么恐怖。
璋县。
陆风缓缓落下,与吴羽子两人汇合,而在亲眼看见赐福的那一幕之后,两人此刻已经愣住,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地跟着陆风往回走。
陆风他们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屋里的声音。
“真的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我觉得我现在文气上涌,之前不懂的诗词文章全部都懂了,我还感觉我的脑子有前所未有的灵光,我变聪明了!哈哈哈!”
赵廓兴奋地拉着人分享自己现在的感觉,但是没有一个人笑话他或是不相信他。
因为大家都感觉到了自身的异样。
高月明感觉到身体上的变化,他默默拉开胸口的衣服,就见原本该伤痕累累的身体已经回复如初,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他不可置信地红了眼。
嘴里小声说着:“谢谢,谢谢……”
这些伤疤对他来说代表了他不堪和耻辱,就算那些人已经受到了惩罚,但是这些伤口在他的心里从未愈合过。
直到今日,直到方才,他才真的放下,真正的放过自己。
陆风微微一笑,三人推门进去。
他们的气质、气场太强,一进屋后赵廓就安静下来,不再大吵大闹,但是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
高月明与陆风对视一眼,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悄悄摸了一把眼睛,然后庆幸陆风的眼睛不好,没有看见的他窘迫的样子。
璋县的景色已经看过,时辰也不早了,赵廓他们与陆风几人告辞。
平生还有些意犹未尽,闻问陆风是不是要回村子了。
陆风却是摇摇头,“我们去王都。”
“去王都做什么?”
“去见你大师兄。”
第145章 远赴王都
吴羽子和袁成杰他们本意是不想和陆风一起前往的, 两人像是被陆风散福的那一幕给刺激到了,就想赶紧回去修炼。
但是在听见纪明悟是一人独自过新年时,还是决定一起前往, 人多也好热闹热闹。
“先生, 我只怕是去不了。”苏木突然出声, “我的本体还在草堂,我无法离开太远。”
虽然苏木也很想和他们一起过去, 但是他一旦离开大青槐树,魂体就会越来越弱, 就像鱼无法离开水一样。
在璋县范围内还好,但是真的不能再远了。
众人也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但陆风闻言并没有立刻做决定,而是看向苏木,“身上可带有槐木的树枝?”
苏木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有倒是有, 只是一截枝丫比不上大槐树,我无法在上面栖身。”
他边说边拿出树枝递给陆风。
陆风接过看了看,十分平静道:“无妨。”
这槐树枝上的气息确实是门口的大青槐树无疑,只是气息太弱,就如苏木所言, 一段枝丫无法让他栖身。
不过陆风也不打算让苏木附身在这树枝上。
几人好奇地看着陆风, 看他打算如何做。
只见陆风仔细打量树枝,然后在上小施术法, 那枝条就变成了毛笔的模样,说不上有多漂亮,不过笔杆上的树木纹路倒是一清二楚。
他掏出一张纸, 在纸上豪迈挥墨。
吴羽子和袁成杰两人看见墨迹间隐隐有白光闪过。
不多时,一棵栩栩如生的墨色槐树就跃然于纸上。
吴羽子几人凑近了看, 然后齐刷刷地给陆风投来一个佩服的眼神。
陆风神情没什么变化,手里的毛笔也重新变回了树枝,然后被陆风送到了画像面前,槐树枝立马化作一缕白烟融入画中,墨色槐树瞬间变成了生机勃勃的青色。
微风吹来,众人看见那画上的槐树好像是动了动,仿佛一个缩小版的大槐树就在眼前。
“进去试一试。”
陆风发话,苏木就点点头,一跃进入画中。紧接着,他激动的声音从画中传来,“感觉这棵画出来的树,和大槐树相差不大,多谢先生。”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走吧。”
陆风将画仔细放好,然后使出腾云驾雾,带着平生一下子飞到空中。
吴羽子两人见状,各自唤出自己的法器跟上。
吴羽子的剑陆风是见过的,但是袁成杰脚下的东西倒是让陆风感叹这世间无奇不有。
那是一个泛着金光和紫气的威武大印,其上有九条真龙盘踞,下面则刻着主皇大印这四个字,无不在彰显袁成杰的身份。
大印看着很笨重,但飞行的速度却是一跃千里,丝毫不落于他们。
如果说吴羽子御剑是潇洒,那袁成杰御这方大印则是威严十足,他浓眉长袍,双手背负尽显帝王霸气。
两人都是御器,只有陆风踩着白云惹来几双眼睛注视。
平生站在云团上,好奇地蹲下摸了又摸,拍了又拍,胆大的试图把云团扒开,看看底下是什么。
可惜他什么都摸不到,这云如烟如雾,他的手只会穿过其中,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吴羽子两人一直观察着平生的动作,见云真的只是云后,吴羽子实在耐不住问陆风这腾云驾雾的本事能不能教教他。
陆风哭笑不得,不是他不愿意,实在是修行路子不同,他也不知如何教,而且……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
“道一的剑在前辈的手中已是出神入化,潇洒至极,何须再弄一团云来锦上添花。”
又开始下雪了,零零星星的倒是不大。
青竹竿缩小后插在发间,陆风负手而立,脚踏白云穿过雪幕。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好生潇洒豪迈。”吴羽子看着陆风,“我方才就是觉得驾云新鲜,不过听先生说完这句话,我突然觉得御剑也挺好。”
“至少比御大疙瘩好,不伦不类的。”
这最后一句话是对袁成杰说的,然后就换来袁成杰一个鄙视的眼神。
“老猿头,你别不服,不信咱们比比。”吴羽子笑呵呵地抚须,眼睛看向陆风,“先生,一起比比看,如何?”
陆风哪里能不明白吴羽子的小心思,他根本就不是想和袁成杰比,而是想看看自己这云能飞多快。
“我这云团虽不能一个跟斗就十万八千里,但是也慢不了太多,二位真要比吗?”
难得听见陆风如此不谦虚,袁成杰也来了兴趣。
陆风看他们两人跃跃欲试,便笑了笑,将没反应过来的平生收进袖里乾坤中去,怕他一会儿被风吹到云下。
不过此举却引起了吴羽子和袁成杰的好奇,他们注意陆风这随意收取的动作很久了,起初还以为是陆风身上有储物的法器,但是这储物的法器可储不了活物鬼魂。
不过想到应该是仙人的独有手段,他们也就忍住了心中的好奇,没有追问,而是活动活动筋骨,专心准备与陆风比一比。
“准备好了?”
“那便开始吧。”
……
高楼屋顶上,享受着尘世喧嚣的七昭突然猛地坐起身,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
“怎么了?”
皇甫应海提着两壶酒跃上屋顶,大摇大摆地走到七昭身边,壮硕的体格踩得瓦片咔咔响。
七昭皱眉,头一直抬着,眼睛未曾挪动。
“有流星?”皇甫应海也跟着抬起头四处看,可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七昭摇摇头,“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她不确定刚刚看到的、一闪而过的三道光影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因为太快了,快到她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像是突然眼花了一样。
皇甫应海看着她,“你这表情可不像是看错了的样子。”
“算了,想那些做什么,”七昭伸手从皇甫手里拿来一壶酒打开,潇洒地与他碰了一下,使得酒坛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没想到今夜竟然会与你遇见,幸会。”
他们都是孤身一人出门历练的,而方才两人却刚好在街上遇见。
当初天山之行,他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所以不介意一起坐下来喝一杯。
皇甫应海看了七昭一眼,“我看你像是想家了。”
七昭难得笑笑,“我除了圣地就没有其他的家了,倒是有个姐姐,但我不知道她还活着没有。”
七昭一直以来只有两个愿望,一个是治好师父的病,一个是找到自己的姐姐。
第一个已经实现了,所以这一次下山,她并不是单纯的出来历练,也是在寻人。
皇甫应海听出七昭情绪不佳,但他抓耳捞腮的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在七昭突然岔开话题问:“皇甫兄怎么会在大虞王朝?”
皇甫应海笑笑,“只怕在大虞的不止我一个。”
他们两人,一个的五大世家之一的皇甫世家,一个是四大圣地中的天愚圣地。
两人虽然都是孤身一人,但是都代表了两个极大的大势力,尤其是七昭。
“据我所知,道一圣地的首席大弟子已经在大虞了,其他人……只怕也不远了。”
从天山回去之后,大家表面都十分淡定,但是除了道一圣地和南宫世家是真的淡定外,其他人都在暗中收集消息,然后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聚集在了大虞王朝。
所以皇甫应海觉得遇上七昭一点都不意外,将来遇见其他人也不用意外。
七昭并没有反驳皇甫应海的话,选择默认。
大虞王都上空。
吴羽子和袁成杰终于追上陆风。
陆风看起来已经在这里等他们很久了。
“哎~先生真是让人莫尘望及啊,服了服了。”
吴羽子觉得幸好还有袁成杰陪自己,还有个人被他一起狼狈追赶。
他们原本还以为自己与陆风差距不会太大,就是被甩在身后也不会甩太远。
结果哪里晓得,这才开始,陆风就一下子消失在自己眼前,让两人看傻了眼。
袁成杰也不再从容,呼吸微重。想他们修行这么久,还从未觉得飞行如此吃力过。
哪怕是蒋育道,他们都能远远看着对方的背影,但是陆风却是一点气息都没有留下。
陆风不在意输赢,指着下面道:“到大虞了,走吧。”
王都里还有不少修真者,但是陆风三人在上空悠哉悠哉飞过时,无人能发现他们。
这里不愧是王都,可比璋县热闹多了,几人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白鹿书院。
他们飘然落在白鹿书院的院子中。
与外面的锣鼓喧天不同,书院里冷冷清清的。
青竹竿回到陆风手中,三人就在书院里逛了起来。
“是个书香之地,比咱们的太平书院大多了。”
袁成杰道:“白鹿书院乃是一国之书院。”
言下之意就是村里的太平书院确实不能和白鹿书院比。
出钱修太平书院的人是县城的商贾,虽富,但不大富。
修建太平书院的匠人是好,但不是最好。
可白鹿书院用的都是最好的,这如何能放在一起比。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一处院子前,而院中阁楼里灯火通明,那挑灯夜读的身影被烛火映在窗户上,屋外白雪簌簌。
“有人来了,我们先等等吧。”
听见有脚步声从外面来,陆风三人就隐匿身形在旁边看着。
“纪明悟!快开门!我们来了!”
几个裹得非常厚实年轻人手里提着食盒,拿着酒快步走进院子,寒冷的空气无法阻挡他们激动的心情。
“你们怎么来了?”
听见声音的纪明悟放下书打开房门,就见好几个交好的好友朝自己走来,他十分错愕,因为事先并没有约定。
一群人看着纪明悟愣愣的表情,笑着挤进了屋里,把食盒里的东西通通拿出来摆在桌上。
张玉成道:“我在酒楼里遇见院长了,这才知道纪兄你不厚道,竟然一个人躲起来悄悄用功。”
“这是想趁着我们吃喝玩乐的时候,甩我们几条街,然后一举拿下状元是吧!”
“就是!可不能让他如愿,今日定要灌醉他!”
第146章 魔物登门
陆风几人隐匿身形看着这一幕, 在众人进屋之后也跟着走了进去,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悠哉悠哉地看着眼前的这群年轻人。
吴羽子手指一勾, 刚从食盒中端出来的一盘糕点就落在了他的手里。
“哎?”
拿食盒的展少观在食盒和桌上之间来回地看, 满脸疑惑地皱着眉头, “奇怪,我明明记得刚拿出来, 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旁边的张玉成见展少观看着食盒发愣,就上前问:“怎么了?”
“我, 我方才记得拿出了一盘红糕,但是转眼间,这糕点连带着盘就不见了。”
张玉成听见这话也是愣了一下,这红糕是新年之时家家户户都会吃的喜庆之物, 之前他也是亲眼看见展少观亲手放进食盒, 然后带过来的。
两人大眼对小眼,几息之后,张玉成道:“罢了,就是一盘吃食而已,可能是拿的时候拿漏了。”
展少观点点头, 也不再执着这件事。
而在角落里, 吴羽子心安理得地端着盘子,将它递到陆风的面前, “先生尝尝,我觉得比小山村的要好吃一点。”
目睹全程的陆风哭笑不得,伸手拿一块这所谓的红糕尝了一口。糕粉细腻, 确实比璋县做糕点的手艺好,口感上略胜一筹, 不过味道上大差不差,外形和用料上也没有什么创新。
“先生,现在小纪有许多人陪,我们可还要出去与他一见?”
吴羽子抱着盘子,躲开了袁成杰伸过来的手,装作没有发现地看向陆风。
陆风看纪明悟与友人们相谈甚欢,想着这孩子也不算孤独,但是来了这一趟,若是不出去与他见上一面,让这孩子知道他们来过,感觉又像是白跑一趟。
“再等等看吧。”
无论是见还是不见,都不急于这一时,他也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观察纪明悟最近有什么长进。
陆风既然发话,吴羽子就算觉得这里无聊也不再说什么,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这些年轻人谈天说地。
只是不过一会儿,他突然朝着门外看过去,袁成杰和陆风亦是。
吴羽子鼻子动了动,然后脸上露出一个不带真心的笑容,“这是又来人了?今夜这书院可真是热闹啊!这趟不白来。”
“是那种东西。”
袁成杰眉头紧皱,像是闻见了什么令他不舒服的味道。然后他下意识看向陆风,却见他神色不变,一如往昔那般淡然平静。
白鹿书院外,张君鉴和陶愚松跟在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身后,男人看着白鹿书院的匾额,回头对张君鉴道:“白鹿书院这四个字是先帝亲题,张院长可要守好,别丢了这四个字。”
张君鉴听见这话,在后面直冒冷汗。
这段日子实在是太太平了,以至于让他们放松了警惕,以为新年也不会发生什么。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新年夜,皇帝不好好待着皇宫里享乐,突然就跑出来指名要见纪明悟,现在又对他说这样的话,这让他的心跳七上八下的。
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打开书院门。
皇帝身边的太监正要通报,却被皇帝打断,“好了,朕此次是微服出行,不用如此大的阵仗。”
“陛下这边请。”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陶愚松比张君鉴镇定多了,面不改色地为皇帝引路,仿佛就是随皇帝出游的忠心耿耿的臣子。
“文相好像对白鹿书院很熟啊。”
陶愚松拱手行礼道:“回陛下,前些日子老臣的宅子塌了,就在白鹿书院暂时借住,所以还算熟悉。”
“哦对,文相塌房了,”皇帝像是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朕记得文相与书院院长是旧识,借住一段时日也正常。”
瞧着君臣表面和谐,话带不善,跟在后面的张君鉴无声叹息,希望接下来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一行人来到阁楼门口,屋里听见声音的纪明悟几人出门一看,就见一个全身上下透着我不是普通人的男人,被人拥簇着过来,身后还跟着院长和文相。
其他人不明就里,但是纪明悟却看见了院长担忧焦急的眼神,以及文相的郑重和谨慎。
这两人的态度昭示着面前的男人身份不凡,而大虞内外,能让他们这样的人只有一个。
虽然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是纪明悟仅犹豫一瞬,便上前对男子拱手行礼道:“参见陛下。”
他的话音刚落,周遭一片静悄悄的,那些没有见过皇帝的学子都惊恐地看着纪明悟。
见没有人反驳他,其他学子终于反应过来,惊慌地行礼。
“参加陛下。”
“都起来吧。”皇帝看了看纪明悟,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反而还对他笑笑,露出肯定的神色,这才抬脚进入阁楼。
张君鉴看向陶愚松,想知道这皇帝突然要干什么,但是陶愚松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仿佛事不关己。
不过张君鉴看见陶愚松这个样子,心中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想起当初道一圣地的人亲口说过,纪明悟是道一要保的人,想来皇帝再昏庸无能,也不敢直面道一圣地,所以这么说起来,纪明悟今天不会有什么事,难怪陶愚松这么淡定。
想明白后,张君鉴在心中默念几遍,“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想清楚之后,张君鉴的腰板不知不觉就挺直了。
阁楼里。
皇帝看见桌上那些喝酒游戏的东西,笑着道:“朕的到来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张玉成这些人哪里敢说什么,都只能惊慌地拱手,而纪明悟却是在思考这个皇帝突然到来的含义。
只见皇帝坐在高位上,旁边的是他现在最受宠的妃子,可尽管她姿色如何脱俗,也没有人敢多看她一眼。
但凡能多看一眼,就能发现这美丽的躯壳里没有一点生气,双眼空洞如傀儡,不像活人。
“都坐吧,不必如此紧张,你们都是大虞未来的栋梁,朕无非就是过来看看朕未来的臣子罢了。”
皇帝边说边拿起桌上纪明悟平日里写的文章看。
“不错不错,不愧是文相看中的人,确有状元之材,”
旁边,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陆风三人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个恶心的味道是从那个女人身上传来的吧,这皇帝身上也有一些,不过看着倒是没有什么不妥,先生觉得呢。”
陆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两位认得魔?”
“原来是叫魔……” 听见这个名字,两人就明白陆风也知道那个东西,所以义愤填膺道:“当然认得!”
他们两人活了这么久,自然是什么都见过了,尤其是魔这个东西,恶心到令他们终身难忘。
“不瞒先生,我们与魔交过手,只是不知道那是魔而已,只知道那东西怎么杀都杀不死,实在恶心。”
为了弄清楚那是什么,两人曾经与之大战不知多久,每次看似已经把对方杀了,但眨眼间对方又卷土重来,差点没把频频放大招的两人累死,最后把那家伙逼进丹炉中烧了大半年才把对方烧成灰。
“如果可以,我们真不想遇见这种家伙。”
吴羽子说完抖了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陆风点点头,想起天山中被镇压的魔种对其他人来说确实很难缠,而自己的功德似乎刚好是魔的克星。
“那两位遇见的魔也是这种,吸食他人七情六欲的吗?”
“啊?”吴羽子疑惑。
袁成杰也惊讶道:“难道魔还分不同物种吗?”
陆风从两人的反应中看出,他们遇见的魔与眼前这种不同。
“若陆某猜得没错,魔就像兽一样分飞禽走兽和蛇虫鼠蚁等不同种族。”
陆风看着皇帝身边的妃子道:“眼前的这一种喜好吸食人的七情六欲,会藏匿在人群中,像圈养食物那样时不时吸一吸,不会一次就将人弄死。”
“但若是有危险,它就会立马将之吸食一空,不止是七情六欲,还有精魄血肉,而被吸食的人则会变成一张空荡荡的人皮。”
幸好吴羽子两人看得多,还算镇定,这要是换作其他人,只怕是已经坐不住了。
不过如此看来,混元界的魔物应该并不多,他们活了这么久也就遇见两只而已,不然的话,早就是一片腥风血雨了。
“那这魔物就更不能放过了。”
吴羽子说着就要去掏自己的炼丹炉。
这东西自从很久以前炼过其他魔物之后,他就一直很嫌弃,将之抛在储物袋的角落里吃灰。
哪知陆风却摇摇头,“不急,这妃子的躯壳里只是它的一缕魔气,它的本体应该在魔宫之中。”
它来这里,估计是为了纪明悟身上的竹笔。
上次竹笔伤了它,而且还伤的不轻,现在看来是伤养好了,所以迫不及待来找纪明悟。
那妃子突然身躯僵硬、汗毛直立,它感觉到有几双眼睛盯在它的身上,令它感到恐怖害怕。
可是它四处环顾,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爱妃怎么了?”
“没什么。”妃子摇摇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依偎在皇帝身边,一幅小鸟依人的模样。
“看来对方很是谨慎。”
袁成杰见陆风另有打算,就想看看陆风要怎么做。
倒是吴羽子的关注点十分新奇,吃着红糕饶有趣味的问:“你们说这皇帝知道自家爱妾被换了里子了吗?”
“他沾染的这一身的魔气……啧啧啧!瞧他就不是个好人。”
这皇帝来此似乎真的只是随便来看看,全程都在问些有的没的,问德人大半夜的直打瞌睡。
困倦中,张君鉴一抬头就看见纪明悟盯着皇帝的爱妃看,那叫一个又惊又愁,瞌睡都吓醒了。
一个架不住美□□惑的人,难成大器。
他不愿意相信纪明悟是这样的人,只当自己是多想了。
可下一秒却见纪明悟捂住胸口,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这让他嘴角抽了抽。
第147章 皇宫一游
张君鉴看向陶愚松, 就见他不动如山,仿佛并没有看见纪明悟的动作。
这让张君鉴心里犯嘀咕,他与纪明悟相处一段时间了, 自是不相信纪明悟是好色之徒, 但是纪明悟年轻气盛, 心智不坚也在所难免。
这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他大可做个媒, 成就一桩好事,但偏偏这人……
“哎~”张君鉴无奈叹气一声, 心想只能等皇帝离开了,再和纪明悟好好谈谈。
旁边的纪明悟根本不知道张君鉴在想什么,要是知道,他一定会大呼冤枉。
他看那妃子, 只是因为从他们一行人进入阁楼开始, 他贴身放在怀里的竹笔就隐隐发烫,这种异象他从未见过。
起初还以为是这笔出了什么毛病,但是转念一想,这笔是陆风给他的,不可能会平白无故地坏了, 所以定然是有什么东西让竹笔出了这样的变化。
能让竹笔产生动静的, 纪明悟只能想到不干净的东西。
他扫过屋里的所有人,那些友人之前就和他待在一起, 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问题出自后面来的人身上。
张君鉴和陶愚松还是他熟悉的样子,并没有看出与平常时候有什么不同。
他便将重心移到了宫里人的身上,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发现那妃子身上处处透露着诡异。
想起当日在文相府经历过的恶战, 纪明悟就情不自禁地按紧了胸口,只有感受到竹笔的存在他才觉得安心。
就在大家各怀心思之时,皇帝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直接问纪明悟:“朕听说你有一只能诛鬼邪的笔?”
纪明悟心中一咯噔,不过他立马就镇定下来。
当日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这个消息被传出去是迟早的事,这样的宝贝谁不想要。
纪明悟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只是之前道一圣地的人一直跟在他的身边,那些有贼心贼胆的人没有下手的机会罢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桦梧才刚走,皇帝就来了。
“确实是有一支笔。”
纪明悟直接将笔从怀里拿出来摆在众人面前,视线却一直落在那妃子身上。
笔拿出来后,身上的温度就更高了,其上隐隐泛着白光,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好笔!”
皇帝称赞一声便要上手去拿,但是竹笔却自己躲开了,这让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纪明悟不急不缓地道:“陛下,此笔认主,常人拿不到,而且若是有鬼邪之物出现,它还会飞出去诛杀邪祟。”
人家都已经认主了,纪明悟就是在赌这个皇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要他的笔。
像是为了验证纪明悟的话,又像是竹笔再也压制不住,在纪明悟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见竹笔缓缓悬浮起来,笔尖摇摇晃晃地指向众人。
众人大惊:“莫非刚好这屋里有什么脏东西不成?”
陶愚松看向那竹笔,眼中的希冀一闪而逝,再度变成了那个德高望重、心思却让人捉摸不透的文相。
皇帝见竹笔飞起来,就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喝道:“放肆!天子在此,何方鬼怪敢在此处作乱!”
竹笔扫过周围的人,却在皇帝的方向停了下来,其上白光更是炙热了一些。
激烈地震动着,发出嗡嗡声,皇帝身后的妃子终于淡定不住,身体不受控制的后退。
她的动作很小很轻,但是现在众人的目光都在竹笔之上,竹笔指向的地方自然也在众人的视线中,她这个动作根本就逃不过众多的眼睛。
纪明悟立马确定目标,确认这妃子定然不寻常。可他正欲动手之时,那竹笔上的光芒却突然暗淡下来,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纪明悟赶紧上前捡起来,心疼地怕这竹笔摔坏了。
同时心中也很是疑惑,不明白竹笔怎么了,为何一下子就失去了反应。
旁边的人也都面面相觑,觉得纪明悟把这笔说得太过神异了,实则并没有什么厉害的地方,还经常出毛病。
旁边。
吴羽子和袁成杰看陆风突然出手,就明白陆风是想引出背后的魔物本体,不想现在就打草惊蛇。
只是他们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的好奇问:“这笔是先生给的吧,为何一只普通的笔会有这样的威力?”
虽然竹笔没有出手的机会,但是之前那笔身上的光辉大家都有目共睹,就是吴羽子和袁成杰两人面对这笔都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
吴羽子已经认出那笔杆是道一的竹子做的,没有什么神异,就是比寻常的物体要坚硬而已,所以关键应该在那笔毛上。
结合那光晕看,一个想法在吴羽子心中生出,然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那笔头不会是先生您的毛发做的吧?” 纵使陆风涵养再高,心境再多么平和,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都冒出了一个念头。
吴羽子还是不熟的好,像初见那样毕恭毕敬的还不错。现在一混熟了,就总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吴羽子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没经过脑子,遂尴尬地笑道:“玩笑话,玩笑话……”
陆风笑了笑,并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
“只是普通毫毛而已,不过在里面另外添了一点东西。”
“原来如此,”见陆风没有细说,两人就明白这添加的东西非同小可。
那皇帝见到竹笔之后像是就没有什么事可做了,起身便要回宫。
浩浩荡荡的人离开之后,纪明悟就拿着手里的笔百思不得其解。
皇帝走了之后,张玉成几人就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可突然,“啊!!!”
展少观突然惊吓出声,这声音也把众人吓了一跳。
“少观兄,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展少观颤颤巍巍指着桌上一盘子,盘中还有一块红糕,“它怎么出现了?”
其他人不明所以,张玉成却是清楚,在看见这盘子的时候同样被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这副见鬼了的表情!”
在众人的追问下,张玉成说出了来龙去脉。
可却有人不以为意,“或许是眼花了?”
展少观却是信誓旦旦道:“不可能我们两人可是仔细看过的,而且你们方才有在桌上吃到红糕吗?”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没有。
一时间,众人看着那盘中谨慎的一块红糕头皮发麻,了。
“这屋里不会真的有什么脏东西吧?”
这一说可把众人吓住了,一个两个的也没有喝酒谈天的兴趣了,匆匆与纪明悟告别后就离开了白鹿书院。
甚至还有人邀请纪明悟去自己住几天,但都被他拒绝了。
等众人走了之后,阁楼里一下子就变得空荡荡的,以为竹笔坏了的纪明悟也无心看书,就拿着毛笔细看琢磨。
可突然闪过的一阵光芒吓得他猛地回头。
“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看见突然面前站的人,纪明悟感到不可置信。
陆风三人是凭空出现在屋子里的,这不禁让纪明悟想到那盘红糕,猜到也许三人早就来了,只是见人多或是有其他原因就没有现身而已。
不过无论如何,陆风他们的出现都令他喜出望外,这是他没想到的。
“不止是我们。”
陆风轻轻挥袖,苏木和平生就出现在纪明悟面前。
“你们先聊,我出去一趟。”
知晓陆风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纪明悟不敢耽搁,朝着陆风拱手行礼,再抬头时,陆风三人已经不见。
苏木拍拍纪明悟的肩膀,“先生还会回来的,不急于一时。”
“嗯,”纪明悟点点头。
皇城外。
看着载着皇帝的马车进入城门,张君鉴和陶愚松负手而立,眼神晦暗。
“你说今日突然来这一出是想做什么?”
陶愚松摇摇头,“君心似海,不可妄加揣测,反正没死人就算不得糟糕事。”
说完,陶愚松激烈地咳嗽几声,腰不知不觉就弯了下去,旁边的下人见状赶紧过来搀扶。
“你的身体……”
张君鉴看陶愚松这模样不禁担忧,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陶愚松一直在皇帝面前强撑。
“无碍,年纪大了,吹点风就这样,回吧。”
陶愚松由下人搀扶着上了马车,进去后掀开车帘同张君鉴随便打个招呼,然后就被马车拉着离开。
马车很慢,像是车夫怕颠着里面休息的人。
张君鉴看着马车驶入夜色,叹息一声后也离开了。
皇宫里。
回到寝殿皇帝没好脸色地看向旁边的妃子,“那就是支中看不中用的笔,你非要去看一看,可看出什么了?”
那妃子根本没有将皇帝放在眼里,神情凝重的四处环顾,自顾自道:“我从进白鹿书院开始,就觉得有厉害的家伙盯上了我,这才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东西早到手了。”
皇帝对这说法嗤之以鼻。
“你若真的厉害,何须怕别人?”
说起这个皇帝就一肚子火。
之前让人去拿一个小小书生,结果失败了不说,还得罪了道一圣地。
有圣地在,他不能再对纪明悟动手,只能将目光放在陶愚松身上,用上了鬼物修真者甚至面前的这个家伙都亲自出手了,结果还是失败。
想起这些,皇帝眼中就布满冰冷的杀意。
不是陶愚松和纪明悟太厉害,是身边这些家伙太废物了而已。
“你在愤怒和怨恨。”
面前的妃子身体突然以诡异的姿势扭曲起来。
一股黑气从她嘴里涌出来,等黑气全部跑出来之后,地上就只剩一张完整且干瘪的美人皮。
无论多少次看见这个场景,皇帝都会不适地后退一些,尤其这家伙又在吸收他的情绪。
可不待他说话,那黑气却再度紧张地环顾起来,但一圈圈的黑气朝着四面八方飞去,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这不仅让它的恐惧没有消失,反而是更加毛骨悚然,让它丢下皇帝就跑了。
皇帝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突然就开始发疯,但他对这个家伙没有办法,因为还是得倚仗它。
而在皇帝看不见都地方,陆风三人正优哉游哉地朝着黑气离开的方向追去。
第148章 手搓真火
“人的欲望就像是永远填不满的窟窿, 为此甚至不惜与虎谋皮。”
陆风三人不紧不慢地跟着那团魔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云间漫步的闲散仙人。
在目睹那皇帝与魔物的关系后,吴羽子忍不住发出感慨, “人这个物种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嫌恶, 即使我也是人族。”
听见这一点的袁成杰并没有认同, 但是也没有反驳他的话,毕竟人是世上最复杂的一个种族, 即使是他们自己,也不是单纯的善恶黑白能划分的。
陆风对此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仿佛他并不在意,双眼一直看着魔物离开的方向。
“找到它了。”
陆风话落,身体就轻盈地落到一处灰暗的宫殿前。
此宫殿灰暗并非是因为它破败,相反这处还十分豪华, 灰暗是说它给人的感觉, 就像是永远笼罩在阴云下,不见天日的牢笼,毫无生气。
“它一定感受到咱们来了,就是不知道它能在里面躲多久。”
三人宛如瓮中捉鳖的猎人,兴致勃勃地谈论里面的猎物能沉得住气多久。
可就在话音刚落的时候, 大殿的屋顶突然爆开, 一团硕大黑气朝着远方遁去,众人瞬间感觉到魔气冲天。吴羽子想也不想就拿出许久没有出鞘的剑冲了上去, 袁成杰紧随其后。
那魔物被两人一前一后的拦着,周围魔气十分暴躁。
他们立马感受到这个魔物并没有之前遇见的强,像是受过重伤。
“两位, 我们并未有仇怨,何必如此穷追不舍?”
那魔物的声音非常嘈杂, 像是男女老少同时在耳边说出这句话,听得人脑子嗡嗡作响。
“既作孽,就算不得是无仇怨,当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吴羽子打架的时候话不多,根本就没有给对方再狡辩的机会,一剑蓄势挥出。
这一剑他已经打磨了许久,就是为了复刻当初陆风的那一剑。
袁成杰在旁边看着,虽然早就清楚吴羽子在剑道上的成就,但是当看见他能发挥出陆风诛邪一剑的七八分威力的时候,还是微微惊讶了一下。
一剑落下,魔物瞬间被劈成两半,然后一点点消失。
“这就完了,是不是弱了点?”
就在吴羽子疑惑的时候,袁成杰捅捅对方,让他往后面看。
吴羽子一回头,就见陆风手里提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只是他并没有用手提,而是用功德将之包裹起来,令那魔物的本体动弹不得。
“这障眼法竟然连老夫都看走眼了。”吴羽子收回剑感叹,两人飘然来到陆风身旁。
陆风依旧平静笑着道:“算不得是障眼法,被你斩掉的分身中有他的一小半本体,所以被迷惑也是正常的。”
吴羽子听着只感觉恐怖,“这家伙竟然能从本体中活生生撕一块下来。”
这就相当于一个修真者把自己的元神徒手撕开,光是想想就够毛骨悚然。
人狠不可怕,可怕的是狠的是敌人。
“像它这么狠的,岂不是说它可以把本体撕成很多快,然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甚至自己就能组建一堆大军,这也太没天理了吧。”
人的元神是不能这么做的,光是撕开一点就已经在痴呆边缘晃悠了,再撕下去轻则修为尽毁,重者一命呜呼。
但魔这个东西太特殊太陌生了,他们并不了解,所以吴羽子觉得有这可能。
可袁成杰却突然道:“要是如此,它们早就……”
袁成杰突然愣住,想起上次他们遇见魔物,杀了又活,杀了又活,没办法的二人一直守着对方杀了许久。
杀到最后,那魔物甚至不想复活了,最后一次复活他们等了两年。
还记得那家伙睁眼看见他们两个的时候,浑身魔气软趴趴的,有种天塌了的感觉,骂得可脏了。
最后二人懒得守着它了,直接抓进炼丹炉中烧了大半年才彻底弄死。
现在袁成杰后知后觉,“这是不是就是它们的保命手段之一?”
陆风现在也不知,他对魔物的了解其实和袁成杰他们相差不多。
吴羽子觉得袁成杰说得有道理,然后摸出炼丹炉问陆风:“彻底杀死它有一点难,要不要直接炼化。”
陆风摇摇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先生远见。”
其实吴羽子他们之前就有研究过,只是什么都弄不明白,若是换成陆风,说不定还真能有不少的收获。
说起这个,陆风就好奇,“你们是如何想到要炼化它的?”
袁成杰和吴羽子对视一眼,尴尬道:“我们是见这东西能死而复生,就想把它炼成丹药,试试看能不能延长寿命……”
陆风:……
这要是真被他们弄成功了,古籍上是不是就得添一行字。
远古有魔,性凶残,食之可延年益寿。
这要是真行……以人族的欲望和智慧,就算是魔也得吃成濒危物种吧。
被陆风抓住的魔物听见这话也愣了,不可一世的它此刻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明明人族才是它们是食物,什么时候竟然反过来了。
它活这么久了,头一次认识到人族的可怕。
三人落地后,紫雷和黑蛋它们突然从陆风的怀里跑出来,陆风清晰地从它们身上感受到了嫌弃的情绪。
黑蛋更是直接窜上去就要对这个魔物拳打脚踢,但是被陆风拦住了,可是陆风没有拦住紫雷。
于是三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一道威力十足的雷霆突然劈在魔物身上。
“嗷嗷嗷嗷!!!”
惨叫声响彻云霄,闻者都有些感同身受了。
看到那雷劫的瞬间,吴羽子和袁成杰同时退后一步,天劫对他们的威胁太大了。
只见那魔物都被劈得烂成一滩,但是这个时候它却突然开口。
“若非是桎梏未破,你们这些家伙岂是我的一招之敌。”
先前这魔物只感觉到两道恐怖气息,自知自己不是对手,就使计让两人离开,自己好趁机逃跑。
只是他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一个气息全无的人,他丝毫没有察觉到,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落入对方手中。
而这家伙就像是自己的克星一样,一落入他手中就本事全无。
陆风三人并没有理这个手下败将的话,而是看着那被魔气侵染了的大殿。
“这魔气久久不散,只怕是会留下祸端。”
魔物突然得意的笑:“没有人能抹去我的存在,没有人能抹杀我们!”
黑蛋有些生气,只是被陆风禁锢着,它只能对魔物龇牙恐吓。
袁成杰一直看着黑蛋。
紫雷和赑屃的来路他们已经了解,但是这黑蛋他们却看不出任何特征,辨不出是什么物种。起初还以为这是陆风的小爱好,喜欢养一些丑萌的东西。
但如今见黑蛋对魔物的反应如此大,不禁怀疑黑蛋和这些个家伙有仇。
而且这魔物被紫雷劈了还能放狠话,但是黑蛋对它呲牙后它却缩起来装鹌鹑。
很难说他们之间没有过节。
“我记得先生说过,黑蛋是解石解出来的,但是赌石的灵石至少要万年以上才能形成,这还只是下品石,是不是说这个小家伙其实已经活很久了,甚至是和魔物是同一个时期的东西。”
两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黑蛋既然能和天劫赑屃这样的家伙玩到一块,甚至经常打架,还隐隐占上风,可见它也不弱于另外两个。
虽然黑蛋一点气息都没有,可越是这样越是证明黑蛋的实力其实很强,甚至强于天劫。
“哎~先生养的东西……没一个是废物。”
吴羽子都觉得他们在陆风面前已经不够看了,根本排不上名次。
陆风好像并没有听见他们的话,啪的一下把黑蛋拍回袖里乾坤中,又把紫雷它们也一起扔进去。
袖里乾坤不是它们想出来就出来。
耳边安静后,陆风看着那魔气冲天的大殿,手中出现两缕功德。
它将功德放在一起摩擦压缩,生生给搓出三昧真火。
袁成杰:……
吴羽子:……
陆风那白亮白亮还温和神圣的法术,他们不是第一次见了。
但硬生生手搓出真火的,还是第一次见,顿时感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两人心里都生出了自己也尝试一番的想法,说不定还真有收获。
这次的三昧真火有些小,只是一缕而已。
陆风将它投入宫殿之中,顿时引来那魔物的嘲笑声。
“一缕火苗就想点燃魔气,简直痴心妄想!”
但是下一秒它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三昧真火投进去以后,整个宫殿瞬间就燃了起来熊熊大火就在眼前燃烧,但是他们却感受不到任何炙热,有的只是温暖。
而且细看之下还能发现那宫殿并没有任何烧毁,一砖一木都不曾损坏,燃的是那些魔气。
“走吧。”
捉拿到魔物后,三人便飞至半空,但还没走远就看见那皇帝在宫人的拥簇下朝着大殿来。
等他到时,宫殿的火已经熄灭,清晨的眼光照在大殿上,那股阴暗残败的气息早就消失不见,就是普通人,那些宫人也察觉到了这宫殿的变化。
但是那皇帝脸上没有丝毫开心。
他迫不及待推门而入,但是门内连个影子都没有。
想起那家伙惊慌离开的样子,皇帝立马明白他不是撒谎,昨天夜里是真的有高人盯上了那魔物。
想到这里,皇帝惊慌失措的四处乱瞄,生怕那人把自己也给灭了。
半空中,吴羽子两人与陆风同站一块云团上。
袁成杰不解的问:“先生为何不处罚那个皇帝?人魔勾结,叛族灭种,因他而死的人肯定不少。”
陆风平静地摇摇头,“大虞的皇帝现在还死不得,我也不插手人的事。”
殿试在即,君主突然暴毙会出乱子的。
一切以生死簿上为准,至少给其他人一个准备的时间。
出了皇宫,陆风与两人分开,朝着文相府去。
时辰还早,天才刚亮。
他并急着上门,而是敲着竹竿来到文相府对面的早茶铺,要了碗馄饨填肚子。
雪下一夜后,这地上堆得越来越厚实。
长街上自有人扫雪,但是一个人力量有限,不少在街上来去的人,裤脚上都沾了积雪,要是不及时拍开,雪化了就会浸湿鞋袜。
而这些人都是在各家各户之间跑腿的小哥汉子,都趁着雪大好挣点跑腿钱。
摊上没什么人,就陆风一个,摊主干脆给自己也煮了一碗,坐下来和陆风一起吃。
“掌柜的,为何新年夜刚过就急着出来摆摊?”
大年初一,这个时候大家都在走街串巷,也是忙碌了一年,想趁此机会休息休息,所以街上开门迎客的店都很少,多是饭店酒楼。
这天这么寒冷,摆摊十分困难,还没什么客人。
摊主两口嗦完面道:“我家不在这里,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亲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多挣一点是一点。”
“而且不是我吹嘘,我面摊的味道好,文相府的那位大老爷每日上朝前,都会来我这里带一碗热乎的东西路上吃,我这不是怕不来的话,耽误大老爷嘛。”
说到这里,摊主一脸自豪,他这面摊可是连文相每天早上都要来吃的。
“不过……”
听到摊主的迟疑,陆风好奇的地问:“怎么了?”
摊主仔细打量陆风,然后凑到陆风身边小声道:“我给先生说,先生可不要乱说出去。”
陆风微微一笑。
只见摊主犹豫再三道:“大老爷好像生病了,我今天天没亮就过来的,但是却看见药堂的郎中悄悄从侧门离开,而且今天大老爷上朝的时候都没有来吃面。”
摊主说完后尴尬地挠挠头,“当然了,这两件事也不一定说就是大老爷病了,或许就是这面吃腻了,再说谁没有头疼脑热的时候。”
“就是奇怪……为什么要悄悄请郎中呢……”
摊主嘀咕着收碗去洗,根本不在意陆风怎么看,就是想找个人倾诉心中疑惑。
但陆风却是看着文相府若有所思。
第149章 文相治病
巍峨的宫门口, 身着各色官服的官员陆陆续续从宫里出来,有人形单影只,也有人聚在一起, 将陶愚松围在中间。
“文相, 您说陛下今日怎么了?”
今日上朝可以说什么都没有做, 皇帝根本没有心思听他们在说什么,通常没说两句就被打断, 最后皇帝甚至是怒气冲冲地甩袖走了。
陶愚松踏出宫门,脸色如常, 仿佛并不在意这一切。
“不管陛下如何,做好自己手底下的事就够了。”
众人人面面相窥,最后也只能齐刷刷地拱手,“是。”
见文相这个主心骨依旧稳如泰山, 大家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然后各自上自家的轿子离开。
走到半路,陶愚松的轿子突然停下,后面的轿子立马就追了上来,王耘之下轿来到陶愚松的轿子前,拱手唤道:“恩师。”
轿夫熟练地把陶愚松的轿帘掀开, 就见陶愚松稳坐其中问:“何事?”
王耘之看着年过半百、须发花白的陶愚松, 担忧的问:“恩师的病可严重?”
今日朝上他见陶愚松并没有开口几次,一直都是闭目养神的样子, 隐约间还能闻到身上那似有若无的药味。虽然已经用其它熏香掩盖,但是恰好王耘之出生医药世家,学过一点药理, 靠近陶愚松后就闻到了那药味。
只是之前人多嘴杂,他没有机会问。
对于王耘之询问, 陶愚松并没有否认,他就知道瞒不过这人,只是道:“无妨,冬日里的寒风所致。”
“是,”既然陶愚松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追问下去,而是道:“恩师保重身体,晚些学生携妻女来看恩师。”
两人就像寻常师生那般,如果忽略王耘之严肃的表情的话。
“嗯。”
见学生似乎有话要说,陶愚松便没有拒绝。
轿夫放下帘子,抬着陶愚松再次上路,留在原地的王耘之看着陶愚松的轿子远去,无奈叹息,他已经闻出这药味并非是治寒症的了。
长街上的雪已经被人清理到两侧,街上洒满石灰,所以轿子摇晃不大。
陶愚松无力地靠着轿子休息,昏沉间发现轿子突然停了下来,这条路他已经走了无数遍,知道这个时候还没有到家,便出声询问。
“发生什么事了?”
“老爷,有一个瞎子挡在了路中间。”
陶愚松懒得掀开帘子,直接道:“把路让出来吧,别挡着人家。”
“可是……”下人吞吞吐吐,犹豫道:“让不开。”
自家老爷的脾性,这些做了多年事的下人哪里能不知道,所以在看见这青衣瞎子挡在路中的时候,他们也无需禀报,就直接选择让开。
但是这瞎子像是长了另外一双眼睛似的,他们让朝哪一边,他就挡哪一边,看着是有意为之。
陶愚松眉头紧皱,“这么多人,哪里有让不开的道理!”
他啪的一下掀开轿帘,就见眼前站着一位气质出尘、遗世独立的青衣先生。
先生手里拿着一根青竹竿,双眼虽无法聚焦,不过却依旧清澈明亮,看向自己时,仿佛轻易就被那双眼睛看透了心中所想。
这王都何时出了这样一位不凡的人物?
陶愚松垂眼想了想,对着轿夫道:“落轿。”
他从轿中走出,拢了拢身上的鹅毛大氅,但即使是裹得这样厚实了,他还是觉得寒冷。可是面前的青衣先生衣着单薄,在寒风中却依旧从容不迫,没有丝毫窘迫之态。
这让陶愚松更加认定这人不是寻常人,他来到陆风面前,拱手道:“不知先生拦轿所为何事?”
天地雪色茫茫中,一青一红两道挺拔的身影如此显眼,像生机,亦像火种。
陆风淡然拱手回礼,笑着道:“陆某略通医术,是来为文相治病的。”
陶愚松知道自己生病的事瞒不住有心人,但是他没有想到先来的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人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药味,更无药箱,只有一根青竹竿探路,而且还是当街拦路,看着不像是正经大夫。
但是看陆风的谈吐和举止,他不觉得陆风是来消遣他的,也不像是皇帝派来试探他的。
不过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敢问先生会治什么病?”
陆风坦然一笑,“无所不治。”
若是寻常大夫遇见寻常人,那说出这话后少不了要掰扯一番,但偏偏是陆风遇见陶愚松,两人的见识和气量远超寻常人。
陶愚松只是稍加思索便问:“先生可否府中一坐?”
陆风拱手道:“自然。”
文相府门口,摊主坐在桌上无所事事,却突然看见早上来这里吃面的先生竟然和文相府的大老爷走到了一起,看样子还是被大老爷亲自引进府的。
他站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十分好奇,“那眼盲的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陆风进门之后,见处处井然有序,上次文相府坍塌的事好似从未发生过,不见一点修葺的痕迹。
“先生这边请。”陶愚松将陆风带到书房,很快便有人送茶水过来。
陶愚松挥挥手屏退下人,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先生真的是来治病的?”
陆风接过茶杯点点头,“病有多种,只是凡病好治,心疾难医。”
书房里现在就只有他们二人,陶愚松听见陆风的话眉头微皱,他抬起茶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陆风,“敢问先生从何处来?”
“皇宫。”陆风坦然回答。
不过这个回答却让陶愚松哀愁叹息,“没想到陛下身边竟然还有先生这样的人物,让老朽猜一猜先生来此是为了什么,应该是来确定老朽有多久可活吧?”
陆风笑着摇摇头,不想绕弯子了,“陆某是觉得有些事你或许该知道。”
“昨夜陆某路过皇宫,顺手拔除了宫里的脏东西,还看了那皇帝一眼,见他寿命不多,遂特来相告,还望文相早做准备。”
陶愚松被这一消息听愣了。
不明白什么叫顺手拔除了脏东西,不明白为什么能一眼看出他人寿命?
明明今早他们见皇帝可是面色如常,除了因为生气脸黑外,不见任何短命之像。
陆风见陶愚松沉默不语,便不再开口,只细细品着茶。
半晌后,陶愚松站起身,对着陆风拱手问:“陛下他……可是受邪祟所惑?”
陆风微微诧异,他没想到事到如今,陶愚松最关心的还是那个皇帝,清明的眼中还有一丝希冀若隐若现。
可陆风放下茶杯,沉默不语。
陶愚松见状,便已经明白其中深意。
他放下手,难忍似的咳嗽几声,咳得脊背不再挺拔。
“老朽明白,世上哪有人心不变的,咳咳咳咳……何况是九五之尊。”
他只是还存有一丝幻想,每每想起那孩子在自己跟前读书的样子,想起先帝的托付……他只是不愿意面对这件事。
“是老臣愧对先帝,罢了,死后再向先帝请罪吧。”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活了这么久也没什么看不开的。
陶愚松回头问陆风,“敢问先生,他还能活多久?”
“不足一年。”
陶愚松点点头,看来心中已有打算,“多谢先生特来相告,想必先生就是纪明悟的先生吧。”
陆风点点头,并未隐瞒。
“先生把那孩子教得很好,他的前途不可限量。”陶愚松感叹一声,“先生就不怪老朽算计他吗,把那孩子早早拉入这局中。”
陆风知道陶愚松在说什么,无非就是让纪明悟成为两方博弈的棋子,几历危险,如果不是道一圣地的人暗中保护,他只怕不能这么安稳。
对此陆风只是笑了笑,然后平静道:“这是他要走的路。”
天下太平不是等出来的,是创造出来。而陆风能做的,就是将路上那不该出现的巨石搬开,接下来就看他自己了。
“这条路很难走。”
陶愚松深有所感,走到现在他只觉得累,时常觉得力不从心,奸忠之间也并没有那么清晰的边界。
没有明主,同行的人也很少,内有天灾鬼祸,外有群狼虎视眈眈。
陆风饶有兴趣地问:“若是重来一次,文相可会选择安享一生,不接这担子。”
陶愚松想了想,没有立即回答,陆风也无需听到答案。
他起身手指陶愚松眉心,一缕毒气在陶愚松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拔除。
看着一滴青黑的东西出现在陆风指尖上,陶愚松大感意外,他突然感觉身体十分轻盈。
“这是……”
他中毒有好些日子了,一直无法拔除,只能苟延残喘,没想到别人随便一指就让他恢复如初。
这样的手段,只怕是厉害的修真者也没有吧。
难道真的是仙人……
陶愚松不敢相信,注意到纪明悟的时候,他早就派人去璋县打探过,自然知晓那里家家户户都供奉仙人的事。
但是仙人这事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所以当时大家都以为那仙人其实是修真者,尤其是道一圣地出现的时候,更加坚定这个想法。
但是现在他有些动摇了。
见时间过去大半,陆风拱手道:“此行事已了,陆某告辞。”
沉浸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陶愚松下意识拱手送行,再抬头时,书房里却只有他一个人,仿佛陆风没有来过。
“这……癔症了?”
陶愚松揉揉眼睛,赶紧唤来下人,问刚才有没有先生出去。
可是下人却是摇摇头,“老爷,您没有带人回来啊。”
“这……算了,你下去吧。”
陶愚松回到书房,在看见桌上的两盏茶杯后,心中了然。
“眼拙了。”
第150章 饿虎学舌
“先生回来了。”
纪明悟远远就看见院子外面的身影。
在此前他已经从苏木他们那里了解到小山村最近的变化, 也知道陆风刚回小山村不久就过来看他了。
陆风进到阁楼,就见吴羽子两人正在旁边休息,虽然是休息, 但是身上隐隐可见道韵流转, 苏木和平生则是在和纪明悟聊天, 平生正听王都的事听得入迷。
“先生,我想带平生出去转转。”
苏木见陆风回来了, 就想带着平生去王都的街上看看,毕竟他也没有见过王都, 不知道一国王都是怎么样的。想生前满怀壮志的上京赶考,可终究是没有走到王都,没有看过这里的风貌。
“去吧。”陆风将身上的钱袋交给苏木。
见两人兴冲冲地离开白鹿书院,陆风这才看向纪明悟。纪明悟似乎又长了一些, 看着也老练了许多, 就是昨夜睡得少,现在眼底有些许乌青,不过倒是精神奕奕。
看着他这个模样,陆风就坐下来细细问他这些日子过的如何。
纪明悟将自己在王都的事事无巨细地给陆风说,那神态就是离家许久了的游子, 话语间都是对王都繁华的惊叹和对小山村的挂念。
闲聊之后, 陆风又问了问纪明悟的功课,长进了多少。
时间就这样飞速流逝。
眨眼见天色就见晚, 苏木两人大包小包地提着许多东西回来。平生兴奋的跑进来给陆风说他看见了好大的马车,好漂亮的楼,好高的城墙, 这里的衣裳比小山村的好看。
苏木则是定了一大桌饭菜,酒楼的人将菜送来之后, 忍不住多看陆风他们几眼,而后恭恭敬敬地离开,还格外送了一坛酒。
纪明悟在大家举杯共饮的时候,才真的有了新年的感觉。
晚饭过后,陆风将文气虫交予纪明悟,并嘱咐他要将这文气虫时刻带在身边,用自己的文气好好孕养它,将来对他来说是不小的助力。
除了文气虫外,交给纪明悟的还有一块木牌,这木牌经过改良之后,上面不仅有传送阵法,还可传讯,只是过程有些麻烦,没事儿的时候最好不要用。
纪明悟双手接过这两样东西,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色,而是问陆风:“先生是不是要走了?”
陆风见他这个模样就安慰道:“等到你殿试之时,我还会来的。”
开春就是殿试了,细细算来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
听见陆风这么说,纪明悟心中才好受许多,他小心翼翼地收好陆风给的两样东西,拱手道:“多谢先生。”
“好了,我们该走了。”
陆风话落,苏木他们就从屋子里出来,一一与纪明悟告别之后,陆风唤出来的云团就带着众人升空而去。
纪明悟看着云团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心中微微惆怅,但也明白人生如此。
白鹿书院的门突然被打开,就见张君鉴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走来,一进阁楼就四处张望,见院中只有纪明悟一人,他就紧张地问:“你家先生走了?”
纪明悟点点头,好奇地问院长是从哪里知道他先生来了的。
“我今早去看愚松,他说他见过你家先生了,我这才知道你小子竟然不告诉我。”
纪明悟很是无奈,陆风这次来得突然,走得也快,他与之相处的时间也很短,而且陆风如果想见张君鉴的话,自己就去见了,毕竟他都去见陶愚松了。
不过见院长如此失落,纪明悟就安慰道:“许是缘分未到吧。”
离开王都之后,陆风并没有和苏木他们一起回去,而是转道去了兖州府。
大青牛不在,陆风就徒步而行,翻越山林时,遇见了从山中下来的赶山人,并把对方吓得不清。
不怪汉子胆小,实在是这冰天雪地的,突然多出一个人影难免不叫人多想。
汉子镇定心神,上下将陆风打量一遍,看着雪地上留有脚印,他才心有余悸的开口,“我说先生啊,这天寒地冻的,你孤身一人走到山里来做什么?”
陆风尬尴地笑笑,“在下要去兖州府,刚好路过此地。”
“兖州还远着嘞,我看先生还得走几日。”
要是其他人,也走不了多久,脚步快的一两日就到了,但是他细看陆风这眼睛,不迷路都是谢天谢地了。
“哎~天都黑了,先生要尽快离开这山,山里的野兽在大雪天找不到吃的,要是下山觅食遇见你就不好了。”
“多谢告知。”陆风拱手。
汉子说完便提着手里的兔子快步下山,陆风站在原地叹息一声,回头看向大山时,听见山中隐隐约约有虎啸声,声震山林,回荡不息。
陆风拿着青竹竿,继续向前走去,结果没走多远,就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陆风微微一笑站定等着。
只见先前已经离开的汉子三步一叹地跑过来。
“天黑了,先生不如去我家先歇一晚。”
他本来是不愿意管这闲事的,但是走到半路听见虎啸声,想起陆风那眼盲秀气的模样,实在是狠不下心将人丢在这山里。就算对方命大没丧命于兽口,但是一个瞎子进入深山怎么听怎么荒唐,多是进得来出不去的。
汉子只能边叹息边往回赶。
陆风笑着拱手,“那在下便叨扰了。”
两人作伴,下山的速度就快了一些,但是下山后天还是黑了。
不远处,一座茅屋孤零零地座落在山脚下,屋里透着昏暗的亮光。茅屋门口则有一妇人在门口来回踱步,脸上尽是焦急之色,直到看见汉子的身影才如释重负,快步迎了上来。
“你今日下山怎么这么晚,可担忧死我了。”
妇人跑上来这才发现回来的不止是自家相公,还有一位年轻人。
汉子三两下便将遇见陆风的事给自家媳妇说了说,然后领着陆风往茅屋里走,到院中时找了个东西把野兔子关了起来。
屋里桌上的饭菜还有一些余温,只是三个菜都是素的。妇人给陆风拿了碗筷,在碗中乘满了米饭,汉子看了看自家媳妇的空碗,将自己的的饭拔了大半到媳妇的碗里。
两人动作很轻,以为陆风没有发现。
饭后,茅屋里冷的冻手冻脚,给陆风勉强收拾出一个睡觉的地方后,夫妻二人就打算去睡了,毕竟坐着实在是废蜡烛。
可就在汉子关门时,院子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大晚上的,谁会来?”妇人很是奇怪,小心地拉着汉子的衣服。
这山脚下就他们这一个茅屋,其他人都住在前面的村子里,鲜少有人来他们家,就算是亲戚也鲜少串门,而且是大晚上。
汉子也是眉头紧皱,朝着院子外面大喊一声:“谁啊!”
敲门声戛然而止,几息后,一个声音传来,“三侄儿,是叔,快开门。”
院子的大门已经被汉子用柱子抵死,很难从外面打开。
汉子在听见声音之后,心中放下戒备,对旁边的媳妇道:“是村里的叔,你先去睡吧。”
就在汉子欲要去开门时,陆风突然从屋里走了出来,杵着青竹竿道;“我和你一起。”
汉子虽然不明白陆风要干什么,但也没有拒绝,因为院子的大门也敲得越来越急。
“来了,来了!”
汉子慌忙搬开两个拳头粗的柱子,丝毫没有注意到那急躁的挠地声。
“嘎!!”
大门打开,汉子看见门口站的东西后只觉得心肝颤抖。
面前的哪里是人,明明就是一只大虎。
饿虎看着汉子,露出森森虎牙,喉咙间发出人的声音,“三侄儿,快开门……”
听见饿虎吐出人言,汉子终于反应过来,想要关上门却已是为时已晚。
只见饿虎张着血盆大口朝着汉子扑过来。
“啊啊啊!!”
饿虎说人话这事太有威慑力,汉子怕得双腿一软就倒在地上,危急关头,他突然听见身后的声音。
“孽畜!休得放肆!”
一道白光出现,正中饿虎眉心,将之一下子打飞出去。
饿虎爬起来,看自己即将到嘴的肉被人夺走,它仰天长啸,而后朝着白光所来的方向看过去。
捡回一条命的汉子也被身体的本能控制着,爬起来后就往身后看去。
就见身后只有陆风一人,而他的身上仙气缭绕,身上光辉照亮了黑夜。
听见声响跑出来的妇人也看见了这一幕,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
饿虎看着陆风愣了几息,然后拔腿就跑,本能告诉它,它再继续待下去会死得很惨。
但是陆风那里能如它愿。
能学人舌的野兽已经不是普通野兽,它在山上安分守己的话无所谓,但它却下山吃人,如此作乱下去,不知会有多少人命丧它口。
“敕令!”
一把长剑破空而去,与汉子擦肩而过,直直插入饿虎喉咙之中,将它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陆风眨眼就出现在饿虎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它,“念你是初犯,我不杀你,但你已然有了下山吃人作乱之心,便不能轻易放过你!”
在饿虎惊慌畏惧的目光中,陆风抽出插入它脖子的剑,顺势破了它学人舌的手段,抹了它的记忆。
这一系列事情做完,那饿虎的脖子上却没有一点血迹和伤口。
而饿虎也不知道是痛晕过去了,还是单纯的被吓晕了,硕大的虎头垂在地上一动不动。
长剑消失,陆风抬手一指,地上的饿虎就凭空悬浮起来,跟在陆风身边。
陆风看向那对夫妻,拱手道:“今日多谢款待,陆某告辞。”
说罢,陆风脚下生云带着饿虎离去。
而夫妻两个还沉浸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直到寒风吹到他们身上,两人打了个冷颤才恢复点理智。
汉子双腿一软就跪坐在地上,妇人赶紧上来扶着他。
“刚刚……你看见没有?”
妇人自然是观了全程,激动道:“看见了,是仙人。”
“真的是仙人,不是我在做梦。”汉子癔症般拉着媳妇跪在地上,朝着陆风离开的方向狂磕头,“仙人保佑,仙人保佑!”
等确定仙人不会回来之后,两人这才浑浑噩噩地回到屋里。
“这是……”
妇人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纸,只见上面写有四个字:保家护宅。
两人定睛一看,纸上隐隐还有白光闪过。
汉子大喜,“快快快,贴墙上!这一定是仙人写给我们的。”
他们夫妻二人不曾读过书,自然不识纸上的字,但是他们相信既然是仙人留下的,定然是好东西,说不定还能成为传家宝。
这边离开茅屋的陆风带着饿虎飞回了山林。
陆风直接去到深山,确定这地方鲜有人迹后,就将饿虎寻了个位置放下。
他已经破了饿虎学舌的手段,又抹去了它的这段记忆。
等它醒过来,它就同普通野兽没有区别。
做好这一切后,陆风便驾云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