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卧底的第五十一天

    男人的话有几分可信?

    浅早由衣陷入沉思。

    “一分都不可信。”清冷的女声略带无语地说。

    “你一大早跑到我这边来,就为了和我讨论感情问题?”

    “不可以吗?你是我见过学历最高最聪明的人。”浅早由衣发自内心地赞美,“啊~雪莉。”

    宫野志保:“再学琴酒说话我就抽你。”

    “学习大哥语录是我身为大哥小弟的自我修养。”薄荷酒坚决捍卫她琴酒嫡系的尊贵身份。

    “不要这么凶嘛,我难得来找你玩。”浅早由衣捧脸看向茶发女科学家,“上次见面还是拜托你帮我伪造学历的时候。”

    雪莉,黑衣组织执掌学位的神,酒厂平均学历全靠她苦苦支撑,小小的肩膀扛着大大的负担。

    浅早由衣知道雪莉一直对组织心怀芥蒂,她能理解,让一介学神屈居于全是辍学儿童的黑心工厂,雪莉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她拿到警校上岸通知书的时候也发现本就看不顺眼的宾加变得更不顺眼:你什么档次,我什么档次,没有上岸的你有什么资格和校考通过的我说话?

    优越感拔地而起.jpg

    深深共情的浅早由衣对雪莉越发温情,雪莉偶尔夹枪带棍的说话也被她滤镜成带刺的火辣玫瑰。

    雪莉:这都是什么见鬼的比喻!

    宫野志保其实原本和薄荷酒不熟,她只听说过她的名声。

    拥有恐怖观察力的黑暗情报工作者,深得琴酒信赖,与贝尔摩德关系密切,是少有的能和二把手朗姆呛声且不会被追责的组织高层。

    与因为父母原因被迫为黑衣组织效力的她不同,薄荷酒在组织里活得非常自在,回基地像回家一样。

    令人羡慕,也令人恐惧。

    雪莉做梦都想逃离黑衣组织,和姐姐到遥远又安全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她无法想象有人能在组织里活得这么开心。

    肯定是像琴酒一样变态的杀人狂……宫野志保心想,愈发对薄荷酒敬而远之。

    直到薄荷酒接到潜入警察学校卧底的任务,带着她辍学儿童的档案找上宫野志保。

    “你知道我从小就没有读过书,失踪的爹,早死的娘,残暴的大哥和破碎的我……如果今天得不到一份学历漂亮的简历,我的美德我的人格乃至我的灵魂都会消失。”

    闯入实验室的黑发少女紧紧握住白大褂科学家的手,言辞恳切,字字啼血:“雪莉!只有你能帮我了!”

    宫野志保:“……”

    这就是传闻中恐怖的薄荷酒吗?

    酒厂对恐怖的定义怎么和教科书不一样呢?

    雪莉稀里糊涂地答应薄荷酒的请求,拿出手机和她加上好友。

    给薄荷酒工作用的号码吧,私人号码就不告诉她了。茶发科学家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手机屏幕上便跳出闪烁的好友申请。

    “你有好几个小号呢。”薄荷酒眉眼弯弯,“要加好友就都加上嘛。”

    雪莉心中一紧。

    黑发少女全无初次见面便骇入别人手机的羞愧感,她等待雪莉帮她改学历期间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绕着实验室看来看去,不停发出“哇真厉害,每个字母拆开来我都能看懂,合在一起居然完全不认识呢”的声音。

    像可爱的活泼小狗,雪莉莫名想到这个比喻。

    薄荷酒虽然在实验室转来转去,但她没有擅自触碰实验器材,也未曾踏入需要全身消毒才能进入的试验区。

    比那些脑袋又不聪明又野蛮的家伙好,宫野志保默默地想。

    她把改好的文件发给薄荷酒,得到女孩子开开心心的感谢。

    “这是报酬。”黑发少女珍惜地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巧克力,“是贝尔摩德在国外特意帮我买的限定口味,我超喜欢。”

    贝尔摩德……雪莉有点不想要,金发女人一直和她多有龌龊。

    可狗狗眼的女孩子已经把巧克力递过来了,脸上写满了“看不到你夸它好吃我就站这儿不走”的期待。

    雪莉只好剥开一颗巧克力含进嘴里。

    牛奶般丝滑的热可可顺着唇舌淌落,淡淡的咖啡味馥郁香醇,甜度和苦味融合地恰到好处,放松下来的同时又带有提神的效果。

    “比冰美式好,是不是?”薄荷酒轻快地说,“喜欢的话下次还给你带。”

    她没有在实验室过多逗留,因为琴酒找过来了。

    “大哥?我没有偷懒哦,真的没有哦,也绝对没有拖雪莉下水一起偷懒,更没有拖延科研组的进度——好吧我就是干了又能怎么样!朗姆有本事打死我。”

    雪莉扫了眼银发男人,琴酒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薄荷酒的叫嚣,伏特加则是一脸习以为常:“走啦薄荷酒,科研组这边空调温度太低了,呆久了会感冒的。”

    “感冒了我是不是可以不做卧底任务?”薄荷酒眼冒希望。

    伏特加:“没可能,反而会被宾加嘲笑,你能忍吗?”

    薄荷酒:“恶!决不!”

    黑发绿眸的少女跟在高大的银发男人身后絮絮叨叨地边说边往外走,走到拐角处,她回过头对雪莉挥手,指了指手机。

    大概是之后还会用手机联络我的意思吧,宫野志保想。

    实验室随薄荷酒的离开重归安静,雪莉却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浅浅薄荷香气。

    和薄荷酒这个人一样,入侵性很强。

    比如凌晨两点给联系人好友群发:“朋友你睡着了吗我睡不着,我深夜苦读《警界刷题王:八十一道易错题》,我夜不能寐。”

    雪莉被迫参与薄荷酒警校备考全过程,她上岸的那天,雪莉觉得实验室的天都亮了。

    怪不得琴酒讨厌卧底,卧底任务到底逼疯了多少人!

    “寄给你的巧克力吃完了吗?”浅早由衣问雪莉,“上次送来的是新品哦,最新研发,热美式口味。”

    雪莉一言难尽:“你真的不是想毒死我好继承我的学历吗?”

    警察学校面朝大学毕业生招生,平时课程中存在一些大学生会但辍学儿童不会的知识点。为了防止学历露馅,浅早由衣不能请教警校组五人,只好天天线上骚扰雪莉。

    她人还怪好的,每次骚扰完都给雪莉寄吃寄喝,从各种口味的巧克力到各种口味的好太太静心口服液,实验室爆改菜鸟驿站。

    宫野志保人在实验室,消息还算流通,自然也从小喇叭伏特加口中听过酒厂近期顶流八卦。

    “怎么又是威士忌?”宫野志保放下手中的试管,脱下橡胶手套,“代号威士忌的男人格外受欢迎吗?”

    “我前段时间在贝尔摩德口中听过一模一样的问题。”浅早由衣说,“让我不禁对话题中另一位威士忌兴趣大增——我可是听说过的,既渣男又情圣的莱伊,在我堂堂出道之前一直占据组织八卦论坛顶流位置,实力不俗。”

    宫野志保懂了:“这才是你今天来找我的真正目的。”

    莱伊是她姐姐宫野明美的男朋友。

    “说对了一半。”浅早由衣掏出手机,点开短信页面,“另一半嘛,我是来通知你申请结果的。”

    宫野志保收拾试管架的动作一顿,她努力保持冷静地问:“结果如何?”

    “不予通过。”薄荷酒展示短信页面上冰冷的回复:【不行。】

    “科研组的研究正在关键阶段,上面认为你不该把心思放在没意义的小事上,比如和姐姐见面逛街这种纯粹浪费时间的事情。”

    宫野志保猜到了。

    她猜到了,这个冰冷的组织只在乎利益,从来不给员工一点儿人文关怀。

    “我知道了。”雪莉冷冰冰地说,“我会呆在实验室里研究,可能不方便继续招待你。”

    “不要撒气撒到我身上嘛。”浅早由衣滑动屏幕,“至少你申请外出采买实验药剂的申请通过了。”

    宫野志保:那又有什么用?

    “如果我说,陪同人是我呢?”黑发绿眸的少女狡黠地眨眨眼。

    “我是第一次陪人采买实验药剂,不知道医药公司怎么走,逛着逛着一不小心就逛进了米花大商场。”

    “咦,你说巧不巧,莱伊居然刚好和人在约会逛街耶。身为效力于组织的情报人员,我跟踪他一段时间不过分吧?”

    “至于宫野姐妹,”女孩子悠哉游哉地说,“她们只是恰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地点而已,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薄荷酒也很惊讶。”

    茶发少女眼眸微颤,她心动但担心地问:“琴酒不会怪罪你吗?”

    “放心。”浅早由衣举起大拇指,“大哥要是事事和我计较,早就因乳腺癌在ICU常睡不起了。为了他的健康着想,琴酒现在养气功夫好着呢。”

    雪莉:他纯粹是被你折磨成这个样子的吧……

    “波本没有吸取琴酒的教训吗?”宫野志保问,“他怎么敢和你交往?”

    浅早由衣挎起小猫披脸:“过分!你又不了解波本,为什么不能是他折磨我呢?”

    宫野志保左右打量她,用科学家的客观语气说:“因为你看起来被养得很好。”

    “气色比之前独居天天吃冷食和外卖好多了。”

    浅早由衣摸摸脸颊,好像是变得更肉肉软软。

    “虽然说不要相信男人的话,但如果可以获得幸福的话不是很好吗?”宫野志保轻声说。

    她希望她的姐姐能获得幸福。

    实验室真是单纯的环境呢,浅早由衣看着隐约出神的雪莉心想。

    身处犯罪集团,却妄想亲人能得到普通的幸福。

    不过乐观一点也挺好的吧,浅早由衣琢磨:宫野明美只是生活在组织的监视下,不算正式成员,不必参加危险的任务。

    莱伊最近风头正盛,甚至得到了琴酒的认可,继续努力工作晋升的希望很大;雪莉虽然不喜欢在组织的生活,但她愿意为了姐姐忍耐,她本身的价值也无可取代。

    同时被优秀的妹妹和优秀的男友一起罩着,宫野明美的未来一片光明。

    身后站着两个拥有代号的组织高层,到哪里不是横着走?

    “确实挺乐观的。”浅早由衣小声说,“比我好多了。”

    把波本和莱伊放在一起比较,莱伊能用一条优势杀死比赛——他不是公安卧底。

    光不是卧底已经赢了所有人!

    好恨,浅早由衣好恨,酒厂那么多男的,她怎么偏偏谈了个卧底?

    “请让我瞻仰一下我得不到的真酒恋情。”浅早由衣帮助雪莉偷渡出基地见姐姐也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

    她一定要见识一下非卧底的威士忌谈恋爱是什么样子。

    一共就三瓶威士忌,都出两狼了,剩下的莱伊肯定是清白的!

    “决定好了吗,要不要加入我的跟踪行动?”浅早由衣掏出伪装用的道具,邀请雪莉。

    她手机切屏到米花大商场的监控,人群中温婉的女性挽着带针织帽的长发男人。

    宫野志保看了眼许久没见的姐姐,握住薄荷酒的手。

    半小时后,米花大商场。

    “这件衣服很有志保的风格呢。”宫野明美拿起一件毛衣,“保暖效果好像也不错,她会不会喜欢呢?”

    “会喜欢的吧。”莱伊说,“要买给她吗?”

    虽然实验室里暖气开得很足,雪莉最常穿的衣服是白大褂,但他不会扫一个姐姐的兴。

    宫野明美犹豫把毛衣拿起又放下:“我和志保很久没见过了,不知道这件衣服她合不合身。”

    她好怀念上一次和妹妹一起逛街,帮彼此挑选衣服,在试衣间外等候,像一对平凡的姐妹一样互相给出参考意见。

    “之前在家里研究点心,总是不小心做的太多,很想寄给志保尝一尝。”宫野明美轻声说,“但,其实会被扔掉吧。”

    她没有资格知晓实验室的地址,只能托人去送,但莱伊告诉她,食物根本不能进实验室,会在外面被处理掉。

    “也不是完全不行。”莱伊说,“我听说薄荷酒时不时会给雪莉寄东西,大多是零食和保健品。”

    保健品如好太太静心口服液雪莉敬而远之,零食她倒是吃了不少,白大褂中总是放着几颗巧克力。

    “薄荷酒,我听说过这个名字。”宫野明美脸色微微发白,“她总是和琴酒一起被提起。”

    莱伊没有见过薄荷酒本人,与贝尔摩德关系亲密的情报工作者和金发女人一样神出鬼没。

    他和薄荷酒唯一的交集,还要追溯到更早之前华盛顿夜晚的追击战……

    莱伊摒弃浮动的思绪,和宫野明美说他打听来的消息:“之前送过去的点心确实被处理掉了,后来薄荷酒知道了这件事,让基地的人把点心算在她的快递里。”

    谁也没有胆子处置薄荷酒的东西,宫野明美的手作点心静静出现在雪莉的办公桌上。

    蛋挞早就冷了,可还是一样好吃。

    “欸?”宫野明美愣住了,“志保……志保吃到了我做的点心?”

    “嗯。”莱伊点头,“她之所以没有在电话里告诉你,大概是因为不想给薄荷酒添麻烦。”毕竟她们的电话内容一直被组织监听。

    “太好了!”宫野明美欣喜地说,“太好了!”

    哪怕只是多一点点,让她能为妹妹做些什么,宫野明美就很开心了。

    “这么说来,薄荷酒是个很好心的人吗?”宫野明美立刻丢掉因琴酒产生的负面印象,只要是对妹妹好的人,她都喜欢。

    好心……黑暗中的子弹洞穿FBI驾驶员的掌心,鲜血溅在车窗上,残酷而冰冷。

    能练出那种枪法的人,和善良好心可扯不上关系。

    “好心谈不上,不过她应该具备知恩图报的品格。”莱伊客观地说。

    薄荷酒朝FBI开枪之前,波本在她面前受伤流血。

    为雪莉行方便,大概也是因为雪莉帮过她。

    宫野明美不懂组织高层间的弯弯绕绕,她只要知道妹妹在组织里交到了朋友就好。

    妹妹的朋友,姐姐怎么会不好奇呢。

    “大君,你可以再多讲一些薄荷酒的事给我听吗?”宫野明美询问男友。

    戴针织帽的长发男人努力思考。

    他和薄荷酒真的不熟,总不能给宫野明美讲他们两个在华盛顿同时架枪瞄准互射的惊险往事。

    能拿出来讲的只有……

    莱伊:“八卦听吗?”

    酒厂新鲜出炉的八卦,男主角还是和他同期的另一瓶威士忌,莱伊当然要打听得清清楚楚。

    莱伊知道,有很多人把薄荷酒和波本拿来与他和宫野明美作比较,毕竟组织里高调官宣的只有他们两对。

    但他和波本之间存在决定性的不同。

    他是卧底。

    酒厂一共三瓶威士忌,苏格兰和莱伊出两狼,剩下的波本肯定是清白的。

    薄荷酒和波本的恋情绝对是标准的纯黑真酒之恋。

    “这就是标准的纯黑真酒之恋吗?”

    蹲在广告牌后的浅早由衣举起望远镜,嫉妒到咬手绢,“好羡慕。”

    “那个男人怎么离我姐姐这么近?”宫野志保臭脸,“约会就约会,不能站远一点吗?”

    “这个距离还好吧?”浅早由衣说,“没有箍住肩膀,也没有捉手腕。”

    “男人真的很野蛮,不知道自己力气多大,很容易留下指痕的。”她抱怨,“幸好警视厅办公室有空调,不然夏天穿长袖我怎么解释?”

    雪莉:不用给单身人士科普,我不是很想知道。

    “姐姐在挑衣服。”宫野志保说,“手上那件不是她的穿衣风格。”

    “是想买给你的吧。”浅早由衣托腮,“很犹豫呢,因为太久没见,担心不合你的尺寸。”

    “想给自己的亲人买件衣服都那么艰难。”雪莉低声自语,“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会到头?”

    “只要莱伊升职就好了呀。”浅早由衣认真地说,“别看组织没有人文关怀,员工福利做的还是蛮不错的,高层家属补贴很多。”

    比如说,假如宫野明美是薄荷酒的女朋友,姐妹俩想怎么见面就怎么见面,天天用酒厂流量打视频都行,谁敢说半句不是?

    “你姐姐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浅早由衣安慰雪莉,“无论如何,她看男人的眼光至少比我好。”

    曾几何时,她也认为莱伊不过是个靠女友上位的渣男,一款酒厂凤凰男。

    如今浅早由衣对男人的要求大大降低,只要不是卧底,统统都比她眼光好。

    “那就多谢你的祝福了。”雪莉打量莱伊,“不过,他真的可靠吗?”

    “我没记错的话,莱伊是你经你引荐进组织的?”浅早由衣调整望远镜,随口问,“要对他多一点信心。”

    “是啊。”雪莉说,“万一他是卧底,我和姐姐都完蛋了。”

    “呸呸,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浅早由衣猛拍宫野志保的肩膀,“组织里哪有那么多卧底?”

    她都排两手雷了,不能再有漏网之鱼了吧?

    浅早由衣至少可以保证,莱伊绝对不是公安卧底,宫野明美绝对不会遭受公安卧底的折磨。

    因为公安卧底在折磨她:)

    “只要不是FBI就行,”薄荷酒在胸口划十字,“只要不是FBI,我都能原谅莱伊。”

    雪莉:“为什么?”

    “因为我和FBI有私仇。”浅早由衣仇恨地说。

    “那是一个异国的夜晚,一枚子弹打破夜色的平静,我和波本两人一摩托在华盛顿街头上演《速度与激情之大战FBI》。”

    “天杀的FBI四个轮子追我们两个轮子,仗势欺人!其中有一位狙.击.手尤为可恶,一枪击中摩托车龙头,摩托失控侧翻倒地,险些让我撞成脑震荡。”

    浅早由衣痛骂:“简直不是个东西!”

    把她护在怀里的波本流了好多血,打湿她的掌心,湿漉漉的,一片阴冷。

    冰冷的杀意像向上窜起的电流直冲浅早由衣的天灵盖,夜色之中开枪的FBI狙.击.手遮掩了自己的容貌,否则她无论如何都会记住那张脸。

    到底是谁?是FBI的哪号人物?

    浅早由衣答应安室透不去查,不代表她不能在各种人面前给FBI上眼药。

    她要把FBI罪大恶极的概念刻入每位听众的脑袋中,首先是宫野志保,再是宫野明美,先给宫野姐妹洗脑再说。

    “那个讨厌的FBI还不止对我开了一枪。”薄荷酒委委屈屈地说。

    “他架着又大又重的狙.击.枪打我,而我只有一把小小的手.枪和他对抗,弱小可怜又无助……”

    说着说着,浅早由衣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商场的灯光不是很明亮吗?为何她头顶投下一片阴影?

    “你弱小可怜又无助,然后呢?”

    高大的黑色长发男人站在广告牌前,眼如鹰隼盯着蹲在地上的浅早由衣。

    又见面了,薄荷酒。

    第52章 卧底的第五十二天

    “然后……然后我脚麻了,能不能拉我一把?”

    浅早由衣无助地蹲在广告牌后,仿佛一只偷土豆被农场主抓住的土拨鼠。

    农场主黑麦威士忌目光骇人,不仅要残酷夺走土拨鼠腮帮里的土豆,还要拎起她的尾巴丢进油锅里炸。

    不讲义气的雪莉和姐姐宫野明美抱在一起,没有向浅早由衣投来一个眼神。

    失策了,不该选择蹲姿的,她要是匍匐前进,莱伊休想抓住她一根头发。

    薄荷酒眼巴巴地看过来,缩成一团的姿势显得格外弱小,赤井秀一居高临下盯着她,竟真品出了一丝可怜。

    令人险些遗忘她鬼鬼祟祟跟踪在先的罪行。

    这张脸原来是这般模样。

    为了假扮贝尔摩德,华盛顿那晚薄荷酒戴了摩托头盔和金色假发,赤井秀一记忆犹新的只有她的手。

    纤细白皙,扣在扳机上与冷硬的枪械格格不入,开枪的速度却快他一步,手稳得不可思议。

    薄荷酒当时可以说狼狈至极,她从摩托车上重重摔下,掌心沾满鲜血,身边危险的车流呼啸而过,FBI的鸣笛声震耳欲聋。

    这一幕映在FBI搜查官的脑海中,夜深人静的时候赤井秀一闭上眼,想象倘若立场互换,他站在薄荷酒的位置上,能不能完美开出那一枪?

    枪法好的人总会不自觉地观察另一个枪法好的人,黑色长发的男人短暂停顿一瞬,朝浅早由衣伸出手。

    “谢谢你莱伊,人间果然有真情在。”女孩子搭住他的手,借力站起。

    “腿好麻。”薄荷酒一边小声抱怨一边握拳捶腿,搭在男人掌心的手自然收回。

    几乎没有枪茧,赤井秀一摩挲指尖,他在短暂的握手中迅速做下判断。

    那就不是依靠大量练习而习得的枪法了,天赋吗?

    “喜欢的话,我可以把链接发给你。”

    赤井秀一:“……什么?”

    “护手霜的团购链接。”浅早由衣竖起大拇指,“贝尔摩德倾情代言,好用,爱用。”

    她:“你一直盯着我的手,不是在意这个吗?”

    一个链接而已,不要害羞嘛,尽管开口问!浅早由衣拍着胸脯保证,她超慷概。

    她发现了,赤井秀一微惊。

    从他出现在薄荷酒面前到伸手拉她起来,短短十几秒时间中,赤井秀一只让目光在她的右手上游离了一瞬。

    好敏锐的人。

    “那就多谢了。”莱伊点头,“明美正巧说想换一款护手霜用。”

    这就是凡事都会想到对方的小情侣吗?浅早由衣没有忘记她的本意,她今天是来观察真·纯黑真酒之恋的。

    “我是浅早由衣,叫我由衣就好。”浅早由衣和宫野明美打了声招呼。

    “我陪雪莉出门采买实验药剂结果不小心迷失在人生的道路上,一路迷失到米花大商场。没想到这么巧,竟在这里碰见你们。相逢既是缘,在我找到正确的道路前要不要同行一段路呢?”

    宫野明美眼睛都惊喜得亮起来了:“真的吗,志保?”

    茶发少女不自在地把碎发挽到耳后:“今天可以晚一点回基地。”

    虽然薄荷酒的伪装跟踪计划大失败,但她的姐妹偶遇计划绝对是大成功。

    “只要在计程车停止运营前回程就好。”浅早由衣说,“再晚一点也不是不可以,我打电话让大哥来接。”

    宫野志保&宫野明美:“不必了!”

    雪莉:“我宁可自己走路回基地。”

    “为什么不让波本来接?”莱伊观察片刻后出声道,“他的马自达不比琴酒的保时捷差。”

    浅早由衣:把酒厂一级保护生物雪莉送到公安卧底车上,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不太方便。”黑发少女诚挚地说,“因为我嫉妒心很强,受不了别的女生坐波本的车。”

    恋爱脑杀死了比赛,赤井秀一的试探被迫咽回喉咙里。

    四个人走在商场中。

    原本赤井秀一和宫野明美走在一起,但宫野姐妹不可拆分原则大于情侣配对原则,因此三人的站位是:

    赤井秀一·宫野明美·宫野志保

    浅早由衣本该站在宫野志保旁边。

    “可如果是这样,我的观察任务该怎么做呢?”她觉得不行。

    改站在莱伊旁边也不好,要避嫌的。

    “你可以走在我旁边。”赤井秀一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波本有意见,我去和他说——停止你的尾随行为。”

    没错,浅早由衣最终选择戴上帽子墨镜口罩手持小本本跟在他们后面。

    赤井秀一:路过的保安看你三回了,您完全注意不到是吗?

    “要不我走前面吧。”浅早由衣提议,“我可以倒退着走路,你把我当成跟拍摄影师就好。”

    “不。”赤井秀一面无表情,“你站我身边。”

    “以及,帽子墨镜口罩都拿掉。”

    “好霸道。”浅早由衣抱怨,“你怎么和波本一个样?”

    自从她身份暴露,安室透说话越来越不客气,时不时会用上红方正义使者对犯罪嫌疑人的语气。

    “莱伊,你可不能不学好啊。”浅早由衣忍不住告诫她心目中三瓶威士忌里最后的清流,“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

    赤井秀一:“嗯?”

    他记得不清楚吗?

    宫野明美和妹妹再遇非常开心,但她聊得再高兴也不敢忽略理论上是来监管她们的薄荷酒。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宫野明美温婉地问,“一直在这里陪着我们。”

    今天是周末,浅早由衣正常休假,公安卧底没有休息日,不知道又到哪儿给谁加班去了,今天的薄荷酒是自由的薄荷酒。

    “没关系,我自愿的。”浅早由衣掏出她的观察记录本,“请务必允许我观摩一番。”

    宫野明美:“欸?”

    宫野志保一脸无言以对地和姐姐解释:“她刚和人谈恋爱,没有经验,想参考一下。”

    参考?宫野明美为难地说:“可是人和人不一样,恋爱没有公式可以套。”

    浅早由衣当然没有公式可套,她这边直接参数错误。

    “只是想看一看我得不到的爱情罢了。”薄荷酒擦了擦干涸的眼角,“我是听着莱伊的恋爱故事长大的,一直非常向往。”

    被超级加辈的莱伊:拳头硬了.jpg

    宫野明美有些不好意思:“居然用了向往来形容……”

    “因为开车把人撞倒而结缘真的非常浪漫。”浅早由衣说着大实话。

    “如果是我开车,和crush的相遇就不是在医院而是在火葬场了。”

    赤井秀一:“……”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他潜入计划找对了人。

    黑衣组织一直有个传言:薄荷酒出行向来是保时捷356A车接车送,伏特加不仅是琴酒的司机,也是她的。

    等到波本横空出世,薄荷酒的座驾又换成了马自达,总之不需要她自己开车。

    赤井秀一从前听闻时还曾疑心过:有那么娇气?

    “等会儿有车接你吗?”莱伊沉重地说,“没有的话,我开雪佛兰送你回去。”

    身为红安正义分子的一员,他也要为交通安全贡献自己的力量。

    浅早由衣没有坐过雪佛兰,无所谓,她连大哥的保时捷和公安卧底的马自达都体验过了,任雪佛兰风吹雨打漂移压弯都不带怕的。

    能不坐琴酒的车,宫野志保也松了口气。

    “我想给姐姐挑件礼物。”茶发少女说,“要不你们先去餐厅等我?”

    浅早由衣略显犹豫,按组织要求,她不能让雪莉单独行动。

    “我和她一起去吧。”莱伊主动说。

    如果说这句话的是波本,浅早由衣绝不可能同意。

    她会防备每一个接近雪莉的卧底!

    天杀的,酒厂总共才几个高学历人才!雪莉一走,组织的平均学历怎么办?

    浅早·辍学儿童·由衣:靠我支撑吗?我吗?

    靠琴酒?算了吧,她好歹还有张警校毕业证书,大哥有什么?

    大哥只有案底。

    如果是莱伊的话就没问题,他可是背负着威士忌最后的清白的男人,浅早由衣信他。

    “好的,你们去吧。”浅早由衣放心地说。

    餐厅门口只剩下她和宫野明美,两个人自然不可能在门口傻站。

    “之前我和大君经常来这家店。”宫野明美在前面引路,“环境和味道都很不错,我很推荐。”

    “烛光晚餐吗?不错耶。”浅早由衣在小本本上记下。

    她上次和安室透两个人在餐厅吃饭,还是彼此都没有掉马的时期。

    安室透吃到一半被伏特加摇走,浅早由衣刚刚吃完也被伏特加一通电话摇上线。

    伏特加,又名鹊桥。

    在餐厅用餐和在家吃饭的氛围感确实不同,装饰用的绿萝后面传来悠扬的小提琴声,颇有情调的灯光洒在餐桌上,点亮恋人之间的光源。

    “你们约会都是在这么上档次的地方吗?”浅早由衣深深震撼,“吃这么好?”

    宫野明美:“那个,由衣和波本先生不是吗?”

    浅早由衣:不是哇,完全不是哇!

    她的约会场所是案发现场。

    每次都是!

    这就是谈公安卧底的坏处,瞧瞧人家,不谈卧底吃得多好。

    “莱伊真体贴啊。”薄荷酒感叹,“他居然知道女孩子喜欢的约会地点是高级餐厅,而不是开门直通杀人案现场的楼梯间和集杀父、盗画、持枪抢劫于一体的混乱别墅。”

    宫野明美擦汗:这真的是约会吗?

    “但是,”她温柔地说,“由衣其实并不反感吧。”

    “特别的、只属于你们两个人的、无法被复刻的约会也是浪漫的一种。”

    “也不算是约会啦……”浅早由衣小声嘀咕。

    更多是她和安室透的博弈。

    比起以让两个人都享受到为目的的约会,更倾向于“我不爽没关系只要看到你也不爽我就高兴了”的互相伤害。

    好扭曲的关系,正适合她和他。

    宫野明美和浅早由衣完全是不同类型的两个人,可是单论身份立场,她们都是黑方。

    目前正在交往的对象也都是威士忌。

    “我想得到一些参考。”女孩子说,“因为对未来有点迷茫。”

    无论在公安坐大牢等安室透探监,还是在酒厂坐大牢等贝尔摩德探监,哪种未来她都不想接受!

    “多少给我一点慰藉就好。”浅早由衣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明美姐觉得幸福吗?”

    幸福吗……宫野明美眼眸微动。

    有些事薄荷酒是无法理解的,宫野明美听妹妹雪莉说过,对方是在组织里过得如鱼得水的高层。

    薄荷酒不恐惧琴酒,没有和唯一的至亲被迫分开,宫野明美做梦都想离开的组织在她眼里是从小生活到大的家。

    要是说现在被监管的、不能和妹妹团聚的生活是幸福,宫野明美并不认可。

    “很幸福哦。”温婉的长发美人露出笑容。

    “自从和大君相遇,我一直都感到很幸福。”她慢慢地说,整理自己的思绪,“拥有了可以依靠的人,志保在组织里也不再单打独斗。独居的公寓因为他常常过来,也变得没那么冷清。”

    独居,浅早由衣之前也是独居。

    其实蛮自在的,除了冰箱时常空得比她的脸还干净、老鼠能在厨房活活饿死之外,没什么问题。

    只是一个落脚的地方罢了。

    “我知道。”浅早由衣喃喃地说,“就像你早上急着出门,想从冰箱里拿冷藏的饭团对付一口,却看见冰箱上贴着便签写着‘饭团过期,给你丢了。’”

    “在你超级生气超级震怒,撕下便签狠狠揉碎仿佛蹂.躏写便签的某人之时,突然发现便签反面还有字:‘微波炉,叮两分钟再吃——哪怕只差一秒迟到,也要叮够两分钟’。”

    浅早由衣:“两分钟耶,打卡真的来不及,无奈之下我只好把打卡系统黑掉了。”

    警视厅打卡系统自从浅早由衣和安室透同居后坏得十分频繁,几次请人来修修不好。

    某化身修理工的风见姓男子在打卡机前拨通他尊敬的降谷先生的电话,得到的回复是:随她去。

    黑方卧底宁可黑入打卡机也不肯丢掉全勤,这说明什么?说明浅早由衣对警察工作的极大认可,不可以打消人家的上班积极性。

    风见裕也:累了,降谷先生你说什么都对。

    “本来早上就忙,一边守在微波炉旁一边骇入打卡系统更忙了。”黑发绿眸的少女抱怨,“不过咖喱还蛮好吃的。”

    宫野明美含笑看她抱怨,轻声说:“是呀,这就是幸福了。”

    被关心,被爱护,眷念这份温暖。

    浅早由衣看着微笑的长发美人,心想:真好啊。

    她的幸福是有时效性的,埋藏着注定要被点燃的炸弹,而人家的幸福却长长久久。

    “绝美爱情,这才是绝美爱情。”浅早由衣抹泪,“再给我讲讲你从一众行人中挑中莱伊来撞的车祸爱情故事吧。”

    赤井秀一和宫野志保回来的时候,浅早由衣已经被喂了一嘴狗粮,撑得她晚饭只吃了小半碗。

    “看看人家再看看我。”回程路上,她对雪莉长吁短叹,“嫉妒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宫野志保无语:“怎么,比起波本,你更喜欢莱伊吗?”

    “嗯……”浅早由衣想了想,“好思路,我还没把他们放在一起比较过呢。”

    “一个是焦糖巧克力华夫饼,一个是冷白皮针织帽爱好者。”女孩子认真地说,“波本比较能引起我的食欲。”

    她打心底里觉得安室透是焦糖味,舌尖如果舔过他的皮肤,会不会尝到温热的砂糖般的触感呢?

    薄荷酒:“虽然目前我还没有尝过,但我相信自己的刻板印象。”

    “莱伊是白人饭。”她说。

    食欲突然消失.jpg

    “而且莱伊和我撞设定了。”浅早由衣沉痛地说,“都是黑发绿眸白皮,甚至都是长发,我要是和他手签手走在路上,路过的骨科医生非把名片塞进我俩手心里不可。”

    综上,浅早由衣:“我对莱伊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宫野志保愈发不解:“那你嫉妒什么?”

    波本不是很合她口味吗?

    “你不懂。”薄荷酒摆摆手,“有时候,一个致命的缺陷能轻易毁掉一个完美的男人。”

    雪莉懂了:“他不行?”

    浅早由衣:倒也不至于如此致命。

    公安卧底罪大恶极但罪不至此。

    “不要问我,我没试过,我不知道。”浅早由衣否定三连。

    如果哪天波本在组织的名声败坏了,清汤大老爷知道不是她干的。

    “我听说你是贝尔摩德带出来的。”宫野志保穿上她的白大褂,用冷清的表情发出火热的暴言,“还以为你恋爱后进展飞速呢。”

    浅早由衣:“……”

    谁家假戏真做做到最后一步啊!

    她倒也不必为组织牺牲这么大,降谷零再怎么热爱他的公安身份也不必为卧底任务付出这么多吧?

    “我才不要呢。”黑发绿眸的少女耸肩,“你根本不知道和你睡同个枕头的男人背地里有多少张面孔。”

    光是名字就有三个,这种假面男到底谁在谈?

    “是我。”浅早由衣说,“所以我羡慕别人家的绝美爱情,哪里不合理?”

    “合理。”安室透一边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一边附和,“你上个周末和雪莉、莱伊在一起?”

    “是啊,吃了满嘴狗粮。”浅早由衣抱着果盘说,“简直像偶像剧一样,从车祸开始的爱情。”

    安室透:“的确,是只会开泥头车到处创人的你演不了的偶像剧。”

    聊天就聊天,干嘛嘲讽人?浅早由衣从果盘里摸出一颗樱桃砸他。

    金发公安头也不抬地抬手接住,塞进嘴里。

    “真的很浪漫。”浅早由衣把果盘放在盘起的腿上,拿起一只橘子剥皮,“莱伊他居然会说情话——明明长了一张冷酷男人的脸,情话说得那么熟练。”

    “只是经验多而已吧。”电脑屏幕的光投影在安室透脸上,他冷静地说,“说不定是和前女友交往时学会的。”

    “你怎么对人家恶意这么大?”浅早由衣剥下一瓣橘子塞进嘴里,被酸得一激灵。

    “没有。”安室透否认,“只是气场不合。”

    就像一个FBI什么都不干,只站在那里都散发出一种讨人厌的气场。

    “你肯定是嫉妒。”浅早由衣盖棺定论,“嫉妒人家凭实力拥有绝美爱情。”

    “我们现在的关系多么可悲。”她感叹,“两人晚上一起在家,却一个加班一个看猫和老鼠,一个坐在餐桌前一个靠在沙发上,中间的过道仿佛王母娘娘划下的银河。”

    “如果是真正的恋人,你现在的注意力不该在电脑上,而该向我走来,俯身叼走我手上的橘子。”

    安室透:“然后被橘子酸到五官变形?”

    浅早由衣:“咦,为什么你能识破我的阴谋?我藏得明明很好啊。”

    因为如果橘子是甜的,她包一口吃完的,根本不会给他留。安室透还能不了解她?

    “没劲。”浅早由衣把超酸超酸的酸橘子放到一边,“总之据我的观察,宫野明美谈恋爱谈得十分幸福,这都要归功于她没有和至少有三个名字的假面男交往。”

    安室透:“组织里获得代号的高层不都有两个名字吗?”

    “人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浅早由衣反驳,“诸星大,多真的名字啊,不比安室透真?”

    嗡嗡嗡……突如其来的电话声打断了浅早由衣和安室透的辩论,她只好先接电话:“等着,我手里还有论据没放出来呢——喂,大哥,晚上好呀。”

    晚上不好,琴酒的声音冷得像冰渣。

    “你在哪里?”

    “我和波本在公寓里。”浅早由衣回答,“怎么了大哥?”

    “波本,哼,他之前有异动吗?”琴酒的声音因为提到波本威士忌更显冰冷。

    “没有。”浅早由衣看了眼坐在餐桌边的人,安室透挪开电脑,皱眉听她和琴酒通电话。

    “居然还剩一瓶威士忌幸存。”琴酒语带嘲讽,“真难得,我以为三瓶威士忌全军覆没了。”

    浅早由衣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等等,大哥你的意思是?”

    “黑麦威士忌是FBI卧底。”

    琴酒咬牙切齿地说:“诸星大是假名,他本名赤井秀一。”

    天塌了。

    浅早由衣的天塌了。

    FBI……卧底……狙.击.手……原来如此,莱伊就是华盛顿那晚追杀她的FBI搜查官!

    一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浅早由衣上个周末对莱伊和宫野明美绝美爱情发出的所有感叹都如回旋镖狠狠扎回她身上。

    扎得她遍体鳞伤,怀疑人生。

    原来至少有三个名字的假面男真的不是她一个人在谈!

    第53章 卧底的第五十三天

    人与人之间信任雪崩的那一天,每瓶威士忌都不无辜。——薄荷酒

    “莱伊,怎会如此!”浅早由衣猛拍大腿,“亏我一直把他当成威士忌最后的清流,完了,全完了啊。”

    威士忌含水量竟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百。

    浅早由衣:这不完全就是水吗!

    “你们这群水货……欺诈消费者……绝不原谅……”薄荷酒倒地咽气。

    安室透哪怕听不见电话对面的琴酒说了什么,光看挂断电话后浅早由衣的反应便猜到了三分。

    莱伊,没想到你小子浓眉大眼的,居然也是卧底。

    安室透:“他是哪家派来的?”

    浅早由衣:“FBI.”

    公安卧底和酒厂卧底同时陷入难言的沉默。

    安室透:“FBI啊……”

    浅早由衣:“是FBI呢。”

    安室透:“华盛顿那晚,驾着狙.击.枪追杀我们的FBI搜查官难道是……”

    浅早由衣闭了闭眼,点头。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FBI卧底作甚要为难公安卧底和酒厂卧底,天下卧底本一家!

    太幽默了,华盛顿那晚实在太黑色幽默了。

    三个卧底一台戏.jpg

    “FBI策划了一起抓捕琴酒行动,但他们的接头人员被伪装后的朗姆看穿,从而导致黑麦威士忌的暴露。”浅早由衣简单解释。

    卧底身份的暴露只在一瞬之间,往往并不因为卧底本身的疏忽,而是他人露出了破绽。

    苏格兰威士忌和薄荷酒都是这样暴露的,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你和我在一起,琴酒暂时没有怀疑你的身份。”浅早由衣沉痛地说,“一想到大哥和过去的我一样把最后一瓶威士忌当成威士忌谱系里最后的清流,我的良心好痛啊。”

    所有人都觉得三瓶威士忌里出了两狼,至少有一瓶该是清白的。

    “天杀的,三瓶假酒!还是同期!那位先生知道他手下的HR一口气招了三个卧底进来吗?”

    太猖狂了,你们红方真的太猖狂了,卧底占领酒厂假酒驱逐真酒指日可待。

    安室透也没想到,威士忌决赛缩圈,成功吃鸡的竟是他自己。

    黑麦威士忌的叛逃在组织刮起一阵旋风,尚未暴露的卧底同行人人自危,浅早由衣也忙碌起来。

    “你去调查宫野明美和雪莉。”琴酒冷硬地说,“看她们和FBI有没有瓜葛。”

    “了解。”薄荷酒领命。

    宫野姐妹不住在一起,浅早由衣先去了宫野明美的公寓。

    “叩叩。”

    公寓外传来敲门声,呆坐在沙发上心神不宁地宫野明美匆匆站起,透过猫眼向外张望。

    来人不是琴酒也不是伏特加,而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薄荷酒,宫野明美悄悄松了口气。

    “请进。”她把门打开,“由衣是有什么事吗?”

    “叫我薄荷酒。”黑发绿眸的少女站在门口,“我为黑麦威士忌叛逃一事而来。”

    宫野明美扶在门把手上的手骤然握紧,指尖陷入肉里。

    “叛逃?”她惊慌地说,“你是说大君吗?怎么会……”

    “能先让我进门吗?”浅早由衣问。

    宫野明美如梦初醒,慌忙侧身:“请进,我给你拿拖鞋。”

    长发女人蹲下身,浅早由衣扫过鞋架,除去女士拖鞋外明显有一双大码的男士拖鞋。

    “莱伊曾在这里过夜?”薄荷酒问。

    “他偶尔会来。”宫野明美把头发挽在耳后,她的肢体语言告诉浅早由衣:她很紧张。

    交往已久的男友突然被组织高层上门通知其已叛逃,紧张和惊慌是正常反应。

    “那要先检查他有没有在公寓里留下监听监控装置。”浅早由衣语气缓和地说,“放心,我是专业的。”

    宫野明美这才看见薄荷酒背了包来,黑色双肩包被她单肩跨在背后。

    薄荷酒是情报工作者,同时精通黑客技术,宫野明美想起妹妹分享的情报。

    曾和她坐在同一个餐桌上语气可爱又亲切的女孩子只是薄荷酒表现出来的一面罢了。

    黑发少女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宫野明美明明是公寓的主人,却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我帮你削个苹果好吗?”宫野明美温柔地说,“冰箱里也有饮料,想喝什么?”

    “不用了。”浅早由衣专注地盯着电脑,一行行代码映在她浅绿色的眼睛中,“我有带食水。”

    放在她脚边的双肩包敞开,露出未开封的矿泉水和巧克力。

    宫野明美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薄荷酒不信任她,她拒绝将宫野明美拿来的食物送进口中。

    这是很糟糕的信号。

    “没有呢。”浅早由衣停下敲击代码的手。

    她单手托腮,“真少见,一般来说卧底不会放过安装监听器的机会。”

    安室透搬进她公寓的第一件事便是全屋检查有无监听监控设备,他不在公寓加装监听器监视器纯粹是因为知道浅早由衣的本领。

    倘若她对黑客技术一窍不通,公安卧底的监听器能贴到她床头柜里:谁说梦话不是情报的一种?

    “难道是因为在FBI眼里,没有监视你的必要吗?”浅早由衣摸摸下巴,“毕竟是没有代号的底层成员……但窃听器又不贵,FBI经费到底有多紧张啊?”

    公安卧底马自达天天坏天天修经费也蛮充足的。

    “FBI?”宫野明美抓到插话的机会,“你说大君叛逃了……他是FBI派来的卧底?!”

    FBI计划抓捕琴酒的行动是机密中的机密,朗姆伪装后出现在接头现场更是无人知晓的秘密。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只有深受组织信重的情报人员,宫野明美不知道是正常的。

    “没错。”浅早由衣点头,“诸星大也不是他的真名,他本名赤井秀一。”

    宫野明美露出天塌了的表情。

    和浅早由衣昨晚接到琴酒电话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她本来就很同情宫野明美的心愈发怜悯。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浅早由衣握住宫野明美的手,她的手冰冰凉透心凉。

    “被卧底渣男骗身骗心最后他拍拍屁股潇洒叛逃留你在组织受苦受难,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他甚至连真名都不告诉你!”浅早由衣义愤填膺,“红方卧底都是这个德行,超爱用假名,一点都不真诚。”

    骂的就是你,降谷零!

    “渣男,天大的渣男!”浅早由衣深深共情了,“他卧底身份暴露大不了叛逃,何曾想过被他留在组织里的女友要遭受怎样的磨难?”

    幸好来的是她,假如是琴酒,宫野明美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赤井秀一的情话说得可真好听啊,一朝出事还不是抛弃女友逃之夭夭,一点担当都没有。

    “你知道他是怎么暴露的吗?”浅早由衣告诉宫野明美,“FBI策划了一起抓捕琴酒的秘密行动。”

    “单是听到行动的目的你就该知道暴露的风险有多大,莱伊真的一点都没有为你打算。”薄荷酒拍拍宫野明美的手背,“他行动前夜有没有联系你?”

    黑发绿眸的少女亲密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掌心柔软温暖,看过来的眼眸中满是关切。

    和志保说的一样,薄荷酒是黑衣组织中少有的讲人情味的人。

    她不像琴酒一样冷酷,不像伏特加一样愚忠,也不像贝尔摩德一样高傲,让人觉得亲切,不自觉放松下来。

    薄荷酒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她是真的关心宫野明美。

    也是真的在审视她和FBI卧底有无瓜葛。

    宫野明美手指微颤。

    莱伊在行动的前一天晚上找过她。

    他坦诚了他的FBI身份。

    “只要你想,我愿意带你离开组织。”他一字一顿地说。

    啊……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宫野明美神情恍惚地想。

    她知道的。

    她知道他是卧底。

    宫野明美一直藏在优秀过人的妹妹的阴影中,许多人忽视了,她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怎么会没有察觉到呢,在日常的蛛丝马迹中……她早就有所预感。

    只是不说破罢了。

    不说破就能维持现在的生活,不去想前方深渊般恐怖的未来。

    “我不能和你走。”宫野明美低声说,“志保还在组织的控制之下。”

    她绝不可以抛下妹妹。

    雪莉引荐了黑麦威士忌,因为姐姐的缘故。莱伊叛逃,最受牵连的是雪莉。

    宫野明美怎么能让妹妹一个人面对组织的惩罚?

    好在雪莉拥有极高的价值,黑衣组织舍不得她聪明的大脑,琴酒权衡之后将宫野姐妹交给薄荷酒处理。

    只要薄荷酒认为宫野姐妹与FBI并无瓜葛,这一关就算过去了。

    志保很容易过关,宫野明美在心里盘算:雪莉是真的不知道莱伊是FBI卧底,她常年呆在实验室,二十四小时处在被监控的环境中,嫌疑约等于零。

    薄荷酒只要调出监控看一看便能解除对雪莉的怀疑,宫野明美稍稍安心。

    过不了关的人是她。

    明明察觉到了莱伊FBI的身份却知情不报,在酒厂可是死罪。

    “他没有联系过我。”宫野明美垂下眼帘,“大君工作很忙,我不好打扰他的任务。”

    “明明是男友,却没有让他报备行程的要求吗?”浅早由衣瘪嘴,“波本可是一天到晚都要问。”

    去哪里,做什么,见什么人——只要不在他的眼皮底下,他都要问个明白。

    如果能用恋人的占有欲美化就好了,可惜只是对黑方卧底的不信任罢了。

    宫野明美摇摇头:“都是组织的机密,我不该问。”

    她倒是挺自觉的,浅早由衣想,基层人员确实不该打听高层的事。

    “可你们是恋人呀。”薄荷酒不解,“想知道对方在忙什么、为什么几天见不到人、又在为什么破烂事放你鸽子是人之常情。”

    红方对保密要求很高,家属不能打探机密是公共常识,但她们可是黑方耶。

    不守规则才是常态,混乱邪恶人堂堂登场!

    “换我我肯定要打听。”浅早由衣琢磨,“反正都是组织的人,只要保密不被外人知道就好。”

    除非宫野明美知道,打探莱伊的秘密会给她带来致命的危险。

    欸?

    浅早由衣抬眸看向温婉的长发美人。

    她之前老拿宫野明美对比自己,一大半是玩笑话,浅早由衣知道宫野明美和她处境不同。

    ——真的不同吗?

    薄荷酒清澈的浅绿色眼眸蒙上一层令人看不透的迷雾,宫野明美在她的目光下寒毛耸立,后背应激性地冒出鸡皮疙瘩。

    轻柔的手捧住她的面颊,和她肩靠着肩贴坐在一起的女孩子凑近,额头贴住宫野明美的额头。

    距离极尽,黑发少女漂亮的面容在她瞳孔中放大,浅浅的薄荷香味侵入宫野明美的呼吸,将空气挤压出她的肺泡。

    “我真的好同情明美姐。”薄荷酒轻柔地说,声音仿佛黏稠的蜜糖,“你知道吗?琴酒生了大气,他曾经那么看好莱伊,却被FBI耍了一通。”

    “现在人人都不敢触琴酒的霉头,他的怒气无处发泄,找不到罪魁祸首,只能找把卧底带进组织的人算账。”

    “明美姐,你觉得琴酒会相信你对莱伊的身份一无所知吗?”

    贴着宫野明美喁喁私语的女孩子悄声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将功折罪的机会。如果能拿出FBI的情报,多少可以获得一些宽恕。”

    “明美姐和莱伊交往了这么久,一定知道些什么吧?”薄荷酒一脸担忧地说,“如果能拿出有价值的情报就好了,我也好替你说情。”

    宫野明美下意识顺着她给出的方向思考。

    有价值的情报?FBI卧底非常谨慎,能察觉到他的卧底身份全靠宫野明美足够聪慧,她上哪儿得到更有价值的情报?

    糟透了。

    浅早由衣心想。

    宫野明美在思考——她不该思考的。

    如果真的对恋人的卧底身份无知无觉,她的第一反应应该是遗憾。

    遗憾自己的不知情,遗憾自己没办法提供更多情报,而不是努力思考,思考莱伊还露出了哪些马脚。

    ——宫野明美对莱伊的卧底身份有所察觉,并且知情不报,帮助其隐瞒组织。

    薄荷酒的调查已经有了结果,紧接着该通知琴酒。

    多么天真的女人,浅早由衣想,宫野明美也算在组织的监视下生活了许多年,怎么还对组织的残忍抱有天真的幻想?

    会死的啊。

    包庇卧底是重罪,绝无可能被宽恕的罪孽,宫野明美甚至没能学会隐藏好自己。

    在干掉脑袋的事之前至少先磨练好演技吧,像她一样。

    “唉,仿佛看见了明天的我。”

    浅早由衣松开手,和宫野明美拉开距离。

    可不是吗,都是在组织大张旗鼓官宣恋情,都是知道男朋友背地里有第二幅面孔,都在冒着被琴酒一枪崩掉的风险帮其隐瞒。

    “图什么呢?”她说。

    她好像在问宫野明美,又好像问自己。

    浅早由衣站起身,收拾她的电脑和背包。

    “结束了吗?”宫野明美不知所措地站起来,“那个,结果……”

    她有过关吗?她的下场是什么?会不会连累志保?

    宫野明美的忐忑不安写在脸上。

    “都是莱伊的错。”浅早由衣口吻轻松地说。

    “他可是能获得琴酒认可的人,把一个基层成员骗得团团转还不简单?大哥会理解的。”

    琴酒从未把宫野明美放在眼里,听见浅早由衣的汇报,只觉得早有预料。

    “没用的家伙。”银发男人冷漠地说,“雪莉呢?”

    “雪莉除了上周末和我一起出门遇见过莱伊之外,一直呆在实验室。”浅早由衣把监控转发给琴酒,“她的电话监听记录我也整理好了,没有异样。”

    琴酒:“她遇见莱伊那天一直在你眼皮底下?”

    “对。”浅早由衣说,“一直在我眼皮底下。”

    她挂断电话,看向面前穿白大褂的茶发少女。

    宫野志保咬住嘴唇:“你没告诉琴酒,我在莱伊陪同下给姐姐买礼物的事。”

    “那不重要。”浅早由衣摇头,“我事后看了监控。”

    她办正事从不疏忽,这一小段视频也被发给了琴酒,附上唇语翻译的字幕。

    薄荷酒很负责,她没有辜负琴酒对她的信任,连些微的细节都汇报上去。

    雪莉本该感到安心。

    她是真的对莱伊叛逃毫不知情,纯粹被卧底渣男害了。

    按理说,薄荷酒越负责她越没有嫌疑。

    一点都不徇私啊,雪莉想。

    她和薄荷酒是勉强能算朋友的关系,薄荷酒帮她转寄姐姐的点心、借外出机会让她们姐妹团聚、和她分享恋爱烦恼——都是朋友才会做的事。

    即便如此,外出期间雪莉也不能离开薄荷酒的视线,她允许莱伊陪着雪莉挑选礼物,却会在事后检查监控。

    不愧是能得到琴酒信任的人,对组织忠心耿耿。

    那……姐姐呢?

    姐姐能过关吗?

    “明美姐吗?”浅早由衣想了想,“我检查完她的公寓有没有被邪恶FBI监听之后安慰了她好久。”

    “好惨喏,被骗身骗心还要给卧底渣男做便当做点心。”黑发少女唏嘘。

    她虽然也被卧底渣男套牢,至少每天回家有热菜热饭吃。

    浅早由衣特别诚恳地和宫野明美分享她的经验:“下回找渣男,记得找个会做饭的。”

    雪莉震惊,雪莉无语:“你都教了我姐姐什么?”

    浅早由衣: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

    “总之我和姐姐都没问题是吧?”宫野志保揉揉太阳穴,松了口气。

    太好了。

    浅早由衣没有接话,只在雪莉邀请她一起去基地食堂吃晚饭的时候表示拒绝。

    “不了,我家那位给我设了门禁,必须回家吃晚饭。”她摆摆手,“下次再来找你玩。”

    门禁是真的,基地食堂的饭不好吃也是真的,但浅早由衣拒绝的真正原因是她要赶去警视厅加班。

    为了调查宫野姐妹,她请了大半个白天的假,晚上要加班补回来。

    “浅早,你回来的正好。”目暮警官招呼她,“快和我出外勤。”

    真正的社畜习惯连轴转的人生,浅早由衣套上警服外套,跟着目暮警官坐上闪烁红蓝色灯光的警车。

    今天的米花町依然是核平的米花町,浅早由衣忙得晕头转向,终于在凌晨两点半结束加班,回家。

    警视厅的加班反倒不累,比起在组织里勾心斗角,在犯罪现场听侦探推理像听有声侦探小说一样。

    浅早由衣口袋里揣了一把瓜子,躲在目暮警官伟岸的身躯后津津有味地边听边嗑。

    她在酒厂紧绷了一天的大脑渐渐放松,即使凌晨三点左右才到家也神采奕奕。

    “我回来啦。”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浅早由衣只是习惯性说了一句,她不觉得家里有人。

    坐在客厅沙发上擦枪的波本抬眸:“你回来了。”

    浅早由衣换鞋的动作一顿,她扫了眼金发男人略显低沉的气场:“刚结束组织的任务?”

    安室透嗯了一声。

    他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浅早由衣站在玄关的暖光中,暖黄的灯光洒在她的警察制服上。

    安室透突然觉得很讽刺。

    真正的罪犯在干警察的工作,警察却在执行犯罪的任务,袖口溅上星星点点的血渍。

    “你看起来很累。”浅早由衣说。

    她走过玄关,打开客厅的落地灯,温暖的光茫如细雪飘落,柔和不刺眼。

    安室透把擦干净的枪丢在茶几上,他难掩疲态。

    莱伊叛逃,组织又开始新一轮对卧底的清查,波本的压力可想而知。

    浅早由衣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

    “要给你一个拥抱吗?”她问。

    “这算什么?”安室透微嘲,“你对我的怜悯?”

    他不需要黑方卧底的可怜。

    “怎么会,只是我也累了。”浅早由衣轻轻地说。

    她从宫野明美的公寓离开后精神便一直紧绷着。

    浅早由衣为宫野明美在琴酒面前说了谎,不是因为她们之间拥有值得薄荷酒徇私的交情。

    她只是想到了自己,和宫野明美处境相同的自己。

    “不想要就拒绝我。”

    浅早由衣在沙发上坐下,向他倾身。

    女孩子的手臂越过金发公安的腰,在他后背交握。

    安室透手指微动,静静垂落在沙发上。

    说来讽刺,虽然立场不同,但苏格兰脱离组织后,安室透唯一能稍稍放下心的地方只有浅早由衣身边。

    狭小的避风港,只容得下仅此一回的动摇。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二次拥抱。

    和在华盛顿的安全屋时一样,两个人短暂地放下一切,疲惫地依偎在一起。

    柔软的金发擦过她颈侧,浅早由衣垂下眼帘,感受掌心下温热匀称的骨骼。

    她想,这或许就是宫野明美早已察觉莱伊FBI的身份却佯装不知的原因。

    只因对这份温暖仍抱有留恋之心。

    第54章 卧底的第五十四天

    夜晚的动摇在朝阳升起的时刻化为消融的泡沫,第二天清晨各自去工作的两人默契地没有提起昨晚越界的拥抱。

    拥抱是两颗心贴近的过程,对于黑方卧底和红方卧底来说未免太过奢侈。

    “小由衣今天精神很好呢。”萩原研二溜达到搜查一课串门,“听说你昨晚加班到凌晨两点半才回家,怎么做到第二天容光焕发来上班的?教教我。”

    “容光焕发?我吗?”浅早由衣指指自己,“我昨晚四点多入睡,早上七点不到被闹钟叫醒。”

    萩原研二实话实说:“可你看起来真的精神很好。”

    浅早由衣:不要把我说得像吸人阳气的妖怪一样。

    她可是真酒,从小在阴气森森的黑暗环境中长大,对阳光过敏。

    虽然昨天是吸到了猫没错……

    柔顺的金发散发阳光的气息,安静地贴在她颈侧,淡淡的硝烟与血的气味是浅早由衣最熟悉的味道,仿佛能嗅到皮肤下温暖的血肉芳香。

    好安心,想就这样睡过去。

    萩原研二说她容光焕发,大概是深度睡眠的功劳。

    “走了萩,出外勤。”松田阵平到搜查一课来抓人,“快到节假日了,罪犯满大街乱窜。”

    “节假日我们能放假吗?”萩原研二面露期盼,“听隔壁交通科的女警说有一座新开的游乐园绝赞大人气开业中,真想去看看。”

    松田阵平:“这里是东京,建议你死了放假的心。”

    “想去游乐园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浅早由衣经验丰富地说,“等园区里发生情杀案,借着出警的机会就能去看看了,工作娱乐两不误。”

    萩原研二一脸受不了的表情:“你们两个啊,游乐园可是世界上最快乐最浪漫的约会圣地,怎么可以拿情杀案和炸弹作为它的关联词!”

    浅早由衣:你要是知道琴酒会选游乐园当交易的接头地点就不会这样想了。

    人多且嘈杂,正是密谋邪恶犯罪的绝佳场地。

    萩原研二:“不是吧,小由衣,你没有和人正儿八经在游乐园约过会吗?”

    浅早由衣诚实地摇摇头。

    “游乐园很危险的。”她衷心告诫她的同届生,“比如安装在摩天轮车厢中的炸弹,在摩天轮升到顶点的时候突然爆炸,让你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松田阵平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

    “比如云霄飞车,冲过黑暗的隧道时,巨大的冲击力配上一根珍珠项链能瞬间割断人的头颅。”

    某工藤姓侦探狠狠打了个喷嚏。

    “比如鬼屋,满地的鲜血谁能分清真假?加入色素的玉米淀粉与人割喉后气管中流出的血混杂在一起,尸体被塞入文件柜,打开柜子的人却只当作是鬼屋道具。”

    “比如跳楼机,下坠瞬间被人为割断的安全绑带,又或者是机器故障的大摆锤——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游乐园设施真的是娱乐项目吗?它们最初最原始的形态或许是刑具。”

    “花钱买门票和约会对象一起上刑。”浅早由衣难以置信,“你是受虐狂吗?”

    萩原研二:“……”

    浪漫细胞被杀死了.jpg

    “不知道谁有幸和你一起去游乐园约会。”萩原研二拍拍浅早由衣的肩膀,“请务必把这套黑暗乐园理论传授给他听。”

    浅早由衣撇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怎么可能和人在游乐园约会?”

    周日,传言中新开的大人气游乐园门口,浅早由衣沉默地盯着手里的两张门票。

    “我仔细想过了,如果是和你一起,上刑也不是不行。”她下定决心。

    “只要你死在我前面,宾加。”

    梳玉米辫的男人摘下时尚墨镜,极其不友好地和薄荷酒目光互瞪。

    萩原研二言出法随,节假日浅早由衣果真得到了假期,果真要和男人在新开的大人气游乐园约会。

    只是假期不是酒厂的假期,和她约会的男人也不是让人期待的那人。

    “虽然!我的确认为在游乐园约会等于上刑!但是!也不能真的让我来上刑!”

    浅早由衣在黑色保时捷前大吵大闹:“大哥,我不要宾加!我要你都不要宾加!”

    琴酒隐忍地点烟:“这是朗姆的安排。”

    薄荷酒:“我就知道,除了老毕登之外谁会把宾加安插到我们琴酒派系的任务中?嫡庶尊卑有别,嫡薄荷酒要发配庶宾加,谁支持谁反对?”

    伏特加:“我支持!”

    宾加:“好啊薄荷酒,你居然敢辱骂二把手,小心我告诉朗姆。”

    薄荷酒:“你告啊,我听库拉索说朗姆的速效救心丸吃完了还没补货,他现在根本不敢接我电话。”

    琴酒:“都闭嘴!”

    琴酒原本有一头美丽的金发,现在却变成了银发,他一夜白头的秘密只有薄荷酒知道。

    “任务就是任务,容不得你们讨价还价。”银发的Top Killer冷酷地对浅早由衣说,“去买票,两张。”

    浅早由衣:“哦……亲子票行吗?”

    琴酒:只要你能让宾加当儿子。

    “由薄荷酒制定计划,你来执行。”琴酒警告宾加,“不准质疑她。”

    “切。”宾加不屑地说,没有反驳。

    薄荷酒的本事无需怀疑,毕竟是让朗姆不惜批发速效救心丸也要接她电话的恐怖女人。

    由朗姆操刀的临时组合薄荷酒&宾加,互相仇视地走进游乐园大门。

    任务目标:陪同妻儿在游乐园共度亲子时光的一位议员。

    刺杀,暗杀,意外事故,当场击杀,手段不拘,只要人死。

    是谁在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加班?

    浅早由衣:原来是我。

    她坐在露天咖啡厅,一边用薯角蘸冰淇淋吃,一边在笔记本上敲敲打打。

    “与其坐在这里无所事事等我的劳动成果,不如去码头整点薯条。”薄荷酒用脚踢宾加的靴子。

    “我可不是波本和琴酒,对你纵容得不成样子。”宾加冷笑,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浅早由衣咬断薯角仿佛咬断宾加狗头:“你以为我很想和你搭档吗?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的家伙。”

    宾加:“我哪里没有职业道德?我执行任务一向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宾加一生唯恨琴酒,他做梦都想取代琴酒的大哥之位。

    为此他学习琴酒的酒厂牛马精神,不是在做任务就是在做任务的路上,只等年末满怀期待地比较他和琴酒的业绩。

    一比较,宾加天塌了。

    他明明那么努力!他一天都没有休息,从未请过年假,为什么业绩还是比不过琴酒?!

    浅早由衣:开玩笑,你以为琴酒是什么人?

    酒厂真正的劳模,出勤率百分之一百,没有他的剧场版都不好意思说是主线剧场版。

    琴酒可是半夜睡觉睡到一半都会猛然坐起质问自己的狠人:吾日三省吾身,查卧底否?抓卧底否?杀卧底否?

    薄荷酒:全体起立诗朗诵《琴酒为什么是神》。

    “你的职业道德在哪里?”浅早由衣指指点点,“我打着灯笼扛着聚光灯都找不到。”

    “我问你,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宾加:“一起执行刺杀任务的临时搭挡,任务结束立马拆伙,老死不相往来。”

    “没错,啊呸,不对。”浅早由衣换了个问法,“我指的是,在议员眼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宾加:取他狗命的关系。

    他毕竟比伏特加聪明,脑子稍一转便明白了薄荷酒的意思:“不能让议员起疑心,我们最好伪装成来游乐园玩耍的普通游客。”

    年轻男女一起逛游乐园,能是什么关系?

    浅早由衣:“如果你不介意把自己的腿砍断,化身小孩模样,我也可以和你是母子。”

    无痛当妈,她超不介意的。

    她:不想砍腿,吃有几率暴毙而亡的APTX4869也行。

    酒厂科学,助力多样化母子关系。

    宾加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情侣和母子他都不想接受,话说为什么不能是父女?

    浅早由衣:“你能生出我这么漂亮的女儿?”

    她大为惊讶:“天哪,我的母亲哪怕是贝尔摩德级别的大美女也救不了你的基因哇。”

    兄妹和姐弟同理,他们不是一套基因谱系。

    “母子很好解释。”浅早由衣若无其事,“就当我瞎了眼。”

    宾加忍无可忍,论嘴皮子的功夫他的战斗力约等于0.1薄荷酒,他只能另辟蹊径攻击浅早由衣最薄弱的地方。

    “你不是和波本在交往吗?”宾加嘲讽,“哦,原来他是你瞎了眼的结果。”

    浅早由衣不知道宾加有没有发现,他亲自给波本抬了辈分……

    黑发绿眸的少女目移:某种意义上,你说的没错。

    “不要谈论和任务无关的话题。”浅早由衣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把屏幕反过来展示给宾加,“有疑问吗?”

    宾加一行行浏览过她给出的作战方案,在心中反复评估挑错。

    “没问题。”他不情不愿地点头,“我会执行。”

    “行,你去吧。”浅早由衣靠在椅子上用薯角刮杯壁上的冰淇淋吃,“毕竟我们是任务结束立马拆伙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你不必去码头帮我整点薯条,我也不必陪同你干活。”

    议员身边必定有公安保护,像宾加这种把头发梳成潮人模样的单身男子最容易被公安关注。

    没有游客身份掩护,他分分钟被关进大牢。

    宾加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他告诫自己:要忍耐!

    想把琴酒拉下马就要习惯琴酒的生活,琴酒能十年如一日抑制对薄荷酒的杀意,他也行。

    宾加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片刻之后,他端着满满一纸袋薯条回来。

    “真贴心。”浅早由衣夸他,“抱着纸袋吃薯条就没有手牵你了,特别好。”

    不然还要找前台要一次性手套,怪麻烦的。

    浅早由衣在园区商店买了个有着大大垂耳朵的狗狗帽戴在头上,抱起的薯条纸袋遮住她小半张脸。

    宾加则用园区买的太阳花墨镜代替时尚墨镜,背上挎着浅早由衣装电脑的单肩包。

    两人虽然隔着沙包大的拳头大小的距离,但单看背影与游乐园的普通情侣无异,用狙.击镜逐一排查议员身边游客的公安狙.击.手移开视角。

    排查是一项高度集中注意力的紧张工作,狙.击.手每过两小时换一次班。

    “辛苦了。”前来换班的诸伏景光接过狙.击.枪,“有无可疑人员?”

    “没有。”同事摇头,“都是趁周末来游乐园约会的情侣。”

    情侣啊,诸伏景光边架起狙.击.枪边想到他的两个朋友。

    不知道zero和由衣进展如何?

    黑麦威士忌叛逃一事在公安也引起了极大的震动,槽点极多,诸伏景光叛逃了都知道酒厂最近流行语是“你们威士忌家怎么净出叛徒?”“姓威士忌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作为最后一瓶在酒厂幸存的威士忌,波本的压力可想而知。

    “幸好由衣还在他身边。”诸伏景光默默地想。

    即使立场不同,也在身边支撑着他。诸伏景光是真的希望两个朋友能获得幸福。

    由衣和zero的关系有没有缓和一些呢?至少最近这两人没再凌晨三点把他喊出来喝闷酒,关系应该大有进展吧?

    诸伏景光自信满满地看向狙.击.镜。

    他:“……”

    等会儿,诸伏景光放下枪,揉了揉眼睛,再度把眼睛凑近狙.击.镜。

    完了,诸伏景光冷静地想,我瞎了。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一个背影酷似浅早由衣的女生和他不认识的男人肩并肩走在一起逛游乐园约会呢!

    是谁拆了他的CP!

    “不确定,我再看看。”诸伏景光自我安慰,“说不定是我看错了呢。”

    狙.击.镜中,黑发少女的小半张脸藏在纸袋后,直到她吃呀吃,吃完一纸袋的薯条,拎着袋子向下倒了倒。

    “没有了。”女孩子鼓起脸,脚尖踢了踢旁边男人的靴子,“再给我买,我要吃爆米花。”

    “真麻烦。”梳玉米辫的男人抱怨,走向爆米花机。

    能辨认唇语的诸伏景光:“……”

    他再也不能欺骗他的眼睛。

    虽然这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不是很好,毕竟浅早由衣指使降谷零帮她干活的时候一向是戳他的腰,不会用上踢的动作。

    但踢也可以代表这两个人并不生疏,因为关系特别熟所以不需要客气。

    陌生男人脸上写满隐忍和不耐烦,但他付钱的动作却很诚实。

    一个男人爱不爱你,不要看他说什么,要看他的钱花在哪里。

    被情感节目洗脑的诸伏景光呐喊脸:这不是更不妙了吗!

    到底是谁趁zero不在偷家,当他世界第一贴心助攻诸伏卿是死人吗?

    “我必须要联系zero。”诸伏景光自言自语,“我已经没有办法独自处理这件事了。”

    他不想再凌晨三点困得鬼迷日眼的时候被兄弟拖出门喝酒!

    诸伏景光一个电话告到中央,感谢现代科技,他迅速上达天听。

    “焦糖巧克力味的爆米花赛高。”浅早由衣开心嚼嚼,“反对者统统拖下去弃市。”

    “甜腻。”宾加一脸嫌弃,“受不了,小孩子口味。”

    “你成熟,你厉害。”浅早由衣瞥他一眼,“都安排好了?”

    “我办事不用你操心。”宾加打了个响指,“只等时间到。”

    OK,浅早由衣有点发愁:“中间这么长时间,怎么打发呢?”

    他们必然要在游乐园待到刺杀成功,可距离作战开始还有好几个小时。

    她和宾加属于一分钟都不想多呆的关系。

    要不找个餐厅各自加各自的班?

    “你手机响了。”宾加说。

    浅早由衣低头掏口袋:“谁啊,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来自联系人“安室透”的视频邀请,请问是否接通?】

    浅早由衣眨眨眼。

    不是一般都打电话吗,为什么突然打视频?

    她接通视频。

    金发男人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波本微笑:“中午好,由衣。”

    “查岗,摄像头往向两边移,让我看看你和谁在一起。”

    浅早由衣:等一下,他的语气为什么像捉奸的男友?

    不对,他就是捉奸的男友,他有名份的!

    “没有谁,真的。”薄荷酒汗流浃背,“你看我左边右边全是空气,根本没有人。”

    宾加:这么大个我站在这里……

    薄荷酒:闭嘴!你只是空气!

    “空气啊。”波本慢慢地说,“没想到宾加在你心里居然有肩比氧气的地位,人离开氧气可无法存活。”

    浅早由衣:“不要偷换概念,空气中只有21%的氧气,他是剩余的79%。”

    宾加受不了了:“我不是你们play的一环。”

    波本:“我没有和你讲话。”

    薄荷酒:“0人在意你是不是。”

    “只是组织的任务而已。”浅早由衣决不背锅,“都是朗姆的错,朗姆是邪恶的混乱杂食人。”

    “任务要求你和宾加约会?”波本反问,他瞥了眼女孩子头顶可爱的毛茸茸小狗帽,“我们都没有一起来过游乐园。”

    假情侣有什么约会的必要?浅早由衣暗自吐槽。

    而且游乐园一点都不好玩,要不是组织要求她才不来上刑。

    “对啊,就是任务要求。”浅早由衣直白地说,“等任务结束我就和宾加说拜拜,你能不能别乱吃飞醋?”

    她努力在话语中暗示公安卧底:擅自插手我的任务你不怕身份暴露吗?

    快点说两句情话然后挂断视频,哪怕想要补偿也等回家再说。

    “不能。”波本的声音被拉远了些,镜头晃动照出马自达的车顶,“我无法忍受女朋友和别的男人约会,哪怕是逢场作戏。”

    “是在新开的游乐园吗?我二十分钟后到。”

    浅早由衣千言万语被挂断的视频堵回去。

    到底谁和谁是逢场作戏啊?这个颠倒黑白的家伙!

    “没想到你被波本管得这么严。”宾加大肆嘲讽,“组织里的恋爱脑浓度是不是太高了?”

    浅早由衣岂能让宾加看她的笑话:“老实交代,你,琴酒深柜,是不是想和大哥一起逛游乐园?”

    “可惜啊可惜,琴酒只会和伏特加一起坐云霄飞车,即使你排着队举着爱的号码牌大哥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宾加像吃了苍蝇一样,差点没吐出来。

    污蔑!这是对琴酒全否定bot恶毒的污蔑!

    宾加难得对顶头上司朗姆产生负面情绪:他和波本都是朗姆的下属,让波本和薄荷酒搭档不是很好吗?

    如果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是搞情报的,刺杀任务需要执行者,让他和波本搭档也行啊。

    宾加想象了一番:他和波本并肩走在周围全是小情侣的游乐园里,波本绝不允许路过的无知群众误会他俩的关系,于是他掏出手机,全程和薄荷酒视频。

    波本和薄荷酒在视频里你侬我侬,而他,伟大的宾加大人,仿佛恋爱脑旁边的孤寡青蛙挂件。

    路过的小孩子拉着父母的衣角天真地问:爸爸妈妈,这个叔叔是帅气哥哥的僚机吗?

    宾加:叔……叔叔……

    可恶的小屁孩,他皮肤保养得那么好!

    “他在想什么?”波本问。

    “年龄焦虑吧。”薄荷酒回答。

    宾加回过神来,金发黑皮的男人简单和他打了声招呼,自然而然地牵起女孩子的手。

    “路上有一点堵车。”他说,“让你久等了。”

    并不想等来他的浅早由衣悄悄掐波本虎口,被他收拢手指捉在掌心。

    “帽子都歪了。”波本帮她理了理毛茸茸的小狗帽,指尖梳理揉乱的碎发,拨开黑发少女眼睫上的发梢。

    小狗帽有两只耷拉的下垂耳朵,他好奇地碰了碰。

    “后面有个开关。”浅早由衣比划,“打开之后耳朵会动。”

    开关的位置有些难找,波本凑近了些,目光专注地寻觅。

    两只手不是一下就能找到吗?你们小情侣不牵手难道会死?宾加简直没眼看。

    薄荷酒,你刚刚怼天怼地怼我的刻薄气势去了哪里?

    怎么在波本面前就肯乖乖让他玩小狗耳朵?

    这里已经容不下他了,宾加被狠狠排挤,再留在这两个人身边他一定会被粉红泡泡淹没窒息而死。

    “我先走一步。”宾加说,“等执行任务的时候再汇合。”

    0人在意他的去向,0人挽留他。

    宾加怒而出走,浅早由衣和安室透目送他远去。

    “你们在执行什么任务?”安室透盯着浅早由衣的眼睛问。

    “就知道你是来打探情报的。”浅早由衣反唇相讥,“装模做样查什么岗。”

    “不冲突。”安室透松开捏小狗耳朵的手,开关打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欢快地抖动绒毛。

    “我行使我身为男朋友的特权,有什么问题吗?”

    第55章 卧底的第五十五天

    脑袋上的小狗耳朵抖得非常欢快,让浅早由衣忘记怎么组织反驳的语言,只能倾斜纸袋把焦糖巧克力味的爆米花倒进口中嚼嚼假装是在咬安室透。

    “你们在执行什么任务?”公安卧底又问了一遍。

    “你心里没有猜测吗?”浅早由衣把空了的纸袋扔进垃圾桶,“这座游乐园里能被称作目标的只有一个人。”

    “不对,还有一个。”薄荷酒眯着眼看向游乐园主题酒店的窗户,寻找一抹反光,“叛逃的苏格兰威士忌。”

    “要是知道苏格兰也在这里,琴酒说不定会让我放弃任务改换目标。”

    议员什么时候都能刺杀,追杀卧底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浅早由衣能不知道是诸伏景光告密吗?否则好端端的波本怎么会突然打视频查岗,必有内鬼泄密!

    她:诸伏卿,你太令朕失望了,你不是朕的人吗?

    就算她找外遇也该掩护她而不是告密捉奸哇!

    诸伏景光:我站你俩中间。(微笑中透露着疲惫.jpg)

    安室透早有猜测。

    就像浅早由衣足够了解他,一见面便知道他前来的目的和获取情报的途径一样,安室透也能在寥寥几句中明白浅早由衣的言下之意。

    酒厂和公安的任务目标都是游乐园中陪妻儿共享亲子时光的那位议员。

    只是一个要杀,一个要保。

    “你和宾加的作战方案是什么?”安室透的手覆在女孩子后颈上,轻轻捏了捏。

    他们站得极近,低语时气氛暧昧,任谁看了都是一对亲密的恋人。

    浅早由衣只读出了威胁。

    “我有我的任务要完成。”她任男人拿捏她的命脉,不以为惧,“想完成你的任务,自己想办法。”

    黑方与红方对视,彼此的眼中都写着不妥协。

    “你知道自己正处在狙.击.枪的射程中吗?”安室透问,女孩子脆弱的后颈被他掌心覆盖。

    “你知道琴酒就在游乐园外等消息吗?”浅早由衣反问。

    她唇角弯弯:“这里可是有非常、非常多无辜的群众。”

    浅早由衣不吝啬于向安室透展示她薄荷酒的一面,她在他面前没有任何值得伪装的地方了。

    “警校第一。”浅早由衣挑衅,“你的手段只有威胁被你抓住把柄的黑方卧底吗?当年的谈判课,我记得你可是最高分。”

    “而你是零分。”安室透说,“因为你在教官询问如何说服犯人释放人质时回答:一起击毙。”

    浅早由衣:“现在你知道我的答案有多合理了。”

    至少琴酒肯定会这么干,而大哥说什么都对。

    “是啊。”安室透指腹陷入她颈间的软肉,“我现在知道了。”

    知道他们之间鲜明的、不可动摇的立场对立。

    浅早由衣绝不会向公安透露她和宾加的作战方案,公安任务失败关她什么事?

    她对公安卧底还没喜欢到能爱屋及乌连带对公安也产生好感的地步。

    “不如说真是烦死了。”薄荷酒一脸不愉快,“哪哪儿都有你们。”

    “让你不高兴真是抱歉。”安室透屈指弹小狗耳朵,“人,我们公安是一定要保的。”

    浅早由衣不在乎议员的命,但交给她的任务她要完成。

    “如果只是分配给宾加的任务,被人破坏我还挺乐见其成的。”薄荷酒耸肩,“可惜,他只负责执行,作战方案由我全权定夺。”

    “你要破坏我的作战计划吗?”她仰头看向安室透,口吻天真,“在你猜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猜的情况下?”

    赤.裸.裸的挑衅,配上两人虚假的情侣关系和女孩子缱绻的尾音,别有一番滋味。

    安室透此番是作为外援被公安紧急摇过来的。

    诸伏景光看见薄荷酒的瞬间便意识到黑衣组织将在今日展开一场刺杀行动,行动目标极大概率是他们保护的议员。

    问题在于,在诸伏景光发现薄荷酒和宾加之前,他们已经在游乐园停留了许久。

    “公安正在加紧排查。”诸伏景光头疼地告诉安室透,“目前一无所获。”

    “我猜测这场刺杀行动应该是由衣一手策划。”诸伏景光叹气,“她的本事,你我可再清楚不过了。”

    最好能从当事人口中得到线索,否则真是大海捞针。

    “宾加说等到执行时间再汇合。”安室透冷静分析,“你们完成了前期的准备工作,但还没到刺杀的时间点。”

    “某种定时的装置,还是某个特别的时机?”

    浅早由衣歪头:“你猜?”

    她的话有那么好套吗?她又不是伏特加。

    “不着急。”女孩子不紧不慢地说,“就算任务失败被公安责骂,我也会安慰你的。”

    “又是一个拥抱?”安室透反问。

    “可以呀。”薄荷酒弯弯眼眸,“如果你想要的话。”

    焦灼又黏稠的气氛,他们时刻处在一种博弈关系中。

    安室透不想承认,他享受这样针锋相对的氛围。

    薄荷酒不会对别人这样,她讨厌麻烦,讨厌纠缠不清。

    只有对他,她有无限挑衅和对赌的耐心。

    又是新一轮的赌约,以各自任务的成败为赌注。

    “我想,你应该把刺杀安排在某个大型多人游乐项目中。”安室透推理,“因为议员是一家三口共同行动,像某人喜欢的旋转木马就不太适合刺杀。”

    浅早由衣:推理就推理,拉踩我作甚?

    “我不喜欢。”她说,“我不爱来游乐园。”

    安室透:“真的?之前撇下宾加硬是坐了三轮旋转木马还依依不舍的人是谁?”

    浅早由衣:诸伏卿!

    狙.击.镜是该拿来监视这种事的吗?

    “喜欢游乐园又不羞耻。”金发公安不解,“黑衣组织连这点小爱好都不许人有?”

    “哪有这么不近人情。”浅早由衣摇头,“组织选择游乐园做交易场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想玩肯定能玩,只是没意思。”

    你能想象琴酒陪她坐旋转茶杯的景象吗?两个黑衣人缩腿坐在粉色的茶杯里转啊转转啊转……

    抓娃娃倒是能玩,但琴酒严令禁止浅早由衣把娃娃放在保时捷里当装饰,也不许她在游乐园门口原地摆地摊甩卖,最后只能让伏特加抱回家,超没成就感。

    “刺激类的项目更是哒咩哒咩哒咩哟。”浅早由衣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你忘了警校格斗课教官被我支配的恐惧吗?他下跪了多少次只求我不要死。”

    林林总总加起来,游乐园对她来说是真没什么好玩的。

    安室透若有所思:“所以旋转茶杯、抓娃娃机和云霄飞车不是你预定的刺杀地点。”

    浅早由衣:“……喂,我向你分享我的童年创伤,你心里只有你的任务?”

    这就是可恶的红方,内心只有正义,一点都不会心疼人。

    “你要是愿意交待你的刺杀计划,我接下来的时间都是你的,陪你玩多久都行。”安室透说。

    “一点小恩小惠就想打发人?”浅早由衣斩钉截铁地拒绝,“决不。”

    “那就只能劳烦你一项一项陪我排查了。”安室透猜到她会拒绝。

    他抽出一张游乐园地图,指向最近的鬼屋,“先去这个?”

    “我为什么也要去?”浅早由衣不理解,“公安呢?便衣呢?你特别好欺负的下属呢?”

    安室透:“至少记住风见的名字吧……算了,被你惦记是他的不幸。”

    排查工作公安已经做过一遍了,一无所获。

    游乐场太大,薄荷酒和宾加究竟在哪里做了手脚,除了他们本人外无人知晓。

    任何排查工作都没有薄荷酒本身有价值。

    她细微的反应和眼神的闪烁才是安室透观察的重点。

    “盯着我看什么?”浅早由衣问,“我比你的任务还重要吗?”

    安室透:“嗯。”

    “难道是突然改换策略用美男计吗?”浅早由衣狐疑,“我不会上当的。”

    她反诈意识超强!

    “只当是陪你玩,不好么?”安室透拍拍她的小狗帽,“在游乐园里让恋人尽兴是男朋友的责任。”

    行使权利的同时要承担责任,他的思政课可不是白拿的满分。

    还真是让人挑不出毛病……浅早由衣扫了眼地图:“我可不会帮你做排除法,你来安排行程。”

    第一站是鬼屋。

    “这里很适合作为刺杀场地。”安室透掀开门帘,朝浅早由衣伸手,“环境昏暗,地形负责,不方便公安贴身保护。”

    “而且藏道具的小机关很多。”浅早由衣搭上他的手,低头穿过门帘,“也不起眼。”

    “比如说平时你看见一把沾血的电锯,肯定有多远跑多远,但在鬼屋你会觉得很正常甚至有点普通,嫌弃设计者没有新意。”

    浅早由衣指了指安装隐蔽的制冷器:“下毒下到里面也是不错的手段,旁边供工作人员进出的机关方便把尸体拖走。”

    “方方面面都很合适。”安室透点头,鬼屋带了解谜要素,他正在研究墙上一个数谜,“鬼屋游玩即使超过三十分钟也很正常,处理现场的时间非常充裕。”

    “实际上做成意外死亡也很容易。”浅早由衣补充,“心悸过度心肌梗塞,人在受到极度惊吓是会被活活吓死的。”

    他们边游玩边分析,方方面面都讲到了,两个人都有点意犹未尽。

    全然忽视了鬼屋有监控且监控收音绝佳的事实。

    “那个,老板。”兼职员工牙齿打颤,“我们、我们要不要报警啊?”

    鬼屋里来了两个职业杀手!

    好可怕,若无其事地手牵手交流杀人心得,这就是传说中的犯罪夫妇吗?

    “不愧是东京。”兼职员工眼睛发直,“竟然有因杀人结缘的恋情,只会参加联谊等待爱情天降的我实在太弱了,活该我单身。”

    老板半天没说话,兼职员工疑惑:“老板,你不害怕吗?”

    两位职业杀手客人随时可能兽心大发在鬼屋大开杀戒啊!

    “竟然一个都没漏。”鬼屋老板面露震撼,“我做这行这么多年,遇到过的所有鬼屋杀人案都被他们概括全了。”

    “不会有错,他们一定是——侦探!”

    “阿嚏!”

    “阿嚏!”

    浅早由衣和安室透同时打了个喷嚏。

    她:“突然有种被人为转职的感觉。”

    他:“突然有种兼职被人认可的感觉。”

    怪啊。

    “鬼屋冷气开太足了。”安室透说,“出去吧,小心感冒。”

    站在外面的阳光下,金发公安在鬼屋上画上一个叉。

    浅早由衣不置可否,跟着他走向下一个游玩设施。

    哈哈镜迷宫里,浅早由衣拒绝承认镜子里脸蛋变成喇叭形状的人是她,但旁边的金色高个葫芦一定是安室透,她拍照为证!

    旋转茶杯——是的,不知道为什么公安卧底明明排除了旋转茶杯还是非要带她坐一回。

    浅早由衣晕头转向地走下茶杯,跌跌撞撞不知天地为何物,一头撞向赤色鸳鸯肚兜,啊不,看错了,是白色鸳鸯肚兜,呸,是穿白衬衫的波本。

    “我讨厌你。”她捂嘴,“你绝对是故意转那么快的。”

    上刑,这分明是上刑,她就说游乐园约会是受虐狂的爱好!

    “平衡感这么差还想偷开琴酒的鱼鹰。”安室透递过拧开的矿泉水,安抚地拍了拍女孩子的后背。

    浅早由衣虚弱地抿水:“打个商量,放过彼此,不是刺激类项目。”

    看,安室透划去游乐园地图上过山车、大摆锤、跳楼机等项目,他都说了,整个园区最有价值的人在他身边。

    “公安都像你一样黑心吗?”浅早由衣忿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惜加深可怜少女本就沉痛的童年创伤。”

    她真的会对游乐园产生心理阴影。

    “好像是有点过分。”安室透反省自己。

    小狗耳朵都耷拉下去了。

    他像个不合格男友似的,周围和恋人走在一起的女孩子各个笑靥如花,一只手亲密地挽住男友,一只手抱着毛乎乎的小熊玩偶。

    小熊玩偶似乎人手一个,是游乐园的人气产品吗?

    浅早由衣也多看了小熊两眼。

    “喜欢?”安室透问。

    “我现在更想要冰淇淋。”浅早由衣摇头,“能缓解眩晕,能假装摔倒砸在你头上的冰淇淋。”

    “如果你能消气的话。”安室透妥协,“短发不难洗。”

    女孩子白了他一眼,扑过去把金发公安的短发揉乱。

    最后两人一人一只冰淇淋,边吃边在在园区慢慢散步。

    气.枪打破气球的声音引起安室透的注意力。

    气.枪……操作得当的话未必不可以取人性命。

    “不知道宾加的枪法怎么样。”安室透想了想,“就算很烂,也不碍事。”

    “我不帮他干活哦。”浅早由衣咬下冰淇淋顶端,“以及,如果是用气.枪打中人眼的程度,宾加做得到。”

    她:“你做不到吗?”

    “我开枪不会瞄准别人的眼睛,哪怕是敌人。”安室透拿起一把气.枪在手里调试,“让敌人失去行动力可以射击肩膀或脚踝,取人性命可以射击眉心和心脏。”

    “眼睛并不致命,只是单纯折磨人而已。”他端起气.枪,“我不认为这称得上本事。”

    浅早由衣:“那什么算本事?”

    安室透扣动扳机,砰!代表最高奖品的气球应声而碎。

    他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超大号焦糖色毛绒兔子,塞进浅早由衣怀里。

    “能给女朋友赢来大奖,才算男人的本事。”金发青年难得露出警校时期意气风发的神态,“喜欢吗?”

    超大号焦糖色毛绒兔兔几乎有半人高,浅早由衣双手才能抱住,下颌搁在毛绒绒的兔兔头顶。

    哇,她心想,这也太棒了吧。

    超大,超软,还是美味的焦糖色!

    “我喜欢。”女孩子眼睛亮亮,“游乐园居然有这种好东西,我要对它改观了。”

    她搂着大兔子揉了揉又蹭了蹭,恨不得原地蹦两下:“我愿意把床分它一半。”

    兔兔不会动,浅早由衣睡觉也不动,安室透合理怀疑他将在家里看见一人一兔排排睡躺板板。

    行吧,她喜欢就行,耷拉的小狗耳朵还是竖起来可爱。

    “你看你看,他给女朋友赢了那么大只兔子。”旁边小情侣中的女生羡慕坏了,“我只有人手一只的小熊,小熊瞬间就不香了。”

    “小熊也很可爱啦。”男友安慰她,“你看那边的女生,手里抱着好几个娃娃,不是也没嫌弃她的小熊吗?”

    女生觉得也是,她抱住小熊:“我们小熊也又可爱又软。”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金发青年走过来,礼貌地询问:“我女朋友也喜欢小熊,请问你们是在哪里买的?我看见很多人手上都抱着这只小熊。”

    “不是买来的。”女生摆摆手,“你们是不是还没坐过摩天轮呀?游乐园新开业的这个月,坐摩天轮的时候工作人员会给每个车厢发一只小熊,可以带走哦。”

    原来如此,是游乐园赠送的小熊,难怪情侣中女生几乎人手一只,被父母带来玩的小孩子也都抱着胖乎乎的小熊。

    ……小孩子?

    “毛绒绒,喜欢。”浅早由衣和大兔子贴贴。

    “由衣。”金发公安唤她。

    “嗯?”黑发少女抬头,眼底带笑,“怎么啦?”

    “你只喜欢兔子,不喜欢小熊吗?”安室透问。

    明明都是她偏爱的毛绒绒,为什么之前她没说想要小熊?

    女孩子额边的碎发滑倒一边,她弯弯唇角:“因为兔子比较大嘛。”

    “不对。”波本抓住薄荷酒的胳膊,把她拽进怀里,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因为小熊肚子里有炸弹。”

    所以她不喜欢,不想要,不好奇为什么游乐园里人手一只小熊。

    “议员一家登上摩天轮的时候,工作人员会把宾加动过手脚的炸弹小熊递给议员的孩子。他会抱着炸弹,直到摩天轮升到最高处,葬送自己和父母的生命。”

    浅绿色的眼眸笑意褪去,只留一片冰冷。

    夕阳落暮,昏黄的余晖洒在两个人身上,逢魔时刻。

    “玩得挺开心嘛,你们两个。”

    宾加转动手上的墨镜,他活动肩胛骨:“终于等到行动的时间,我骨头都酸了。”

    “原计划?”宾加问。

    “原计划。”薄荷酒说。

    宾加看了眼波本。

    “摩天轮的话,你单独坐一个车厢怎么样?”波本说,“挤在情侣中间,你不觉得尴尬吗?”

    “你把计划透露给波本了?”宾加问薄荷酒。

    黑发少女抱着怀里的兔子玩偶,答非所问:“走吧,别耽误时间。”

    从街区走到游乐园并不远,接到安室透泄密的公安疯狂排查摩天轮发放的小熊玩偶:哪一只,宾加究竟在哪只小熊里做了手脚?

    “找到了!”有人欢呼一声,在小熊玩偶的肚子里找到纠缠的线路。

    “别打草惊蛇。”诸伏景光说,“把检查过关的小熊玩偶放回原位。”

    议员带着他的妻子和儿子等候登上摩天轮的时候,天已经微微黑了。

    “小朋友,你的小熊。”工作人员从身后的小熊玩偶堆中拿出一只小熊递给他,“我特别给你挑了个大的。”

    “谢谢叔叔。”议员的儿子接过小熊,和父母一起踏入摩天轮车厢。

    在议员身后,黑发少女与金发青年进入下一个车厢,她拒绝了工作人员递来的小熊。

    梳玉米辫的男人进入更下一个车厢,他挎着一只单肩包,手揣在兜里。

    摩天轮缓缓升起,浅早由衣抱着兔子,和安室透一人坐在一边。

    “在议员的摩天轮车厢升入顶点的时候,天空会炸起烟花。”安室透继续说。

    “这不是你的安排,是游乐园的固定项目,议员也是为了带妻儿看烟花才会坐上这趟摩天轮。”

    “烟花的声音和火光正好掩盖爆炸的动静。”

    “你和宾加会乘坐议员后一个车厢,亲眼见证他的死亡。”

    浅早由衣专注地玩弄兔子耳朵,偶尔应上一声表示她在听。

    “公安已经找出宾加动过手脚的小熊,拆除了炸弹上的定时装置。”

    安室透笃定地说:“这一局是你输了,薄荷酒。”

    “厉害,厉害。”浅早由衣松开兔子耳朵,“要我给你鼓掌吗?”

    安室透皱了皱眉。

    女孩子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兔子玩偶身上,没怎么认真听他说话。

    “这么喜欢?”金发公安挑起大兔子垂下的耳朵,挑剔地说,“也不是很可爱。”

    “它是你赢回来给我的。”浅早由衣梳了梳大兔子的毛,“我特别喜欢。”

    她抱了抱兔子,突然问:“你觉得我的计划怎么样?”

    “除了很残忍,毫无人性之外。”浅早由衣补充。

    安室透低下头,在脑海中整理情报。

    “非常出色。”他实事求是地说,“利用了一切可利用资源。”

    摩天轮发放的小熊玩偶和夜晚的烟花秀都不是浅早由衣的安排,是游乐园本身就有的项目。

    正因如此,公安将注意力放在排查“异常”上面,反而忽视了真正的计划。

    安室透也是因为了解浅早由衣,捕捉到极其些微的异常,才识破她的计划。

    “但是,这中间其实存在一个问题。”黑发绿眸的少女微微笑起来。

    “我如何保证议员的孩子一定能拿到被动过手脚的小熊呢?”

    安室透:“时间,议员想看烟花,只能在这个时间登上摩天轮。你事先计算好时间,把小熊放到恰好的位置。”

    非常复杂的计算,但薄荷酒做得到,公安找到的那只被安装炸弹的小熊恰恰好是要被递给议员儿子的那一只。

    “是呀,恰恰好。”浅早由衣掰着手指数,“恰好被递给议员的小熊,恰好的定时装置,如果没有公安插手,一切都将如我的计划发展。”

    “可是你不觉得,容错率太低了吗?”

    她叹息着笑起来:“虽然很感谢你对我能力的信任,但我已经过了追求戏剧化和耍酷的阶段。”

    “做多手准备,确保计划即使失误、即使被泄密也能成功进行,从而达到任务完成率的百分之百——这才是薄荷酒的作风。”

    黑发绿眸的少女仰视上方议员一家的车厢:“利用一切可利用资源,自然也包括议员本人。”

    “三个月前,一个不起眼的落魄小报刊登了大田议员骚扰女秘书的小道新闻,很快被辟谣,连朵水花都翻不起来。”

    “只是他的办公室中确实有一位秘书辞职了,说是压力太大,请假回老家。她的家乡在十分偏僻的小地方,是一个即使有人在家自杀也不会被外界知道的小地方。”

    “但一个人死了,总会有人知道。”浅早由衣点了点膝盖,“比如她的父亲。”

    “谁会在明知道小熊玩偶中藏着炸弹的情况下把它递给一个孩子呢?”她自问自答,“当然是一位向孩子父母复仇的父亲。”

    “他希望议员一家能在天国团聚,就像他也即将去往天国与他的女儿团聚一样。”

    “我在游乐园的工作人员名单中发现了这位父亲。”

    “顺带一提,如果你们公安有仔细调查过的话,游乐园开业酬宾坐摩天轮送小熊玩偶的创意正是他的提案。”

    几个小时前,浅早由衣坐在露天咖啡厅用电脑黑入游乐园工作人员名单。

    她想伪造一份档案,把宾加塞进游乐园保洁系统里,让他假扮清洁工借机刺杀议员。

    成功率很高但宾加死亡率也很高的方案,无所谓,她们琴酒派系就是这般心黑手黑,宾加的命不是命。

    “咦,这个人……”浅早由衣停下鼠标滚轮,点开一个人的档案。

    优秀的记忆力让她记得某份与议员相关的花边新闻,浅早由衣调出报纸的截图。

    “有意思。”薄荷酒摸摸下巴,她黑入对方的手机。

    普通人的手机对她来说像一本摊开随意翻阅的书,浅早由衣在他的邮箱中看见发给园长的摩天轮区免费送小熊玩偶的创意提案。

    以及大量搜索记录:如何自.制.炸.弹,如何远程引爆,缝纫的小技巧,议员表示自己要多关心妻儿预计某节假日前往新开的游乐园的新闻报道……

    和手机相册里,他女儿的遗书。

    浅早由衣意识到,她闯入了一个复仇者的心。

    “说实话,计划得很粗糙。”薄荷酒客观地说,“议员身边肯定有公安保护,他把小熊递上去之前绝对会经过严格的检查。”

    没关系,没有关系,这位父亲的运气好极了。

    “我帮他打了一点补丁。”浅早由衣笑眯眯地说,“灯下黑——当公安自以为识破了我的阴谋,才是真正的阴谋登场的时候。”

    “你看,你们果然没有再检查那只小熊。”她摊开手,“毕竟我、你还有宾加紧跟在议员后面,公安哪里敢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呢?”

    “这一局,是你输了。”

    第56章 卧底的第五十六天

    摩天轮吱呀吱呀上升,宾加双脚撑在地上,手里把玩小巧的引爆器。

    摩天轮之下,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中年男人昂头昂到脖子发酸,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其中一个车厢。

    狭小的摩天轮车厢中,黑发少女搂着怀中半人高的焦糖色毛绒兔子,唇角弯弯。

    算无遗策,这就是薄荷酒。

    成为她的敌人是一种不幸。

    安室透彻底理解了浅早由衣的计划。

    一共有两只被动过手脚的小熊,肚子里的棉花被掏出来,塞入引线纠缠的炸弹,以针线缝合回原状。

    其中一只配备先进的定时装备,经过精密的计算,恰恰好放在会被递给议员的次序中——这只小熊属于薄荷酒。

    完美的安排,已经拥有一只小熊的薄荷酒不想再要第二只,被时时观察她的公安卧底察觉到细微的异样,一言道破她的犯罪手法。

    黑发少女不言不语,在夕阳下把脸埋进兔子玩偶的毛毛里,对来集合的宾加说:按原计划行事。

    公安急得满头大汗,堪堪赶在议员进入摩天轮之前排查完毕,他们甚至来不及稍作检查,薄荷酒已经带着宾加出现在公安视野中。

    公安紧急撤退,狙.击镜牢牢对准薄荷酒和宾加,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摩天轮区工作一整天的中年男人紧绷他酸痛的肩膀。

    另一只小熊,皮毛下针脚粗糙,中年男人在破旧的出租屋里一针一线缝补,灯光刺激他浑浊的眼睛,他用手背抹去生理性的泪水,眼白泛红地咬断线头。

    他不会设计定时装置,无法精准地计算时间,只有选择遥控引爆。

    可摩天轮太高了,信号发射距离不够,他知道像议员这种大人物身边必然跟着厉害的守卫,摩天轮如果升得不够高议员就会有得救的机会。

    要想个办法,快想个办法……

    “不如交给我们,怎么样?”

    他的邮箱收到来历不明的短信,是地狱的来信吗?

    一定是好心的恶魔倾听了他的愿望,中年男人借口上厕所,把引爆器放在厕所里间的水箱中。

    戴墨镜梳玉米辫的男人和他擦肩而过,中年男人回到岗位上,余光看见树荫下把玩小狗耳朵的黑发少女。

    中年男人把缝制好的小熊藏在工作台底下,假装是个不赠送的展示品。

    他盯着天边的夕阳计算时间,邮箱里的短信说,议员会在第一场烟花盛放之前到来。

    中年男人在等到烟花之前先等来了公安警察。

    一群人急匆匆赶来,让他把准备送给游客的小熊玩偶拿出来,他们要逐一检查。

    中年男人讷讷配合,他垂落在裤缝边的掌心全是汗,大脑一阵阵发晕。

    “找到了!”

    一位公安从箱子里抱出一只小熊,剪刀划开小熊的肚子,冒出的不是棉花是电线。

    “定时装置,快找人来拆除。”公安拿着小熊离开,几个人留下善后,同时叮嘱中年男人正常工作,不要惊扰游客。

    “好的好的,我知道。”中年男人连声答应,他回到工作台,掌心抚摸桌子底下的小熊。

    西装革履的议员携他妻子和儿子到来。

    “爸爸,是小熊,我要小熊。”小孩子叫出声。

    “小朋友,给你小熊。”中年男人挤出笑容,他不敢抬头看向议员,生怕自己死死压抑的恨意如火山般爆发。

    中年男人弯下腰,假借拿取箱子里小熊的动作,捧出他一针一线缝补的小熊玩偶。

    缝得还是太粗糙了……如果囡囡在,一定会缝得非常漂亮。

    那孩子从小就节俭,小时候生日得到的娃娃缝缝补补,竟然一直陪到她下葬。

    “我特别给你挑了个大的。”中年男人嘴唇开合,他的灵魂已经飞离了他的肉.体,全靠在心里排练了千万遍的惯性支撑他行动。

    小熊肚子沉甸甸的,比填充棉花更具分量。

    送出去了……真的送出去了!

    中年男人提在心里的那口气松开,险些忘记了后面还有客人。

    “我不需要,我没有手拿。”排在议员后面的黑发少女说。

    她搂着一只半人高的兔子,排在更后面的梳玉米辫的男人同样摆摆手:“我也不要。”

    “啊……好的。”中年男人慢半拍回神,他打起精神:还没有结束,要等到烟花在头顶绽放的那一刻才算结束。

    天色在他们登上摩天轮后彻底黑沉,夜幕遮盖穹顶,摩天轮亮起一盏盏彩灯。

    游乐园中的游客纷纷停下脚步,仰望园区中这座最大最引人瞩目的建筑物。

    “马上就要放烟花了!”

    地面上,抱着小熊玩偶的女生贴近男朋友,期待地抬起头。

    “还有三分钟!”

    还有三分钟宾加将引爆炸弹!

    安室透站起身,掌心重重拍在玻璃厢壁上,震得他手腕发麻。

    “为了安全考虑,这座摩天轮的车厢是打不开的。”浅早由衣说,“即使打通议员的电话让他把小熊丢掉,他也做不到。”

    她看了看天色:“要放烟花了,你不期待吗?”

    “萩原说,一次完美的游乐园约会应该以摩天轮和烟花收尾。”

    浅早由衣下巴搁在毛绒绒的兔兔头顶:“哪怕你没有推理出我的计划,我最后也会带你来这里。”

    女孩子的黑发如瀑垂落,她趴在焦糖色的兔子玩偶身上,浅绿色的眼睛一片清明。

    她发出了约会的邀请。

    在一场爆炸案发生的前三分钟。

    ‘不许拒绝由我发出的约会邀请’——这是女友特权。

    在安室透以男友特权的名义查岗、强行插手她的任务后,薄荷酒迅速勾勒出反击的计划。

    恋爱关系是一种双向的束缚,如果安室透要求她配合这场游戏,那么他也必须遵守同样的规则。

    “陪我看场烟花吧。”黑发少女慢悠悠地说,“虽然不愿意你也走不掉,可我毕竟不能强迫你睁开眼睛。”

    爆炸是烟火的余兴节目,合该一同欣赏。

    冷静,安室透垂下头,额发遮住他的眼睛,保持冷静。

    这一局是他输了,惨败。

    浅早由衣在波本面前有时显得弱气,因为她并不会真的害死他,一旦事情涉及到波本的卧底身份,她只能让步。

    今天则不然。

    这是一场由他代表红方,由她代表黑方的博弈,赌注是议员的生命。

    浅早由衣不需要顾忌任何事,她愉快地拿出真本事,托腮坐在桌前,看男朋友徒劳地在她圈画出的地图上做无用功。

    等玩够了,她再伸出手指,轻轻一推。

    啪唧,金发黑皮的Q版小人仰头摔倒在地,女孩子恶劣地按揉小人的肚皮,看他四肢划水无能狂怒。

    ‘怎么生气了?’她假惺惺地说,‘不气不气,我放烟花给你看。’

    地图上炸开绚烂的烟花,是红方水晶被炸开的声音。

    黑方卧底一脸她不理解的表情:‘烟花多美啊,你为什么不喜欢?因为你家被炸了?没关系,我爱看就行。’

    多么恶劣的喜爱之情。

    赢家理所当然拥有肆无忌惮的权力,安室透明白这一点,他不是输不起。

    两个人都想完成自己的任务,势必有一个人要付出任务失败的代价。

    在浅早由衣没有揭示她完整的计划前,以为自己赢了的安室透也考虑过薄荷酒任务失败的后果。

    尽量把责任推到宾加身上,实在不行,波本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也能帮她扛一部分。

    刺杀失败不是死罪,或许她要吃一些苦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得哄哄她。

    原定计划中绽放的烟花依然让它开放,至少让这趟游乐园之旅以梦幻的摩天轮和漂亮的烟花收尾,不至于让她太不开心。

    等等。

    这不正是她在做的事吗?

    至少要给对方一场烟花作为安慰——薄荷酒也是这样想的。

    明明是一场不伦不类的约会,两个人却都用了心。

    安室透抬起头,后背重重靠在座椅上。

    “你知道的吧,我不是你,我会挣扎直到最后一秒钟。”他盯着黑黢黢的夜空说。

    “正义的公安嘛,我理解。”浅早由衣耸肩,“请。”

    反正还有三分钟才开始放烟花,请尽情挣扎。

    “只要不错过烟花就好。”她说,“不是有句很著名的名言吗?‘如果你因错过太阳而哭泣,也将错过群星。’”

    “多有道理,反正摩天轮不会因谁的意志提前降落,为什么不好好享受呢?”

    “算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

    浅早由衣捉住两只兔子耳朵打蝴蝶结,“起码要留下一点可以作为谈资的回忆吧。等之后贝尔摩德和朗姆追问我们的恋爱细节时,不至于无话可说。”

    很现实的理由,一举一动都是理智思考后的结果,这就是安室透和浅早由衣的关系。

    安室透偏过头,焦糖色的兔子耳朵被女孩子打成漂亮的蝴蝶结,她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抱在怀里看来看去。

    她真的好喜欢他为她赢来的这只兔子。

    因为这不在她的计划内,是一份象征惊喜的礼物吗?

    还是因为,在这场每个行程都与任务和博弈紧密相连的“约会”中,只有安室透端起气.枪为她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属于浅早由衣而非薄荷酒。

    “我在想一个问题。”

    金发公安突然开口:“魔术师为什么会在表演结束前揭示原理?”

    “咦?一般不会这么做吧。”浅早由衣不明所以地回答,“就算要揭示也是表演结束后,哪有提前泄露给观众的道理。”

    安室透:“那你为什么提前说了?”

    “让我错误地以为自己即将胜利,无知地欣赏烟花,议员所在的车厢突然在面前爆炸——我那时将露出一幅怎样的表情,你当真不好奇?”

    “我认识的由衣,应该对此非常喜闻乐见才对。”安室透盯着她。

    恶劣,且热衷于让他吃瘪。

    浅早由衣眸光闪动,她搂紧大兔子:“偶尔分享欲旺盛而已,我就是话多怎么了?”

    安室透:“信奉反派死于话多,杀人优先补刀原则的是谁?”

    浅早由衣:“你烦不烦,原则就是拿来打破的,我们真酒一向反复无常。”

    她的反应让安室透确信了他的猜测。

    “这是个奖励,对吗?”

    金发公安单手撑在女孩子身后的椅背上,把她困在怀里问。

    浅早由衣举起怀里的兔子,隔开他:“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换个说法。”安室透从善如流,“是你的回礼。”

    他摸了摸毛绒绒的兔子脑袋,心情出奇得好起来:“因为它。”

    “我做了让你开心的事,所以你给出了奖励。”

    安室透抬手,握在他掌心的通话页面显示联系人的名字:诸伏景光。

    “三分钟,足够一个优秀的狙.击手架枪瞄准宾加手中的引爆器。”

    “当然。”安室透清醒地说,“如果我没能抓住,你不会给第二次机会。”

    三分钟倒计时开始的那一刻,安室透脑内思绪错综复杂:浅早由衣的计划太过详尽完美,他已经无力回天。

    不愧是薄荷酒,赢得非常漂亮。

    她邀请他欣赏烟花的时候,安室透心中是无力的:一桩血案即将发生在眼前,薄荷酒置若罔闻,心思只放在夜空的烟花上。

    和英俊的恋人在只有两个人的摩天轮里欣赏漫天烟花,很可爱的女孩子心思,放在当下的背景中只让人感到凉薄。

    薄荷酒本来就是个生性凉薄的人,议员一家的性命和中年父亲的复仇都不能入她的眼。

    她只在意她的快乐,她想让摩天轮之上的烟火作为第一次约会的谢幕。

    ——既然如此,为什么愿意把真相提前说出口呢?

    等到烟花盛开之后再徐徐道来岂不更好?让以为议员性命无忧的他无知无觉地答应陪她看烟火。

    浅早由衣既能欣赏到烟花,又能欣赏公安卧底瞬间崩塌的瞳孔,双倍的风景双倍的享受,赢麻了。

    “笨蛋真是没法和你交往。”安室透摩挲大兔子柔软的耳朵,“什么提示都不给,全靠自己领悟。”

    “我要是没有为你赢来它呢?”他问。

    “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浅早由衣别开脸,“我不提供睡前故事服务。”

    什么叫讨女朋友欢心才有好果子吃,安室透算是领教到了。

    倒计时还有三十秒,地面上的人们和摩天轮上的人齐齐抬头仰望夜空。

    “任何事,第一次的体验都是最重要的。”浅早由衣揪兔子尾巴,“如果留不下美好的印象,就不会有第二次了。”

    “比如坐摩天轮看烟花。”她说,“我满怀期待,想见证如少女漫画般浪漫的场景,而旁边的公安卧底一脸焦躁,满心满眼只有他失败的任务——这种糟糕的体验有一次就够了,我绝对不要再经历第二次。”

    “带来糟糕体验的男朋友,多交往一天都嫌弃。”

    “你要是笨蛋。”她指尖托住金发男人的脸,左右掰着看了看,“哪怕有这张长在我审美点上的脸,我一样把你踹掉。”

    绣球般的烟花在夜幕中炸开,绚烂的光彩照亮摩天轮舱。

    光影照在浅早由衣和安室透脸上。

    纠缠,对抗,排斥,认可。

    太过复杂的关系,有时候让人想抛弃一切,只跟随感性的直觉。

    有点可惜,安室透想,烟花盛放的这一刻,摩天轮没有升到最高点。

    “以后要再来一次吗?”他低声问,“在某个我们都空闲的休假日。”

    “如果有那一天的话。”浅早由衣轻声说,她一眨不眨地望着盛开的烟火。

    卧底没有休息日。

    安室透和她一起抬头,看烟火从夜幕落下到眼中。

    计划不了未来,那就享受当下。

    “真美啊。”

    一直到烟花表演结束,浅早由衣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一想到宾加无法欣赏这份美景,我的嘴角情不自禁翘了起来。”

    烟花盛开的时间遮掩了枪声,诸伏景光盯着狙.击镜,扣动扳机。

    与议员相隔一个摩天轮舱的宾加正在等烟花的信号,天空被点亮的瞬间,他拇指悬停在引爆器上。

    “砰!”

    子弹击穿引爆器,在宾加掌心留下骇人的血痕。

    宾加大惊失色,当机立断把背上的包甩到头上,借摩天轮座椅掩盖身躯。

    数次瞄准都对准不到要害的诸伏景光遗憾地放下枪。

    “这位先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风见裕也走到摩天轮工作区的中年男人面前,出示警官证。

    “你女儿的事,我们感到很遗憾。”他承诺,“公安会给你一个交代。”

    议员带着妻儿走下摩天轮,小朋友手上的小熊被立刻收走,议员则接到一通电话:“是我——什么?那条新闻不是被压下去了吗?是谁又启动了调查,该死!”

    安室透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路过。

    “宾加,你怎么回事?”

    薄荷酒质问:“引爆器是被你吃了吗?”

    “难道不是你的计划出了纰漏?”宾加撕扯下绷带缠绕在掌心,疼得冷汗直流,“要么就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我的计划能有什么问题?”黑发绿眸的少女冷下脸,“你多长八百个脑子也想不出如此完美的计划,不许质疑我的天才之作!”

    宾加:“要死的自恋狂,被狙.击.枪瞄准的人又不是你!”

    “大哥,你听听,宾加他想要我死。”薄荷酒找琴酒评理,“好狠的心啊,竟要除掉大哥重要的左膀右臂!”

    “宾加你休想得逞,大哥一日不死,尔等终究是妾,酒厂一哥的位置轮不到你来坐!”

    伏特加:“就是就是。”

    琴酒一个眼刀瞄准伏特加:你来添什么乱?

    伏特加:大哥,我在声援薄荷酒,怎么能让宾加欺负我们琴酒派的人?

    他,忠心耿耿伏特加,誓要和琴酒全否定bot战斗到底!

    “开枪的是谁?”琴酒冷声问。

    “保护议员的公安狙.击.手。”宾加看了眼掌心绷带下渗出的血,“对方的枪法和某个叛逃的老熟人有点像。”

    琴酒杀意骤起:“苏格兰威士忌?”

    这一刻,议员死不死在琴酒心里已经无所谓了,他满脑子只有“卧底卧底卧底杀尽天下卧底!”

    薄荷酒闻弦知雅意:“大哥,如果你的鱼鹰在附近的话,我愿意为你出征,抓不到苏格兰我提头来见。”

    琴酒&伏特加&宾加&波本:放弃你的危险想法,这里没人会坐你开的飞机!

    浅早由衣:不是,你们怎么这么整齐?

    一致对外只需要一个她吗?

    薄荷酒:被排挤了,非常难受,非常想哭。

    “总之刺杀失败都是宾加的错。”她双手抱臂,“我成功把安装炸弹的小熊送上了议员所在摩天轮舱,宾加要做的仅仅是在烟花升起的时候按下引爆器而已。”

    “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废物点心。”薄荷绿冷酷地说,“身为执行者却没察觉到狙.击.手的存在也是扣分项。如果换成大哥,绝对八百米开外就闻到了苏格兰身上叛徒的味道。”

    “酒厂竞技,菜是原罪,你自觉退环境吧。”

    宾加知道他逃不了这个锅,事实上他确实认为是他的问题,假如他能躲开子弹或者提前按下引爆器,任务不会失败。

    但宾加却不肯让薄荷酒全身而退,他也要给她上眼药。

    “你擅自泄露刺杀计划给波本又怎么说?”宾加挑衅,“我在摩天轮落单可是因为你和波本非要单独乘坐一个车厢,把我撇下。”

    浅早由衣:“原来你想成为我们play的一环?早说啊,早说带你一个。”

    宾加:“谁想了!”

    “给我闭嘴。”琴酒阴沉着脸打断他们。

    “任务失败的责任由朗姆判断,如果计划没有问题,执行者全责。”

    宾加:“啧!”

    薄荷酒:“朗姆可是很有眼光的哦。”

    “还有,波本。”琴酒审视地看向金发黑皮的男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找我的女朋友。”波本面不改色,“有什么问题?”

    “这不是你插手薄荷酒任务的理由。”琴酒杀意不减,“如果被我查到有人走漏风声……”

    “不是他,大哥。”浅早由衣挡在安室透身前,直面琴酒的杀意,“我没把计划泄露给波本,他自己猜到了一点儿。”

    “只猜到了一点点。”她强调,“我的天才之作,区区波本哪能知晓全貌?”

    狼一样残酷的眼睛映出黑发绿眸的少女,冰冷的杀意如有实质压在她肩上。

    “再因个人感情耽误任务就杀了你。”

    琴酒阴沉地说。

    “非常抱歉大哥,不会有下一次。”薄荷酒低头。

    保时捷呼啸而过,宾加开着自己的车离开,波本的马自达停在游乐园的停车场。

    “琴酒居然会用那么严厉的语气对你说话。”

    浅早由衣系上副驾驶座安全带,平静地说:“如果刚刚站出来的不是我,琴酒就不仅仅是口头威胁了。”

    因为她是组织孤儿院出身又一直跟随琴酒,才能看似轻易地过关。

    “这种程度的责难我可以应对。”安室透手指握住方向盘,“你不必勉强自己挡在我前面。”

    “不要误会,我可不是为了你。”浅早由衣摆弄大兔子让兔兔坐在她腿上,“万一公安卧底的身份被查出来,我也要受牵连。”

    “这不正是你让组织误会我们浓情蜜意的目的吗?”

    “是啊。”安室透关闭车内的灯。

    游乐园新一轮的烟火在天空盛开,临近的街道笼罩在烟花之下,绚烂的光影映在车窗上。

    “让他们知道,”他望向夜幕之上绽放的星火,明暗交替的光影映在浅绿色和紫灰色的瞳孔中,“我和你是同享一场烟火的关系。”

    第57章 卧底的第五十七天

    “烟花祭?”

    “没错,就在下周,一年一度的节庆日。”

    “警视厅除去巡逻的警力之外,还要安排一部分便衣藏在游玩的人群中辨别可疑人员。”搜查一课办公室里,目暮警官下发文件,“便衣组的人选要进行一定的选拔。”

    “作为参考,把你们警校时期的跟踪与反跟踪课程成绩报给我。”

    浅早由衣举手:“成绩被取消怎么办?”

    目暮警官吃惊:“成绩怎么会被取消?你做了什么?”

    她:说来话长。

    浅早由衣这样那样地讲述了一番,总体剧情和鬼冢教官曾告诉诸伏景光的往事一样,归结起来就是——

    她:“我嫌考核教官太菜,戏耍他一通后又嘲讽了一番,他无能狂怒,只能用取消我成绩给我打零蛋的卑劣手段大发雷霆,很恶毒,很小人行径。”

    同届生伊达航在站出来指认浅早由衣春秋笔法和声援她之间选择了端水。

    他:“交给由衣吧,目暮警官,放心她一定会搞砸的。”

    普通便衣:在烟花祭上接手煎饼果子摊位,熟练地摊面糊和鸡蛋液,一边撒葱花一边和隔壁卖烤肠的同事交换意味深长的眼神。

    浅早由衣:一手煎饼果子一边烤肠,边吃边小声啜泣‘我的朋友很少,我只能自己来烟花祭独自玩耍,师傅你能不能安慰我给我多放一个鸡蛋?’

    便衣满怀同情地给她免单,事后搜查一课计算煎饼果子摊位营业额发现对不上账目,严查之下惊觉竟是同事骗吃骗喝!

    “大招之下敌我不分,这就是由衣。”伊达航力挺,“多么优秀的伪装者。”

    浅早由衣昂首挺胸:“过奖,过奖。”

    她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jpg

    目暮警官摸了摸仿佛老了十岁的发际线和隐隐作痛的良心,把浅早由衣分配到便衣组。

    “便衣组不用穿警服,自己安排着装。”目暮警官着重强调,“必须是不引人注意的服装,绝对不可以穿成充气玩偶——浅早,说的就是你,我看见你的购物软件下单页面了!”

    浅早由衣遗憾退款:唉,不能烟花祭现场cos雪王唱跳“你爱我我爱你蜜O冰城甜蜜蜜~”的人生毫无意义。

    她:“那我可不可以穿成卡门模样,唱‘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

    目暮警官:“不可以!”

    老实的已婚男人擦汗:“你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情伤?”

    “没有。”浅早由衣迅速转移话题,“目暮警官你看我的新屏保是不是很可爱?”

    原本的“这个破班一点都上不下去了,一拳打爆地球!”壁纸被换成半人高的焦糖色毛绒兔兔玩偶,兔兔乖巧地坐在马自达副驾驶座上,胸前系好安全带。

    攻击性骤降,目暮警官感觉世界都和平了两分,甚好。

    “提起烟花祭,果然要穿浴衣吧。”

    茶水间里,浅早由衣和几个女警凑在一起聊天,大家都很兴奋。

    拜托,烟花祭巡逻和纯玩有什么区别!就算是犯罪分子也要给人民群众的意志让道!

    “我已经交代了巡逻组的同事,请他们务必看住所有在警视厅有名有性的侦探。”交通科的女警深沉地说,“绝对万无一失。”

    “天才,你简直是天才!”

    “浴衣,好怀念啊,上一次穿还是在高中时期,和我的初恋一起。”她面露怀念。

    “等工作之后就变成了毒妇。”交通科女警狠狠握拳,“这一次,我要夺回我的一切!”

    “由衣呢?你上次穿浴衣是什么时候?”

    浅早由衣:私密马赛,瓦达西没有读过高中。

    “我的衣柜里好像只有一件纯黑的浴衣。”黑发少女努力回忆,“当时批量采购工作服的时候,他们说衣柜里一定要有一件浴衣。”

    “当你参加敌人的葬礼,穿西装出席太过抬举,穿老头汗衫又太过寒酸,唯有浴衣恰到好处,彰显出你闲庭漫步在敌人坟头的优雅气质。”

    女警们:“……”

    你的家教大有问题!

    “去买一件吧。”佐藤美和子无力地拍浅早由衣肩膀,“或者你把医院的蓝白条纹浴衣穿出来也行。”

    浅早由衣:cos医院在逃精神病人吗?

    好新的思路,她学一学。

    今天难得下班很早,一众女警推着浅早由衣去商场挑选浴衣:“鉴于你可怕的家教,我们必须为你把关,绝对不会让你干出穿纯黑浴衣胸口佩戴白花出席烟花祭的恐怖事故。”

    作为大哥的坚定追随者,浅早由衣的应援色是百分百乌漆嘛黑的黑。

    她要学习琴酒精神,把黑衣和对酒厂的忠诚焊死在身上。

    “没有黑色浴衣的选项。”交通科女警比划大大的叉,“就算有也是男士浴衣,由衣明明那么可爱,当然要穿可爱的颜色。”

    浅早由衣掏出她心心念念的充气玩偶服:想买……

    交通科女警:“可爱是指在人类范围内的可爱!”

    “姑娘们,这几件都是今年的爆款。”老板娘笑眯眯地推荐,“非常百搭,是大人气商品哦。”

    “不会撞衫撞得很严重吗?”浅早由衣疑惑。

    人类对撞衫的拒绝可谓根深蒂固,哪怕在全员强制性穿黑衣的酒厂,大家也会给自己添置墨镜、礼帽、针织帽、玉米辫等标志物,力求让自己与众不同。

    “你一看就不是真正的少女漫爱好者。”老板娘搬出她厚厚一沓漫画,最上方是著名少女漫画家梦野咲子老师的著作《来恋爱吧~》,“你对浴衣的理解太过浅薄了。”

    “想想看,假如男朋友只能靠一件衣服在人群中认出你,这种男人留着有什么必要?”老板娘口若悬河,“踹掉!必须狠狠踹掉!”

    “只有在一众衣着相同打扮相同的女生们中一眼认出属于自己的姑娘的男生才有恋爱权。”老板娘猛拍《来恋爱吧~》单行本,“这可是梦野咲子老师的教诲!”

    浅早由衣:话说,梦野咲子老师自己认得出来吗?

    野崎梅太郎:可以,因为佐仓身高145cm。

    梦野咲子老师以生理上无可匹敌的极大优势赢下比赛,不愧是恋爱达人!

    浅早由衣没有考验男朋友的需求,因为烟花祭当天安室透指不定在哪儿加班。

    不过她还是买下了老板娘推荐的大人气款浴衣,刚好适合便衣组的伪装需求:大众化,不起眼。

    “我回来了。”浅早由衣拎着大包小包回来,公寓里安安静静,没有某公安卧底的踪影。

    “正好他不在,要不要试一试衣服呢?”女孩子琢磨。

    浴衣,顾名思义是夏日沐浴后穿着纳凉的衣服。

    浅早由衣之前在家洗完澡后会穿上浴袍,自从公寓里又住进来一个人,她只能老老实实在浴室里换好睡裙,没法再穿系带松松垮垮一扯就掉的浴袍。

    “浴衣应该没关系,哪怕他突然回来也没事,这可是正经衣服。”浅早由衣一锤定音。

    新衣服买回来当然要美美试穿!

    可惜了她的雪王创意,不然浅早由衣绝对要套上充气玩偶服,在凌晨三点半静静地出现在客卧床前,投下恐怖的巨大阴影,等待公安卧底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他的惊天惨叫。

    浅早由衣:要不买吧,我在家穿目暮警官能把我怎么样?

    黑方卧底一身反骨.jpg

    女孩子带上浴衣,哼着歌走进浴室。

    浴室门关上,公寓的门被打开。

    “我回来了。”安室透随手带上门,他扫了眼鞋架,“由衣?”

    房间内没传来女孩子拖长声音的答到声,浴室的灯亮着,哗啦啦的水声中隐隐夹杂不成调的小曲。

    原来在洗澡。安室透打开冰箱,拿出今晚晚餐的食材。

    夏天适合清爽的小菜,浅早由衣前几天在超市采购非要买苦瓜回来吃,说是想体验苦夏的滋味。

    “一种黑化叛逃的滋味,品尝世间的苦涩,大彻大悟,自此不再做人,进化为以身殉道的猴王教主,败北在纯爱之下——我也要品尝这样的味道!”

    安室透给她买了,做了,一盘子苦瓜浅早由衣吃了半片。

    “对不起,我需要健胃消食片。”她逃下餐桌,“苦瓜不要扔,我打包送给宾加。”

    冰箱里还剩下半根苦瓜,安室透挽了个刀花,决定清炒。

    “我只是一时半会儿没看住你,你又想出了什么折磨我的招数?”

    水汽混着薄荷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只管吃和挑食的厨房监工出现了。

    “苦瓜好像是你非要买的。”安室透一刀刀切开,“一边说着此物和我有缘一边往购物车里塞,全然不顾购物车满到推都推不动,全是你要吃的零食。”

    “有这种事吗?我不记得了。”浅早由衣装傻充愣,从他背后伸手偷切好的番茄吃。

    安室透任她偷走两块番茄,不重不轻地打下浅早由衣的手背:“再吃下去,番茄炒蛋还做不做了?”

    “想吃糖渍番茄。”她说。

    安室透:“没有这个选项,只有糖渍苦瓜。”

    他成功把女孩子气到跳脚,木屐落在瓷砖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响声。

    木屐?她在家为什么要穿木屐?

    安室透停下手中的动作,侧头。

    “我试穿的时候就猜到你喜欢这件。”

    浅早由衣双手背在身后,轻快地说:“樱花,让你想起什么了?”

    开满八重樱的浴衣由白渐变到粉,飘落的花瓣落在袖口,少女如瀑的长发被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脖颈上。

    美好如警校初见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的私服只有黑色。”安室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怔愣。

    “因为我穿黑色好看。”女孩子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展示她的新浴衣,“不过偶尔换个风格也不错。”

    “漂亮吗?”

    “漂亮。”金发公安回答。

    她:“衣服漂亮还是我漂亮?”

    安室透渐渐回过神,目光不再久久流连于衣摆上绽放的八重樱,视线移到浅早由衣脸上。

    “回答衣服会怎样?”他笑着问。

    “证明你很有眼光。”浅早由衣一本正经地说,“这件是今年的爆款。”

    安室透:“回答你呢?”

    浅早由衣:“证明你非常非常有眼光。”

    安室透假装认真地想了想:“我觉得很有眼光的评价已经足够了,做人不可以贪心。”

    浅早由衣:“啧。”

    他话锋一转:“不过,很有眼光的人觉得,今天的晚餐应该有一道糖渍番茄。”

    浅早由衣竖起大拇指:“现在你是全天下最有眼光的人!”

    糖渍番茄,酸酸甜甜,甜大于酸却不掩盖酸的风味,仙品。

    浅早由衣抱着盘子吃得心满意足,安室透看了眼她身上的浴衣:“为烟花祭买的?”

    “是呀。”浅早由衣回答,“我是当天的便衣。”

    每年烟花祭为了维持秩序警视厅都要出动大量警力,这一点安室透也清楚:“班长在巡逻队伍里,萩原和松田二十四小时待命?”

    浅早由衣点头,为爆破组两人掬一把同情泪:“谁让这是烟花祭呢。”

    两人正和想把炸弹混进烟花与民同乐的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累到恨不得一场暴雨把所有人都浇得透心凉。

    “便衣组等于纯玩。”浅早由衣发出摸鱼的声音,“维持正义和秩序的艰苦任务就交给他们了。”

    如果是别的警察说这话,身为公安的安室透必要严格教育。

    但说这话的是黑方卧底。

    她能不搞事已经称得上非常懂事,安室透不能要求更多。

    “玩得开心。”他举起黑啤。

    两罐黑啤在餐桌上方相碰,浅早由衣也给出她的真诚祝福:“祝你当天不加班。”

    烟花祭当天,穿着八重樱浴衣踩着木屐的黑发少女蹲在捞金鱼的摊位边,等摊位老板把一尾小红鱼放入水袋递给她。

    摊位老板·目暮警官露出半月眼:“浅早,你还记得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吗?”

    “记得。”浅早由衣点头,“不搞事,不闹事,争做三好东京市民。”

    目暮警官:“没错……不对!是时刻注意周围有没有犯罪分子。”

    浅早·跨国犯罪集团高层·由衣就是烟花祭街上最大的犯罪分子,她管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小红鱼在水袋中摇曳摆尾,浅早由衣把水袋挂在手腕上,继续新奇地在街上逛来逛去。

    “高木警官,也许你需要一位煎饼果子试吃员。”她站在生意明显比其他小贩差很多的高木牌煎饼果子摊位前沉痛地说。

    “干一行爱一行,我们搜查一课摊位的营业额怎么可以被其他部门比下去?要有上进心!”

    初级煎饼果子学徒高木涉:狼狈地敲打鸡蛋.jpg

    “要不你来试试?”高木警官愿意退位让贤。

    浅早由衣:等着,我给你摇人。

    你是想要叛逃的前黑衣组织狙.击.手特级厨师苏格兰大师来教,还是想要公安卧底波本大师?

    哪怕是不出山的神秘厨师琴酒大师,她也能帮你请过来。

    伊达航救了高木涉一命,他赶来三下五除二包好一个煎饼果子塞给浅早由衣,哄她:“吃吧,快去玩。”

    伊达航转头教导高木涉:“目暮警官千叮咛万嘱咐,烟火祭最怕明火出事,你怎么敢让由衣碰炉子?你信不信她嫌火不够旺敢往里面塞C4.”

    高木涉沉痛反思:受教了。

    白得一个煎饼果子的浅早由衣不知道尊敬的班长在说她坏话,不然她一定要告伊达航诽谤。

    她姑且也是有生活常识的好不好,火不够旺加C4有什么用,她难道买不起鱼雷吗?

    只拿一份工资的警察对卧底的薪资水平毫无概念。

    “双倍的工作就应该有双倍的工资。”浅早由衣振振有词,“人们只看到我的富有,却没看到富有之下的代价。”

    比如此时此刻她看似在玩,实则在做警察的工作,假如组织一个电话打过来让薄荷酒加班,她也要立刻投入加班之中。

    是谁在逛烟火祭时还要带笔记本改PPT啊?原来是社畜。

    为了有效遏止来自老东家的加班,浅早由衣提前一天把自己今天必须(重音)投入警察工作行使正义的行程群发给酒厂联系人并附言:

    “琴酒有云:‘卧底,人人得以诛之。’每每提到此事,我都会流下泪来,被大哥地图炮打中的心痛彻心扉。你们只顾着大哥抓卧底之喜,谁曾想过我的艰难处境?我天天在警视厅加班加到转钟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温暖的酒厂大家庭!”

    “助力薄荷酒坐上警视总监之位人人有责,V我五万或者明天有事别找我,任选一项完成,收到回复。”

    【雪莉:收到,下次群发别带我。】

    【贝尔摩德:转账五百万(附言:甜心,压力大多花点钱。)】

    【宾加:你居然没把我拉黑?】

    【伏特加:收到,以及,薄荷酒你要是发现你被大哥拉黑了别太惊讶,大哥说你活该。】

    【苏格兰:欸,我也有份吗?】

    【波本:我俩面对面坐着为什么要发短信……】

    浅早由衣:我,未雨绸缪。

    她数了数,只有琴酒和朗姆没回复收到。

    酒厂一哥和二哥有自己的矜持,她懂,为这份无言的默契举杯。

    浅早由衣高高兴兴继续逛街,她和许多与她穿同款浴衣的女生擦肩而过,

    老板娘诚不欺客,果然是爆款。

    不过大概是她没遮住脸的原因,在人群中寻觅女朋友的男生没有把她认错过。

    浅早由衣觉得不行,她要给情侣们上难度,考验爱情的时刻到了!

    “哪款面具卖得最好?就要那个。”

    浅早由衣买下一个半脸狐狸面具戴在脸上,她观察女生们的打扮,用手腕上的鱼袋交换来一把绘扇。

    狐狸面具遮住上半张脸,绘扇打开遮住下半张脸,浅早由衣无缝融入人群。

    每当有小年轻犹犹豫豫拍她的肩膀,她把绘扇一收,立刻得到“啊啊啊对不起我认错人打扰了”的疯狂致歉。

    浅早由衣:乐.jpg

    她笑得直不起腰,悠哉悠哉摇着扇子沿街闲逛。

    “还蛮有意思的。”浅早由衣自言自语,一对终于汇合的恋人打闹着从她身边走过。

    穿着八重樱浴衣的女生拳打男朋友的肩膀:“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凑到别人面前,气死我了!”

    “对不起嘛。”男生讨饶,“因为你又戴面具又用绘扇遮脸,我又没有侦探的眼力,哪里认得出来?”

    侦探?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浅早由衣想了想,这个游戏的确很适合侦探小情侣玩。

    以她的观察力,就算十个金发黑皮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她也能一眼挑出最可恶的公安卧底。

    “他能不能认出我呢?”浅早由衣不自觉地用绘扇敲了敲掌心。

    要先捏住安室透的鼻子才行,她身上的薄荷气味太明显了,一下被认出来可不好玩。

    最好能让他认错一次,被她抓住把柄狠狠嘲笑一通,再索要一些好处岂不美滋滋?

    “公安今天加不加班呢?”黑发少女自言自语,“烟花祭耶,不加班的话肯定想来看看吧,说不定马上就给我打电话了。”

    嗡嗡嗡,浴衣口袋中的手机震动。

    来了!浅早由衣迅速掏出手机,一键滑动解锁。

    短信跳出页面,显示发信人的名字:

    【朗姆】

    浅早由衣:啧!

    她臭着脸点开短信。

    【朗姆:转账五万(附言:自愿赠予。)】

    “朗姆老大怎么突然给我打钱,良心发现?”浅早由衣纳闷。

    纳闷归纳闷,她还是迅速地点击收款。

    【薄荷酒:谢谢朗姆老大,虽然亲亲贝尔摩德给我转了五百万但你的施舍对我仍有意义,感恩的心。(玫瑰)(爱心)(大拇指)(笑脸黄豆人呵呵)】

    朗姆显示已读并把浅早由衣之前群发的短信转发回她,其中一行字标红:“V我五万或者明天有事别找我,任选一项完成,收到回复。”

    【朗姆:收到,已V你五万,有任务。】

    浅早由衣一个手滑拉黑朗姆。

    “对不起朗姆老大,我突然发现自己患有小儿麻痹症,手指不听我使唤。”

    她闭了闭眼,耗费强大的自制力,把朗姆拉出黑名单。

    朗姆将一条短信转发给薄荷酒。

    烟火祭繁华的街道上,穿着黑大衣的男人压低头顶的礼帽,低着头脚步匆匆。

    他拎着一只牛皮色的手提箱,朝向人多的地方前行,脚步越来越快,仿佛正被什么人追赶。

    【快派人来接应,公安在跟踪我!——龙舌兰】

    第58章 卧底的第五十八天

    两小时前,森罗医疗研究所。

    保安处的窗户被打开一条缝,裹在手套里的手夹着一张证件递给门卫。

    门卫接过,在见证机器上刷卡,跳出一串代表研究人员的编号。

    “请验证虹膜。”门卫公事公办地说。

    滴——验证通过。

    门卫将证件双手递回:“没问题,您请进。”

    戴着口罩的男人闷不做声离开,他手里拎着一只牛皮色的手提箱。

    “前辈,不用再检查一下吗?”门卫处新来的保安不解,“至少查一下人脸吧。”

    “不用。”门卫摇头,“小子,你以为这份看大门的工作为什么这么高薪?凭你学历低还是凭你没人脉?”

    刚毕业的实习生默默低头。

    “干我们这行,最重要的是嘴巴紧。”门卫教育后辈,“不要去打听研究人员的事,更不要好奇他们在研究什么。我们是签了保密合同的,你有存款赔违约金吗?”

    实习生头摇得像拨浪鼓。

    “手上有证件又能通过虹膜验证,百分百是研究人员不会有错。”门卫传授经验,“那帮白大褂就喜欢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而且我们这儿的虹膜验证系统高级着呢。除了本人,只有本人刚被挖下来还热乎着的眼珠能通过,谁都混不进去。”

    实习生受教了,殷切地给前辈倒热水。

    饮水机旁的窗户敞开着,向外望去能看见研究所外茂密的灌木丛,足有半人高。

    乌鸦盘旋在灌木丛上空,黄昏时分的天空艳丽诡谲。

    一具尸体仰躺在灌木丛中央,空洞的眼孔望向天空,乌鸦将喙啄进血洞,撕扯的鲜血打湿漆黑的羽毛。

    龙舌兰如法炮制用证件和虹膜刷开实验室的门。

    他蹲在保险箱前,回忆杀人挖眼前刑讯逼供的成果。

    咔咔,咔咔,保险箱被扭开,冷气扑面而来。

    一只制作精良的银白色盒子放在保险箱中央,盒子上方放着厚厚一沓使用说明。

    龙舌兰匆匆浏览:“该药剂需要特殊的储存方式,转移时务必放置在专门的容器中……必须严格按照以下步骤打开容器,否则药剂将自动销毁,步骤一……”

    扫了眼繁复的操作步骤,龙舌兰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合上使用手册,眼不见为净。

    背不了一点,带回组织让那帮高学历的家伙头疼去吧。

    他打开牛皮色的手提箱,把银白色容器与使用手册一起装进去,扣上锁扣。

    龙舌兰将保险柜恢复原状,他拉高口罩,微微低着头沿实验室走廊走下楼梯。

    楼梯间,一位清洁人员正在拖地。

    “电梯又出现故障了吗?”清洁人员为龙舌兰让道,语气中带着习以为常的口吻。

    只是担心在电梯里遇到其他研究人员所以故意走楼梯的龙舌兰顺势点头。

    他把研究人员的高冷拿捏得恰到好处,龙舌兰可是知道那帮天天呆在实验室的家伙是怎样一副德性的,他的伪装绝无破绽。

    龙舌兰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清洁人员按下耳麦:“注意,实验室混入了可疑人员。”

    说谎话不打草稿的家伙,他不知道,研究所的电梯从来没有坏过。

    龙舌兰拎着箱子闷头前进,他三步并作两步,直接从二楼的楼梯间窗户翻身跳下去。

    无论何时何地,保持警惕和多疑,龙舌兰在心中默念琴酒准则。

    酒厂大哥,真酒们的精神领袖,琴酒的教诲深入龙舌兰内心,吸烟刻肺,一刻也不敢忘怀。

    反正东西已经拿到手了,走为上策!

    龙舌兰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事先停在灌木丛的摩托,龙头拧死。

    尾气管喷出白烟消失在街道上空,被惊动的门卫匆匆带着手电筒赶来,只见一片狼藉的灌木丛和被乌鸦啄食的尸体。

    “死——死人了!!!”

    龙舌兰一路风驰电掣,沿着郊区的盘山公路驶进市区。

    在他头顶上空,借黑夜的掩盖,无人机紧紧跟随。

    龙舌兰不敢降低车速,他仰头看向穷追不舍的无人机:“得想个办法摆脱它,要是因为它暴露了组织的基地位置,琴酒非杀了我不可。”

    无人机、天空……有了!

    “一年一度的烟花祭,天助我也。”龙舌兰一摆龙头,摩托冲入市区。

    大街上人头攒动,别提摩托车了,滑板车都寸步难行,除非龙舌兰装备上木之本樱联名款溜冰鞋,否则都只能下地乖乖走路。

    他拐进一个小巷,将摩托车丢弃在路边,扯下身上的白大褂、白口罩和白手套,换上黑风衣黑礼帽。

    战袍上身,龙舌兰整个人都舒坦了。

    这就是家的感觉,多么有归属感!

    他拎起手提箱,融入车水马龙的人流。

    街道上,闪烁如星子的彩灯穿梭在树梢之间,穿着浴衣的年轻男女笑谈打闹,木屐敲在地上奏出清脆的小调。

    龙舌兰并不担心自己和人群格格不入,因为烟花祭仍在加班的社畜大有人在。

    每对小情侣边必有一个死气沉沉拖着疲惫身躯丧尸行走的打工人,龙舌兰无缝融入。

    他藏匿在街道树的阴影中,看见天上的无人机因失去目标茫然地打转,最终飞向错误的方向。

    龙舌兰松了口气。

    行了,只要再想办法把手提箱带回组织,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龙舌兰顺着人流行走,一开始,他的步速很正常。

    穿着黑大衣的男人压低头顶的礼帽,他朝人多的地方前行,脚步越来越快,仿佛身后有狼群追赶。

    不会有错,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有人在跟踪他!

    无人机不是跟丢了吗?可恶,究竟是谁!

    龙舌兰余光瞥到街道路口亮晶晶的摄像头。

    拥有可以随意调用东京路口监控权的红方组织——公安警察!

    “该死,被棘手的家伙盯上了。”龙舌兰伸手想摸出风衣里藏着的枪,右手却被沉甸甸的手提箱拖累。

    拿着它没法甩掉公安,又不能把手提箱丢弃,龙舌兰改换左手,摸出手机发短信求援。

    【快派人来接应,公安在跟踪我!——龙舌兰】

    好丢人,龙舌兰想,但命都要丢了还管什么丢不丢人的。

    黑衣组织,一个毫无团队精神但偏偏很爱组团出任务的组织。

    龙舌兰有幸参与过同时有琴酒和宾加两人在场的任务,他不想过多发表评论,事后在朋友圈作诗一首——《活着,真好》。

    伏特加点了个赞并留言说:知足吧兄弟,好歹薄荷酒不在。

    伏特加:若是琴酒、宾加、薄荷酒三人同时在场,你将写下你的绝笔诗——《无人生还》。

    龙舌兰不认识薄荷酒,他只听说过这位伟人的名号:

    传言正是她一力促成酒厂团建玩“谁是卧底”的风气,导致领导组织团建的欲望大大降低,将打工酒们从团建中解救出来,实乃一代救星,工贼头子!

    “唉,要是我的人脉像伏特加一样广就好了。”龙舌兰看着发送成功的短信,一边脚步匆匆地赶路一边叹气。

    伏特加,酒厂第一团宠,遇事不决只要大喊一声“妈!!!”啊不,只要大喊一声“大哥!!!”就能解决一切。

    万一琴酒沉迷抓卧底没听见伏特加的呼唤,他也能一个电话摇来薄荷酒,而薄荷酒的人脉更加恐怖,她可以摇来贝尔摩德、基安蒂、科恩、波本乃至叛逃的苏格兰威士忌。

    龙舌兰谁都摇不来,他的短信只能发给他尊敬的朗姆老大。

    如果是朗姆老大一定可以的,朗姆老大一声令下谁敢不从?

    朗姆看见龙舌兰的求援短信,他掐指一算,距离龙舌兰最近的酒是……

    老者闭了闭眼,他看了眼银行卡余额,默默给人转账五万。

    上一秒转账下一秒收款。

    【薄荷酒:谢谢朗姆老大,虽然亲亲贝尔摩德给我转了五百万但你的施舍对我仍有意义,感恩的心。(玫瑰)(爱心)(大拇指)(笑脸黄豆人呵呵)】

    呵呵微笑的黄豆人她打了一排,仗着朗姆老了不懂年轻人赋予黄豆脸表情的明嘲暗讽。

    朗姆:老夫可没有落后于时代!

    不管怎么说,薄荷酒收了钱就得办事。

    朗姆还记得上一次她和宾加任务失败的事,虽说最后算执行不当的宾加全责,但朗姆也在心里记了薄荷酒一笔。

    要是任务再失败,可说不过去。

    【你需要什么帮助?】

    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显示在屏幕上,龙舌兰先发送一条【你是谁?】过去,没有得到回复。

    【暂时帮我保管我的手提箱。】龙舌兰匆匆打字,【等我甩脱公安后来取。】

    他有自己的考量,这个任务他已经完成了一半,怎能临门一脚让人摘了桃子?

    黑衣组织也是有绩效考核的,龙舌兰可不甘心被当成别人的垫脚石。

    【前面第三个路口左转,直行,路过第一家卖面具的摊位时松手。】

    短信只显示了三秒,随后两人之间所有的历史交流都被清空,龙舌兰的邮箱中只剩下垃圾短信和广告。

    龙舌兰按照未知短信的指示,拐入烟花祭热闹的集市。

    身着八重樱浴衣的少女比比皆是,她们上半张脸佩戴狐狸或金鱼的面具,下半张脸被绘扇遮挡,踩在木屐上的脚踝松松挂着一根祈福的铃铛红绳,如浮世绘般的风景在人来人往中流淌。

    谁是自己的接头对象,龙舌兰眼睛看花了都挑不出来。

    路过第一家卖面具的摊位时松手……他在心中默念,不远处支起的摊位上摆着琳琅满目的手绘半脸面具。

    龙舌兰脚步不停,他能感受到身后如芒在背的目光被人群短暂地遮掩一瞬。

    就是现在!龙舌兰松开抓住手提箱的手。

    他没有听见手提箱坠地的声音,沉重的箱子如滴水汇入河流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龙舌兰下意识回头,没能在斑斓的衣摆中窥见一抹纯黑。

    只有手指上的勒痕提醒他,方才确实有那么大个箱子在这里。

    龙舌兰回过神,他丢下几张钞票,从面具摊上随意抓起一个面具戴上,借烟火气十足的人群继续逃亡。

    “跟丢了?”公安便衣的耳麦中传来指挥者的声音。

    “非常抱歉。”便衣焦急地穿梭在人群中,“目标一瞬间就不见了。”

    他胸口佩戴的摄像头将实时画面传递到后方,金发男人按下暂停键。

    “第23秒的时候,他的手提箱还在。”安室透指向屏幕,“第25秒,手提箱不见了。”

    中间的第24秒,公安便衣的视线被人群遮住,短短一秒,分量不轻的手提箱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人接应他。”安室透笃定地说。

    龙舌兰,黑衣组织成员,两小时前杀死森罗医疗研究所的一位研究员,借对方身份盗窃走实验室新研制的药剂,中途被公安线人发觉。

    公安立刻决定活捉龙舌兰并回收他盗走的新型药剂。

    “接应的人在他们之中。”监控画面定格在集市上来往的人群上。

    监控一帧一帧播放,牛皮色的手提箱不是能揣进口袋的糖果,一定能找到它的踪迹。

    “这里!”诸伏景光示意画面暂停,将左下角放大,“露出了手提箱的一角。”

    手提箱被人用身体遮住,若非以诸伏景光狙.击.手的视力,很难在晃动的镜头中窥见一抹踪迹。

    公安技术人员紧急处理画面,画面中黑发长发挽起的少女戴着半脸的狐狸面具,她用浴衣的袖口遮掩手提箱,衣摆上八重樱栩栩如生。

    “能用衣着为特征追踪到她吗?”诸伏景光问。

    “不能。”安室透说,“这件浴衣是今年的爆款。”

    诸伏景光:“你对女式浴衣的潮流也有了解?”

    “没有。”安室透咳了一声,“由衣也买的这件。”

    诸伏景光扭头看向屏幕:“有没有可能,这个人就是她?”

    “不可能。”安室透一口否决,“她巡逻的街区不在这边。”他一早就拿到了搜查一课的巡逻安排表。

    诸伏景光:那可是由衣,伪装之后亲大哥站在她面前都认不出来的由衣,她摸鱼从城西摸到城东大有可能。

    “真的不是。”安室透放大监控,画面中拎着行李箱的少女只露出下半张脸和修长的小腿。

    “她的唇形比画面上更肉一些,肩颈更挺直,脚踝也更细,差不多是一只手能轻易圈住的程度。”安室透仔细分析。

    “而且由衣提重物的时候比起单手提更倾向于双手抱,当然,她最喜欢的还是坑熟人帮忙。”比如他。

    安室透一眼就看出画面中的人不是浅早由衣,他觉得这是非常简单的推理。

    诸伏景光半晌没有说话。

    他犹豫又犹豫,小心提醒好友:“那个,现在是工作时间。”

    不要在一帮单身狗面前炫耀你对女朋友的了解!今天烟花祭大家加班本来就很不情愿。

    安室透:抱歉。

    他不是故意的。

    “不管怎么说,龙舌兰和手提箱分开了。”

    安室透指骨敲击桌面,“这是他的任务,他一定会在甩脱公安后拿回手提箱。”

    龙舌兰岂肯为他人做嫁衣?倘若由他将手提箱交给上级,他便是任务完成的功臣,若不然便沦落为任务中途引起公安注意,不得已求助同僚狼狈脱逃的废物。

    酒厂职场竞争之激烈恐怖如斯,谁不是一天到晚卷生卷死?

    “让隐藏在上空的无人机继续追踪。”安室透下令,“先让他误以为自己甩脱了我们,当龙舌兰觉得安全的时候,自会去找与他接头的人拿回手提箱。”

    公安守株待兔即可。

    说不定能连他的接应人一起逮捕。

    “谢谢啦。”

    浅早由衣接过女生递来的手提箱,她握着绘扇遥遥一指:“喏,你的男朋友在那边挠头呢。”

    “呆子。”女生嗔怪一声,对浅早由衣说,“我才要谢谢你,我们两个都没带手机,不小心走散之后慌死我了。”

    “举手之劳。”浅早由衣笑笑。

    她以让走失的小情侣团聚为报酬,让这位衣着和身形与她极为相似的女生帮了个忙。

    再好的伪装也比不上根本不出面。

    “这个箱子里装的真是你男朋友出轨的证据?”帮忙递箱子的女生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她感觉自己误入了谍战大戏。

    “你请的私家侦探接头方式好酷,像有人在身后追杀他一样。”

    可不就是有人在后面追杀吗……浅早由衣心想,还恰好是她男朋友的工作单位。

    “没错。”浅早由衣一口承认,“可怜我烟花祭没人陪,一个人孤零零的。”

    女生:“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和工作出轨怎么不算出轨的一种呢,浅早由衣是清汤大老爷。

    她双手抱住手提箱,第一反应是坑个熟人帮忙提重物,又想起自己在加朗姆给的班,只好怨气冲天地自己搬。

    龙舌兰只要求浅早由衣帮他暂时保管手提箱,她需要找个安全且不起眼的地方存放,好让龙舌兰事后自取。

    浅早由衣逆着人流一路走到地铁站。

    她把手提箱放在电梯上,低头掏出手机熟练地入侵监控,用截取下的画面取代她的身影。

    坐在监控前的工作人员没有察觉到屏幕一帧的闪烁,电梯落地,浅早由衣拎起行李箱,踏出电梯门。

    咔哒,地铁站的储物箱弹开,黑发少女将手提箱推入储物柜。

    她指尖挑开手提箱上的锁扣,看见箱子里银白色的容器和使用手册。

    浅早由衣在“尊重同事任务隐私”和“反正落到我手里了不看白不看”之间犹豫不过三秒,她遵从心的指引,麻溜地拿起使用手册。

    她翻开第一页。

    “该药剂为审讯中用药,具备优良的吐真效果,药效持续时间为十到二十分钟……”

    浅早由衣合上使用手册。

    不确定,她再看一遍。

    浅早由衣二度翻开手册,定睛一看:白纸黑字,没有丝毫区别。

    薄荷酒指腹摩挲手册纸页。

    吐真——吐真啊,居然有这种药。

    比测谎仪的手段高出不止一筹,无视演技和自我意志的药物。

    对卧底而言可以说非常致命,难怪公安对龙舌兰穷追不舍。

    对她呢?

    “我对组织忠心耿耿……”薄荷酒喃喃自语。

    明明是实话,可后半句浅早由衣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

    她低头翻阅使用手册,手册上说药剂只能储存在特制的银白色容器中,容器设计了复杂的打开方式,如果步骤错误药剂便会自行销毁。

    打开容器的步骤,浅早由衣看一遍便烂熟于心。

    “这是龙舌兰的任务。”薄荷酒在心里反复强调,“我的任务是接应他,把手提箱安全递还给龙舌兰。”

    她不应该做多余的事。

    琴酒知道这种药剂的存在一定会非常高兴,但他不会要求浅早由衣服用,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波本……应该也不会被拿来试药。

    这是极屈辱的行为,哪怕多疑如琴酒强权如朗姆也不能在全无证据的情况下让拥有代号的组织骨干试药。

    安室透伪装得很好,药用不到他身上。

    “剩下的人,与我无关。”浅早由衣没有碰银白色容器,但在把使用手册放回手提箱前,她略微迟疑。

    多留一份筹码在手里总是好的,龙舌兰既然要求她帮忙,总不能什么好处都不给。

    浅早由衣把使用手册塞进浴衣口袋,合上手提箱,关上储物柜的柜门。

    她将取物密码发送给龙舌兰,赶回搜查一课巡逻的街区。

    “由衣,之前诸伏告诉我你是撒手没,我竟然质疑过他,现在想想真的很对不起。”伊达航自责。

    “我一直在这里,只是你没发现我天.衣无缝的伪装而已。”浅早由衣面不改色转移话题,“烟花是不是要开始了?”

    伊达航看了眼时间:“还有十秒。”

    浅早由衣喜欢烟花,绽放在同一片天空之下,盛开在每一双眼睛中的星火。

    她仰起头,期待地跟着人群一起倒计时。

    “十、九、八、七……”

    身着黑风衣的男人走进地铁口,所有人都在地面上等待烟花,地铁内空空荡荡。

    龙舌兰站在储物柜前,输入密码。

    滴——储物柜弹开。

    哪怕在地铁里也能听见外面人群整齐划一的倒数声:“六、五、四……”

    龙舌兰拿出储物柜中的手提箱,转过身。

    “三、二、一!”

    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盛放,点亮期盼的笑脸。

    巨大的欢呼声中,浅早由衣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催命般振动。

    她眼底还带着笑,拇指划开锁屏。

    【朗姆:龙舌兰在地铁储物柜前被公安当场逮捕。】

    【朗姆:薄荷酒,给我一个解释。】

    【朗姆:是不是你和公安串通好的,你是不是背叛了组织?!】

    第59章 卧底的第五十九天

    “第二次了,薄荷酒。”

    朗姆震怒之余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怀疑:“刺杀议员的任务,你也是败于公安之手,真的只是巧合吗?”

    “一码归一码。”浅早由衣避到偏僻的小巷接电话,屋檐挡住她的头顶,她不再能看见天空盛开的烟火。

    “刺杀议员的任务算宾加全责,这是朗姆老大你自己做出的判断。”

    “薄荷酒,你之前从来没有失败过。”朗姆阴沉地说,“不,我想起来了,苏格兰叛逃前夜,你也没能完成谋杀富商之子的任务。”

    “这样想来,你和公安莫非早有瓜葛?”

    “朗姆老大说笑了。”薄荷酒镇静地说,“你又不是没看过我的警校毕业考试成绩单,我像是能过公安校招线的样子吗?”

    “与其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不如说说龙舌兰。”浅早由衣抢回谈话的主动权,“他是怎么被公安抓住的?废物成这个样子。”

    朗姆怀疑她反水公安,浅早由衣不能说她问心无愧。

    但若说她背叛组织,绝对是天降黑锅。

    浅早由衣要是真的背弃立场弃暗投明,她过的可不是现在的苦日子,朗姆一句话让浅早由衣几年都白干。

    “我犯得着冒被琴酒追杀的风险只为害区区一个龙舌兰?”薄荷酒声线渐冷,“朗姆老大,开玩笑也要有限度。”

    “龙舌兰当然没有这个价值。”朗姆沉声说,“加上他的手提箱就不一样了。”

    朗姆:“能够强行逼供的药物,连那位先生都十分感兴趣,公安为此不惜暴露你也很正常。”

    浅早由衣气笑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

    今天起她将无差别攻击全世界,公安卧底一巴掌,公安本安两巴掌,朗姆更是降龙十八掌,统统给她扇成旋风陀螺。

    “未雨绸缪果然是有好处的。”浅早由衣从浴衣口袋中抽出容器使用手册,像扇朗姆脸一样拍了拍手机话筒,“看这是什么?”

    “公安哪怕活捉龙舌兰和他的行李箱也没用,因为开锁方法在我手上,而以龙舌兰的脑子必然连步骤一都背不出来。”

    薄荷酒冷笑:“我背叛组织?好啊,我这就把使用手册拍照发到公安邮箱。”

    “来啊,互相伤害啊!”

    朗姆:“……”

    “抱歉,薄荷酒,人年纪大了总想着要多多教育小辈。”朗姆极限改口,“没想到你留了后手,不愧是你,没有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

    浅早由衣扯了下嘴角,她走出屋檐仰望夜空,天空中的烟花已尽数凋零了。

    “龙舌兰被捕一事与我无关。”薄荷绿平淡地说,“我应他的要求帮他暂时保管手提箱,放置在地铁储物柜,等他甩脱公安跟踪后去取。”

    “他被抓只有一个可能:龙舌兰根本没能摆脱公安。公安之所以迟迟不捉拿龙舌兰,只是想跟着他拿到药物罢了。”

    冷淡的女声徐徐道来,朗姆稍稍压下他的疑心,凝神思索。

    的确,龙舌兰被捕更大概率是他本人的失误而不是薄荷酒的出卖。

    薄荷酒若是想害死谁,根本用不着借刀杀人,基诺白兰地她说杀就杀。

    龙舌兰的生命无足挂齿,但落在公安手里的新型药物朗姆是真的想要。

    “盛放药剂的容器在公安手中,打开容器的方法却在薄荷酒手里。”

    朗姆敲击拐杖:“姑且先不提薄荷酒擅自带走他人任务物品的事,这一局还有翻盘的机会。”

    想必公安此刻正在头疼该拿药物怎么办。

    “真的没有别的方法打开容器吗?”安室透问。

    “不行。”技术人员摇头,“容器设置了非常复杂的机关,只要失误一步里面的药物便会自动销毁,我们不敢冒险。”

    具有吐真作用的药剂不仅对黑衣组织价值极大,对公安也一样。

    诸伏景光:“龙舌兰的审讯结果如何?”

    “龙舌兰说银白色容器和使用手册他一起放在手提箱里交给来接应他的人。”公安警察回答,“现在手册消失,可能是被接应之人拿走了。”

    “他不知道接应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拿走手册。”公安警察苦笑,“审了半天,一问三不知。”

    公安警察忍不住问前卧底和现卧底:“黑衣组织居然是这么没有团队精神的犯罪集团吗?”

    苏格兰威士忌和波本威士忌同时点头:没错,没有一点同事爱。

    “之前的判断有误。”安室透说,“来接应龙舌兰的不是他的下属,而是和他平级甚至更高层的组织成员。”

    只有高层才敢带走龙舌兰的任务物品,或许对方原本就防备着龙舌兰和新型药物一起落进公安手中。

    “现在怎么办?”诸伏景光看向安室透,“从龙舌兰的接应者开始查?”

    要用波本的身份吗?安室透思考。

    黑衣组织成员间任务情况不互通,擅自打听别人的任务等于拿着喇叭大喊我是卧底。

    少有的例外是两人关系好,比如贝尔摩德打听薄荷酒和波本的八卦;薄荷酒问伏特加大哥最近郁郁寡欢,是不是没有新卧底陪他玩“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逃”的刺激小游戏;薄荷酒出于看宾加过得不好她就开心了的恶毒心态打探宾加近况等。

    只有不是卧底的人才敢在酒厂活得放肆,点名某人。

    薄荷酒会不会知道些内情?安室透转念一想,打消脑内的想法。

    此次公安是秘密行动,他有保密义务,黑方卧底和公安可不站在一边。

    “以龙舌兰为突破口。”金发公安下达指令,“让他认清自己的处境。”

    龙舌兰双手被拷,他坐在审讯椅上,只觉人生一片灰暗。

    完蛋了,这下彻底完蛋了。

    酒厂可不是讲人文主义道德的良心公司,他们甚至不给员工临终关怀。

    听说连薄荷酒那种等级的人物也只能自己掏钱为自己提前置办坟地,龙舌兰能得到什么?连骨灰盒酒厂都不给报销。

    为黑心老东家献上心脏真的值得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龙舌兰好想为自己活一回!

    “……减刑?”他猛地抬头,“真的假的?”

    “如果你愿意和公安合作的话。”安室透站在审讯室外,龙舌兰看不见他,只能听见变音器中冷静的男声。

    “能不能从组织手上拿到手册,要看你的本事。”

    龙舌兰内心陷入激烈的挣扎。

    这、这不是背叛组织吗?

    一想到琴酒冷酷无情的脸,龙舌兰的心哇凉哇凉的。

    公安最多让他牢底坐穿,琴酒的子弹可是火热无比。

    “……不一定会遇上琴酒。”龙舌兰喃喃自语。

    琴酒才不会做接应的工作。

    如果不是琴酒,只要不是琴酒,未尝没有搏一搏的机会。

    “手机给我。”龙舌兰下定决心,“说好的减刑不许赖账,公安还要派人保护我。”

    自私的本能支配了他,背叛只在一瞬之间。

    公安监控画面中,龙舌兰点开邮箱。

    未知号码发给他的所有短信都被自动销毁,唯有记录地铁储物柜密码的短信留了下来。

    龙舌兰寻思,对方大概把他当成了取件码看一遍忘一遍非要对着短信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看的健忘人群。

    好吧,他是。

    龙舌兰点开和未知号码的聊天页面,在对话框输入。

    【龙舌兰:你还在吗?我需要帮助。】

    对面秒回。

    【未知号码:?】

    【未知号码:盗号?】

    【龙舌兰:是我,我没有被公安抓住,我逃出来了。】

    【龙舌兰:现在他们正在抓捕我,你能不能过来接应?】

    未知号码没有回复,龙舌兰焦躁地咬牙:“该死,组织对没有价值的人未免太过冷酷。”

    “我必须展现出价值才会有人来救我,不然他们只会让我自戕。”他仰头对摄像头说。

    安室透盯着龙舌兰和未知号码的聊天界面,短暂地犹豫后点头:“把手提箱给他。”

    波本同样了解黑衣组织,能让接应者现身的唯一诱饵只有新型药剂。

    【龙舌兰:药剂在我手上,来接我。】

    【未知号码:OK】

    【龙舌兰:手提箱里的使用手册是你拿走的吗?那是我的任务物品,你得还给我。】

    【龙舌兰:想要功劳我分你一份就是了,要钱也可以给你,我真的承受不了任务失败的后果。同为组织成员,希望你理解。】

    两分钟后,新的回复跳出屏幕。

    【未知号码:在我手上。】

    【未知号码:到这里找我(定位)】

    龙舌兰猛地拍桌起身,又被手铐拉扯着跌坐在椅子上。

    他剧烈地喘了两口气,内心仍在为自己背叛组织的行为颤动:“成了,别忘记你们承诺的。”

    “给他安排车。”安室透转身就走,“我们的人跟在后面。去查一查定位,对方约在什么地方?”

    诸伏景光和他一起走得飞快,他接过技术人员递来的平板,脸色微变。

    “贫民区。”诸伏景光双指放大地图,“道路极其错综复杂,没有监控,外来车辆开不进去。”

    那个人很会选地方。

    “只能让龙舌兰独自带着手提箱去碰头。”公安指挥车中,安室透指着地图说,“再让他以验证手册真假为理由,现场开箱。”

    对方会答应的,龙舌兰被公安抓捕又自言带着手提箱逃了出来,生性多疑的组织成员肯定会怀疑他手中药剂是否被公安掉包,要求当场确认。

    只要手提箱打开,公安就能冲进去把接应者逮捕,新型药剂、龙舌兰再加一个组织成员统统拿下,一箭三雕。

    龙舌兰拎着手提箱,跨过小巷的污水。

    他穿着黑风衣,戴黑色礼帽,帽檐遮住不起眼的耳麦。

    耳麦中没有人说话,只余沙沙的杂音。

    龙舌兰知道,公安正在监听他周围的动静。

    蹲在垃圾桶盖上舔毛的黑猫放下后腿,细长的尾巴扫过空气,竖起的猫瞳盯着外来的不速之客。

    走过狭窄又漫长的小道,龙舌兰在一根路灯下停住脚步。

    路灯的灯泡常年没有检修,微弱的光圈如惨白的月光将他笼罩其中。

    【龙舌兰:我到了,你在哪儿?】

    【未知号码:东西呢?】

    龙舌兰左右张望,没有看见人影。

    他略微犹豫,对着空气打开手提箱的锁扣,露出银白色的容器。

    【未知号码:OK,跟我走。】

    龙舌兰的手机自动跳出一张地图,绿色的线条勾勒出逃亡的行径。

    这是一张实时地图,只有当龙舌兰到达相应位置才会继续显示新的道路。

    好谨慎的人,龙舌兰咬住舌尖。

    如果他真是凭本事从公安手里逃脱,遇见如此靠谱的接应人一定会非常庆幸。

    可是他已经和公安达成合作,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龙舌兰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跟接应人离开,把药剂带回组织,被公安通缉,从此像老鼠一样躲在组织的基地苟活。

    另一个是引出接应人,把对方出卖给公安,换取减刑和加入证人保护计划的机会。

    “被公安通缉和废人有什么区别,组织难道会给我养老吗?”龙舌兰下定决心。

    不如当一只伥鬼,再拖一个人下水!

    【龙舌兰:你先把手册给我,我担心公安把药剂掉包,必须检查一下。】

    哪怕对方不把手册送来,只拍照发图给他,公安交代的任务龙舌兰也算完成了。

    消息页面,未知号码久久没有回复。

    浅早由衣盯着手机屏幕,漆黑的屏幕上映出她的脸。

    朗姆的命令是带回龙舌兰和新型药剂。

    她设计好了逃跑的路线,准备好了逃跑的工具,哪怕龙舌兰被公安追得火烧屁股薄荷酒也有办法把他全须全尾地带回组织。

    【龙舌兰:你在哪里?你在附近是不是?能不能看见我?】

    【龙舌兰:我是一个人来的,我已经甩掉了追兵,你不是说好要在这里和我碰头吗?】

    【龙舌兰:你到了吗?需要不需要我来接你?】

    浅早由衣动作很轻地呼出一口气。

    她站在墙角的阴影中,黑猫从脚边轻巧走过,毛绒绒的尾巴划过浅早由衣小腿,激起皮肤细微的战栗感。

    龙舌兰有问题。

    “他话里话外都在引我出去。”浅早由衣闭了闭眼。

    龙舌兰是为组织效力多年的骨干。

    他的资历比薄荷酒更老,能力上或许不太出色,但绝对是板上钉钉的黑方。

    “从朗姆告诉我龙舌兰被公安抓捕,到龙舌兰给我发短信自称他成功逃跑,只过了三个小时。”

    才三个小时,龙舌兰竟然反水了。

    “他被什么诱惑了?”浅早由衣细数公安能给出的筹码,“减刑?证人保护计划?”

    简直是一条丧家之犬,急匆匆给自己找了新的主人。

    浅早由衣敛眸,指尖点开对话框。

    背叛者必杀,要遵从大哥的教诲。

    龙舌兰留不得了。

    【龙舌兰:你先把手册给我,我担心公安把药剂掉包,必须检查一下。】

    【未知号码:行。】

    屏幕光照亮龙舌兰的脸,映出他隐约松懈的表情。

    好极了,接应人答应带着手册过来,他只要稍作周旋,等公安一拥而上,减刑的事便妥了。

    龙舌兰也不想背叛组织的,谁让他被公安抓住了呢?红方是很狡猾的,他们同样会许诺好处动摇人的意志。

    立场这种东西,原本也不必太较真,给公安当狗怎么了?

    龙舌兰为组织工作了很多年,他最无法理解的一类人是卧底。

    无论是红方卧底还是黑方卧底,他都不能理解。

    先说红方卧底,当坏人不舒服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数不尽的金钱和权力难道不足以腐蚀他们的意志吗?

    再是黑方卧底,靠出卖老东家便能洗白上岸,手拿证人保护计划在国外躲两年重新拥有阳光下的人生,这种生活难道对他们没有一点儿诱惑力吗?

    无法理解,为什么能一直坚持自己的立场?

    像墙头草一样两边摇摆才是最好的生存方式。

    男人头顶的路灯滋啦闪烁一瞬。

    微弱的光芒消失又亮起,今夜的天空格外黑沉,风吹动云层,遮住月亮。

    龙舌兰想起黑夜中亮灯的故事。

    当你站在开灯的房间看向夜晚,只能看见外面的黑暗,而黑暗中的人看你,像看显眼的靶子。

    贫民区的灯泡总是被人为砸碎,龙舌兰头顶的灯光是这片地区唯一幸存的光源。

    能找到它作为接头地点,接应人真是了不起。

    “还没来吗?”龙舌兰焦躁地自言自语。

    垃圾桶旁多有野猫出没,黑暗中诡谲的猫瞳令他越发不舒服。

    真奇怪,黑色明明是最让他安心的颜色,为何这个夜晚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既然选择背离黑暗。”一道声音在龙舌兰身后响起,“自然不再被它庇佑。”

    想要站在阳光下——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

    “开在黑暗里的花,自有她的美丽之处。”

    漆黑的枪口对准龙舌兰。

    龙舌兰猛地按住耳麦,他和公安约定了暗号,只要按住耳麦他们就会——

    男人突然意识到,耳麦中沙沙的白噪音消失很久了。

    “初次见面,也是最后一面。”黑发绿眸的少女举起枪,“我是薄荷酒。”

    精通黑客技术的情报工作者,组织人人皆知的情报从龙舌兰大脑中滑过。

    薄荷酒隶属琴酒麾下。

    “等等,这是个误会。”龙舌兰立刻说,“我没有背叛组织,我故意欺骗公安只为了从他们手里夺回药剂。你看,我拿回来了!”

    他举起手提箱,像举起自己的保命符。

    “这么说可保不了你的命。”浅早由衣微笑,“你要是说,你是迫于一个名叫降谷零的公安威胁,我兴许会放过你。”

    “不过我转念一想,我也深受威胁,我就没背叛组织。”她扣动扳机,“推己及人,真为自己感动不已呐。”

    漆黑的枪口垂下,随着硝烟散尽,脏污的地面上溅开猩红的鲜血。

    浅早由衣拎起手提箱,退入阴影中离去。

    她将一切甩在身后,无论是死去的龙舌兰还是待命的公安。

    浅早由衣感到久违的畅快。

    多么怀念,这正是她尚未被派遣警校卧底时的生活。

    没有私情可循,没有立场困扰,不被任何人束缚,不被任何事威胁。

    什么时候她被改变了呢?

    为自己以外的人的性命小心翼翼,一次又一次打破原则,连一直待着十分舒适的组织都生出了尖刺。

    浅早由衣一直不太喜欢朗姆,不像对琴酒一口一个大哥的尊敬,更不像嘴巴很甜地叫贝尔摩德漂亮姐姐。

    可朗姆毕竟是组织的二把手,浅早由衣姑且还是听他的话。

    虽然她天天把朗姆气到生吞速效救心丸,但浅早由衣多多少少也为朗姆着想过。

    譬如今天,她主观能动性很强地处决了背叛的龙舌兰。

    “我难得自愿加班,朗姆老大你的五万可没白花哦。”

    黑发少女骄傲挺胸地把手提箱放在老者面前,展示里面的银白色盒子和使用手册。

    “快夸我快夸我。”她兴高采烈地说。

    朗姆拿起使用手册,看向药品的药效介绍。

    他翻阅完使用手册,问薄荷酒:“你看过里面的内容?”

    薄荷酒随意地点头:“看过。”

    朗姆:“谁允许你看的?”

    “又是谁允许你擅自处决龙舌兰?”老者的拐杖重重驻在地上。

    薄荷酒被凶得一愣。

    “龙舌兰被公安逮捕在先又反水在后。”她反问,“我难道不该处决他吗?”

    “这本使用手册若不是我提前拿出,早就落在公安手里了。”薄荷酒一脸荒谬,“我凭什么不能看?”

    朗姆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放在从前,他绝不会疾言厉色地呵斥薄荷酒。

    但可疑,太可疑了。

    为什么他让薄荷酒接应龙舌兰却导致龙舌兰被公安逮捕?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是龙舌兰太菜,难道薄荷酒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退一万步的一万步说,哪怕她真的一点责任都没有,她就不能把龙舌兰带回来交给组织审问吗?

    “我是个文职。”浅早由衣火气都上来了,“我只能当场把叛徒处决,我做不到把他五花大绑像捆螃蟹一样拖回组织——公安下一秒就会追过来!”

    天地良心,她全心全意都是为了组织,朗姆要的新型药剂拿回来了,背叛者也处决掉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朗姆不是薄荷酒的直系上司,他看着女孩子鲜明的怒意,第一反应不是冤枉了她,而是:“琴酒实在太纵容你了。”

    这样的脾气,绝对是琴酒和贝尔摩德惯出来的。

    薄荷酒已然不记得,谁才是组织的二把手。

    “我很想信任你的忠诚。”老者脸部的肌肉耷拉下来,看起来格外阴鸷可怖,“薄荷酒,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朗姆将银白色的容器推向浅早由衣。

    “既然是你把它带回来,就由你来试试效果。”

    第60章 卧底的第六十天

    杀了他。

    杀了他!

    油然而生的怒意升华成冰冷的杀气,仿佛熬煮剧毒的锅炉暴沸,气泡炸开,溅出的每一滴汁液都灼烧皮肤。

    浅早由衣清楚地知道她不是个好人,她在组织过得如鱼得水,除了无可更改的出身之外,也有理念相同的原因。

    看不顺眼的人就杀掉,挡路的人通通都杀了,永远不必给人第二次机会。迟来的歉意与迟到的抱歉是什么?不需要,根本不会让你活到明天。

    警校半年的时光与警视厅的点滴日常并没能改变浅早由衣的本质,只是让她多出了几根软肋。

    有点烦恼,但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暂时先这样吧。

    同居的公安卧底试图使用糖衣炮.弹腐化黑方卧底钢铁般的意志,浅早由衣把糖衣吃掉,炮.弹挖个坑埋进土里,蹦跶着踩上两脚。

    泄露组织机密给公安卧底这档事,薄荷酒能拍着胸脯说她没干过。

    连安室透都放弃从她身上找突破口,到头来朗姆竟对她生出了疑心。

    ——在浅早由衣完美地从公安手中带回组织需要的新型药剂、处决叛徒龙舌兰后,对她生出间隙。

    卸磨杀驴里的驴都没有她憋屈。

    比起把“人生不值得”打在公屏上,浅早由衣更想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能杀掉朗姆吗?枪藏在衣服下摆,子弹只用了一颗,最近的守卫在门外,在他听到枪声闯进来之前杀人时间绰绰有余。

    入侵朗姆藏身基地的内部网络只需三秒,启动机关,编织谎言,最后抢一辆车逃之夭夭。

    不难,一点都不难。

    朗姆毕竟老了,浅早由衣的格斗术是警校第一手把手带出来的,她牢牢记得降谷零强调的要领:哪里是要害,哪里最致命,学会调动身体作为武器……

    警校毕业考试上,浅早由衣没能发挥好,换成实战是否会得到老师的表扬呢?

    多少有一点进步吧,之前她在基地训练室和伏特加对练的时候,大哥难得没露出不忍直视的忍耐表情。

    想到琴酒,浅早由衣沸腾的杀意凝结成冷冷的冰雨在她脸上胡乱地拍。

    若是听说她杀了朗姆,大哥该怎么想啊。

    冲击力不亚于有人说伏特加的真实身份其实是FBI卧底——是连琴酒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菌菇中毒的离谱程度。

    浅早由衣怎能夺走大哥对人间真情的最后一丝信任!

    她不想背叛组织,她没有打算背叛组织的,都是朗姆的错!

    二把手,可恶,老毕登何德何能?要是朗姆和宾加职位对调就好了,薄荷酒当场替天行道。

    老东西年纪大了也不退位让贤,改天她非要送一套寿衣给朗姆不可,让他穿着寿衣上班,万一突然暴毙正好直接抬去火化,体面。

    不对,朗姆有什么资格收她的礼物?换成到付不包邮的二手寿衣!

    浅早由衣把朗姆在脑内杀死了一万次,终于勉强平复她炸裂的心情。

    “吐真剂,让人强行说实话的药剂。”薄荷酒不带感情地扯了扯唇角,“朗姆老大,你一定不是听见实话会恼羞成怒的虚伪之人吧?”

    “当然不是。”朗姆手指伸进口袋里,摸到他的速效救心丸小药瓶。

    朗姆只带了一瓶在身上,以他之前和薄荷酒交流的经验,应该够吃。

    黑发绿眸的少女深呼吸一次,抬手按住银白色的容器。

    她没有翻阅使用手册,精准地一步步打开机关。

    果然背下来了,朗姆心想,薄荷酒论能力真是没得说。

    正因为能力出色,才更该好好敲打。

    浅早由衣盯着银白色的容器,解锁容器的过程中只要失误一步药剂便会自毁,她就不必再服用。

    研究者未知的新型药物,尚不知晓其副作用和排异反应,如果产生过敏反应,浅早由衣或许会死在试药过程中。

    ……更憎恨了。

    憎恨龙舌兰是个废物,连甩脱跟踪的小事都做不好,竟然还敢反水?

    憎恨抓捕龙舌兰的公安,到底是谁毁掉了她期待已久的烟花祭?

    最憎恨无故怀疑她的朗姆,怎么敢在她身上用药,这般羞辱她?

    “咔哒。”

    银白色容器打开,缝隙中冒出干冰似的白雾,雾中躺着两粒圆形白色药片。

    “一粒试验药性,一粒送去实验室研究。”朗姆颔首。

    薄荷酒没有在打开容器的过程中愚蠢地做些小动作,他满意点头。

    如果她失手毁掉药剂,只会让自己的嫌疑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朗姆只能对薄荷酒用刑。

    浅早由衣垂眸,在两粒药片中随便选了一片。

    她捻起药片,张嘴吐舌,将药片放在舌尖上。

    卷入口中,水服吞咽。

    黑发少女站在朗姆面前,一声不吭地喝完杯中的水。

    她拇指抹去唇角的水渍,平淡地说:“问吧。”

    “薄荷酒,”朗姆首先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你有没有背叛组织?”

    “没有。”浅早由衣说,她感觉自己的舌头不受大脑的控制,内心的话一股脑往外冒。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选择服用吐真剂而不是一枪毙了你这个老毕登?”

    被迎头痛骂老毕登的朗姆:“……”

    咳嗯,至少证明薄荷酒确实把药吃下去了,药效还怪好的。

    老头一边紧急服用速效救心丸,一边没忍住问她:“你对你的上级没有半点敬畏之心吗?”

    “有啊。”浅早由衣直白地说,“大哥,我人生的灯塔和指路的明星,我心目中唯一的superstar,我将拥护琴酒登基成为酒厂皇帝,谁赞成谁反对?反对者斩首弃市被保时捷碾压一亿遍。”

    朗姆仿佛在自取其辱,琴酒什么档次,竟敢登月碰瓷真正的酒厂一哥?

    朗姆嘴角抽搐:“难怪琴酒纵容你纵容得不成样子……”

    敢情是有从龙之功。

    贝尔摩德更不必问,朗姆不想听薄荷酒吹捧她和漂亮姐姐情投意合双宿双飞的故事。

    再聊下去酒厂高层聚会将变成卡颜局,朗姆因为浑身的老人味被无情排挤。

    换个问题,问问卧底的事。

    朗姆:“你在警视厅卧底还顺利吗?”

    “不太顺利。”浅早由衣看似面不改色,实则在艰难地打磨语言,“短期内达不成坐上警视总监之位的目标。”

    “波本告诉我,白马警视总监已结婚有个好大儿,我无法成为他的遗孀继承他的皇位——哦对不起,波本说警视总监不是世袭制——总之,我的登基梦破碎了。”

    浅早由衣:“至于其他的嘛,搜查一课无人知道我的卧底身份,他们都对我深信不疑。”

    全部是实话,别说搜查一课,警校组剩下三个人也不知道浅早由衣是黑方卧底。

    朗姆:“卧底警视厅的藤村高级督察许久没有音讯,我收到他被公安秘密逮捕的消息,是你出卖了他吗?”

    浅早由衣:“不是。”

    朗姆:“你认为他出卖了你吗?”

    她:“我不这么认为。”

    朗姆反复求证,浅早由衣一一回答。

    信息差,朗姆不知道,浅早由衣暴露的唯一原因是她的一己私心,她唯一不可说的秘密也是这份私心。

    除此之外,薄荷酒没有破绽。

    “莱伊是FBI卧底这件事,你是否知情?”

    “我不知情,如果早知道他是华盛顿那晚朝我和波本开枪的FBI,我将在组织拉横幅放大喇叭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控诉‘赤井秀一大渣男骗身骗心,我代表酒厂全体女同胞和F131不共戴天’。”

    浅早由衣一向话多,今天她的话更是非常多,又多又密。

    朗姆觉得这是吐真剂的效果,证明薄荷酒平时口无遮拦的时候其实多少删减了一些言语,不删减的效果更是威力惊人。

    浅早由衣说得口渴,她走到饮水机旁接水,仰头一饮而尽。

    手册中的白纸黑字映在她的脑海,每一个字她都记得滚瓜烂熟——药效持续时间为十到二十分钟。

    “任何药品,药效都因人而异。”雪莉的声音回荡在浅早由衣耳边,“就像饮酒一样,既有喝一点就会醉的人,也有怎么喝都不会醉的人。”

    浅早由衣酒量很好,她能在酒精的作用下长久地保持冷静。

    牙齿咬在舌尖,带来清晰的刺痛感。

    舌头在口腔中搅动,咽下喉咙中不受控制冒出的语句。

    借喝水的动作,浅早由衣用手指压住舌根,向内抠挖。

    作呕感充斥她的感官,难受与痛苦鲜明地冒出头,挤压大脑被药效操控的部分。

    浅绿色的眼眸溢出生理性的水光,浅早由衣喉咙中发出含糊的尾调。

    她吞下一句笑音。

    朗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除了莱伊和苏格兰,你有没有察觉到别的卧底?”

    “有。”浅早由衣开口,“我感觉宾加挺像卧底。”

    “他对琴酒的敌视真的很不正常,建议严查。”

    朗姆:只是你的私仇而已吧……

    话虽如此,毕竟是薄荷酒在吐真剂作用下也要坚持陷害的对象,朗姆决定之后查查宾加。

    宾加:人在家里坐,锅从天上来.jpg

    朗姆看了眼时间:十二分钟。

    手册上写药效能维持十到二十分钟,取中间值,至少前十五分钟效果肯定在。

    朗姆放心地继续问。

    “你和波本走得很近,甚至正在与他同居。”老者摩挲拐杖,“除了情感关系之外,当真没有别的原因?”

    挺会问的啊老东西。浅早由衣很轻地啧了一声。

    倒是没有辜负他二把手的身份。

    可惜身居高位太久,只知道审视卧底,不知道拥有卧底身份的人究竟抱着怎样对自己心狠的意志。

    浅早由衣和安室透明明处于对立面,却总会在恍惚间产生他们才是唯一同类的错觉。

    确实有很多相似点呢……浅早由衣盯着朗姆,唇角上扬。

    “当然。”她说,“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所以我们同居,有什么不妥吗?”

    “没听说过组织禁止办公室恋情啊。”薄荷酒苦恼,“怎么办,我要不要现在打电话给波本:亲爱的,朗姆不允许我和你在一起。他甚至没有甩给我五千万支票让我离开你,只小气吧啦V我五万。”

    “够了。”朗姆打断她,掏出小瓶里最后一颗速效救心丸咽下,“没有隐情就好,不要擅自造谣。”

    剩余的时间,他仔细问了问龙舌兰一事的细节。

    “这么看来,的确是我误会了你。”

    朗姆缓和语气:“药剂的效果也得到了验证,薄荷酒,做得非常不错。”

    “我该说一句不胜荣幸吗?”薄荷酒捏瘪手中的纸杯,仿佛捏瘪朗姆的脑壳。

    老者咳嗽两声,转移话题:“辛苦了,我让波本来接你。”

    安室透接到朗姆来电,没有犹豫地答应下来。

    他本来在查龙舌兰被杀一案,但薄荷酒的事永远是最高优先级。

    白色马自达停下,浅早由衣一声不吭地上车,合上车门。

    关闭车门的力道或多或少显示一个人的心情,金发男人侧头:“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没事……不对,有事。”浅早由衣降下车窗,让风吹进来,“你今天在忙什么呢?”

    “公安的任务,没有必要告诉你吧。”安室透转动方向盘,“头疼不要吹风,我口袋里有薄荷糖。”

    浅早由衣把手伸进他的口袋,摸出一颗薄荷糖,撕开包装。

    清甜的糖果驱散了口腔中药剂的苦味,浅早由衣又问了一遍:“你今晚在做什么?”

    她为什么要问这个?安室透在脑海内过了一遍浅早由衣今晚的流程:作为便衣参加烟花祭的巡逻工作,女孩子明目张胆说自己要摸鱼,光看烟花不干活。

    “是在怪我没有陪你吗?”安室透说,“抱歉,临时有工作,走不开身。”

    浅早由衣咬碎口中的薄荷糖:“你也没有看见烟花?”

    烟花盛开的时候安室透正在指挥抓捕龙舌兰的行动,他坐在监视屏幕前,头顶的车厢遮住天空。

    “也?”公安卧底敏锐地捕捉字眼。

    “是啊,托你的福。”浅早由衣把薄荷糖碎渣咬得咯吱作响,“让我来告诉你一个能让你等会儿不用继续加班的好消息。”

    “龙舌兰是我杀的。”

    马自达在高速公路上猛地一阵加速,安室透握紧方向盘,重新审视烟花祭上发生的一切。

    “你是龙舌兰的接应者?”他迅速思考,“所以是你拿走了那份手册,又在接头地点杀人灭口?”

    浅早由衣闭眼靠在靠枕上,鼻腔里嗯了一声。

    “龙舌兰和公安达成了合作,是不是?”薄荷酒说,“叛徒理应被处决。真抱歉,坏了你的算盘。”

    黑发少女没有睁开眼睛,她很累了,没有和公安卧底争吵的力气。

    温热的掌心贴在浅早由衣面颊上,一只手把她的脸轻轻掰向驾驶座的方向。

    “先不提龙舌兰的事。”安室透低声说,紫灰色的眼眸闪过一抹担忧,“你状态不对,发生什么了吗?”

    女孩子无意识地蹭蹭他的手,不情不愿地嘀咕:“被你害了,被你害惨了。”

    “你让我沦落到被组织怀疑的地步……竟然拿我试药,简直是耻辱。”

    安室透怔住。

    “朗姆让你吃了那种药。”他喃喃自语,“他——怎么会?”

    被要求服用吐真剂的人怎么可能是薄荷酒?

    “没有想到吧。”浅早由衣轻轻地笑,“我也没想到。”

    “翻阅手册的时候我就在想:有吐真效果的药,真可怕,不过应该轮不到我吃,也轮不到你吃。”

    “以防万一,我把手册中途截胡,当作我的筹码。”

    “事实证明我未雨绸缪得很有道理。龙舌兰赶到我告诉他的储物柜地址却被公安当场逮捕,若不是我提前拿走手册,朗姆当时便会咬定我是叛徒。”

    “我被要求带回龙舌兰和药物,可龙舌兰又被你们公安策反,他耳朵上戴着能听见你声音的耳麦,准备把我卖给公安。”

    “何必呢?公安又不是没有我的把柄。”

    浅早由衣眯起眼睛:“胆子真大,真敢以为我看不出他的小心思。”

    判断龙舌兰反水的瞬间,薄荷酒配枪上膛。

    一切都连上了,在浅早由衣和安室透互不知情的这个夜晚,两人又一次站上对立的擂台。

    薄荷酒略胜一筹,带着战利品回到组织。

    她没有得到奖赏,反倒迎来了惩罚。

    “现在你知道我经历些什么了。”浅早由衣盯着车窗外漆黑的道路,“我被朗姆怀疑背叛组织投靠公安,他要拿我试药,以证明我的忠诚。”

    “我吃了。”她凑到安室透耳边,“好苦。”

    药片一碰到舌尖便开始融化,散开的苦味蔓延到舌根,浅早由衣仰头喝下一整杯清水也冲散不掉苦味。

    口中薄荷糖的余味消散,苦味卷土重来,女孩子又重复了一遍:“好苦啊。”

    安室透指尖陷入掌心,他说不出安慰的语句,安慰话对浅早由衣毫无意义。

    金发公安只能单手伸进口袋,再拿出一颗薄荷糖。

    他牙齿咬在糖果包装的锯齿上,撕开包装袋,将小颗的糖果抵在女孩子唇边。

    她张嘴含入,舌尖在男人指腹留下轻微的水痕。

    “然后呢?”安室透抱着一点希望问,“药剂没有起效?”

    听朗姆来电时的口吻,不像忌惮她的模样。

    浅早由衣笑了一下,笑他的天真:“哪有这种好事?”

    “很有效。”她客观评价,“我一直被人说管不住自己的嘴,直到今天才意识到什么叫真的管不住。”

    “好可怕。”浅早由衣喃喃,“像要把心挖出来给朗姆看一样。”

    “恶心。”她说,“我都没有想过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他算什么东西?”

    安室透的手犹豫一瞬,缓慢地抚摸女孩子的长发,动作和声音都放得轻柔,顺着她的话说:“他算个老东西。”

    “噗。”浅早由衣被逗笑了,恶狠狠地说,“没错,可恶的老毕登!”

    “又老又蠢。”她说,“朗姆根本不知道我的酒量有多好,我对药物的耐受程度和酒量成正比,十分钟刚过就稍微找回了一点控制权。”

    “我跟你讲,我可聪明。”浅早由衣炫耀,“手指压住舌根带来的干呕感是生理性刺激,那种不适和痛苦大脑最敏感了,我慢慢便能够控制住舌头,朗姆却误以为药效起码能维持十五分钟。”

    朗姆那些要命的问题都是之后才问的,浅早由衣咬着舌尖,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谎言。

    “放心吧,没有暴露你。”浅早由衣含着薄荷糖说,“怎么样,没白给我吃糖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安室透有了口袋里放薄荷糖的习惯。

    取代咖啡作为提神的小道具,薄荷侵略性极强的香气从唇舌弥漫到鼻腔,清凉中透着甜意。

    “喜欢的话都给你。”安室透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抚摸黑发少女的长发,他突然感觉肩头一沉。

    被摸头摸舒服了的女孩子靠在金发男人肩上,浅绿色的眼睛略微失焦。

    累了吗?安室透:“马上到家,想睡也可以先睡一会儿。”

    “嗯?我不困啊。”浅早由衣摇头,她把车窗降到底,“我就是有点热。”

    夜晚不热,反而有点凉,马自达没有开冷气,夜风灌进车内呼呼作响。

    夜风拂面带来阵阵凉意,安室透产生些许疑心,他掌心覆盖上女孩子额头。

    “我没有发烧。”浅早由衣摇头想把他的手晃下去,安室透把手挪开,她又追上去蹭了蹭脸。

    “怎么不继续摸了?”浅早由衣呢喃,“哪有摸一会儿就半途而废的道理。”

    不对劲,安室透想,很不对劲。

    自从薄荷酒的身份暴露后,由衣就变得不粘人,也不爱撒娇,该和他保持距离的时候一直保持得很好。

    今天怎么突然……

    浅早由衣口袋里的手机发出振动的嗡嗡声,她掏出手机:“咦,雪莉?”

    大晚上的还没睡吗?估计朗姆把剩下的那颗药紧急送到了实验室,睡下的雪莉被喊起床加班,太惨了。

    “我听他们说,你服用了新药?”

    电话一接通,雪莉的问题劈头盖脸砸到浅早由衣脸上。

    “对。”她说,“怎么了?”

    “那只是个半成品。”雪莉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焦急,“你都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就敢吃!”

    “朗姆的命令,我有什么办法?”浅早由衣揉了揉太阳穴,“现在药效已经过了,好像没什么副作用。”

    “除了我有点热之外。”她补充。

    “药物的副作用除了吞服后即时产生之外,也有药效散尽后才会显露的类型。”

    雪莉深呼吸:“我刚刚做了实验,新药的副作用不是发热。”

    “是催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