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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提鱼拜友

    兖州府外有一江河, 岸边出现一捕鱼的老翁身穿蓑衣,带着斗笠,嘴里哼着渔家小调。

    他拿着渔网和鱼篓沿江而上, 来到自己昨天清早下网的地方后, 捡起石头凿开岸边冰块, 将水的网给收了出来。

    手在水中时还不觉得还冷,但是一离开水就立马被冻得通红泛紫, 好在这几次下网的成果都很不错,这点小痛远比不上心底的欢喜。

    就在老翁吸着鼻子、吐着雾气将网收上来时, 旁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老人家这次收获不少啊。”

    来人说话叫老翁有如沐春风之感,他乐呵呵地点点头,“还不错,这网有两三尾, 个头都不小。不是老汉瞎说, 这冬日里的鱼味道最是鲜美,找个大户人家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老人家要将鱼卖到哪里去?”

    老翁的鼻头在寒冬里被冻得通红,“自然是兖州府,那里大户人家多。”

    来人想了想,“这里离兖州府还要走上大半天, 老人家不如将鱼卖给在下。”

    老翁解网的动作一顿, 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年轻人,又看了看手里的鱼, 想到自己上兖州府确实是要走上好半天,一来一回,天都黑了。

    思及此, 他看向年轻人,“先生出多少钱?”

    要是钱不够, 他还是宁愿自己拿到州府里面去卖,大户人家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都是乐意多出几个铜板的。

    陆风从怀里摸出碎银子,“这些够吗?”

    老翁看了一下,发现这得有几两,忙道:“我身上没有钱,找不开。”

    陆风见钱够便道:“那连同这鱼篓也一起买下。”

    老翁脸颊冷得通红,干脆道:“我看先生你身上堆了不少的雪,我这蓑衣也一起给你得了,免得老头我良心难安。”

    他身上的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没有几个钱,但也是他的全部了。

    不待陆风拒绝,老翁便将蓑衣斗笠解下,拍拍陆风肩膀的雪,这才发现这人身上的雪一点融化的迹象都没有,衣服没有湿掉一点。

    “先生这是要到哪里去?”

    方才说话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人眼睛看不见,不禁奇怪这大雪天的,他一个瞎子要去哪?

    陆风伸手将蓑衣斗笠系好,笑道:“去兖州府看望个朋友,走到半路发觉空手上门不好,所以想给他提几条活鱼过去。”

    “原来如此,”老翁将鱼篓递给陆风,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翁走前还叮嘱陆风,“先生可要注意些,这鱼篓口子浅,只怕鱼会跳出来。”

    “好,多谢。”

    “嗐,是我该谢谢你。”

    叮嘱完,老翁终于受不住寒冷,简单与陆风告别之后,提着自己的渔网回家去。

    陆风提着鱼篓掂掂重量,鱼尾扇得鱼篓啪啪作响。

    收好鱼篓,他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望着江面不语。

    半晌后,陆风拿出探路的青竹竿,坐在岸边钓起了鱼。

    他的鱼竿与寻常的鱼竿不同,陆风的鱼线上没有任何钩子,且他的鱼线还是功德幻化出来的一根白线,就着之前那老翁凿开的冰洞,随手将竿抛了出去。

    大雪还在下,不多时就覆盖了之前陆风与老翁留下的脚印。

    天地寂静,鸟兽绝迹,只剩簌簌雪声。

    不知多久过去,一道急促的马车声打破了这静谧祥和的寒江独钓的画面。

    前面打马飞驰的少年突然拉紧马绳,朝着前面的江岸看了看,然后回头对着马车里喊到:“姐,前面有个雪人!”

    马车里面的女子掀开帘子,透过厚重的雪幕看见岸边是有一孤影,便对江笺道:“你又在胡说什么,那是独钓人。”

    江笺不在意地笑笑,“大雪天还要垂钓,这都被雪埋了,哪里不像雪人。”

    喜爱在江边垂钓的人也不少,不过现在的天气垂钓可不好受,寻常人早就坐不住了。

    江竺也心生好奇,对江笺道:“过去看看。”

    听见姐姐的话,江笺立马就骑马跑了过去,身姿潇洒地翻身下马,向着岸边的人走过去。

    “姐,他一动不动的,不会是被冻死了吧!”

    这么冷的天,冻死个人也不是不可能。江笺后退两步,犹豫着要不要靠近,后到的江竺见状也有些犯怵。

    就在两姐弟犹豫不决时,坐在他们面前的陆风突然开口道:“两位小友何故吓跑在下的鱼?”

    见人还活着,江笺立马上前去,“你这鱼线上什么都没有,怎么能钓不到鱼就赖我们!”

    见今天的鱼是钓不上来了,陆风收起竹竿,装作将鱼线收起来,“陆某钓鱼,愿者上钩。”

    旁边的江竺看看陆风身边的鱼篓,惊讶里面的鱼还是活蹦乱跳的,便赶紧给江笺使眼色。

    江笺见真的有鱼,诧异了一下,想着自己下次要不要试一试这愿者上钩。

    “先生勿怪,我家弟弟心直口快,并无恶意,不过既然惊扰了先生,我们愿出高价将鱼买下做赔偿。”

    江笺看看鱼篓,也大气地说:“我们买了。”

    陆风站起身拍拍蓑衣上的雪,又将斗笠解下抖了抖。

    “这鱼是在下刚买的,没有转卖的意思。”

    斗笠拿下,江家姐弟这才看清楚陆风的模样。

    他身上并没有大氅棉服,就是一袭简单的青衣,与周遭白雪相互映衬,看着更加气质不凡,宛如清风明月,且他面色如常,在这雪天里坐了许久都不见任何冻红。

    两姐弟对视一眼,立马确定面前的人不是普通人,这样御寒的手段,应该是个修真者。

    他们二人虽然有些本事在身,但是根本就看不出陆风的深浅,心中不由得忐忑,要是无端端地给家里惹下麻烦就不好了。

    就在二人思索对策之时,陆风重新带上斗笠,回身对两人道:“肥鱼送挚友,就不卖给二位小友了。”

    听见陆风声音依旧温和,说话依旧有礼,二人松了一口气,忙道:“是我姐弟二人唐突了。”

    “无妨,不过方才听见了马车声,二位可是要去兖州府?”

    江竺她们这才注意到,陆风的眼睛看不见,这让两人疑惑起来,因为还未听说过这兖州府周遭有盲眼修士 ,不过现在不是疑惑的时候。

    “父亲大寿,我们姐弟二人是赶回来祝寿的。”

    “原来如此,”陆风拱手道:“在下也要去兖州府,不知是否方便载陆某一程,陆某可用一条鱼当作谢礼。”

    两姐弟对视一眼,“自然可以,不过鱼就不用了。”

    江笺态度好了不少,“先生这边请。”

    “有劳。”拿着青竹竿,陆风提起鱼篓跟上。

    不多时,马车声再次响起,没多久就消失在雪幕中。

    在马车走后,江边冒出一条金色大鱼,它徘徊在陆风钓鱼的冰洞口,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眼中似有灵性,吐了几个泡泡后就缓缓沉入水底消失不见。

    江笺将自己的马交给了小斯,自己也坐到马车里面,见陆风平易近人后,就大胆地问:“先生也是修真者吗?不知是哪个宗门出身?”

    陆风微微一笑,“陆某只是闲散人一个,并无宗门。”

    “是吗?”

    江笺兴冲冲地问;“散修生活如何?我听宗门里的长老说,散修过得挺苦的,先生要不加入我们剑宁宗?我们宗门可厉害了,这一次的大比中,我们师兄师姐可是都排上名次了的,虽然还是没有脱离末流宗门,但是也是末流中的翘楚,要不了多久就能晋升中等了。”

    见自家弟弟一下子将她们的老底捅了个干净,江竺心中无奈。

    不过她没有阻止,她也想看看陆风听见剑宁宗的反应。

    “剑宁宗……”陆风也确实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江竺问:“先生知道?”

    陆风突然想起来,这似乎是乌屈爻他们的宗门。

    想到此不禁觉得好笑,他先是遇见乌屈爻他们,现在又遇见江笺两姐弟,看来是和那三个家伙缘分未尽。

    不过面对江竺的询问,他也只是说听说过,然后婉拒了江笺的邀请。

    马车跑的很快,不多时就到了兖州府城。

    “先生要不去我家坐坐?”

    “多谢好意,不过在下还有事。”

    陆风随手将一条鱼交给姐弟俩,然后便下了马车。

    江竺她们没想到陆风真的将鱼做谢礼,连忙探出头去,拱手行礼道:“多谢先生。”

    陆风微微点头,不多时就消失在长街上。

    姐弟俩看着活蹦乱跳的肥鱼,相视一笑,“父亲的贺礼有了!”

    ……

    兖州府虽然不及王都繁华,不过看这街上倒是十分热闹,随处可闻欢声笑语。可见蔡世均将此处治理得还不错,虽然他上任时间较短,不过已经初见成效了。

    陆风一边走一边问路,几经转折,总算是来到了府衙门口。

    “什么人?”

    值守的衙役一就有人来就挡在了门口,面色严肃地看着陆风。

    陆风举了举手里的鱼篓道:“在下是来给知府大人送鱼的。”

    “送鱼?一条鱼有什么好送的,知府大人什么没有吃过!”

    衙役下意识便要赶陆风走,不过想起自家大人的行事作风就犹豫起来,想了想,他一咬牙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

    说罢,那衙役转身朝着府衙里面去。

    “有劳。”陆风笑了笑,就在原地等着。

    府衙后院。

    蔡世均正在处理公文,因为陈年旧案堆积过多,来到兖州府到现在,他几乎都泡在了府衙里,现在还要将兖州府一年发生的事写成折子送到王都去。

    这一年一报不可少,所以过年时也没有多少闲暇。

    “大人。”

    “进来吧。”

    外面衙役推门进来,发现蔡世均手中的笔都没有停,这让他都有些不忍心打扰了,难得遇上这样一位有作为的父母官,看到对方如此废寝忘食,他们除了感激,还有些不忍。

    见进来的人迟迟没有开口,蔡世均这才抬起头问:“何事?”

    衙役回神,赶紧道:“外面来了一个人,说是要送鱼给大人。”

    蔡世均闻言微愣,想了想,从身上的钱袋中取了些钱给那衙役,道:“你将他手里的鱼买下来吧,多给些钱,然后那些鱼就给你们这些值守的兄弟炖汤喝,大过年的值守也不容易。”

    “这……”衙役有些犹豫,不过知道蔡世均说一不二,就行礼道:“是!”

    衙役拿着钱,转身往外面走,看着这几两银子感叹道:“那瞎子还赚了……”

    蔡世均握笔的手一顿,抬起头问:“你说谁?!”

    衙役回头不明所以道:“一个瞎子,送鱼的。”

    “他穿什么衣裳?年龄几何?谈吐如何?”

    见蔡世均着急,衙役不敢隐瞒,如实道:“青色衣衫,看着还挺年轻的,手里拿着根青竹竿,像个教书先生。”

    听见这描述,蔡世均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神情激动的问,“这人在何处?”

    “府衙门口。”

    衙役说完就看见蔡世均急急忙忙往外面走,嘴里嘀嘀咕咕:“不可能,这信才送出去几天,而且先生也没有道理要亲自过来。”

    虽然他一直在否定心中的想法,但是那急促的步伐已经暴露了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第152章 三忘江水

    蔡世均急急忙忙跑到府衙门口, 就见一个披着蓑衣,满身风雪的人背对他站在街道旁,手里确实提着一个鱼篓。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道背影, 直到现在, 他的心才算是落到自己的胸膛里。

    这人不是陆风还能是谁。

    “先生!您真的来了!”

    蔡世均快步走下台阶, 看得身后的衙役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家大人为什么这么高兴。

    陆风回过头, 看着蔡世均笑了笑,提着鱼篓晃晃道:“蔡大人, 许久不见,陆某有几尾活鱼相赠,不知能否在大人这里蹭顿饭吃。”

    蔡世均笑容满面,对着陆风拱手行礼, “先生能来, 我已经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外面风雪大,先生里面请。”

    他边说边接过陆风手里的鱼篓,低头往鱼篓中看了看。

    见两条大鱼肥硕鲜活,不由心中惊讶, 陆风的蓑衣之上满是积雪, 想来是在外许久。但是他手里的鱼却是活蹦乱跳的,一点都没有缺水死亡的样子, 看着倒像是刚从水里捕出来的。

    寻常渔翁若是卖鱼,这送到兖州府的鱼大多都是死了的,像这么鲜活的很是少见。

    “先生的鱼极为难得, 蔡某今日真的是三生有幸。”

    蔡世均态度恭敬的请陆风进入府衙,身后目睹这一切的衙役暗暗松了一口气, 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头脑发昏将人给赶走了。

    把鱼给厨房的人拿去后,蔡世均就带着陆风往书房里走,还特地叫人送来了炭火。

    陆风将蓑衣和斗笠解下,然后问蔡世均当了这知府的感觉如何。

    蔡世均一边沏茶一边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做知府不知事务忙。不过忙习惯了也就好了,积压的事情处理完,往后几年应当能轻松许多。”

    陆风看他一脸疲倦,就明白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可见他这些日子没有一点轻松。

    “你前些日子说的事具体如何?”

    那信中只容得下只言片语,说不清楚细节。

    蔡世均将热茶递到陆风手边道:“事情大概还得从半月之前说起。”

    半月前,有百姓来报说,他家刚下葬的坟遭人扒开了,好好的尸体被暴尸荒野。被刨坟的事原本只是一件寻常的小事,起初众人都以为是盗墓的,或是仇家寻仇的。

    但是当蔡世均带人赶过去一看,却没有发现任何挖坟的痕迹,问了苦主,苦主也说陪葬的东西没有丢,所以不可能是求财的。

    但如果是他人寻仇,那就没道理光刨出来,然后什么都不干,将尸体随手扔到一边,寻常仇人,大概会恨极鞭尸。

    但是那被挖出来的尸体身上却不见任何异样,胳膊腿都是齐全的,不见鞭尸痕迹。

    倒是那尸体的指甲缝里有不少泥土,十指的腐肉模糊,指甲有外翻脱落,露不明显的白骨。

    尸体本就有不同程度的腐烂,到处沾染黄泥,且因为腐臭,没有人凑近去看,所以没人发现尸体双手的异样。

    蔡世均检查尸体后,觉得像是尸体自己从坟里爬出来的,这让他想到活埋,但是仵作检查后说,人在下葬的时候确实是已经死了的,不存在活埋的。

    最后就只剩一个可能,便是他诈尸了自己从坟里爬出来。

    不过对于这件事蔡世均斌并没有声张,而是让人再次将尸体埋了回去,又派人在坟边蹲守了两三日,确定没有其他的事后,这事情才算是有一个了结。

    但是有个事一直卡在他心里,叫他埋尸后的这半月里都不得安宁。

    当天在检查尸体的时候,蔡世均一靠近就发现自己身上的平安符无故自燃。他想着这是陆风亲手做的平安符,应当不会出现这种意外才是,所以心神不定之下,才给陆风去了那封信。

    陆风闻言,看了看蔡世均的身上,确定没有感受到任何平安符的气息。

    但也不见蔡世均身上有任何不妥,顶多就是累着了,脸色略显疲倦,身体并没有大碍。

    “这样的事情多吗?”

    蔡世均摇摇头,而且后来的几日他不放心,又叫人去看过,确定那坟好端端的,没有再发生任何异样。

    陆风闻言想了想,决定明日去那坟头上看一眼。

    许是尸气太重,欲要侵袭靠近的蔡世均,然后平安符替他挡下了也不无可能。

    “那明日我陪先生一起过去。”

    陆风拜拜手,指着案桌上的大批公文道:“不用了,我一人即可,你还是专心处理自己的事吧。”

    蔡世均想到自己什么都不会,去了还可能会拖先生后腿,就没有强求,只是给陆风说了大致位置。

    厨房动作很快,不多时就把鱼汤给端了过来。

    鲜美的味道飘荡在书房,蔡世均叫衙役过来,让府衙里的人都来分一碗鱼汤喝。

    鱼肉鲜嫩,汤汁鲜美,蔡世均尝了一口就立马道:“这鱼是兖州府城外的那三忘江里面的鱼吧。”

    陆风点点头,问道:“汤味虽鲜,但我尝着也与其他地方的鱼,味道相差不大,你如何肯定就是那三忘江的鱼。”

    一碗汤暖了胃,蔡世均的脸色都正常了不少,他道:“先生有所不知,兖州府内虽多江河,但是冬日里,只有那三忘江里的鱼最多最肥,好似有什么东西吸引它们都游到三忘江一样。”

    陆风闻言并没有太大反应,他心中隐约知道是为什么,不过,“为何会叫三忘江?”

    “这江以前也不叫这名字,是近些年改的,我好奇之下也查过县志,”蔡世均组织语言,将自己知道的始末娓娓道来。

    “此江水流湍急,在许多年前出过不少事,但是从三年前起,众人惊讶地发现翻船的事再也没有发生过,每次船行到最易出事的地方,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底将船托举起来,让他们安全渡过。时间长了,大家就忘了船难的事,此为一忘。”

    “三忘江边识水性的人颇多。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听说有人险些溺在水里,但众人在岸边寻到那溺水之人时,他却不记得溺水之事,此为二忘。”

    “最后一事听着有些虚假,说是有一女子的丈夫离家后就了无音讯,那女子就日日去江边等丈夫,伤心时还要哭一哭,有一日她哭累了,就喝了点江中水,结果从那日起就忘了思夫之苦,此为三忘。”

    蔡世均觉得县志都是由他人言语所记,所以难免有夸大的成分。

    不过今日陆风一来,与陆风的神异对比后,他觉得这种怪异之事也不定就是假的。

    “先生,莫非是那江水之中有什么东西不成?”

    陆风闻言,微微一笑道:“确实有,不过尚未成气候,我本欲拿下它,不过现在看来倒不是个祸害,是个有灵性的小家伙。”

    “真的……”

    蔡世均没想到还真有,但不等他细问,端着碗跑进来的衙役就说江府来人,请蔡世均过去。

    蔡世均这才想起来今日是那江家老爷的大寿,他原本打算忙完手里的事就过去的,但是陆风一来,他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陆风:“江家?”

    蔡世均解释道:“是兖州府里的大户,我在兖州下的许多决策,都是这江老爷率先支持的,是个有眼见、有大局的商贾。”

    蔡世均决定修路、招商等诸多改善民生的决策,都是这江老爷带头出钱。他是蔡世均在兖州府站稳脚跟的最大助力。

    且他观察这人许久,知道江家虽然是以利益为先,但是他们在兖州府的名声很不错,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原来如此。”

    “那先生可要去看看?”

    陆风想了想,道:“去沾沾喜气也无好。”

    蔡世均听见陆风这么说,就对旁边的衙役道:“你去回个口信,说我携友人稍后就到。”

    “是。”

    衙役领了话就抱着碗出去。

    而蔡世均则是去换了一身寻常衣服,叫上身边的小斯提着东西,带着陆风一起向江府走去。

    陆风一路上听见不少向蔡世均问好的声音。

    江府。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院子里宾客满桌,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真是应了那句踏破门槛了。

    “江老爷这次的寿宴可真是热闹,听说他那一双儿女都回来了。”

    “可真让人羡慕,龙子凤女,一得就是两个。”

    提起江家的儿女,大家都明白,在场的人中,除了是因为有生意往来和与江家是亲朋好友外。

    大多都是想在这个时候和江家攀上关系,不仅是因为江家财大气粗,还因为他家有一双极为出众的儿女,自小就拜入剑宁宗,那可是兖州府附近最为出名的宗门。

    而且听说现在那宗门隐隐有了晋升中等宗门的意思。

    这样下去,江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怎么这个时辰了还不开席?”

    “莫非在等人?”

    “啊!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知府大人似乎还没来。”

    “对啊,难不成知府大人不来了?不应该吧?”

    众人开始四处张望,他们来了许久,确实没有看见蔡世均的身影。

    “诸位,久等了。”

    江老爷从后院出来,身边有许多人围在他的身旁,他左右两手牵着的则是江笺和江竺。

    看见这三人出现,众人赶紧起身问好。

    “江府招待不周,让诸位久等了,实在是今日我这一双儿女从外归来,老夫一时高兴,就和他们多说了几句,诸位勿怪,江某自罚三杯。”

    一番场面说辞之后,江老爷抬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突然,大门外传来一声:“知府大人前来祝寿!”

    “哦~是知府大人来了,”

    江老爷放下手里的杯子,朝着门口走去。

    还没到门口,就见蔡世均和一位青衫先生一起过来。

    江老爷没有在兖州府见过这样一号人物,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多年的行商经验,立马就让他面不改色地拱手笑道:“知府大人叫在下好等啊!”

    蔡世均拱手回礼:“抱歉,实在是府衙中公务繁多,现在才抽出身来。”

    要是其他人说府衙事务繁多,众人都会觉得这是推辞,但是如果这是蔡世均说的,那就说明府衙里的事情真的很多。

    “蔡大人公务繁忙还来赴约,实在是我之幸,嗯……不知这位小友是?”

    江老爷和蔡世均客气一番,终于把话头引向了蔡世均旁边的陆风。

    听见江老爷叫陆风小友,蔡世均不自在地咳了几下,立马神情严肃地对着旁边的陆风道:“先生,这位是兖州府商会的一把手,叫江正本。”

    见蔡世均先向他旁边的年轻人介绍自己,且态度如此恭敬,这不禁让江正本心中生出几分意外和警惕,觉得这位年轻人不简单。

    而且看样子,他的身份地位还在蔡世均之上,就算没有一官半职,仅看蔡世均的态度,江正本就不敢小觑了这人。

    就是这人的眼睛……

    陆风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脸上的笑意也没有丝毫变化。

    “江老爷,这位先生姓陆,是本官的好友,今日前来一同赴宴,应当有一碗饭管吧。”

    江老爷没想到自己等了许久,结果蔡世均竟然介绍一个姓氏就不再说了,这是他没想到的。

    “既然是蔡大人的朋友,那也就是江某的朋友,别说是一碗饭了,只要江府有的,什么山珍海味陆先生尽管开口。”

    就在江老爷还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两道急促的脚步声从背后跑过来,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晚来子江笺江竺。

    他刚想问这两小孩怎么了,就见两人齐刷刷地跑向陆风,脸上的笑容比看见自己的时候还要灿烂。

    “先生!你怎么来了?”

    “早知道先生要来,就干脆同我们一道了!”

    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周围的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陆风的身上,暗暗猜想陆风究竟是什么人。

    知府大人对他态度恭敬就算了,就连这两个宗门的修真子弟对他的态度都如此热络。

    蔡世均自然是知道陆风身份的,但是他没想到陆风竟然和江家的儿女认识。

    江老爷更加狐疑,打算回头好好问问江竺、江笺这陆风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先生还和我家小儿小女认识,真是巧了,如此缘分,还请上坐。”

    宴席的最前面是主桌,现在桌上已经坐得有一些人了,不过还有大半的空位。

    江老爷指着两个上方的位置对蔡世均和陆风道:“两位请。”

    陆风他们倒是不客气,十分干脆就入座了,只是江老爷想把江竺、江笺安排在自己身边之时,这两人却跑过去挨着陆风坐下。

    江老爷只觉得一阵心塞。

    第153章 应劫之地

    宴席上众人推杯换盏, 热闹非凡,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时不时地往主桌上看,而主桌上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一处。

    陆风看这宴会的大阵仗, 就明白这江家在兖州府确实是个人物, 那大门外还有许多想来祝寿, 却连门都进不来的人。

    再细看这江老爷,只觉他眉心亮堂, 说话时中气十足,两眼之中有精光闪烁, 是个心如明镜的人。难怪他的财运极佳,总能抓住别人抓不住的机遇,无论是大出钱财助蔡世均也好,还是早早送一双儿女进入修真宗门也好, 可见这人确实是眼光长远。

    只是同为商贾, 他与常德银之间却是区别颇大。

    常德银虽同样以钱财生意发家,不过却积有许多功德,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善人,而这江正本虽无恶业,但只能称得上是个颇有眼界的大商人。

    陆风抬起桌上的杯子, 不动声色地微微叹息, 之前听蔡世均说起这人的时候,他还以为又是一个像常德银的人, 因此才想过来看一眼。

    不过拥有偌大家业还能约束好家中子弟,如此身正已是难得,能做到像常德银那样的人, 就更是万中无一。

    陆风不由得反思自己,是否是严以律人。

    “没想到先生竟然和新上任的知府大人认识, 那知府大人就是先生之前说的好友吧。”

    还记得陆风说是来见朋友的,只是没想到是本地知府,这让江竺有些诧异。

    一般像陆风这样修为高深的修士,都是不屑与红尘俗世的官员打交道的,因为大多官员要么是贪赃枉法、要么就是抱着少做少错的想法浑水摸鱼。

    虽说清官常有,但是有大作为的清官却不常有,所以修炼有成的修士大多都不屑于与官场上的人来往。

    而陆风在他们心中就是有为的修士,所以在看见陆风和这位陌生的知府走在一起,他们还觉得有些意外。

    “我与蔡大人确实是旧识。”

    “原来如此。”

    江竺他们不知官场事,也不想和官员打交道,所以蔡世均对江正本来说重要,他们却没有放在眼里。

    不过现在听陆风这么说,他们对蔡世均的注意就得多一些了。

    认定陆风修为高于他们后,两人有许多问题想问,只是江竺还有矜持,很少开口,不过江笺却是年少话多,说起修行之事就滔滔不绝。

    “先生,您的修为应该和我师父他们一样厉害吧,我师父可是剑宁宗长老!”

    江笺他们没见过陆风出手,但觉得陆风应当是很厉害的,估计和剑宁宗的长老们差不多。

    “师父他飞天遁地无所不能,能在地下跑很远呢!”

    听见江笺语气中的自豪,陆风微微一笑,“遁地术确实很厉害,不过我不会。”

    到目前为止,陆风都没想过要遁地,自然不会开发这个新法术。

    “啊……”

    听陆风说不会遁地术,江笺就觉得陆风应该没有师父厉害,心中不由得高兴,毕竟师父厉害,他这个徒弟也与有荣焉。

    不过这么多人在,他也不好下陆风面子,所以只是小小地高兴了一下,还安慰陆风道:“先生不用自卑,我师父和师兄师姐过些日子也会来兖州府,到时候我们替先生引荐,给先生看看遁地术。”

    “少说话,多吃饭!”

    江竺暗中戳戳江笺,让他说话注意些,她不认为自卑二字与陆风有关,也不认为陆风会比他们师父弱。

    而听到林禹他们要来,陆风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他能来,其他人自然也能来。

    而且这遁地术他确实没见过,看看也不错。

    旁边,蔡世均虽然在与他人把酒言欢,不过他的注意力却一直在陆风这边。

    他们坐得近,说话又不避人,所以他将江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禁心中感叹真是不知者无畏。

    别说是他们的师父,就是整个剑宁宗加起来,都比不上陆风丁点。

    知道的太多,蔡世均都有一种以上天的视角看这些人的感觉了。

    宴会过的飞快,蔡世均与陆风离开之时,众人都还有些意犹未尽,试图与陆风搭上话。

    不过蔡世均是知道陆风脾气的,所以并没有给众人这个机会,简单与江正本告辞后就带着陆风离开。

    回去的路上,蔡世均突然道:“那兄妹俩应当不仅仅是为了祝寿才回来的。”

    陆风看了看蔡世均,有些意外的问:“为何这样说?”

    “不瞒先生,我最近这些日子发现,兖州府陆陆续续来了一些陌生人,他们不是行商走客,倒像是武林侠士和修真者。”

    蔡世均面带忧虑,憔悴之色再现。

    “之前因为来得少,我没有太在意,后来才觉得不对劲,尤其现在剑宁宗也参与进来了,我总觉得……”

    蔡世均是一州知府,要是这里聚集太多强劲之人,对他来说就像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剑。

    像他这样的普通人,根本和那些人较量不起。

    幸好陆风过来了,要不然他只怕根本睡不着。

    陆风闻言安慰道:“凡事问心无愧就好,若不放心,到时候问一问便知。”

    听蔡世均的意思,这些人到兖州府后并没有闹事,目前无需担心。要真想知道其中原委,等剑宁宗来了问一问就是。

    而蔡世均有陆风这句话也就放心了。

    翌日。

    昨夜并没有下雪,地上积雪薄了一些。

    陆风没有惊扰他人,早早就出了门,他没有用任何神通,就是拿着自己的青竹竿,向着城门口走去。

    一路上他发觉确实如蔡世均所说,武者和修真者的气息不少。

    不过他们来来往往,并没有给兖州造成什么麻烦,陆风也没有管,拿着竹竿出了城门。

    兖州府的西南处有片山,出事的坟墓就在其中一个山上。

    地方不远,陆风悠哉而去,像是出城游玩的人。

    出城后,修真者更多了,而且也都是朝着西南方向去的。

    “哎?先生你也来了?”

    看见陆风,江笺他们表情诧异,“先生这也是为了宝物来的?”

    “宝物?”陆风微微一笑,“陆某是去寻坟的。”

    “啊?莫非先生有亲朋好友埋在了这里?”

    陆风摇摇头,“受人所托,只是来看看坟墓是否有问题。”

    听到这话,直叫人觉得不可思议,“原来先生还能看坟……”

    见又有不少修真者朝西南赶去,江竺着急道:“那我姐弟二人就不与先生同路了,告辞。”

    说罢,两人便急匆匆走了。

    “宝物,原来如此……若有幸倒是想看看是什么?”

    能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附的,应当是好东西。

    陆风没有贪婪之心,却有好奇心,他很少看见修真者说的宝物,看看长长眼界也挺好。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他抬头打量这一片群山,发现这里的风水不错,倒是挺适合埋人的。

    不欲引人注目,陆风隐匿身形踏云而起,直奔向山顶。

    江竺他们一个不经意的回头,却发现身后已经没有陆风的身影了,虽然疑惑,但两人没有多想,随着众多修士深入山中。

    在云上的陆风俯视而看,很轻易就发现了蔡世均说的坟。

    他飘然落下,正好落在坟墓面前。

    “雪太厚了。”

    无需陆风动手,只需要他的一个念头,坟上的雪就被风卷开。

    陆风看着最表层的泥土,发现没有再翻开的痕迹,确实是埋进去后就没有再出任何问题。

    只是这坟堆上有一股稀薄的,不成气候的鬼气还未消散完全。

    陆风一挥手,那缕鬼气就像烟雾一样被驱散。

    “看样子是成鬼失败……”

    做鬼也不是那么好做的,那尸体自己从坟墓中爬出来,差一点便可成鬼,只是不成气候,爬出坟墓就失败了,残留一丝鬼气也消失得差不多。

    若是因为这淡薄的鬼气,平安符出现反应也正常。

    不过一点鬼气断断不能逼得平安符自燃。

    莫非是因为其他事情吗?

    可惜时隔太久,又被大雪洗礼,这里看不出任何残留的痕迹。

    “看来还得如此。”

    陆风叹息一声,伸出手掐指一算。

    他被雷轰后,得了个后遗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轻易推演的。

    几息后,陆风微怔。

    “嗯?”

    看着推演结果,他眉头微皱,平安符的自燃是一个警示,但他再想往深处看,就只觉眼前一片乌烟瘴气,身体犹如置身于寒潭之中,四周漆黑冰冷。

    不得已,陆风只能先从推演中出来。

    在坟前静默许久后,他心中有了答案。

    “莫非这兖州府,就是应劫之地吗?”

    当初在大祈皇都,见到镇世大鼎之一的毋虚鼎出现,陆风就已经知道大鼎缺失,东方失衡,将有大灾出现在东边。

    只是当时时机未到,他也不知道应劫之地在哪里,劫难又会何时到来,波及有多广。

    且应劫之地不出现,就算他拿到毋虚鼎也无法将这鼎还于天地。

    “大难……”

    从方才的演算结果来看,这灾劫不是他一人之力可改变的。

    陆风浑浑噩噩离开山顶,走在山林中神情有些恍惚。

    “砰!!”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光溜溜的小胖娃,一头撞在了浑浑噩噩的陆风身上。

    陆风没有事,那小孩却像是一头撞在了墙上,被撞退几步后,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

    陆风终于回神,对着地上的小孩伸出手,“抱歉。”

    那孩子没有说话,只是害怕地往后退,警惕地看着陆风。

    陆风看着这小小的孩子,见他瑟瑟发抖、惶恐不安,就缓缓收回手,退后一步温和道:“你化形之后应当还有避开危险的本能,既然遇上了我,就可知我不是危险,不会伤害你。”

    第154章 江河之神

    听完陆风的话, 地上的娃娃像是确认一般再看陆风几眼,直到确定陆风真的对他没有恶意之后,他才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 但是眼中的戒备依旧很浓。

    陆风打量着他, 没想到被人到处寻找的宝物, 竟然是一棵化成人形的人参。

    人参有灵性,一向只长于深山, 藏匿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它们还有能感知、避开危险的能力。

    所以这只人参精应该是感受到了威胁, 才会离开深山,逃到这外面来。

    而且看他这可怜的模样,估计是逃了很久,头上的那片叶子已经焉了吧唧的, 可怜兮兮的垂着。

    可是他虽有人身, 却不懂人的习性,此刻正光脚站在雪地上,白白胖胖的身上只有几片绿油油的人参叶蔽体,头上的一小串人参果更是没有丝毫隐藏,果子鲜红如血, 在一片洁白的雪色中十分显眼, 根本就是形走的靶子。

    他能活到现在没有被人抓住,全靠那提前感知危险的能力。

    “这山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陆风虽然对人参精感到好奇, 很想知道他这样的精怪是如何化形的,但他对面前豆丁样大的人参娃娃没有任何觊觎,只是提醒他不能再留在山里了。

    “啪啪啪!”

    突然出现的, 连串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人参娃娃回头往山中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他警惕地看着陆风,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他的本能告诉他,面前的人似乎可以依靠,但历经磨难的他就像惊弓之鸟根本不敢靠拢,却也不敢离开,因为他预感四面八方都是危险,唯一的希望在眼前。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人参娃娃也越来越焦躁不安,就在这时陆风再次向他伸出手。

    这次陆风没有说话,不过笑容却无比温和,就静静地等着。

    人参娃娃在陆风与那些追他的人中来回思索,最后终于下定决心,紧张万分地向陆风走近一步,将又圆有胖的手放到陆风的手里。

    下一刻 ,周围突然出现不少人,足有十多个,这些人都是进山寻宝的,明显是找到了人参娃娃的踪迹才追到这里来。

    发现这些人看不到自己,小人参牢牢抓住陆风的手指,害怕地往陆风身边靠近,然后好奇地看着周围人。

    “他个不通人性的小东西,应该不敢离开山林。”

    “既然没有出山,莫非是又回到山里面去了。”

    “追!绝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说罢,这些人就转身往山林中跑去,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陆风和小人参。

    小人参看着对自己有威胁的人离开,他长长呼了一口气,然后抬着头好奇地看陆风,那圆润白胖的样子十分可爱,加上头上还有一串红果子,就是一活脱脱的年画娃娃。

    陆风微微一笑,带着小人参腾空而起。

    离开时他回头看着在山岭间来回穿梭的人,不禁感叹人之复杂。

    山岭是万物的栖身之地,如今倒叫山林之主被逼得离开大山。

    陆风带着小人参并没有立即就回兖州府城,而是来到了城外,落到了三忘江的岸边。

    一落地,小人参就跑出去很远,像是才知道怕陆风一样。

    陆风没有去追他,而是盘膝坐在江边,看着那江水出神。

    这一次他没有闲心垂钓,而是手指上凝出一点功德。

    下一刻,水里冒出气泡,咕噜咕噜地响,陆风就静静地等着,不多时就有一个金色的鱼头缓缓冒出水面。

    这条大鱼很是小心,它出现在陆风面前,不过却离陆风很远,只要感受到任何不对,它会转身就跑。

    “过来。”

    陆风对着金色大鱼唤道。

    大鱼犹豫几秒,像是受不住诱惑一般缓慢靠近,眼睛紧盯着那一点功德。

    陆风就坐在岸上一动不动,这点功德对他来说已经不足挂齿,因为有地府和土地神、遇春山山神的原因,他的功德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增长。

    但是就这么点东西,却让那条鱼无法拒绝地靠近,一尾巴就游到了陆风面前,靠近之后,什么警惕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我问你几个问题,回答完,这个功德就是你的了。”

    金色大鱼听得懂陆风的话,它欢快地在水里摆动着鱼尾,好似在回答陆风。

    “从前在江中救人,阻止船难的人是你吗?”

    金色大鱼在水里游了三圈,不停地吐泡泡。

    陆风读懂了他的回答,但是听到回答的他也是哭笑不得。

    金色大鱼救人,只是因为它不喜欢三忘江里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已,尤其是那个女人,天天来江边哭,哭得它心烦。

    “哎~”

    陆风无奈叹气,还是将手里的那一点功德给了金色大鱼。

    大鱼将之一口吞下,体表立马就闪过一点光芒,它高兴地在水里吐着气泡,又在水底疯狂游窜。

    “我这里还有很多功德。”

    “哗啦!!”

    陆风话落,大鱼突然跃出水面,落下时溅起大片水花向着陆风淋去,陆风一动不动,却没有一滴水落到他的身上。

    而大鱼则是直勾勾地看着陆风。

    陆风微微偏头向后面看了一眼,就见本应该跑走的人参娃娃正躲在树后面,小心地窥视着这边的情况。

    他见陆风看过来,就赶紧将头藏起来,以为这样陆风就看不见他了,但是从陆风的角度看,那棵树比圆滚滚的人参精小多了,根本就遮不住它。

    陆风笑了笑,没有去管人参精究竟是想要干什么,而是回头看着大鱼道:“你若是想要更多这样的东西,不如从今以后就留在三忘江,成为这段江河之主,守护江河也守护两岸百姓如何?”

    前几句大鱼听得直点头,因为它本来就是这三忘江的老大,每年冬天那些小鱼小虾都要来它这里上供,这和主人没什么却别。

    它本来也乐意守护三忘江,毕竟这里是它的地盘。

    但是要叫它守护两岸异族它就不高兴了。

    那群人没事儿就下江扑鱼,和它抢吃的,它没和他们打起来已经很宽容了。

    所以这事不行,它不干!

    陆风面不改色,知晓大鱼灵智不全,犹如稚子,他只能循循善诱,给它说清楚这其中意思。

    “你现在并不是三忘江之主,你只是这江河里的万千鱼儿中的一条。”

    陆风看着大鱼,严肃道,“真正的江河之主有控水的法力,可呼风唤雨,积累功德,日后成为一江正神,不仅受人祭拜,享受香火供奉,将来修炼有成后还可以离开三忘江,去看看外面的山川景色。”

    金色大鱼已经听傻眼了,它不明白什么是正神,什么是香火供奉,但是它听到能控水和呼风唤雨就觉得这东西好像很厉害。

    何况以后还能离开水,去三忘江外看看,这不得羡慕死整条江的鱼!

    见大鱼已经明白一些,陆风接着道:“鱼的寿命有限,就算开了灵智,也只是比别的鱼知道的多一点,以你的修炼速度,根本成不了气候。”

    闻言,金色大鱼在水里来回游荡,看着十分焦虑,最后它停在陆风面前,将鱼头抬出水面问陆风,要成为江河正神该怎么做。

    见状,陆风单手凝聚出一枚黑色令牌。

    “此乃正神令牌,它是你能不能成为正神的象征,只要你守护好三忘江和两岸的百姓,当功德足够让令牌亮起来时,你就能成为这一江正神。”

    这次与山秽荀元他们不同。

    山秽是他对封神可不可行的测验,因此强行凝聚功德,让山秽直接成就半神之身,拥有山神服。只有待山秽功德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他才能真正的成为山神。

    而荀元有功德在身,可直接登临神位。

    但是面前的这条鱼虽有灵智,也有善业,但是它的初衷只是为了它自己。

    所作所为仅凭自己的喜好,这样心性不定,就是陆风也不确定它最后能不能成为一江之神。

    可是无论出发点是什么,结果为善便是善,这是它的机缘。

    他来找这鱼,就是给它一个机会。

    “最终成神与否在你自己,你需要知道,成神路不好走。”

    陆风将成神的好坏和成功的机率告诉大鱼后,大鱼接过令牌,在水面游了两圈,然后沉入江底不见踪影。

    几息后,江面恢复平静。

    微风荡漾,轻轻拂过陆风的衣角。

    躲在后面的人参精看陆风与大鱼都相安无事,就壮起胆子朝陆风靠过去。

    他光着脚,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半个巴掌大的脚印,头上的一串红果晃悠晃悠的。

    陆风看向人参精,吓得他立马停住。

    “山林你回不去了,不过你或许可以和我回家,只是不知你愿意与否。”

    人参精偏偏头,摸着头上的果子,好似在思考要不要去。

    “啊~”

    人参精突然张着嘴啊了一声。

    陆风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似乎还不会说话,不过胆子倒是比之前大了点,现在都敢拉着他的衣袖呜呜啊啊的了。

    “你也想要这个?”

    说着,一点功德出现在陆风手里。

    “啊啊!”

    人参精双眼放光,根本顾不得其他,伸着手就去抓功德。

    陆风清晰地看见有口水从他嘴里流出来。

    这应该还不是一般的口水,毕竟是从人参身上流出来的,或许有和人参一样的功效。

    不过陆风是不可能去接的,他拿来也没用。

    “嗯~”

    抓住功德放在嘴里,人参精可算是满意了,头上的绿叶子和红果子也精神的立着。

    但下一刻,它突然一下子扑入陆风怀里,化成人参原型,顶着一串红果爬进陆风衣服里面去。

    此举让陆风想起与赑屃初见时,它也是这样爬进自己衣服里面的。

    陆风无奈地隔着衣服拍拍,然后抬头看向上方。

    只见一叶孤舟从上方飞过。

    上面站着的正是林禹他们,还有江笺江竺。

    飞舟不大,只能容纳几人,但是这样的飞舟很多宗门都没有,够让人眼红了。

    “就是那位先生,师父,我说的就是那位先生。”

    江笺拉着一个跟来的长老,兴高采烈地指着下面的江边的陆风。

    第155章 是去是留

    被江笺拉着的长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 随意往飞舟下瞟了一眼。

    就见一个青衣男子坐在江岸边,悠闲地搅弄着江水,可是他身上并无任何修真者的气息, 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普通人。

    长老收回眼神, 老神在在的环抱双手, 不满地看着江笺道:“你们连对方是不是修真者都看不出来,看来是平日里对你们过于纵容, 养成了你们松懈的性子,不知道好好修炼。”

    江竺听见这话, 十分诧异地道:“长老,这怎么会呢?我看先生在严寒刺骨的环境中都不畏惧寒冷,寒江垂钓数个时辰也不受影响,凡人应当做不到这个地步。”

    “而且他还能保护离水的鱼一直活蹦乱跳, 既不会冻僵, 也不曾缺水而死,弟子初见时,就觉得先生应当不是凡人。”

    江笺平时很敬重他的师父,但是此时此刻,他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道:“而且先生的眼睛看不见, 但是这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仿佛另外长了一双眼睛一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凡人, 要是凡人能像先生这样……”

    那他这个修真者岂不是连凡人都不如?

    总和江竺所说,反正他做不到像陆风这样。

    而且他们没有在那几条鱼身上,发现任何一丁点法术的波动。

    除了陆风比他们厉害, 他们看不出来外,他们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见两个小辈如此顶撞自己, 那长老眉头一皱,不过他也并没有真的生他们的气。

    因为现在江竺江笺的举动在他眼里,就像是急切需要得到长辈认同的孩子。

    不过听见两人的描述,他也微微承认陆风不是凡人。

    “就算他真的是修真者,那他周身气息这样微弱,想来也不是太强,不可能与你们师父我相提并论。”

    那长老就像一个睿智的长者,悉心教导面前的小辈,“你们要明白,一个人如果能将一个不起眼的法术反复练习,那没用的法术说不定也会变有用。”

    “或许他刚好就精通这一个术法,刚好就唬住了你们。再说一个瞎子瞎的时间久了,他一旦习惯了这个看不见的世界,那就算是瞎子,走起来也能健步如飞。”

    闻言,江笺和江竺都愣住了,潜意识在告诉他们,陆风不像师父说的这样,但是他们却找不到反驳的言语。

    就在二人偃旗息鼓,陷入沉思之时,突然听见身边传来一声惊呼。

    “快!快令飞舟返回去。”

    江竺他们见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师兄师姐,突然神情激动地让回去,不禁感到疑惑。

    “算了,我来吧。”林禹一把接过飞舟的控制权,催动飞舟倒回去。

    林禹他们其实并不在意江笺江竺说的先生是何人,有多厉害,毕竟他们见过更厉害的人。

    但是在听见江笺说那位先生眼睛看不见时,他们心中咯噔一下,三人对视一眼,齐刷刷地来到往飞舟下边看。

    江岸边,坐在雪地上一尘不染的人,身上青衣如此显眼,甚至在他们看下去后,那人还抬起头微笑着对他们招手。

    三人看见这一幕,心中的激动根本无法言语,只能激动地拍着飞舟的,赶紧让飞舟返回。

    华姝拉着林禹的衣服,“真的是先生!是真的,我不会是看走眼了吧?”

    当初在天山匆匆一别,他们都没有来得及问今后要去哪里才能见到陆风。后来他们也四处打听过陆风的踪迹,但是连圣地、皇朝都找不到的人,哪里是他们能找到的。

    陆风行踪不定,他们还以为很难在相遇了。

    但是没想到无巧不成书,竟然毫无征兆地在这里遇见。

    齐霖磐高兴地朝着下方招手,对身边的华姝道:“除了先生,谁还能有这样的神韵?”

    三人兴高采烈的看着下面,根本没注意到后面的江竺江笺,以及那位长老。

    “师兄师姐在说什么?”

    师徒三人一脸疑惑地看着林禹他们,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不明白为什么看见陆风会如此激动。

    尤其是那位长老,眉头皱的很紧,心中暗暗揣测陆风究竟是什么人。

    当初林禹他们去大祈皇都参加比试的事,回来之后只是给众人说了一个大概,并没有述说细节,像是有什么忌讳一般让他们三缄其口。

    现在看见他们对下面的人如此热情,这让他不禁猜想比试的时候,陆风是不是也在大祈皇都。

    江竺他们没有想这么多,就是好奇地问华姝:“师姐,你们也认识先生?”

    华姝回头看着江竺点点头,“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们竟然也会遇见先生,真是有缘。”

    不多时,飞舟落到陆风面前的江面的上。

    小舟都没有停稳,林禹他们三个就迫不及待地一跃出飞舟,双脚未落地就拱手行礼,恭敬地道:“拜见先生!”

    陆风看着他们三个,随意摆摆手道:“看来你们的功夫又长进了一些。”

    得到陆风的肯定,齐霖磐兴冲冲地道:“从大祈离开之后,我们就一直在努力修炼,不敢有任何懈怠。”

    大祈之行对他们来说感触颇深,尤其是从天山离开之后,他们改变了一直以来藏拙、深苟的想法,一心扑在修炼之上,不再依赖自身的特殊,也不再隐藏自身天赋。

    这就像是被压了很久的井,压力一松,井水就拼命往外喷。

    就连从小教他们苟的乌屈爻也改变了想法,希望他们能活出自己的人生,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他们三人的身份,陆风最是清楚,所以在看见他们都有如此斗气之时,也不禁感到开心。

    但是身后的其他三人却是一头雾水。

    对江竺他们来说,林禹他们三个在剑宁宗一直都是厉害角色,尤其是从大祈回来之后。

    这样的人,面对同门同龄人的时候自然有他们的傲气,虽然平常看不出来,但是相处之下还是能感受得到。平日在剑宁宗,除了他们的师父,在修为上他们是谁也不服,认为总有超越的一天。

    但是现在在陆风面前,他们恨不得将自己的修为尽数汇报,像是面对比乌屈爻还要重要的人一样。

    陆风突然看向水面上的飞舟,好奇问:“你们拥有飞舟了?”

    还记得当初从大虞去大祈的时候,有乌屈爻在他们都只能坐船而行,但是现在他们竟然有一艘飞舟了,整个大虞所有宗门加起来都没有一艘飞舟吧。

    华姝笑道:“不是我们的,我们宗门可买不起这样的东西,这是当初离开大祈的时候南宫家送我们的。”

    后面的长老本想阻止华姝的话,毕竟他们乘飞舟过来就是想彰显一下自身实力,但是一说是别人送的,感觉气势就是要矮一截。

    但是华姝却是嘴快,什么都往外面说,一点顾忌都没有。

    陆风自然注意到了这位长老的异样,但是他并没有在意,反而是感叹南宫家真有眼光。

    要造飞舟不容易,南宫家应该也没有多少飞舟,但是还是说送就送了,真是舍得。

    “敢问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林禹问出了华姝他们都想问的问题,因为他们过来是为了宝物,如果陆风也是为此而来的话,他们就不再做这个无用功了。

    “我只是来这里看望一个朋友。”

    陆风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但是宝物现在就在他的怀里,他们这趟估计就要白跑一趟。

    不过陆风并不打算提醒,因为这次来的人不少,人多就意味着争斗,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当初在天山之时,那里汇集的都是天之骄子,他们在里面并不出众,没有与他人交手切磋的机会。但是现在来的人和他们差不多,去试试看也算是磨练。

    听到陆风的回答,三人后知后觉。

    所谓的宝物也只有他们这样的小修士才会在意,像陆风这样的人,哪里会将什么宝物放在眼里。

    既然不同路,他们就和陆风告辞。

    方才与江竺他们汇合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宝物现身了,去晚了怕是连影子都看不到。

    “那先生……我们……”

    三人心中有些急的,但是看着陆风又有些犹豫。

    陆风微微一笑,“去吧,我在知府衙门,若是有事可以去那里寻我。”

    得到陆风回答,三人才放心回到飞舟,再次启程。

    从头到尾,江竺他们都插不上话。

    等看不见陆风的身影后,那长老总算按耐不住问:“这位先生是什么来路?”

    听见询问,林禹三人才想起来,这长老好像说陆风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呃……”

    华姝她们想对长老说点什么,但是犹豫再三没有开口,与陆风有关的事还是少说为妙。

    好在大师兄林禹道:“我们与先生也只是半路相识而已,无甚了解,不过长老,先生非常人眼光可以看待,恭敬为上,我们师父也是如此。”

    听见乌屈爻也是这样,那长老心里虽嘀咕,不过却没再说什么。

    只有江竺江笺在旁边抓心挠肝的,想知道陆风是不是比他们师父厉害。

    ……

    等的人都见到之后,陆风就不再江边逗留,直接回到了兖州府城。

    他一回来,蔡世均就赶了过来。

    陆风将此行的结果告知他,只是隐去了大劫的事。

    “如此,我可算是安心了。”

    蔡世均刚松口气就听陆风说:“明日我要离开兖州府,若是有人来寻我,就说我离开了,他们是去是留,你自己看着办。”

    “先生这么快就要走了?是有什么急事?”

    陆风面色虽然平静,但是蔡世均却隐隐察觉他似乎不像平时那样云淡风轻,不由得担忧起来。

    陆风叹息一声道:“我要去拿回一样东西,不知何时再来。”

    “想来是很重要的东西,那便祝先生此行顺利。”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蔡世均才离开。

    但是夜里,他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思考起了陆风说的那句“是去是留,自己做决定”是什么意思?

    第156章 后院着火

    陆风离开兖州府后, 蔡世均一直在思索陆风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为了等陆风所说之人,更是一连几日守在府衙里不曾轻易离开, 这一等就等了三日。

    “大人, 府衙门口来了三位修士, 说是求见陆先生。”

    听见这话,蔡世均微微诧异, 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修真者,便道:“去请人进来吧。”

    林禹他们风尘仆仆地进入府衙, 却见只有蔡世均一人,不由得感到奇怪,拱手问道;“知府大人,不知先生何在?”

    蔡世均看着似乎刚经历过一场苦战的三人, 缓缓道:“不瞒诸位, 先生在几日前已经离开了兖州府,现下我也不知先生身在何处。只是先生走前说过会有人来寻他,不知是不是三位?”

    想起前些日子陆风说有事就来这里找他,林禹三人就觉得先生说的人应该就是他们。

    只是他们也没有料到一进山林就是几天,为了一个根本就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的宝物, 与众多修士交手。

    三日过去, 在踏遍每一个角落后,众人也才真的意识到所谓的宝物可能早就被人带走了。

    好在山林这么大, 就算没有寻到真正的至宝,也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修为在生死危机中也有不小进步, 好歹算是安慰。

    三人这才决定回到兖州府,但没想到陆风已经离开了。

    “先生说的人应当就是我们。”

    华姝有些期待地问道:“可是先生有什么话留给我们?”

    蔡世均摇摇头, “没有,不过倒是给我留了一句话,说诸位是去是留,让我自己看着办。”

    听见这话,三人觉得奇怪,莫非面前的知府还能对他们的来去做决定不成?

    作为江笺他们的师父,长老跟着江竺江笺去江府了,他们则是来这里找陆风。现在陆风不在,他们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轮不到一个知府说了算。

    虽然心中下意识生出了这个想法,但是他们并没有说出来让蔡世均下不了台,而是仔细思考起陆风的这句话。

    林禹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先生不会无端端地说这样的话,想来这其中定有深意。”

    “那是自然,”华姝靠着桌子,秀眉微蹙,“但这短短的几个字,我们如何看得出来?我们留不留下,有什么影响吗?”

    蔡世均并不参与讨论,只是在一旁品茶听着。

    半晌过去,几人苦思冥想也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而天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黑了。

    蔡世均见状就邀几人留下来,当然,几人的去留他们自己做决定,他肯定不会置喙。

    外面大雪没有停歇,三人从深山野岭中出来也想好好休息休息。

    “那就叨扰知府大人了。”

    “无妨,先吃点东西吧。”

    席间,三人好奇地问起了蔡世均是如何与陆风认识的。

    见他们知道陆风的身份,蔡世均也觉得没什么好忌讳的,就将在璋县发生过的事说与三人听。三人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十分诧异陆风竟然隐居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山村中,闲暇时就教书育人,做个名不经传的教书先生,这任谁能想到?

    “莫非是那小山村有什么神异之处?”

    听着几人的揣测,蔡世均淡淡笑道:“并无,那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村子。甚至在先生没有来之前,那里天灾频频,人口凋零,更是大旱三年无所收,周围草木皮都被吃光,十分荒凉萧条。”

    “但是先生来了,小山村就变了另一番风貌,像濒死的老树突然发芽开花,枯木逢春般活了过来。所以不是因为小山村神异先生才来,而是因为先生来了,小山村才变得神异非常。”

    林禹他们听得如痴如醉,心中各有感慨,觉得自己与陆风的差距有如天堑。

    小山村的事情说完之后,华姝突然提议:“这次回宗门之前,我们去一趟璋县,去看一看长生殿如何?”

    听见长生殿的存在,华姝就对这个长生殿心驰神往,非常想亲眼去看一看它究竟是个什么模样,那能留住陆风的小山村又是什么样子的。

    林禹和齐霖磐两人也是欣然赞同,他们也很想去看看。

    反正这次离开宗门,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必须回去,而且如果乌屈爻知道他们是去干什么的,只怕是恨不得一起来。

    蔡世均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陆风这次来兖州府的原因。

    在听完后,林禹三人同时想到其中关键,“莫非是这兖州府有什么事情还没完?而且先生说去拿回一样东西,那说不定先生还会回来,我们若是留下,或许还能遇见先生。”

    “那就且在这里多留一段时日。”

    见他们自己都决定好了,蔡世均就不再苦恼。可却突然见林禹和华姝十分期待地问他们的小师弟齐霖磐,“师弟你觉得呢?”

    齐霖磐道:“凭我的直觉,我感觉先生也是为我们好……”

    但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感觉他没说,他觉得留在这里不太安全,仿佛有前方有什么东西再等他们一样。

    仿佛陆风说的是去是留、自己决定的话,其实是说给他们听的。

    齐霖磐知道自己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不禁让他疑惑起来。

    不过这事他不打算给林禹和华姝说,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们知道了,还是会选择留下来,既然如此,他就不必再多说让他们跟着一起提心吊胆。

    所以三人就这么爽快地决定留下,在长老带着江笺江竺来叫他们一起回宗门时,也果断拒绝。

    小山村。

    今日修炼任务完成的平生,在得吴羽子的许可之后,就兴冲冲往村里那条河跑去。

    听他说,那河已经是冰冻三尺,拂去冰面上的雪,还能看见水底被冻住的鱼虾,那地方自然成了村里孩子们溜冰的地方。

    “我瞧平生的气息,倒是比一般鬼王还要有威慑力。”

    “那是自然,住在草堂这么久,就是一头牛都能有不小的造化,何况平生得我教导,自然要和寻常鬼王区别开,我还嫌他晋升太慢了,想让他出去历练历练。”

    草堂的莲池边上,吴羽子和袁成杰正在沐浴浓稠的生机。

    看着平生离开,吴羽子宛如看着自家亲孙子。

    “可惜先生说了,平生无需变强太快,他需要一个扎实的根基,要先学何为人,再做至强鬼。”

    听见这话,袁成杰偏头看向吴羽子,而后若有所思,“看来先生对平生很是看重。”

    吴羽子不置可否,话锋一转道:“老袁头,你说先生向我们要太一圣地的位置,是为了什么?”

    袁成杰专心吸收生机,闭目养神道:“据我所知,先生和太一并没有任何交情。”

    所以结合当下变化,对太一来说,陆风的到来或许并不是好消息。

    吴羽子脸上挂着笑容,和袁成杰暗中抢夺周围生机,“我不在的这些年,听说太一给我那帮不成器的徒子徒孙找了不少的麻烦。”

    从前吴羽子不想管,只要不是灭他道统传承,他相信枯骨他们自己能解决,要是解决不了,那也是他们无能。

    毕竟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若是事事都叫他这个寿元几无的老家伙来给他们出头,欺负一个小他几万岁的小家伙,那叫他老脸往哪搁。

    但是现在,太一不仁不义在先,居然偷走了毋虚鼎,那作为主持正义的道一圣地去趁火打劫……不,是去纠正误,也是情理之中。

    “给枯骨这个小子传个信,没事出去逛逛,别老闷在家里,骨头都躺脆了。”

    袁成杰对吴羽子一向的作风早就习以为常,见吴羽子传信回圣地,并不感到意外。

    他深吸一口生机,让那浓郁的能量在全身流转,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我要回大祈一趟。”

    见袁成杰突然站起身,莫名其妙说走就走,吴羽子鄙夷地看着他。

    “咋的,看这边要出大事了你就想跑?”

    袁成杰懒得和吴羽子争辩,只是面色严肃,“先生没回来之前,这里就交给你了。”

    “真要走?你家后院着火了?”

    见袁成杰不是开玩笑,吴羽子就难得正经,“那你可别让这火烧到先生身上,否则别怪我不同情你。”

    “知道了。”

    话落,袁成杰就已经消失在原地,池塘旁,眨眼就只剩吴羽子一个人。

    他在在原地许久,周遭生机围绕在他的身旁,像流淌的烟雾。

    苏木过来时,就听吴羽子负手而立的嘀咕,“难怪刚才那么拼命地抢我的生机,原来是着急回家灭火啊。”

    大祈,帝冢。

    被发配到这里的袁尧在帝冢门口支起了个遮风避雨的简陋草棚,手里一直摆弄老祖袁盅送给他的寻踪盘。

    “见不到老祖,得不到原谅,修不好的寻踪盘,回不去的皇宫……”

    袁尧拿着寻踪盘的碎片欲哭无泪,他感觉这辈子注定就只能做帝冢的守门人了。

    寻踪盘被拼接在一起的时候,看着是完好无损的,但是只要他一拿起来,立马就又哗哗地裂开。

    “这玩意儿,我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修得好……”

    他再怎么天赋异禀,都只是个年轻修士,而这寻踪盘是老祖的东西,以他的能力,给他一辈子都修不好。

    袁尧无奈地看向帝冢大门,这些日子无论他用什么样的办法,都没有让这扇门打开,更别提见到老祖。

    他现在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流放太子,再这样下去,他这个太子还有没有人承认,他都不知道。

    寒风凛冽,袁尧的心情就像寻踪盘一样四分五裂。

    “父不像父,子不像子……”

    袁尧捡起地上的碎片,再次将之拼在一起。

    突然,寻踪盘上的指针突然疯狂转动,然后指向了他自己。

    “没坏!拼起来还能用!!!”

    袁尧最先是欣喜如狂,但下一刻却是脊背发凉,他看着指针心跳如雷,许久后,僵硬的脖子缓缓转向身后。

    第157章 长生帝冢

    帝冢在山体之中, 只有一道石门可进,石门外有侍卫层层把守,暗中还有无数杀气腾腾的阵法, 哪怕是极强的修真者闯入其中都会被瞬间绞成肉泥。

    传闻石门附近还有开国皇帝亲自布下的阵法, 可谓是机关重重, 根本无人能闯到石门这里。

    何况帝冢内,还有大祈老祖在其中沉睡。

    脑子没有问题的人, 是不会想着闯帝冢的。

    袁尧身躯僵硬地转过身,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后, 这让他松了口气。

    “我就说嘛,谁敢胆大包天的闯大祈的帝冢,定然是这寻踪盘碎了闹出来的乌龙。”

    袁尧拍着胸口转身去捡地上的寻踪盘,可是他一转身就清晰的感受到, 有一道阴森的视线落到他的身上。

    这让袁尧刚落下的心又高高提起。

    他强装镇定的捡起寻踪盘, 放在手里拼好,然后不经意地挪动位置。

    遂看见了让他毛骨悚然的一幕,只见无论他怎么动,手里寻踪盘的指针也在跟随他的动作移动,然后始终指向先前的位置。

    “谁!!出来!”

    袁尧动作极快地抽出随身的佩剑, 接连几剑劈向寻踪盘指的方向。

    随着一声声剑鸣, 对面轰的一声爆炸,四周烟尘弥漫, 但是烟尘褪去后,却是什么都没有。

    袁尧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孤身在帝冢住久了,精神出现了问题。

    但是下一刻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侍卫过来查看, 外面肯定是出事。

    “阁下既然走到了这里,定然是有本事之人, 既然如此,就不妨出来一见,反正我也奈何不了你,又何必藏头露尾的呢。”

    袁尧的声音在这片空旷的地方回荡,余音消失后,周遭静得吓人,没有一点其他声响。

    “阁下既然不出来,不如就请回吧,反正这帝冢是进不去的,不必在此浪费时间。”

    说罢,袁尧拿着寻踪盘就转身往自己那简陋不已的草棚子走去。

    突然,一道幽幽声从身后传来。

    “你倒是镇定。”

    袁尧心脏骤然一收,呼吸停滞,在恐惧的驱使下,身体猛地一转,就见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了一个男人。

    这人容貌平平,身上并无任何气息,就像一个普通人,想市井之中,一眼看过去几乎都是这样的人。

    如果不是寻踪盘在剧烈转动的话,他都要以为这人是误闯进来的了。

    “你是何人?为何要来帝冢?”

    来人蝼蚁一样看着袁尧,“自然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袁尧眉头一皱,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剑,“大祈帝冢中只有历代先祖皇帝的棺椁,除了里面沉睡的老祖能随时打开帝冢外,只有当今皇帝才能进入其中,里面怎么可能有你的东西?”

    “皇帝……哈哈哈哈哈哈!”

    对面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话,笑得异常癫狂。

    笑声戛然而止后,他突然出现在袁尧面前,袁尧一点反抗都来不及做,下一刻就被掐住脖子提了起来,佩剑也落到了地上。

    “他算什么皇帝!一个鸠占鹊巢的下贱东西,也敢称皇帝!”

    “不许你侮辱我父皇!”

    听到这话,袁尧不知道是被掐的,还是被愤怒冲昏了头。他目眦欲裂,用尽全力,一把抓在男人的脸上,然后便看见了无比恶心的一幕。

    他以为自己会抓得那人皮破血流,也有可能是他率先被扭断脖子,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顺利无比的抓在男人脸上,还轻易扯下了男人脸上的皮肉。

    男人的脸瞬间空了一大块,想象中的血流不止并没有出现,反而是烂肉蠕动。

    因为抓得太狠,袁尧手指缝和指甲壳里他甚至感觉有东西在动。

    细看之下是一坨坨刚孵化的蛆虫,它们在他的手上一下一下地爬着。

    “你,你不是人……”

    男人一把将袁尧摔在地上,恶狠狠道:“该死的!”

    愚尞干脆不再遮掩,猛地从尸体中脱离出来,眼神阴冷地一步一步向袁尧走过去。

    袁尧被他大力一摔,可摔得不轻,面对那强大的威压,他根本就无法动弹,仿佛是砧板上的肉,被人恶狠狠的盯着。

    “是你,你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看到那熟悉的滔天鬼气,袁尧这才认出面前的鬼物就是在皇都打破他寻踪盘,害他被罚到这里来的大鬼。

    这让他十分震惊,当初在皇都,那么多的人,那么大的阵势,连皇宫供奉们都出现了,他以为这个鬼物早就被解决了,但是他没想到竟然还会遇见,还是在帝冢门口。

    更可怕的是,这鬼物身上的气息,扎扎实实就是一个鬼皇,比上次更强了。

    上次就不是他的对手,又何况是这一次呢。

    “噗!!!”

    袁尧被鬼气轰在胸口,倒飞撞到石门上,口吐鲜血,被这么大的力量冲击,石门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反倒是袁尧撞在石门上,落地后激发了守护石门的阵法。

    “轰轰轰!”

    三重阵法依次出现,阵法上金光璀璨,绚烂无比,运转时像一朵盛开的花,美丽却致命。

    “啊!!!”

    袁尧来帝冢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阵法开启,而诱因却是他自己。

    他被阵法控制着漂浮在半空,身体动弹不得,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强制抽取他的身体,这种骨肉分离的剧痛让他痛苦哀嚎。

    身上毫无伤口的地方有鲜血从皮肤中渗出,汇成一股股血柱尽数被阵法吸收,不多时他就成了一个血人,脸色苍白。

    见自己是这样的结果,袁尧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么恐怖的阵法,想那鬼物也过不来。

    袁尧正心有安慰,下一刻却看见愚尞径直进入阵法中,然后以一个极为复杂的步伐在阵中行走,眨眼间就来到袁尧面前。

    失血过多让袁尧的视线有些模糊,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不可能……”

    像是为了碾碎袁尧最后的一点信念,愚尞只是随意一掌打在阵法上,就让阵法停止运转。

    “砰!”

    袁尧血淋淋的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喃喃着,“怎么可能,帝冢的阵法只有每代皇帝才知道怎么操控……”

    但是面前的这个鬼物他不仅知道怎么触发阵法,还知道怎么关闭阵法。

    “怎么可能呢……”

    看着袁尧,愚尞脸上闪着报仇的快感,“怎么不可能,你也不想想,为什么你那个父皇从来没有来过帝冢,那当然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进入帝冢啊。”

    “不可能!你别想蛊惑我。”

    “父皇政务繁忙,为了大祈呕心沥血,根本没时间过来,何况帝冢中都是历代先祖,父皇为什么要来帝冢!”

    袁尧在反驳愚尞,更是在坚定他心中信仰,“你不是照样也进不去帝冢!”

    愚尞看玩物似的看着袁尧,“既然不死心,就跟着我进去看看。”

    他一把将袁尧像死鸡一样提起来,在他惊愕的眼神中,打开了袁尧怎么都打不开,甚至不敢靠近的帝冢石门。

    “轰隆!”

    石门颤抖,缓缓向两边打开露出门后漆黑的走道。

    袁尧亲眼看着这一幕,精神近乎崩溃。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袁秦柏几乎没有离开过皇宫,更别说是来到更远的帝冢,最近一次出皇宫还是大比的那一次。

    愚尞将袁尧丢到通道口,“除了老祖,只有大祈皇帝才知道如何开启石门,现在我的身份还不够清楚吗?”

    “不可能的,父皇不是这样的人……”

    袁尧想起愚尞之前说的鸠占鹊巢,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平日最敬重仰慕的父皇竟然是这样的人。

    此刻,他引以为傲的父亲和这个太子的身份让他变成了笑话。

    “父皇只是担忧国事才没来的……”

    愚尞看着袁尧眼里的希望一点点熄灭,对父亲的信仰逐渐崩塌,他别提有多么痛快。

    “你这个太子真是个笑话。”

    愚尞缓缓蹲在袁尧面前,“你可知历代大祈太子身边都有一个影子,影子会告诉太子关于帝冢的秘密。而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算什么太子!”

    “秘密……”袁尧感觉自己像是在听一个荒缪的谎言。

    “是秘密,长生的秘密,所以没有一个大祈皇帝能忍住不来帝冢,今日我就大发慈悲带你进去看看。”

    愚尞一把抓住袁尧的领子,拖着他往前面走。

    袁尧不相信这鬼皇有这么好心,果然下一秒他就被抛了出去,瞬间触动了走道后面的所有阵法,眨眼间就被削掉了一手一腿。

    看着自己手脚突然分离,袁尧愣愣的反应不过来,看着断在地上的手脚,他甚至看见手指在动。

    直到下一刻两处断裂的地方血流如注,痛苦瞬间冲上脑子。

    “啊啊啊啊啊!!”

    愚尞觉得袁尧在地上痛苦哀嚎的样子十分合他心意。

    “用你来探路确实是个好办法。”

    他知道进入帝冢的办法,但是他也没有进来过,所以不知道帝冢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有人探路最好。

    愚尞轻松走过通道,抓着袁尧的头发来到帝冢中的大殿。

    袁尧被随手扔在地上。

    谁能想到正值大好年华,能与一众天骄在天山争高下的大祈太子,此刻只剩一手一腿,连站都站不起来,风光不再。

    袁尧单手撑地,爬到大殿中央的棺椁面前,背靠着冰冷的棺椁,用仅剩的手小心翼翼地扯下身上的布,包住两处断裂的地方,然后疼得瑟瑟发抖时,只能蜷缩着尽量不叫出声,不惊扰先祖们的长眠。

    “帝冢,这就是帝冢……”

    愚尞激动地环视大殿,一眼望不到边,目之所及皆是历代皇帝的棺椁,皆是按照阵法所摆,轻易挪动不得,粗略看过去就有数千个。

    “长明殿……长明殿……”

    愚尞在大殿中四处寻找,试图找到一个一个叫长明殿的地方,最终在袁尧靠着的棺椁对面找到。

    那是一幅巨大的壁画,而长明殿就在壁画之中。

    看着那几丈高的壁画,愚尞越发癫狂,狂躁的鬼气在大殿中横冲直撞,袁尧用修为护住自己才没有被鬼气侵蚀。

    第158章 帝王命运

    铺天盖地的痛苦过去之后, 许是身体变得麻木起来,让袁尧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思绪也变得迟钝混乱。

    他狼狈的靠着棺椁喘息, 浑浊的眼神落到对面那副巨大的壁画上, 而愚寮正在壁画前来回摸索, 想要找到长明殿的入口。

    这壁画上刻的是大祈的江山版图,哪怕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小村落都在其中, 这还是袁尧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知道大祈的全貌。

    皇宫里其实一直流传着一些不切实际的说法,说大祈的开国皇帝留下了一幅千里江山图, 这图中有长生的秘密,那位开国老祖便是依靠这其中的秘密飞升成仙,离开混元大陆的。

    这不是什么不可外传的秘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也有不少人寻找过这传说中的大祈版图, 但是结果都只是无功而返。

    而且在人人都寻找的时候,大祈的每一代皇帝几乎都无动于衷,任凭他人去寻,所以有不少人揣测这些皇帝是知道版图在哪里的。

    但是在看见一代一代的皇帝因为寿尽而死去后,众人就慢慢觉得, 版图中有长生之秘的事情是无稽之谈。

    否则有哪位皇帝不想长生, 或许那位开国皇帝也根本没有飞升,而是死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曾经袁尧也是如此觉得的, 世上根本就没有长生的秘密,但是现在亲眼看见这幅壁画,见愚寮在壁画上寻找长明殿的入口, 他的心产生了动摇。

    “在哪?在哪?究竟在哪!”

    愚寮扒着壁画,几乎是一寸一寸地仔细摸索寻找, 连一个凿痕都不肯放过,完全忽略了袁尧这个人。

    大殿之中亮如白昼,每一个厚重的棺椁之前都有一颗照明的夜明珠,数千夜明珠混合在一起,犹如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

    袁尧想换个角度,好更清楚地看见壁画,但是仅剩一腿一手的他并不适应这副身体,手肘一下子撞在了身后又沉重又冰冷的棺椁上。

    这就是一副普通的石棺,既没有和其他棺材摆在一起,也不像它们用材奢华、雕刻图文,但是它的体型是其他棺材的两倍有余,其面前的明珠也是最大最亮的。

    石棺放在大殿的正中央,其他棺材以石棺为中心,状似臣服。

    袁尧一手撞上去,整个手臂瞬间发麻,但他顾不得这些,因为他听见了棺椁之中的回声。

    棺材里不会挤满尸体,有回声也正常,但是这棺材中的回声却似众多兽吼,而且声音十分小,除了贴着棺材的袁尧能听见,壁画前的愚寮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是他们都看见方才有东西从壁画上一闪而过。

    “兽影……对!我怎么忘了,万兽朝拜的地方就是长明殿!”

    只是刚才的那一下就只能让一个残影一闪而逝,根本看不到它朝拜的方向。

    愚尞眼睛微眯,终于想起似的回头看袁尧,他突然出现在袁尧面前,吓得袁尧紧张地贴紧了身后的棺椁。

    那扑面而来的鬼气让他呼吸不过来,耳边仿佛有无数小鬼在哀嚎。

    袁尧死死捂住耳朵,几乎是七窍流血。

    这样恐怖的鬼嚎声,可见面前的愚尞一定吃了数不清的人和鬼。

    “刚才的动静是你弄出来的吧,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不杀你。”

    “我什么都没有做……”

    袁尧疼得在地上打滚,所到之处都是血迹。

    “撒谎!”

    愚尞可不信面前的小鬼,他在壁画前什么都没有做,除了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这大殿中没有第三人。

    “不见棺材不落泪!”

    一只硕大鬼手抓来,袁尧现在只剩一口气提着,这一爪足以要他的命了。

    他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

    但是下一刻。

    “嘭!!!”

    鬼手在面前爆开,袁尧惊讶地睁眼,就见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再次看见那身着玄色龙纹大袍,威武霸气的人,袁尧心中五味杂陈,他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之前听见的话,这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皇。

    但他现在真的很想像普通儿子那样上前去诉苦,希望自己的父皇能替自己报仇。

    “废物。”

    可是袁秦柏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漠的吐出这两个字,这让袁尧瞬间心凉,倒在地上拖着残躯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颤抖着想要站起来证明自己。

    凭借着强大毅力,他终于靠着石棺用仅剩的一条腿站起来,单手撑着身体,期待地看着袁秦柏,“父皇……”

    袁秦柏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看着愚寮。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会看着你儿子死呢!”

    愚寮受不了仇人这幅君临天下的样子,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就算当了皇帝也进不了帝冢的感觉不好受吧,就像是得不到承认的窃贼,这么多年只能看着眼巴巴的看着,什么都做不到。”

    袁秦柏只是嘲讽一笑,不紧不慢道:“比你四处逃亡要好,听说你好不容易占山为王,最后还是被人一锅端了。”

    占山为王四个字对一个曾经离至尊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愚寮来说,简直是极大的侮辱。

    而夺走他的位置的人,就是面前嘲讽他的人。

    哪怕愚寮此刻极力冷静,他周身暴走的鬼气都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

    袁尧希冀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袁秦柏,求证似的问:“父皇,他说的是真的吗?”

    袁秦柏连看袁尧一眼都没有,对着愚寮平静道:“好了,朕已经知道进入帝冢和长明殿的办法,你可以去死了。”

    这句话几乎就是印证了愚寮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袁尧无力地垂着头,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袁秦川,你好得很,杀父杀兄登皇位,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打得半死不活,谁能狠得过你!”

    袁秦川先弑父,后弑兄,顶着他的身份登上皇位,这么多年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可见他为此筹备了多久,心机多深。

    “好歹登上皇位的是你“袁秦柏”啊,兄长就知足吧,你要是好好在外面当你的鬼皇,我又能拿你怎么办呢,你不也是放不下这帝冢中的长生回来了吗,我们彼此彼此。”

    语罢,那把愚寮从小就期待的帝王剑出现在袁秦川手里。

    看着夺走自己一切的袁秦川,愚寮恨得牙痒痒。

    “帝王剑是我的!!”

    愚尞将袁秦川拉入漆黑的鬼气中,他隐匿在暗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找不到他的所在。

    里面的袁秦川找不到他,外面的袁尧更找不到,他只能听见鬼气中不断传来激烈的交手声。

    哐当一声,帝王剑突然飞出插入石壁中。

    鬼气散去,袁秦川微微气喘。

    愚尞身上也有不少伤,鬼气汩汩往外冒,但他丝毫不在乎,“你死后,我不会给你成鬼的机会。”

    当初袁秦川也是这样做的,要不是影子帮愚尞逃走,他就已经魂飞魄散了,哪里有今日,这种错误他不会犯。

    但是他正想迎上去,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扭头一看就看见是与自己相伴相生的影子。

    “你,连你也背叛我!!”

    愚寮怒火中烧,没想到连影子都背叛了他。

    “看你被关在皇宫,我还想着总有一天要救你出去,还你自由,没想到……”

    影子一生只有一个主人,愚寮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他一直都在袁秦川的眼皮子底下,像个傻子一样带着他们进入帝冢,找到长明殿。

    而且影子似乎比他要强,竟然轻而易举就困住了他。

    “好的很,既然如此,那就谁都别想进去。”

    愚寮说完就全力破开影子的禁锢,转身欲要毁掉壁画。

    看着他举动的袁秦川根本就没有阻止的打算,而是偏头一把抓住袁尧,在袁尧震惊的目光中将他朝壁画扔了出去。

    袁尧不可置信地看着袁秦川,父皇两字没有出口,就听见袁秦川嘴角牵起一抹嗜血的笑容,对愚尞道:“他是你的儿子。”

    “唔嗯!”

    话音刚落,袁尧就猛地撞在壁画上,闷哼一声口吐鲜血。

    而愚寮的鬼气紧随后,在要落到他的身上时,鬼气偏了一下,险险擦着他的身体打在石壁上。

    “儿子?”

    鬼气散开,愚寮站在原地,五味杂陈的看着呆愣的袁尧。

    “你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吧?”袁秦川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笑得残忍。

    愚尞一挥手,一缕鬼气掀开了袁尧胸前的衣服,看到了和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一模一样的胎记。

    他像是一下子就被抽空了鬼气的人皮,疯疯癫癫地笑了一下,别人不知道这胎记代表什么,他却一清二楚,袁尧确实是他儿子无疑。

    看见愚尞的反应,袁尧不死心的问袁秦川,“如果这么恨他,方才为什么要救我?”

    袁秦川冷冷看着袁尧,“当然是让你们死得更痛苦。”

    袁尧想起这么多年与袁秦川相处的点滴,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我狠不过你……”

    愚尞看着袁尧的断腿断手,有气无力地回头问袁秦川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

    袁秦川一步一步走近,“为什么你生下来就是太子,为什么非要你登基不可,为什么进入帝冢的办法只告诉你,为什么我处处都比你优秀,他却从来不给我机会,凭什么!”

    “有句话你说得很对,我就是得不到承认,哪怕我顶着你的身份皮囊,处处都做得比你好,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一丝差错。但哪怕是如此,老祖都不承认我,甚至在看见这个小子的时候就打算让我早早退位,将皇位给他!”

    袁秦川一跃站上了大殿中的石棺上,扫视下面数千石棺,仿佛要将所有人踩在脚底下。

    那日老祖袁盅从天山回来之后,竟然特地过来找他,他以为是自己终于得到认可了,可以得到进入帝冢的办法了,但是袁盅却是来提醒他,早日禅位给袁尧,还要教他修炼。

    “他一个黄毛小儿!他凭什么!”

    袁秦川狠狠地跺着脚下石棺,一声声兽吼顿时在石棺中响起,同时那面沾满了袁尧鲜血的石壁上出现了众多兽影,它们嘶吼长啸,终是朝着壁画上的一个地方朝拜。

    兽吼中,一扇若隐若现的大门出现,其中有极其诡异的气息冒出来。

    “找到了!”

    袁秦川一下子跳下石棺,兴奋地跑到壁画前,看着显现的大门面露痴狂。

    “大人,我来接您了。”

    旁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影子突然激动不已,对着袁秦川命令道:“不要再浪费时间。”

    然后上前,在愚尞震惊的目光中,蓄力猛地击碎了大门前的一道阵法。

    “你不是影子!!”

    愚寮睁大眼睛,那一击就算是自己在鬼皇巅峰的时候都接不下。

    他顿时明白眼前的影子已经换了人,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影子。

    影子看着愚尞,无情道:“你没有用了。”

    语落,他伸手一招,愚尞的修为疾速下跌,片刻间就成了一个小鬼。

    恐怖。

    就是知道影子身份的袁秦川都觉得毛骨悚然,但是下一刻他欣喜若狂。

    影子越强,就代表那位大人越强,甚至能强过那自称仙人的人。

    当初愚尞在王都引起乱子,那所谓的仙人和大人的一个黑碗就打成了平手,可见什么仙人也不过如此。

    “我的修为,我的修为……哈哈哈哈哈,该死的!我杀了你们!”

    接连的打击让愚尞心里防线彻底崩溃,他又疯又笑地朝着影子扑去。

    “这就疯了?”袁秦川觉得不可置信,拔出石壁上的帝王剑还要试试,随之将剑朝袁尧杀去。

    袁尧不闪不避,一心求死。

    哪知愚尞却突然窜出来挡下帝王剑,看了袁尧一眼后,就这样魂飞魄散。

    影子并不在意愚寮,径直走向大门,袁秦川看了一眼袁尧,也不将这废人放眼里,赶紧跟了进去。

    眨眼间,摆满石棺的大殿中就只剩下不知道死没死的袁尧一人,他袁尧双眼空洞,毫无生气,与死人无异。

    一进入壁画,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外面大殿中摆放有无数棺椁,长明殿内则摆着无数牌位。

    这些牌位有规律地放在阵法之上,其上的帝王气竟然给阵法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能量,让阵法一直运转,而阵法的中心赫然正是袁盅。

    “老祖!!”

    袁秦川害怕的后退一步。

    袁盅缓缓睁眼,平静地看着袁秦川,显然他早就知晓外面发生的一切,但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出去,直到进来后发现他身下的阵法,袁秦川才明白这阵法下面镇压着某样东西。

    猜的不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位大人。

    “怎么办……”

    无论袁秦川在外面如何癫狂嚣张,现在看见袁盅他都是畏惧万分的,时不时瞟向身边的影子。

    只怕他和影子加起来都不是袁盅的对手。

    影子警惕的看着袁盅,没有说话。

    倒是袁盅先开口,看着袁秦川道:“帝冢的秘密就是这里面没有长生之法,有的是一个被镇压的怪物。一定非要袁秦柏当皇帝的原因,是因为他胸口有历代皇帝才有的印记,只有有印记的人才能更快的修炼帝王紫气。”

    “而修炼帝王紫气是为了死后进入帝冢,可以镇压这怪物,所以历代皇帝死后魂魄都被困在了帝冢中,永远不得自由,这就是当皇帝的代价。”

    寻常皇帝也有帝王紫气,但是与大祈皇帝的紫气相比,就犹如萤火之辉。

    他们的紫气只能附着身上,没办法自己用。

    而大祈皇帝的确实熟练掌控自己身上的紫气。

    代价就是活着的时候强大无比,死后永远被困。

    袁盅一挥手,阵法中的牌位里飘出一道道魂魄,他们神情呆滞的被阵法吸收身上的紫气,连鬼都不如。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帝王享受了别人享受不了的东西,就要承担这享受背后的代价。

    人人都想当皇帝,袁秦川没想到这龙椅背后竟然是这样的,这何尝不是帝王的一种悲哀。

    他争来争去竟然是争这样一个东西。袁秦川鼓起胆子问:“那为什么当初不阻止我?”

    袁盅叹息一声,“那日,封印松动,我不能离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杀了他,顶替他。”

    袁秦柏死无全尸,死后化成愚寮,无法为封印提供能量,长时间没有新的帝王紫气,导致现在封印又松动了。

    “时也,命也,我竟没有发现皇宫里竟然有那怪物的后手。”

    袁盅眼神冰冷的看着影子,看得他一哆嗦。

    袁秦川眼珠一转,瞬间与影子拉开距离,态度恭敬地拱手问老祖袁盅,“老祖,这鬼物是不是要跑出来了?我见老祖一动不动……”

    袁盅坐在阵中墨发飞舞,不动如山,面无表情地看着袁秦川,依旧平静道:“我说那些,并不是要放过你,而是让你一会儿死得明白。”

    “你……”袁秦川大惊失色。

    袁盅语气突然变冷,“你皇帝当得不错,没什么错处,本不想罚你,毕竟大祈百姓需要一个皇帝。但是……你不该对皇都里面的土地神动手,你当那位什么都不知道吗!?”

    袁秦川被袁盅身上波动的气息震退几步,面露惊恐,但立刻就平静下来。

    “土地神,仙人……呵,他们能奈我何!等大人冲破封印出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放肆!!!”

    “皇爷爷……”

    袁秦川不可置信的看着一个帝王魂魄突然离开阵法,给了他一巴掌,而后消失。

    接着,一个个牌位前的长明灯熄灭,那些被吸干紫气的帝王魂魄终究消失,魂飞魄散前他们短暂恢复神智,对着袁盅一拱手,表示接下来就靠他了。

    帝王逐渐紫气减少,身下阵法蠢蠢欲动,下面的怪物快要冲破封印,惹得袁盅烦心。

    第159章 砸土地庙

    皇都土地庙前, 荀元悠哉地坐在庙门口,靠着自己的拐杖,抱着陆风送的那壶酒美滋滋地闻着酒香。

    “啧啧啧~味真香啊!”

    他一日只浅尝一点味道, 舍不得大口畅饮, 因为陆风就送了他这么一壶, 喝完可就没有了。

    好在平日里也不缺他酒喝,还有不少带着酒来祭拜他的人, 尤其是那些大户人家,每次一送就是好几坛。

    为此, 荀元还在土地庙下挖了处地窖,将所有酒都藏了起来,没事的时候就抱着酒在土地庙前喝。

    将酒葫芦挂回拐杖上,荀元就抱着从地窖里面取出来的酒过过嘴瘾, 喝得两颊通红, 晕晕乎乎。

    有年轻香客想在石桌旁休息,眼看就要坐在荀元身上。

    荀元一抬手,这石椅上就仿佛长了刺一般,让那香客坐不下去,一放屁股就扎得叫唤。

    “哈哈哈哈, ”荀元坐着直乐, 不停说着酒话,“你这年轻人可真是不知尊老爱幼, 竟和老头我抢位置,该打!”

    说着就拿起拐杖就在那香客头上轻敲了一下。

    “啊!谁啊!”年轻香客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捂着头, 奇怪的四处扫视,以为是谁在捉弄他。

    土地庙外也不是多么宽敞, 他接连的动静早就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这时有人突然笑着道:“我说小伙子,说不定是土地爷正坐在那里呢,你这是抢咱们土地爷的位置了!”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一时间大家都向那石桌看过去,那年轻香客也是半信半疑,但他看了看土地庙后,想了想还是转身对着空位置拱手一拜。

    拜后见并没有什么动静,大家都只当方才那话是说着玩的,转身做自己的事去。

    那年轻人也不再想坐,转身便要离开。

    荀元至始至终都坐在那里,看着年轻香客的背影微微一笑。

    “不坏,不坏。”

    荀元倒出一滴酒水在手指上,然后将之弹了出去,刚好落入年轻人的眉心。

    “嗯?”

    年轻香客突然觉得眉心一凉,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然后就闻到了三月酿的味道。

    “酒香?”

    年轻人四处察看,发现周围并没有人喝酒,不禁感到奇怪,但下一秒突然想起土地爷在活着的时候,大家都叫他老酒鬼,而且他最爱的就是三月酿。

    “这……”年轻香客看着那石桌,再次摸了摸眉心,“嗐!怎么可能呢。”

    说罢便离开了。

    荀元呵呵一笑,再次抱着酒坛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醉得东歪西倒的。

    好在周围没有人能看得见他,否则定会觉得这酒鬼根本不靠谱。

    不过,偶尔也有例外。

    “娘,那个老爷和土地爷好像啊!”

    有对母子来上香,那孩子比较调皮,一直四处张望,他突然看向荀元,然后张大了嘴巴,拉着旁边妇人的衣服,指着荀元给自己娘亲看。

    但是那妇人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瞎说什么,一会儿拜土地爷的时候你可不许胡说八道,小心土地爷半夜来打你板子。”

    见娘亲不相信自己,小孩不服气地就朝着荀元跑过去。

    近日天气开始回暖,尤其是今日阳光非常暖和、明媚。

    荀元坐在石桌旁,周遭香火缭绕,阳光穿过他的身体若隐若现,让他身上仿佛有金光笼罩。

    他看见那小孩朝着自己跑过来,荀元就慈祥地笑了笑,顿时把那孩子震惊得站在原地,回头大喊,“娘!真的是土地爷爷。”

    孩子的一声呼唤,让所有来上香的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在这里!”

    可当那孩子回头,看着空无一人的石桌,他就疑惑不已地挠着头,“怎么可能呢?我刚才明明看见了……”

    妇人走过来拉住孩子的手,“不要胡说八道了,快跟娘进去上香。”

    那对母子离开之后,其他人就收回了目光,只当是孩子看眼花了,但也有人不住地往石桌看,觉得不像是假的。

    “真是个有灵性的孩子。”

    荀元依旧坐在石桌旁,笑着看那对母子上完香后离开。

    土地庙香火越来越旺,被带着来祭拜的孩子不少,荀元发现有些有灵性的孩子都看见过他,只是这种灵性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消失,所以荀元并不打算和这些孩子有交集,影响他们的生活。

    喝完酒,荀元便要出去逛逛,四处看看有什么不妥。

    他杵着拐杖,醉醺醺的走在长街之上,巡视过许多地方后,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皇城门外。

    “哎?”

    荀元突然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酒醒了大半。

    只见宫中紫气升腾,像是大兴之兆,但是才不过几个呼吸之后,那紫气的动静就越来越小,最后归于平稳时,紫气已经比之前少了一大半。

    荀元心中一怔,看出这是国运将衰的征兆。

    这让他很是奇怪,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出现这样的变化,“难道是皇家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罢了,想不通。”

    荀元叹息一声,就算真的出事了,只要无关鬼怪,就与他无关。

    “我还是担心我的那一方小庙吧,别又被人给砸了。”荀元摇晃着头,杵着拐棍继续在长街上游荡,他穿梭在人群之中,没有一个人能注意到他。

    砸庙这事荀元也很是无奈,就在前两天夜里,突然跑出来一伙人,三两下就把他的小庙给砸了,差点连福德正神的牌位都没放过。

    你砸就算了,偏还边砸边道歉,一个劲的解释自己也是被逼的。

    这让原本准备想小惩大诫的荀元在听见他们的话,又看他们只是凡人之后,只能无奈地收回拐杖叹气。

    可他没有安身之地事小,这些人蔑视神之威严事大,他这个正神就这么被砸了庙宇,且不是丢了陆风的脸。

    所以荀元就跟着那几个人,要看看他们究竟是被谁给逼的,结果就跟着到了皇宫门口,飘在半空中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赫然就是当初与愚尞交手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宫里人。

    “哎,一个皇家怎的如此小气。”

    荀元早就知道,自从那日在众人面前显现本领,驱赶走了那个大鬼之后,就一直有人在暗中窥视着土地庙的一举一动。

    其实他也能理解,自己的帝王当得好好的,突然不知道哪里突然窜出个人来,让自己的皇权遭受到了威胁,换谁都会多想。

    但是时间长了是个人都能明白,土地神的存在只会更加利于民,影响不了他。

    但是荀元没想到,竟然会小气到跑来推倒自己的土地庙,让自己无处安身,荀元又气又急又觉得此举十分可笑。

    可惜皇宫并不是他可以进去的,他也只能作罢。

    好在隔日来上香的人又自发地组织重修土地庙,还顺便修大了一些,荀元也是因祸得福。

    所以这事荀元也只能作罢,但要是再来第二次的话,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就在荀元四处巡视之时,忽地看见街边有人对他招手,等他看清来人之时,心中猛地咯噔一下,那点酒意立马全没了。

    他快步走到陆风面前,拱手道:“先生来了小神竟然都不知道,是小神失职。”

    陆风微微一笑,拱手回礼道:“不知道也正常。”

    陆风全身气息收敛,若是能叫荀元给察觉到了,那岂不是他修为不精,荀元转念一想也明白是这个理。

    “先生来此可是有事?若是有用得上老酒鬼的地方,先生尽管开口。”

    “我路过,顺便来看看。”

    两人边说边在长街上闲散漫步,但是在其他人眼中,就是陆风一人在自言自语。

    陆风陪着荀元把皇都巡视一番后,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土地庙。

    这是陆风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看见土地庙,就好奇地进去看了看,小庙不大,但是五脏俱全,不仅有神位,还有一个泥塑像。

    捏泥人的手艺不错,这泥像与他身边站着的荀元足有七分相似。

    “前些日子,突然感觉你的神力凝滞了一下,现在可有大碍?”

    “劳先生挂念,”荀元拱手,面上有些羞愧之色,“是因小庙突然被人推了,但是现在倒是因祸得福,得了一个更大的庙。”

    这事他本可以阻止,但是他不忍对几个凡人动手,只能在旁边看着。

    他的想法陆风哪里能不明白,所以转身对荀元道:“你想岔了,土地庙的存在本是立功攒德之事,那些人推了土地庙,就会惹霉运沾身,运气不好还会丢了性命。你若是在当时阻止了他们,也算是救他们一命。”

    荀元闻言心中一惊,赶忙道:“是小神愚昧。”

    陆风摆摆手,“事情已经发生便作罢,他们个人命运如此,怪不得你。”

    说完他话锋一转道:“我今日过来还有一件事。”

    “先生请讲。”

    陆风右手抬起,两指一并就速度极快地在空中画出一个阵法。荀元在旁边看着,只觉得眼花缭乱,要是想再看得清楚些,就觉得眼睛酸涩无比,只能看向它处缓缓。

    阵法画成,陆风随手一拍就将阵法拍入泥像前面的正神排位中。

    同时,荀元身躯一震,只觉得自己落入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之中,神识像是能去往另外一个地方一样。

    “这是传送阵法,可直通地府,日后在你辖内,若有人新丧,你可直接引这人的魂魄进入地府。引渡鬼魂也可得功德,等日后此处城隍出现,你便不用这般辛苦了。”

    荀元连忙拱手,“职责所在,不敢言苦,而且先生也说了,还有功德可攒,小神求之不得。只是没想到这才没有多久,先生就把地府给弄出来了。”

    陆风拿着青竹竿走出土地庙,来到石桌旁坐下,“只是尚在初始阶段,地府人手还是过于少了,你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不妨告诉我一声。”

    听到陆风的话,荀元想了想,“不知先生方才说的城隍是何方人物?”

    第160章 封印破碎

    陆风微微一笑道:“城隍非一人, 而是一个统称。”

    庙里的人注意不到陆风的存在,也听不见陆风说的话,见荀元很是好奇, 陆风便将城隍的事简单说来。

    “城隍神位至关重要, 乃是阴间司法之神, 不仅掌赏善罚恶、引魂渡鬼,护一城之安稳, 还可得一册生死簿,掌一城人的生死来去。”

    陆风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劈在荀元脑海之中, 尤其是那能掌他人生死的权利,让人咋舌。

    荀元不弱,杀人对他来说十分容易,经过这些日子的修炼, 哪怕整个皇都里的修真者加起来, 也没有多少人是他的对手,但是他没有杀人的权利,顶多就是罚罚恶人而已。

    而这城隍的权利没想到竟然如此之大,想来神位要远在他这个土地之上。

    不过城隍之位越高,说明能做城隍的人就越少, 条件越苛刻。

    “能当上城隍之人, 定然是极为公正严明、坚守本心,做过令人诚服之事的人, 这样的人只怕是万中无一。”

    反正现在以荀元所知,他还没想到有谁能配得上这城隍之位。

    城隍的出现让荀元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实在有限,地府在他的眼中, 已经不是他能想象得出来的了。

    不过越是如此他越是期待,期待地府现世时的那天, 相必天地都得为之震动吧。

    而且听陆风的话,这城隍还不是一位,那岂不是将来十国之中都有城隍出现,整个混元界都将在地府的监察之下,这是何等恐怖。

    事情都交代完,两人又闲聊几句之后,陆风便要离开。

    荀元起身相送,忍不住问;“先生想来也看见国运衰败的气象了,嗯……不知是何故?”

    陆风闻言看向皇宫,笑笑道:“大祈气运未尽,此事自有人去处理,而且王朝更迭本就是寻常事,无需太过担忧。”

    说罢,陆风就驾云离开了土地庙。

    荀元连忙拱手躬身,“小神恭送先生。”

    看着陆风飘然离去,身影消失在云端后,荀元又回头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低头想了想,“杞人忧天了。”

    说到底还是他没有从大祈百姓的身份中彻底剥离出来,下意识就担忧起那本与自己无关的事。

    “不管了……”

    陆风走后不久,荀元便试着沟通陆风所说的传送阵法,不断熟悉着它。

    帝冢中,袁秦川三人因为阵法而僵持着。

    “他现在动弹不得,不如趁这个机会解决了他,助大人出来。”

    袁秦川对袁盅这个老祖十分畏惧,害怕他腾出手后要自己的命,便想趁袁盅为了镇压阵法动弹不得之际,借旁边影子的手杀了他。

    但是袁盅只是轻蔑地冷眼看了袁秦川一眼,就看得他脊背发凉,不自在地后退一步。

    虽说下一刻袁秦川就恢复到平日里的样子,面上不露任何胆怯之意,但是他牙齿紧咬,暗暗在袖中握紧了拳头。

    帝王宝座上坐了多年,袁秦川从未失态过,世间能让他情绪产生变化的,只有死去的袁秦柏和这个活着的老祖。前者是因为心中多年不平,后者则是因为畏惧。

    袁盅就像是悬在他头顶上的刀,他知道他做的一切都逃不过袁盅的眼睛,所以时刻提心吊胆,害怕这刀什么时候就砍在他的头上。

    可是,面对他的提议,影子却是语气上扬道:“无需助阵,阵法要破了!”

    袁盅也感觉到这个阵法已经到极限,遂无奈叹息。

    “嗡!!”

    一道粗大的黑气的从帝冢内冲天而起。

    帝冢方圆百里都仿佛瞬间被黑云笼罩。

    “怎么突然就变天了?”皇都里的百姓齐刷刷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昏暗的天空。

    南宫世家的南宫昊和几位家族长老同时出现,他们皱眉看着黑气的方向,心中隐隐觉得不安,“那是帝冢的方向,皇室在做什么?”

    “莫非帝冢中真有长生之法不成?”

    “这阵仗看着可不像是与长生有关,我倒是觉得这气息十分不吉利。”

    对于南宫昊的话,其他长老点点头表示认同,“我们要过去看一看吗?”

    不去的话总觉得不妥,但是大祈皇室的事,他们这些世家哪里有插手的资格,就是去了,又能做什么?

    “再看看吧。”

    皇都里已经有不少修真者冒出了头,在看见南宫家的时候都是远远的拱手行礼,而后齐刷刷地看着帝冢的方向。

    突然,原本铺天盖地涌出来的黑气像是被什么东西镇压一样急速倒灌,原本阴沉沉的天空又渐渐恢复正常。

    见状,南宫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看来我们无需担心了。”

    帝冢,封印破碎的瞬间,袁盅虽然不打算放弃,依旧用尽全力镇压,但是他哪怕是将虚天镜都用上了,还是瞬间被那滔天威压掀飞。

    落地后,袁盅心中震惊,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自己如蝼蚁,随便就会被人碾死的感觉了。

    他原本还想趁着被掀飞的空隙将袁秦川这个人给解决了,但是那威压竟然瞬间就将他震得动弹不得。

    这种被压迫的无力感,他只在老祖的身上感受过,甚至觉得这个威压比老祖还要恐怖,隐隐赶上了天雷之威。

    “我没有赌错,大人才是世间绝顶。”

    旁边的袁秦川看见封印下的东西如此强大,竟然连混元大陆最厉害的老祖之一的袁盅都如此不堪一击。

    这让他欣喜若狂,觉得自己的立场没有站错,什么老祖仙人,什么长生修为都可随手捏来。

    “恭迎……”

    但是谁知那威压竟然是无差别碾压,瞬间就将袁秦川震得口吐鲜血,立马就晕厥在地。

    “主,我终于找到你了。”

    旁边的影子丝毫不受影响,眼中闪着狂热,身上同样是黑气缭绕,气息与那被镇压的气息如出一辙。

    但是这的狂热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巨大的阵法根据数千棺材的摆放成型。

    瞬间就将那冲天而起的黑柱压了回来,使得帝冢内瞬间变得漆黑昏暗,连无数夜明珠的光辉都瞬间被掩盖,壁画更是被撑得破开。

    众人被从壁画中弹出来,袁盅离开壁画时,还顺手将旁边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袁尧一起带到安全的位置。

    没人管的袁秦川则被震飞撞在石棺之上,直接砸醒了。

    黑气被巨大的阵法压在帝冢内,四处横冲直撞,帝冢承受不住如此庞大的能量,眼看就要崩塌。

    就在这时,帝冢内外所有的阵法都突然发动,无数阵法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那黑气极限压缩。

    到现在袁秦川才明白,帝冢的阵法根本不是为了阻止人进来,而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东西逃出去。

    这些看似普通的阵法环环相扣,最后形成一个牢笼。

    “主,快进入容器!”

    影子对着黑气招呼,这让袁秦川感到不可置信,拉着影子咆哮道:“我已经臣服于大人,你说过大人会赐我长生的!!”

    影子狂热笑道:“与主合二为一,你自然就永生了,这世上没有谁比我主活得久,你该荣幸。”

    看着黑气朝自己过来,袁秦川已经顾不得许多,“老祖救我!!”

    袁盅也不想看着那个东西找到容器离开帝冢,但是他现在被威压镇住,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袁秦川绝望之际,一方大印从天而降,轰的一声砸在压住黑气的阵法上面,瞬间就将那黑气压到极限,成为一个人影大小。

    同时那些阵法也疾速缩小,将黑气禁锢。

    “老祖……”

    看着那大印,袁盅终于松了一口气,站起身躬身行礼,“恭迎老祖归来!”

    侥幸逃生的袁秦川听见袁盅的话,脑子一片空白,袁盅对他来说已经是数不清第几位老祖了。

    那连袁盅都得称之为老祖的人,岂不是活得更久。

    而且每一个老祖的棺材都摆在这里了,他不知道哪里还有活着的老祖。

    不,也不是没有。

    袁秦川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那个巨大的大印。

    “主皇大印……”

    袁秦川啪嗒一声跪倒在地上,世上除了大祈的开国皇帝有这个印玺外,他不知道还有谁能有这个印玺,并被袁盅称为老祖。

    “开国皇帝……真的还活着……”

    在袁秦川的呢喃中,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对着袁盅摆了摆手,眼睛一直看着被困在阵法中的黑影。

    袁成杰看着那黑影无奈叹息,“非要在这个时候。”

    “老祖,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我在他面前竟然没有丝毫还手的能力。”

    袁盅对袁成杰的出现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袁成杰抬起手,欲将黑气封印进主皇大印里。

    “镇!”

    一个镇字凭空出现,在大印上散发金光,大印顿时下压。

    袁成杰听见袁盅的问题,封印之时还叹息一声道:“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这种东西叫作魔。”

    说起来这魔物能跑出来,还是他的原因。

    在几万年前,那时候袁成杰还只是一个孤家寡人,大祈也还未建立。

    而他为了精进修为,就四处寻找突破之法,来到这里之后不小心闯入了封界,看到了被封印在这里的魔物。

    当时袁成杰年轻气盛,莽撞之下破坏了封印,放出几个魔元,差点被魔元吞噬。

    意识到魔物不是好东西后,他想修补封印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添加自己的封印。

    但是他的封印远远比不上原有的封印,时间长了以后,被封印的魔物渐渐苏醒。

    因此,他便在此地建立大祈,用世世代代的帝王气来加固封印,以弥补自己的过错。

    后来封印里的魔物再次陷入沉睡,他就离开大祈,四处寻找当初逃出去的魔元。

    没想到这魔元就像泥龙入海,根本找不到。

    反倒是和吴羽子误打误撞遇见了其他的魔物。

    明白这东西有多么难缠后,袁成杰便越发明白自己究竟犯下了什么样的大错。

    但是他的寿命越来越短,最后只能选择闭关,暂缓寿元的流逝,想着那魔物要是在自己活着的时候突破封印,他就和它同归于尽。

    要是自己临死那东西都没有出来,他就用最后的寿元来加固封印,以后祸福全看天意。

    哪知道在他只有两年不到的寿元时,吴羽子突然找过来了,还说遇见了仙人。

    袁成杰当时半信半疑地跟着无吴羽子离开大荒群山,然后先回到了帝冢。

    也就是这时,袁盅才知道自家开国老祖还活着。

    那天,袁成杰看着这个封印沉思很久。

    袁盅将封印已经暴动过一次的事情给他说了,他知道封印撑不了多久。

    所以在将自己的命用来加固封印,和去搏一把吴羽子口中的仙人之间来回抉择。

    沉思后,他选了后者。

    然后他在小山村等到了陆风,延续了自己的性命。

    这次来,便是要彻底解决这个后患。

    旁边的影子看见袁成杰出现的时候,下意识便要转身逃跑,他有在袁盅手里活命的可能,但是这个一印镇压主的人让他觉得十分畏惧。

    袁成杰瞥影子一眼,淡淡道:“杀了它。”

    袁盅为了镇住阵法,放任影子和袁秦川在自己眼前蹦跶许久,后又被黑气镇压得动弹不得,心中早就憋了一口气。

    袁成杰一说完,他就一掌向影子拍去。

    影子忙不迭地拿出一根骨头朝着袁盅扔过去,骨头与掌印碰触的瞬间,空间凝滞了一下。

    下一刻,爆炸声在帝冢中响起,帝冢越发摇摇欲坠,但是袁成杰只是一挥手,帝冢就立马安静下来,恢复了原样。

    爆炸的黑雾中,一个黑影若隐若现,如果陆风在这里的话,定然能认出那就是与他交过手的黑影。

    袁盅看着那黑影,一向稳重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老祖他们不在的时候,他与枯骨、李云凇这群人自认是混元界最顶尖的一拨人。

    但是现在,他头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镇压多年的东西有多么恐怖,随便依托在骨头里的一个手段就叫他招架不住。

    这也是影子自信能从袁盅手里离开的原因。

    “没想到逃走的魔元竟然在这里。”

    当年一共逃走三个魔元,皆是这魔物的一部分,类似分身。

    袁成杰怎么都没有找到,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要是他再来晚一些,一旦这骨头里的魔元与那魔物融合,到时主皇大印也困不住它。

    袁盅要是想彻底杀了魔元,他这点寿命怕是会给折腾没了。

    “让开!”

    听见袁成杰的话,袁盅立马后退,然后便看见袁成杰腾出一只手,拿出了一把气息非凡的戒尺。

    “这是……”

    这戒尺一出现,周遭黑气立马退避三舍,其上气息更是看得袁盅觉得眼熟,“莫非是那位的东西……”

    袁成杰没有回答,而是笑了笑。

    陆风将戒尺给吴羽子的时候,他就在现场,所以他知道吴羽子有多么宝贝这个东西。

    “今日,也让我试试这戒尺的威力。”

    袁成杰说完便扬起戒尺朝着那骨头砸去。

    影子一看见这东西,就想起了交给愚寮的黑碗,也是被带有这个气息的人轻易就给毁了,不禁感到不好,可是他再想收回骨头时却来不及了。

    “不!!我才走到主的身边……”

    “轰!!!”

    一声巨响。

    骨头与戒尺撞在一起,产生的气浪将大殿中的所有棺椁,摧枯拉朽一样震成粉末。

    帝冢轰然崩塌。

    袁盅带着袁尧出现在崩塌的帝冢之上,此时看帝冢,可谓是大祈所有皇帝都被挫骨扬灰了。

    这样的威力之下,骨头上瞬间就出现了裂痕,被主皇大印镇压着的魔物好像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开始剧烈挣扎。

    而骨头上的裂缝越来越多。

    袁成杰一边镇压魔物,一边操控戒尺,所以只能发挥戒尺的一半威力,但是哪怕只是一半威力也足够粉碎那个魔元,连带着影子也被一棍打死,

    “啊啊啊啊!!”

    随着哀嚎声响彻帝冢,影子和魔元一起变成了飞灰。

    解决魔元不过瞬息的功夫,难怪吴羽子如此宝贝这戒尺,袁成杰都有点眼红他了。

    “诛杀这魔物试试。”

    他原本没有本事彻底解决这魔物,只是想用所有修为将之镇压,然后交给陆风处理。

    但是有了这戒尺,袁成杰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可变故突生。

    魔元消失,被镇压的魔物瞬间发狂,恐怖黑气一下子将禁锢它的阵法蹦开。

    “主皇大印,镇杀!!”

    袁成杰的气息暴涨,衣发狂舞,他连忙下压大印,其上镇字飞速旋转,但即使这样也只是让魔物的动静小了一下。

    “这……”

    魔物的强大超过了袁成杰的想象,这还是它刚脱困,最弱的时候。

    “再来!”

    袁成杰大喝一声。

    镇、压、破、刺、绝、封,六个大字出现在主皇大印上,同时袁成杰将戒尺抛出,“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霎时。

    四周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处处是空气爆炸声,那怕袁盅尽力抵挡,也被恐怖威压震得一退再退。

    风吹过他的身边,斩断了他的头发,划破了他皮肉,冲击着他的内俯,袁盅此刻就像一块豆腐般孱弱。

    “噗!”

    仅仅是抵挡就让袁盅口吐鲜血。

    “怎么会这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