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第 71 章
这次送嫁,除却?必要的守卫之外,齐昀将其余的属官留在了?邺城。杨之简也留在邺城里,替他处理?大大小小各类事?务。
杨之简资历浅,但是却?受他重用。齐昀临走前在诸多属官之前明确他不在邺城的这段时日里,事?务不论大小都由杨之简来决断。
杨之简对此?十分惶恐,连连推拒,“臣来邺城一年都没有,只能堪堪将手?里的事?务处置妥当而?已,当不得长公子错爱。”
齐昀却?摇摇头,“先生的才能我是知道的,我既然敢用,自然是这些时日以来,已经明了?先生的才能足以处理?这些公务。”
见?杨之简还要说,齐昀笑着捏了?下他的手?臂,“先生就不要推辞了?,何况现?如今崭露头角对先生才有好?处。”
彼此?都是聪明人,话?语稍微敞开了?点说,就不必再说其他的了?。
杨之简并不是淡泊名利的人,倘若是的话?。早在荆州的时候,何苦出?来为官,得罪大族那?么多人。只要继承养父遗志,做个隐士就行,何必冒着那?么大的风险。
杨之简正色,“臣必定倾尽所能,为长公子分忧。”
齐昀颔首,“这次我去洛阳,就算最快也要初冬时候回来。”
“所有的事?,我就全权交于你了?。”
杨之简闻言,再次拜下身?来。
一切交代安排妥善,齐昀才出?发。晏南镜坐在辎车里,靠在阿元身?上,看着车簾外的景色徐徐行过。
她这次出?来,带上了?阿元,其余的人全都留在邺城。阿元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腿上,“这一路去洛阳,路上也不知道要耗费多久时日。”
阿元说起来就担忧,这不管去哪,都是舟车劳顿。壮年男人都吃不消这路上的苦,别说女子。她没关系,就是心里担心看大的女郎,会不会劳顿生病。
“说是少说一个半月去了?,慢的话?那?就不知道了?。”晏南镜靠在阿元身?上也不管什么坐姿了?,“照着侯女的意思,她想等我们过了?冬至再回去。”
“也应该的。”阿元道,“这离开父母亲人远嫁,侯女心里多少有些害怕,何况去的还是宫里。”
阿元来的时候,听到了?不少消息,“听说宫里是先封皇后,然后再封侯女做贵人?”
天子大婚花销甚大,朝廷里承担不起这大笔的额开销,所以干脆先把人送进宫封贵人,然后过上一两个月再封皇后。
尊卑有别,先封皇后,至于嫔御自然是要晚于皇后受封。至少要等齐孟婉受封之后,她们才能返回邺城。
阿元说起这个就唏嘘,好?好?的侯女,大老远的车马劳顿的去洛阳。虽然说内命妇,可现?如今能有多少实?在也说不好?,还不如留在邺城,嫁个门第高的士族子弟,不管如何都还是在邺城。
阿元唏嘘完,好?好?的低头看膝上的晏南镜,“以前想着那?些达官贵人,羡慕人家锦衣玉食。后面觉着,有时候平平安安就好?。”
只要平安,一家人能时常在一块团聚就好?。至于什么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那?都可以放一放。毕竟若是一家不能在一块,再多的富贵也没有意思了?。
“现?在郎君有了?官位出?身?,到时候女郎就能有个好?夫婿。”阿元是不知道杨之简已经在齐侯那?边求恩典的事?,说起这个满面高兴。
晏南镜见?了?也不打断她,这一路反正没什么好?玩的,让阿元自己乐一下也成。
到了?驿站,送嫁的人马都停下来休整。赶路从来都是个辛苦事?。入秋之后赶路,只是没有那?么热了?而?已,该有的辛苦还是一样不少。
从邺城里来了?这么多人,驿站的驿丞带着下面的小吏赶紧出?来迎接。齐昀从马上下来,驿丞领着驿站里的小吏们匍匐于地,“拜见?长公子。”
“房舍打扫好?了?没有?”
齐昀没让起来,驿丞就依然跪伏在地,连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长公子侯女下榻。”
齐昀点点头,他看向身?后的人,“把最洁净的两间给侯女和女郎。”
女郎说得是晏南镜,女子好?洁净,有个干净的屋舍,也能安抚一下路上饱受劳顿的心。
手?下人有些迟疑,“那?长公子呢?”
驿站里能好?些的屋舍就那?么几间,其余的都是好?几个人挤在一起,只能说有个瓦片遮顶而?已。
“随意吧。”齐昀道,见?手?下人还在迟疑,他不耐烦了?,“怎么还不去?”
听出他话语里的不耐,手?下人赶紧去了?。
晏南镜和齐孟婉被人从车上搀扶下来,齐孟婉抬头看了?一眼驿站,忍不住蹙眉。即使?已经事?先好?好?打扫了?,但是比起自小长大的侯府,太过寒酸。
她叫了?一声?知善,然后轻声?道,“这里怎么能呆得下去。”
晏南镜柔声?安抚,“只是用来暂做休整,到时候让人把榻上用的全都换了?就是。比在路边住行帐强。”
行帐的话?,就只有一层牛皮帐子和内外隔开,更不好?受。除了?万不得已,几乎没有贵女愿意去住。
齐孟婉听后点点头,望着她道,“今日你要陪我。”
事?到如今,她还是有些不安。亲人除却?一个长兄之外,其余的都不在身?边。她只有亲近晏南镜。
晏南镜点头说好?,“待会我就来陪你。”
这一日行的路途将近百里,不算多远。但是奈何路上辛苦,马车颠簸。这一路下来到现?在,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晏南镜先去安排好?的屋舍里更衣。驿站里再好?的屋舍也就那?样,只不过仔细打扫之后整洁许多,看着勉强能住人罢了?。
婢女打来热水给她洁面盥手?。路上尘土漫天,人就算在辎车里,也有灰尘泥土从竹簾里吹进来,也是一身?的尘土。
水温热,她将双手?泡进去,清洗干净,才来得及擦手?,就听到外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凌乱的脚步到她门前停住了?。
“女郎。”婢女子门外焦急的压低了?嗓音,“侯女发热了?。”
晏南镜也顾不上擦手?了?,径直开门。只见?着齐孟婉贴身?婢女慌张无措的站在那?儿,“怎么发热了??”
婢女慌张摇头,“侯女从下车之后就不爱动弹,方才说身?上不适说是头疼身?上冷,才发现?侯女发热了?。”
晏南镜听后,径直直接往齐孟婉房舍那?里去。作?为将要入宫的人,齐孟婉的屋舍是驿站里最大最整洁的,她一进去绕过门口的屏风,就见?到齐孟婉躺在榻上。双眼迷蒙着,面颊带红。
晏南镜伸手?轻轻搁在她的额头上,稍会之后收手?,眉头蹙起。
“去告知长公子了?没有?”
婢女忙说,“已经去禀告过了?。”
刚说完,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推开,齐昀大步进来,他见?到躺在榻上的齐孟婉,径直看向晏南镜,“人如何了??”
“起热了?,”她道,说着去问齐孟婉,“哪里不舒服?”
齐孟婉双眼闭着,言语里有些哽咽,“头疼,好?冷。”
说着她整个人都往被子里钻。一旁的婢女见?状,赶紧的把锦被又添了?一层。又有婢女呈了?热汤过来,然而?热汤才入口一会,齐孟婉逆呕不止。
婢女们见?齐昀眉尖紧蹙,顿时全都面色苍白,觳觫不止。
晏南镜把她手?拿出?来,按在手?腕上,小会之后,听到她牙齿细细打颤的声?响。
“如何?”
齐昀问道。
“风寒邪袭表,卫阳被遏不得伸张,正邪相?争,故而?发热。”
“用桂枝黄麻。”
齐昀颔首,立即让人取来笔墨。
这一路去洛阳路途遥远,所以防备有人生病,常见?药材都是带着的。不多时,婢女取了?药汤过来。齐孟婉闻见?汤药里桂枝的气味,很是不适的转头过去,晏南镜温言软语的劝说,“侯女先把药汤喝了?,喝了?之后多少能好?受点。就不会和眼下这般难受了?。”
她耐心的在齐孟婉的背上拍了?拍,齐孟婉皱着眉看她,“可是味道不好?。”
晏南镜说无事?,“一口气喝完,再用清水漱口就不苦了?。”
她愿意拿哄孩子的语调来哄,却?不把齐孟婉真的当孩子看。
“饴糖这些东西入脾,贸然药后服用,怕会改变药性。”
齐孟婉头痛的厉害,还没等她开口,碗沿已经贴到了?她的唇边。晏南镜仰手?一倒,药汁就灌进去了?。
齐孟婉猝不及防之下,把灌入嘴的药汁吞下去。然后又换上了?清水。
桂枝的气味特别大,哪怕再三漱口之后还是觉得有那?种味道在。
齐昀见?着晏南镜耐心的安抚她,即使?刚才强灌了?一碗药下去,依然还是温言软语。
心下颇有些不是滋味,甚至还有些恼怒。对于齐孟婉的恼怒。
两人即使?一同经历过生死,他也没有见?过她如此?婉转的姿态。
他还记得现?如今是在人前,所以恼怒在面上迅速滑了?过去。最后停留在面上的是兄长应该有的神色。
齐孟婉喝药不久,额头上起了?一层汗,晏南镜再伸手?探她额头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之前探到的那?般滚热。
再看齐孟婉,见?到她脸上已经轻松了?许多,晏南镜不由得松口气。她让婢女去庖厨下拿米汤给齐孟婉服用。她才起来,齐孟婉就拉住她的袖子,“不是说好?了?,今日你陪我吗?”
“你才好?些,还是要静养。”齐昀开口,“就不要拉住知善不放了?。”
齐孟婉听到他语调平静,却?没来由的有些惧怕。她只有放开了?晏南镜的袖子。
“你喝了?汤药才好?一些,现?如今正要好?好?休息。”
齐昀说着微微叹息,像是遇上了?什么棘手?事?,“临行前父亲叮嘱过要赶在预定日期之前到达洛阳,否则怕错过吉日。”
他叹口气,“你是怨兄长不近人情吗?”
齐孟婉连连摇头,“我没有。”
她正要为自己辩解,齐昀抬手?示意她不要多言,“言多伤气,你才好?些,不要再开口说话?,需要多多休养保重自己。”
他面色比方才要缓和许多,也更有兄长的姿态,“好?好?躺下歇息,等睡上一会,就能好?多了?。”
齐孟婉点点头,在婢女的服侍下躺下,晏南镜见?到齐昀望了?她一眼,示意她出?来。
“侯女病症才缓和些,恐怕要休息那?么两三日再上路,最为稳妥。”
晏南镜以为齐昀叫她出?来,是为了?询问齐孟婉病情耽误不耽误行程。却?见?他摇摇头,“我不是要问这个。”
她面露惊讶,齐昀定定望着她,端详她的面色,“你现?如今还好??可有什么不适?”
晏南镜一愣,齐昀解释,“她病了?,我担心你也不适,所以特意问问你。”
晏南镜摇头,“我很好?,没有什么病症。”
这话?齐昀却?是不信,他眉头微蹙看她,“当真?”
她颇有些哭笑不得,“我也不是什么惯于隐忍的人,若真不适,我会直截了?当说的。”
齐昀盯着她的脸庞,她神色如常,没有病人面上常有的苍白面色。说话?中气也足,这样他才算是勉强放心下来。
“路途遥远,一路上舟车劳顿,女子体弱,容易得病。知善如果真的身?体不适,一定要说。”
晏南镜颔首,“知道了?,”
话?语到这里,两人一阵缄默,似乎已经无话?可说了?。她正琢磨着怎么找理?由离开,突然听到他道,“知善亲近她,远胜于亲近我。”
“这是为何?”
齐昀一直不明白这个,明明两人初见?的时候,算不上多愉快,到如今却?能这么情深。她们两人当初都已经一同经历生死,但她和他相?处总有一层若有若无的疏远。他想要跨过去,但是她却?总是避开。偶尔他以为他已经跨过去了?,但是过了?几日,她待他依然如初,看不出?有太多的变化。
晏南镜说不出?来,她连连眨眼,“我和侯女都是女子,这一路上,侯女也没有姊妹们陪伴。而?且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父母亲人。难免对我依赖些。”
她看着他眉头没有松开,显然是对她的回答甚是不满。
齐昀突然闭眼,再睁眼的时候,强硬将眉头松开,“知善路上辛苦了?,还是先回去休息。”
“侯女那?儿……”
“她病了?。”齐昀道,“你懂医术,应当比我更清楚。病人不适合和人太过亲密,适宜静养。你若是过去,少不得你们二人要交谈。到时候静养都顾不上了?。”
他说罢,嘴唇抿紧,特意换了?个缓和些的声?调,“知善先去休息吧,这一路原本就不轻松,方才又耗费了?气力。长路跋涉,最容易体力不支。”
她才想说不用,齐昀已经让不远处的婢女过来,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往屋舍里走。
齐昀见?着她被婢女搀扶到屋内门合上之后,才缓缓回身?过来。
送嫁队伍长,人数不少。这件驿站没有多大,很快就没有地方了?,其余的人就只能在驿站四周扎起帐子。
齐昀简单的整理?一下仪容后,就和护卫一同走出?驿站外。
驿站内里没太大的地方,除却?住宿之外,不管做什么,都有些舒展不开。
驿站院子里,都堆满了?大大小小不少的漆箱。内里全都是要送入宫,给齐孟婉在宫中使?用的。
齐昀步出?驿站大门,外面都在扎营,一派繁忙景象。
他盯着人在地上砸木桩,好?方便?把帐子的绳子拉系过去。各处都是忙得热火朝天,行人来来往往,齐昀伫立看了?小会,转身?意欲离开。突然间忙碌的仆役里,飞出?了?一支箭矢,直直的射向齐昀。
第072章 第 72 章
一支小巧的?羽箭径直朝他?破空射来。沙场上练就的?本能早已经深入骨髓,齐昀脚步挪转,竟然真的?生生避开。这突然而来的?变故令场面?乱作一团。原本正在劳作的?仆役吓得纷纷丢下手里的?木锤等物,纷纷四散逃走,其中从仆役里头跳出了?十?几个人,面?目平常,都做仆役的?衣着打扮。抽刀几步冲上前,就砍过来。
齐昀身旁的?亲兵顿时抽出环首刀将?齐昀围在中间,一致对付外面?杀来的?刺客。
这里离驿站里并不?远,刺客心?里知道这里的?动静会?马上引来驿站里的?其他?武士。必须抢在之前得手,否则就没有机会?了?。所以手下越发狠厉,当即就见了?血。
这些刺客的?本领高超,不?像是寻常之辈,亲兵们都是齐昀百里挑一出来的?精兵,兵士厮杀不?同刺客,前后左右将?齐昀整个围在其中,前后如一,行动如一人。刺客想要短时突破,很?不?容易。
只是齐昀带出来的?亲兵不?多,阵型前后如一,倘若前头的?倒下了?,那么后面?的?立即补上,如此方能保持阵型不?破。有个亲兵倒下,却没有人补上,阵型瞬时出现了?个豁口,刺客抓住这片刻的?机会?,纵身而上,手中的?刀径直往齐昀身上劈砍去。
齐昀广袖博带的?装束,再加上他?的?容貌,哪怕身量高大,看上去清瘦,像是个瘦弱的?文士。
刺客打定主意一定要一击必杀,刀锋直直朝着他?的?脖颈砍来。下刻齐昀手里的?刀径直撞在砍来的?那把刀上。
厚重强势的?气?劲撞得刺客手腕发麻,几乎握不?住刀柄。就是这片刻的?纰漏,被齐昀抓住一把挑开刀身,旋即寒光劈向刺客。刺客只觉得脖颈处有瞬间的?丝丝凉意,然后听到有什么从自己脖颈上喷溅而出的?声?响,他?下意识去看,只见着半丈高的?血雾从脖口里喷出,他?还想抬手,却浑身发软躺倒在地。
不?过几息的?功夫,地上的?人抽搐两下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其余刺客被这一幕震慑到,然而下刻他?们又包围而上。
这些人都是死士,既然来了?就没有打算回去,反正左右都是死。只是死法的?差别而已。
齐昀自幼习武,学的?都不?是什么花花架子?,全都是沙场上用得上的?杀人技。他?心?狠无情,远比这些死士以为的?要武力高强的?多。
混战中,齐昀一脚踹中扑过来的?一个死士,随后斩断了?另外一个意图偷袭死士的?脖颈。
驿站里其他?卫士纷纷赶来,随即将?剩下来的?那些死士团团围住。
那些死士死伤过半,又被卫士围住。知道任务无望,抬手就自刎。
其中一个死士才要抬手,印堂被飞来的?一块石头种种砸中,他?啊的?一声?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给击倒在地。
“谁派你来的??”
齐昀踩上地上刺客的?手,他?脚下徐徐用力,骨头被碾碎的?声?响格外的?清晰。
越是末端的?地方,就越是敏锐。一分的?痛楚落到上面?能放大到十?几倍不?止。
手骨整个的?都已经被他?碾碎了?,齐昀低头下来,唇边带着浅笑,“我再问一次,谁派你来的??”
见地上躺着的?人咬紧牙关不?答,齐昀也不?恼怒,他?只是斯条慢理的?继续踩上了?指头。那死士原本想要不?出一声?,然而碾碎指骨的?痛楚传来时,头脑里一片空白,只能用惨叫来宣泄痛楚。
“还是不?肯说?”齐昀面?上有感叹,他?白皙的?面?庞上粘上了?点点血迹,把明?明?是温和的?笑容衬得有几分阴深可怖。
“我脾性其实并不?算好,如果这次你还不?答的?话,恐怕你会?后悔降生在这世上。”
他?低头温煦道。
那死士满脸苍白,嘴唇哆嗦着,却依然不?发一词。
齐昀见状,叹了?口气?,语调轻柔,“看来还真是个义士。既然如此,我若是让你好死,倒是对不?住你的?忠心?了?。”
说完,他?抬头看四周。方才这些死士见刺杀无望,就要自刎,但是也有那么两三个手脚不?够快被卫士给摁了?下来。
“你们的?忠心?我很?欣赏,既然不?肯说出背后主谋那么还是给你们尽忠的?机会?。”
说罢他?面?上原本和煦的?神?色骤然冷下来,把他?架起来。
这次负责护卫的?人里有行刑手,那活下来的?死士,之前被齐昀碾碎手骨的?被绑在树干上,其余的?五花大绑,口塞破布的?扔在地上。
行刑手得了?齐昀的?示下,看着绑在树干上的刺客眼里发光,双手搓了?搓,绕着树干走了?几圈,然后叫人拿来个箱子?,打开了?,一排精巧的刀具全数摆弄出来。这些刀具原先是医者治疗外伤用的?,现如今却派上了另外的用场。
那死士身上的?所有衣裳都已经剥掉了?,赤条条的?绑那儿,像是待宰的?豚彘。行刑手在诸多刀具里仔细挑选了?一番,选了?一只小巧的薄刃刀。拇指指了?指刀刃的?锋利,嘿嘿笑着到了?那死士面?前,仔细的?对准那副皮肉下刀。
晏南镜正准备休息的当口,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阿元不?满开口,“谁呀。”
这一路颠簸的?厉害,好不容易有个地方可以好好的?休息,这个时候竟然有人找上门。
“女郎。”外面?传来的?嗓音听着有些耳熟,是齐昀身边的?亲兵。
“是长公子?有事吗?”晏南镜坐起来问道。
“长公子?遇刺了?。”
晏南镜心?口一窒。
她匆忙赶到的?时候,只见着齐昀房门前有不?少?人把守,见到她人来,把门推开让她进去。
晏南镜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她霎时脸色苍白。
“女郎请过来。”一个亲兵来了?,请她进去。只见着齐昀衣衫整洁,身上没有半点血迹,估计是换过衣物了?。
齐昀袖口整个的?捋了?上去,露出整个小臂。只见着小臂上一道血淋淋的?伤。
他?看到她满脸震惊,两眼直直的?望着他?小臂上的?那条伤口,心?下有隐秘的?快慰。
“我遇刺了?。”齐昀温声?道,“对战刺客的?时候,一不?小心?,手上被划伤了?。劳烦知善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没有其他?人吗?”她嘴里问着,人还是过来了?。
“刺客是从仆役里冲出来的?,现如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同党,除了?你之外,别人我半点都信不?过。”
晏南镜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马上过来,他?望见她脸色有些不?好,“是吓着了?吗?”
她摇摇头,指尖扶住他?手上的?那条胳膊。
说起来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凑巧,这次齐昀受伤的?手臂是之前荆州时候受伤的?地方。
袖子?再往上捋一点,就能看到那条伤疤了?。
“怎么会?有刺客呢?”她一边忙着给他?处置伤口,一边茫然不?解。
“怎么不?可能有?”他?笑问,“人心?无常,就是我也没办法掌控的?。”
晏南镜微微抬头,“长公子?已经查明?是谁派来的?吗?”
她看到他?摇头,“眼下还在查,不?过我觉得不?太能查出来。”
晏南镜颔首,她经历过知道,这类刺客多是凶手的?家奴。一家老小都在主人手上。就算被抓,为了?全家的?性命,也不?会?轻易吐出一个字。
“知善,这可怎么办?”他?仰首言语里突然满是感叹和哀伤,“这才离开邺城百里,就有了?这种事,接下来的?路,都不?知道如何走了?。”
晏南镜将?伤口附近的?血迹擦拭干净,将?旁边的?药膏拿来仔细涂抹在伤口上。
“长公子?现如今已经胸有成竹了?。”她到如今已经确定这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碍,心?头上石头放下,也懒得配合他?那故作的?感叹,“说这话不?合时宜。”
齐昀闻言笑了?,话语里还是有些哀怨,“知善怎么不?知道我是真心?彷徨的??”
她将?药膏细致的?涂抹在伤口上。拿过一旁准备好的?干净布条,将?伤口仔细的?包扎好。晏南镜低头,嘴上继续道,“我倒是觉得长公子?若是真的?怕了?,不?应当是眼下这样。长公子?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就算真的?有所顾虑,也比不?上大局。一定会?和常人毫无区别。更不?会?对任何人说丧气?话。”
他?听后,唇边泛起浅笑,“知善倒是了?解我。”
“长公子?言重了?,了?解算不?上,我只是知道,领兵之将?,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以拜上将?军。”
齐昀抬眼起来,她依然还在忙碌,眉眼低垂。靠近了?看,可以见到她面?颊上那一层细细的?绒毛。
“知善这是在夸我吗?”
她依然没有抬头,拿着发顶对着他?,“这是我肺腑之言。长公子?难道听不?出来。”
他?摇首,“听不?出来,说起来也奇怪,我能分辨出臣僚话语里有几分真假,但是唯独分不?清楚知善的?。”
齐昀望着她,“也不?知道怎么了?。”
她就在眼前,他?原本想要迫近过去亲近,但是知道她性情,如果一旦真的?如此,她只会?受惊疏远。
她有的?是办法疏远他?。
要有耐心?,十?足的?耐心?。一丝一点的?。而且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长公子?说笑了?。”她随意简单的?一句,就将?他?给打发掉,不?过口上敷衍,但是手上却半点都不?含糊,说话间隙里就已经包好了?。
“没有伤筋动骨,只是皮肉伤。养上一段时日?,不?要用力,也不?要沾水。过上一段时日?就能好。”
他?缓缓点头。
晏南镜把手里用剩下的?布条放到一边,眼皮都有些耸下来。
“累了??”
晏南镜也不?遮掩点点头。
他?示意她坐下,不?多时亲兵从外面?端了?梨汤来。
“把梨汤喝了?。喝完之后再休息能好受些。”
晏南镜没有用膳,一路的?颠簸,在齐孟婉那儿又忙了?小下。再加上驿站准备的?饭食真的?不?怎么好,所以她只是动了?几口就分给婢女们了?。
她颇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齐昀,心?下怀疑是不?是齐昀知道了?她没用膳,所以才留她喝梨汤。
齐昀面?色疑惑柔和,对上她的?诧异。晏南镜将?面?庞上所有能看得见的?诧然全都收起来,把那碗梨汤喝了?。梨汤清甜可口,原本毫无食欲,竟然也有了?胃口。
她将?煮熟的?梨子?吃干净,汤水喝干净。一切收拾妥当,她突然道,“长公子?应该是个好兄长。”
齐昀颇有些不?解的?望她,听她道,“对我这般没有什么关系的?人,都能如此妥帖,对其余兄弟姊妹,应该就更好了?。”
齐昀听后忍不?住笑,笑容真心?实意,和对付那些外人去完全不?同。他?是长子?,但是和下面?的?弟弟妹妹没有什么太多往来,不?过她愿意夸自己,他?也高兴。
“言重了?。”他?说完似乎反应过来,她这话怕也是想要他?对齐孟婉好些,顿时笑容里有些无奈,“知善赶紧回去休息,记得洗漱,要是直接就寝会?牙疼。”
他?的?叮嘱有几分像是对孩子?,她都颔首应了?。也不?知道是这一路太累了?,还是齐昀的?那碗梨汤起了?作用,她这一觉睡的?很?好。
因为齐孟婉发热,为了?保险起见,哪怕她热已经退了?,齐昀还是令所有人在驿站休整了?两日?再出发。
这一路上没有什么别的?可玩的?,赶路的?时候只能看看外面?的?风景。
阿元坐在车里,一旁的?包袱里放着杨之简给的?可以延缓赶路不?适的?膏药。
“女郎难受不?难受?”阿元问道。
晏南镜摇头,“用不?着,阿元要不?睡会??”
在车里什么都做不?了?,不?是在颠簸里稍微睡会?,就是看看外面?的?风景。如果颠簸不?是很?厉害,倒也勉强能睡会?。车外的?风景其实也没什么好看,除了?山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阿元端详了?下,见她脸上真的?没有半点不?适,这才道了?一声?好。
今日?这官道走的?比前几日?要顺畅些,偶尔有颠簸,倒是弄得人更加昏昏欲睡。晏南镜见着阿元靠在车壁上睡了?,这才去看竹簾外面?。官道的?两边种着树木,这会?入秋了?,树叶没有夏日?里那么茂盛。她隐隐约约见着不?远处的?树上挂着个什么东西,长长条条的?,像人又不?像人。
晏南镜迟疑一下,推开车簾,往外看了?一眼,就是这么一眼,她呼吸都顿珠了?。
树上挂着几个肉骨架子?,之所以所是肉骨架子?,是因为已经完全看不?出人该有的?样子?了?,面?目全非,肉几乎剔干净,也应该说没有剔除干净,至少?还留了?些筋膜在骨节处,不?至于直接掉下来,链接在一处,挂在树上,隐约看着都还能看出个原形。
晏南镜捂住嘴干呕了?几声?,这动静惊动了?阿元,阿元见着她满脸苍白。下意识往竹簾外看了?一眼。辎车不?慢,但是挂了?好几个在那,还是看到了?点影子?。阿元年轻时候从中原一路走到荆州,见过不?少?惨绝人寰的?事。阿元脸色一白,赶紧回身把晏南镜整个的?都护在怀里。
“无事无事。”阿元紧紧抱住她,手掌轻柔的?拍在她的?背上,“外面?什么都没有,女郎什么都没有看到。”
晏南镜被阿元抱在怀里,呼吸急促。
中途停下来休整,阿元下车,不?多时齐昀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来,“阿媪来找我,说你有些不?好。”
齐昀已经听阿元把经过说了?,那几个来不?及自尽的?刺客,都被他?令人挂到树上去了?。如今队伍里还有多少?刺客同党他?不?清楚,也暂时没有那个精力一一排除,干脆杀鸡儆猴。用足够血腥残暴的?方式,警告蛰伏的?其余同党,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下个挂上树上的?就是他?们。
死,不?可怕。但是不?得好死,不?管如何,这些人都要好好掂量一二。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见效的?办法。只是他?没料到会?吓到她。
晏南镜靠在车里,听到齐昀的?嗓音,“这附近是在闹盗匪吗?”
齐昀牵了?下唇角,笑容古怪,“是啊,是在闹盗匪,听说路上挂的?都是罪无可赦的?刑徒。”
这话他?说的?顺畅,一时间也没让她听出什么不?对。
听见树上挂的?是恶贯满盈的?犯人,饱受的?惊吓顿时好受了?些。
“不?要怕。”
齐昀的?嗓音更柔和了?些,外面?光影动了?几下,是他?从马背上下来,大步走到辎车的?车簾前。
“我……还是怕。”晏南镜原本想说没关系,可是话语到了?嘴边还是换了?另外一句话。
齐昀伸手出去,想要把车簾掀开,但是手到了?一半,停在竹簾前,到底是没有把竹簾掀开。
“喝点安神?汤。”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阿元,阿元手里已经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安神?汤。
阿元原本就是她身边的?人,没有什么顾虑,径直钻到了?车内。安神?汤喝着有点甜味,不?像是平常汤药那般苦。
她把安神?汤给喝完了?,外面?竹簾又动了?几下,齐昀的?手伸了?进来,递进来一只锦囊。
“这里头是朱砂,朱砂可以镇邪安魂,你佩戴在身边。”
阿元替她接了?过来,小心?的?给系在衣带上。
“为什么有这种事啊。”她喝了?安神?汤,靠在那儿和他?抱怨。“我什么都没做,一抬头就看见那个,可吓死我了?。”
齐昀掌心?濡湿,身躯不?受控制,上前了?两步,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车辕上。
第073章 第 73 章
晏南镜看到车簾外的人影突然间贴了过来,吓了一跳,“长公子做什?么?”
哪怕隔着车簾,都能听到她惊吓到有些变调的语调。
齐昀回神?过来,往后退了好几步,“你要是还?怕,我到时候请巫女给你镇魂。”
巫觋从远古传下来的,一直到如今都有。女称巫,男称觋。负责向鬼神?祷祝,祈风求雨,也替信众们祈福。甚至镇压鬼魅,祈祷平安也是他们的事。
巫觋哪个地方都有,只是看本事的大小?而已。
她被吓到了,请巫女过来安魂最?合适不过。
晏南镜停了就摇头?,“不要,吵死了。再说了,还?要赶路呢,哪里来的那么多空闲。”
齐昀却说有,“只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妨碍不了什?么。”
阿元扶着晏南镜,听着外面齐昀的话,不由得去看她。晏南镜可没有半点接受他这番好意的意思?,“我就是突然被吓了下,没什?么大事,喝了安神?汤,睡一觉应该也差不多了。再说了,刚才长公子不是送我朱砂么,难道长公子对自?己送的朱砂没有信心?”
话都说到了这,看来已经下定决心不要他出手了。齐昀心下失落的厉害,“那让我看看你。”
晏南镜闻言有片刻的怔忪,小?会?都没有说话。齐昀听到车内安静,不免有些心焦,解释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要看看你好不好?”
阿元闻言有些不忍,那样一个在外风光的人物,现如今放低了身段说话。总有些不忍心。
她看向晏南镜,低声道,“要不然女郎见见?”
晏南镜点头?,纤白的手指从车簾里探出,把竹簾拨开,露出稍稍有些惨白的脸。
她看上去的确是有些吓到了,齐昀见状忍不住蹙眉,晏南镜看了他一眼,“我没事,就是有些吓着,已经喝了安神?汤了,到时候再睡一觉就没事。不要担心。”
喝了的药在言语里头?已经渐渐的起了作用,晏南镜觉得有些困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齐昀见状这才勉强放心,“那我去了。”
她点头?,齐昀牵马往另外一个方向徐徐行去。一路上时不时回首往她这边看。
晏南镜见着他走远了,放下挡着竹簾的手,一头?倒回车里。
阿元解开了挂在衣带上的锦囊,指尖点了些许朱砂给她涂抹到眉心上。朱砂能安魂,平常谁家有人被惊吓失魂的,就用朱砂在眉心上一点安魂。
不知?道是安神?汤还?是眉心的那点朱砂。晏南镜一路上睡得死沉,哪怕遇上道路颠簸,都没能把她给吵醒。一路到日?落西山了,她还?是睡得昏昏沉沉。
阿元没料到那一碗安神?药竟然这么有效果,叫来婢女把人给连拖带抱到驿站里,然后掉头?就去禀报了齐昀。
现如今杨之简不在,那不管有什?么事,都照齐昀。齐昀听阿元说了晏南镜昏睡不醒,先是请疾医过来,二立即把熬药抓药的那几人全?都抓起来。
齐昀进晏南镜房门的时候,齐孟婉也在。齐孟婉听到她昏睡不醒就过来了,听到开门的声响抬头?,“阿兄?”
齐昀颔首,见到疾医正在给她诊脉,示意齐孟婉不要弄出动静,静静等在一旁。见到疾医终于把手收回来,他立即问道,“怎么了?”
疾医对他这般急切有些吃惊,不过还?是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路上没怎么好好休息过,身体疲劳,再加上受了惊吓,所?以饮了安神?汤之后熟睡不醒。先让女郎好好睡,睡够了就好。”
齐昀听后紧蹙的眉头?没有松开多少,“当真?”
齐孟婉神?色古怪的觑着他,“阿兄,我看知?善好像没什?么不妥。”
面色还?行,没有苍白又或者是绯红,摸摸额头?也没有发热。再听气息,就和平常人入睡了的声息没有什?么区别。
就是睡得太死了,叫不起来。
齐昀信不过她的话,亲自?过来看了一眼,突然见着她翻了个身,人朝卧榻内里睡得依然很香。
齐孟婉忍不住笑了一声,“看来真的是睡着了。”
一动不动的惹人担忧,但是这翻过去就彻底证明没事了。
齐孟婉让疾医退下,自?己也打算离开,可是都走到门口了,也没见齐昀有离开的意思?。满面愁思?的望着榻上的人。
“阿兄,该走了。”
齐孟婉不由得出声提醒,兄长留在这里原本就已经出格了,要是一直留下去,指不定到时候又弄出什?么事来。
“知善会生气的。”
她道。
齐昀听出她言下之意,点了点头跟着齐孟婉一块出去。阿元这会?领着婢女过来,齐昀叮嘱道,“她这一路累坏了,劳烦阿媪多照看她。”
阿元连声道是,“侍奉女郎原本就是老妇应该做的,老妇会?尽心尽力照顾女郎。”
这次晏南镜睡的这么沉,把阿元也吓到了,今晚上哪怕一宿不合眼,也要守在她的身边。
这话并没有让齐昀安心多少,只是他已经没有留下的借口,只能顺着阿元的话点点头?。
晏南镜睡的很好,一个梦都没做,等到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泛白了。她盯着头?上的屋梁,久睡的迷蒙让她在这还?分不清这会?是什?么时辰了。
她动了下,动静把旁边浅睡的阿元给惊醒了。阿元这一宿都不敢真的睡着,实?在困得厉害就靠在那儿眯小?会?,不管有什?么动静,都要睁开眼查看。
所?以晏南镜这才动了下,阿元就醒来了。
阿元见着她满脸迷茫的躺在那儿,一时间喜不自?胜,“女郎醒了?”
说着就搀扶她起来,晏南镜很是迷茫的看了看附近,“我这是睡了多久?我明明记得,之前是在车上的。”
阿元说是,“但是女郎已经睡了一整日?了。”
晏南镜满脸惊恐的看过去,满是不可置信,“我睡了这么久?”
阿元点头?说是,“长公子还?专程请了疾医来看。”
阿元说着左右端详了下她的面色,见着她除了久睡之后反应不太灵敏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不对。
阿元把她安顿好,然后起身就去告知?齐昀和齐孟婉她安然无恙的消息。
齐孟婉那儿还?没醒,但是齐昀那边,她人还?在门口和亲兵们交代。门内就一下开了。
那动静不大,但是在清晨的宁静里却格外的醒目。
齐昀衣冠整齐的站在那儿,看着与其说是天不亮就梳洗了。更像是一整晚上没睡。
“她醒了?”齐昀也不顾亲兵和阿元看他的眼神?古怪,径直问道。
阿元点点头?,“睡了一整个晚上,到了天亮没多久醒得。看女郎的模样,就像是睡醒了。”
齐昀听后点点头?,他抬头?就往她房门的方向看去,抬足走了几步,才发现不妥当,回头?见到阿元那满脸的欲言又止,他神?色里毫无尴尬,“知?善那里就完全?拜托阿媪了。”
阿元连连说不敢,“老妇原本就是看着女郎长大的,原本就是老妇的分内事,实?在担不起郎君这么说。”
她说完有些迟疑的看着齐昀,“倒是长公子,一定要保重自?己。”
这看着一宿未眠,估摸还?是为了自?家女郎的事。这长公子到时候还?要操心不少事。这一宿不睡,她都担心齐昀能不能撑得住。
齐昀心不在焉,听了阿元的话,也只是随意的点点头?,“多谢阿媪费心了。”
又催着她回去,“阿媪现在赶紧回去,知?善那儿恐怕少不了人。”
晏南镜那儿不缺人,除了阿元之外,还?有婢女在那里替她看着。就算暂时离开也没什?么。但耐不住被齐昀连连催促,阿元赶紧回去。
晏南镜坐在榻上,震惊于自?己竟然能睡了那么久,阿元进来,她还?问,“我竟然能睡这么久,简直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也睡了这么长时日?了,阿元不敢提路上看到的那几幅肉骨架子,毕竟晏南镜就是因为那个受了惊吓。万一想起来又被吓一次就坏了。
“可能一路上累着了,喝了安神?药就睡了那么久。”阿元满脸庆幸,“无事就好。”
说着,服侍她起身,另外叫婢女把热水拿过来给她洁面梳头?。人在路上,没邺城里那么多的讲究,只要收拾干净就好。
面上涂了面脂,就算是已经收拾妥当。她才要起身,就被阿元摁住,阿元拿着齐昀送来的那个锦囊,在她的眉心处点了个朱砂印。
晏南镜往铜镜里看看,额头?的那抹朱红在白皙肌肤上格外分明。
她指了指眉心,看向阿元。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用意。
“辟邪。”
阿元把那只锦囊收拾好,重新给她系在衣带上。
“路上说不定有什?么鬼神?侵扰,女郎又不喜欢找巫祷祝,那就点个朱砂辟邪。”
晏南镜最?讨厌的就是巫觋的那套,神?神?鬼鬼疯疯癫癫,楚地好巫风,她见识过几次巫觋所?谓的祛除邪魅,就是脸上涂的乱七八糟,嘴里呜哩哇啦的唱谁也听不懂的调子,在那里乱跳。
她不会?去打破人家饭碗,让人没饭吃,也不会?把人叫到自?己这儿,把自?己吵得头?痛欲裂。
晏南镜对着铜镜里看了看,也随意了。毕竟阿元那儿,她也要人放心。
早膳过后,齐孟婉来了,见着她安然无恙的坐在那儿,捂住胸口连连说幸好,“你可不知?道,昨日?你睡成那样,可把我吓坏了。”
“让侯女担心了,是我的罪过。”
齐孟婉好笑的暼她,“这还?不止呢,阿兄那边吓得更厉害,听说还?把负责汤药的那几个全?都给抓了起来,一直到今早上你醒了,那几个才放掉。”
如果人还?没醒的话,齐孟婉毫不怀疑,那几个人会?把命都给丢掉。
晏南镜万万没想到竟然还?会?牵连到别人,她霎时就要去找齐昀,被齐孟婉拉住,“我刚才都说了,人都已经放了。”
她这才松口气,只是眉头?还?拧着“我这只是睡了一觉,竟然还?把无辜的人牵连进去了。”
“不怪你,只能说那几个庖人时运不好。之前阿兄才遇见刺杀。幸好刺客没有得逞。现如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余党,自?然要给小?心。”
齐孟婉握住她的手,“只是你怎么那么能睡的,一碗安神?汤就成那样子了。”
晏南镜打量几眼齐孟婉,知?道她没有看到挂在路边的那几具尸骨,她也不想吓她,“受了惊吓,加上没休息好,可能安神?汤里安神?的药下得又重,所?以就睡的时辰长了。”
“医术上说,疗养神?魂就是入眠。这也是汤药起药效了。”
齐孟婉不懂医术,她这么一说,也跟着点头?,“下回我要是睡不着,也试试。”
说完,她转头?望着晏南镜。今日?一见到她的时候,齐孟婉就觉得眼前一亮,她眉心上的那抹朱红,将她容色衬托得越发鲜妍。昨日?她也看到了,但是没有人醒过来之后的这么鲜明。
朱砂是随意点的,但是就是这么随意一点,反而显得容色更加动人。
只能感叹这上天对人的偏爱格外不同。
她感叹完,抬头?见到齐昀过来,她叫了一声阿兄,然后看见他的略有些发白的脸色,有些诧然,“阿兄怎么了?”
晏南镜也看到他脸色了,阿元回来之后,拉着她把所?见都和她说了。
阿元拉住她小?声感叹,“看来长公子是真心实?意的对女郎。”
她那会?只是一听,现如今见着人了,一时间心下格外古怪,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然而避开是无法避开的,她只能看过去,“长公子一夜没睡吗?”
齐昀点头?,“心中有事,素衣难以入睡。”
“见到知?善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他从不掩饰对她的在意,说这话的时候,直直的望着她。旁边的齐孟婉见状,抬袖掩住唇边的浅笑。
她轻轻的拉了拉晏南镜袖下的手。揶揄的对她笑。
晏南镜面皮不薄,奈何他望着她的眼神?实?在灼热,那把火从他的眼里一路烧到了她的身上。她不知?所?措,也坐立难安。
“我还?有些许私事没有安排妥当。”
齐孟婉找了个借口就离开,好让齐昀和晏南镜能说上几句话。
晏南镜见齐孟婉走前那揶揄的一眼,不由得更加无措。
“知?善很厌恶我吗?”齐昀问道。
晏南镜摇头?,他看着她慌张的姿态,心里沉下来,脚下迈开步子,不动声色的向她靠近,“既然如此,那么知?善要回避我。”
她蹙眉,“长公子,我不值得长公子这样的。”
这话让齐昀止不住的蹙眉,“为什?么?我心悦你,难道这是什?么让你为难的事吗?”
有些话是不打算说的,但是见她一味的躲避,薄怒之下,质问出声。
晏南镜摇头?,“长公子位高权重,又年?少俊美。能得长公子青睐,也应当是该高兴的。”
被齐昀这种位高权重的年?轻俊美男人喜欢,好过被不出众又妄想的男子打扰。
只是……
“长公子会?另有佳偶。”晏南镜笑道,“我这人心高气傲,没有和人分享的习惯。就算长公子愿意迁就我,君侯也是不会?允许公子娶一个除却容貌之外,毫无助力的女子的。”
“如果公子想说,还?有妾室的位置,那么公子请回吧。”
第074章 第 74 章
齐昀不和她说话了。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齐孟婉,齐孟婉几次见着原先时不时在晏南镜跟前出现嘘寒问暖的齐昀不怎么来了。不由?得去问晏南镜,“你和阿兄怎么了呀,怎么见着阿兄不怎么来了?”
齐孟婉一个人在辎车里无聊,干脆就让晏南镜一块儿?陪她。路上说说笑笑,不觉得孤单寂寞,时间也一下就打发过去了。
所以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齐孟婉都能见着到。
自从那会她和齐昀把?话说开之后,晏南镜也没怎么见到齐昀了,可能她那话太过直白,让他颇有些下不来台。
这里头?的内情是不能和齐孟婉说的,晏南镜只是摇摇头?,“没如何,可能是最近长公?子事务太繁忙了。毕竟这么多人要?调遣,以保万无一失。还别说邺城那儿?还会有公?务快马加鞭送过来。”
“长公?子不过来不是应当的嘛?”
齐孟婉听得不由?得嘶了一声,她不由?得正色去望晏南镜,结果看了半日,没有从她脸上照出一丝言不由?衷强颜欢笑,不仅没有寻到,反而还见到她满面的理直气壮。
齐孟婉不由?得以手?捂面哀声道,“知善,你到底是不是女子呀?”
“我?怎么不是了?”晏南镜听了这话就笑,“侯女和我?相处这么长时日了,难道连我?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齐孟婉被她这话气得,一把?将捂在脸上的手?撒开。“哪个女子不是对情郎格外?关注,情郎若是疏远,都会黯然神伤。知善你有吗?”
没有,不仅没有,齐昀没有出现的这些时日里,她吃好喝好,过得十分快活。没有半点因为?齐昀的疏远冷落有半点悲伤。
晏南镜觉得,也就是路上耗费体力,所以吃多少都胖不起来。要?不然照着她这么下去,没多久就要?胖了。
她很诚恳的摇头?,“但是长公?子也不是我?情郎啊。”
这话让齐孟婉瞪眼好会的无话可说。齐孟婉不喜车里人多,所以辎车里除了两?人之外?,没有其他婢女。
左右无人,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听见,齐孟婉直接靠过去,“知善你和我?说,我?兄长如此,你真的半点心也不动?”
晏南镜有些迟疑,没有回?答她的话。
半点心不动,那也不是的。她曾经对他有一百二十分的警惕,不过这警惕在看到他抓住面前的匪盗把?她从险境里救出来的时候,也有瞬间的怦然心动。只是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十几岁少女,她知道两?人之间差的不是一点两?点。也知道喜欢什么都保证不了。
能一生一世吗?
可一生一世太长了,所有的诺言和情感,在时光前都不堪一击。
她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亲人,杨之简已经为?了他们能好好在这世道更好的活下去,几乎耗尽了全力,她不能帮他什么,只能照顾好自己?,不让他担心。
齐孟婉等了好会,耐心告罄,想要?靠她近一些再问的时候,听到她开口?,“侯女,这世上有太多事,比心动重?要?多了。”
她神色里有齐孟婉看不懂的东西,“心动不心动,在好些事跟前根本不值一提。长公?子是要?注定铁马金戈的人,这点情爱对于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齐孟婉听了,忍不住为?兄长辩解,“这个你问过了兄长了?知善怎么知道这点情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晏南镜忍不住笑,“我?没问过,但是我?见过男人啊。男人有太多的事要?做了,不管是朝廷上的勾心斗角,还是沙场上的运筹帷幄。能分给情爱的十分有限。恐怕连那么一点点都没有。就算有,那也是点缀,完全不算什么。”
齐孟婉一时间被她这话哽的无华可说,搜肠刮肚都没能想出半点反驳的话来。
她只能丧气道,“知善你这样,不觉得日子太无趣了吗?”
“还好啊。”晏南镜回?道,“再说了,我?每日里也有很多开心的事,没有必要?非得要?和男人牵肠挂肚啊。”
这话再次把?齐孟婉堵的无话可说,只能干瞪眼。
“知善真该去做男子去。”
晏南镜笑了,“可惜我?不是,要?是我?是,就凭着我?的容貌,恐怕不知道多少女子对我?魂牵梦萦。”
这话听得齐孟婉忍不住牙酸,偏生还反驳不了什么。虽说看人不看长相,但可这话都是说出来显得自己?与众不同的。谁看人不看脸。朝廷任命命官的时候,都要?求长相端正,但凡样貌不好难看的,都选拔不上。
“你就自己偷着乐吧。”
齐孟婉也不提齐昀了。一路行过好些时候,到了用?膳的时候,才能下车休憩一二。
不像原来那样,还能有一个多时辰的休憩空隙。几乎是用?了饭食,稍作休整就继续启程赶路。在天黑之前赶到驿站里才能停下来。
如此赶路,倒是有点像是在行军了。
到了成皋,朝廷派出的礼官以及常侍已经在那儿?候着了。见着那边长长的队伍,一时间都有些瞠目结舌。这前呼后拥的架势,真的是气派的很。
礼官和常侍已经派人过去到送嫁的中郎将告知他们已经在此等候了。
果然不多时,他们看到浩浩荡荡的队伍停下,不多时一个年轻的男子驰马而来。马是大宛马,马身高大,居高临下压迫十足。
礼官和常侍听说过齐侯的这个长子,颇有贤名才能,不仅如此,容貌也是出色。
齐侯派长子过来送嫁,可见对这次送女入宫极其重?视。
大宛马躯体高大,性情也暴烈。但是在齐侯长子的手?里格外?温顺。
礼官和常侍见着马背上的年轻男子拉住了马,翻身下来。他们顿时定睛去看,对于这位齐侯长子,他们也十分好奇。
过来的男子,身量修长,并不是那种武夫的纯粹的粗壮,颀长而灵秀,容貌也是让人眼前一亮。
他腰间佩剑,行动间素纱襌衣如同一团薄雾笼罩在他身上,越发叫人赞叹了。
齐昀过来和礼官和常侍见礼,常侍最先回?神过来,摆出得体笑容,“这位便是中郎将了吧?”
齐昀叉手?对常侍一礼,“某正是。”
常侍笑道,“臣奉陛下之命,再在此等候。”
说着常侍微微抬头?,看向齐昀身后,“女公?子路上可好?”
齐昀颔首,“妹妹一切都好,多谢常侍关心。”
常侍笑道,“陛下在宫中也时常问起女公?子。”
常侍是侍奉天子身边,天子对于齐侯之女,只是最开始的时候问过两?句,就再也没有下文了。不过不妨碍常侍用?来和齐昀套近乎。
齐昀面上的笑容得体的浓厚了些,“多谢陛下关爱。”
礼官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开口?,“宫中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只要?择日迎接女公?子入宫。”
因为?不是皇后,所以进宫要?简约许多,但是因为?齐侯的缘故,不得不又多出许多破例。
礼官的年纪不小了,头?发都花白,说话强撑着一口?气,让人忧心他会不会一口?气喘不上来。
齐昀颔首,“多谢。”
说罢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属官,示意他们领着队伍过来。
晏南镜在车里听到继续前行的声响,刚刚车队停了下,婢女们去打听,不多时就回?来,说是长公?子已经去见朝廷派来的人了。
齐孟婉捂住心口?,又抓住晏南镜的手?,“知善我?害怕。”
“只是天子派来的人,不是天子亲临。”
晏南镜说着往竹簾外?看,“放心最多一个脑袋而已,不会多出一个来的。”
这句话,让齐孟婉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她也跟着晏南镜往外?看,“天子亲临肯定不会,如果父亲来了,可能陛下会亲自来。”
晏南镜摇头?说不会,“这儿?还没到洛阳,只是在成皋,差不多快到了。天子亲临最多就在洛阳城门那儿?。”
齐孟婉想了想也是,她跟着晏南镜一道,努力的往外?面看,想要?看看天子派来的人到底是什么样。
辎车前后左右都是人,将两?人在的地方给围得严严实?实?,本意是为?了护她们周全,现在在车里一仰头?除了人马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知善,我?这心里还是好慌。”
晏南镜握住她的手?,很是认真道,“其实?我?也是。”
两?人四目相对,噗嗤笑出声,于是那些慌张也就烟消云散了。
到了成皋,离洛阳就很近了。
车辆重?新驶动,齐孟婉紧张的很,靠着她坐着,小声和她道,“也不知道天子长得什么样,我?只知道陛下十六七岁,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应该样貌不错。”晏南镜安抚她道,“不是美人不可能被天子看中,都说儿?子样貌像母亲,那也该是不错的。”
齐孟婉笑了,“知善说得对,儿?子容貌容易和母亲相似。长兄就是和生母像。”
她说完,对素未谋面的天子又有了几分期待,“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
成皋到洛阳,路途不远,也走了两?三日。
到了洛阳之后,休整三日,宫里就来了人,奉天子的诏令让齐孟婉入宫。因为?是齐侯之女,所以入宫的时候,可以家人陪伴。
晏南镜当仁不让的就坐上了送齐孟婉入宫的辎车。
洛阳皇宫分南宫和北宫,两?宫之间相距七里,以复道链接。
现如今是先到南宫。
车马粼粼,这入宫的架势着实?不小,可以看出天子的重?视。
车马从广阳门入宫城,晏南镜从竹簾里看到高大的宫阙,以及高高的将内外?分隔开的宫墙。巨大的阴影从两?边压过来,人在车里走在宫道上,像是渺小的浮游。
她心里有些不适,去看齐孟婉,发现齐孟婉脸色略微有些苍白。
洛阳宫和邺城的侯府完全不一样,齐孟婉慌张下去拉她的手?,晏南镜反手?握住,发现齐孟婉的掌心里湿凉。
过了宫道,外?面有光影摇动,是宫里的女官过来了,“女公?子。”
这是请齐孟婉下车了。齐孟婉颔首,她看向晏南镜,“知善和我?一块。”
宫人搀扶两?人下来,晏南镜抬头?稍稍打量了一下四周,宫里的一切比起侯府,要?更富贵辉煌。只是辉煌里透着一股陈旧。
齐孟婉看了一圈,“我?兄长呢?”
后宫并不是什么多守卫严格,不准男子踏足的地方。尤其这几朝外?戚势大,后妃父兄入后宫和嫔御商谈要?事,也司空见惯。
“中郎将正在受陛下召见。”女官答道。
齐孟婉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看向晏南镜。状若无事的往前走。
女官在前面带路,晏南镜跟在女官身后。
侯府修缮的颇为?豪奢,不过比起洛阳宫,还是显现出差别了。前面带路的女官,以及两?边持长柄香炉开道的宫人,都沉寂不语,连足音都很微弱。和侯府里完全不同。
她不由?得往前面的齐孟婉看去,齐孟婉仰首挺胸,看上去像是无事。但是发鬓哪儿?流下的汗珠倒是暴露她真实?的心境了。
到了殿内,女官请齐孟婉坐上首。
“女公?子一路疲惫,可需奴婢准备什么?”
齐孟婉摇头?,除却自己?带来的那几个人之外?,其余的全都是生面孔,这些宫廷里的陌生人,暂时不知敌我?,还是暂时远离比较好。
齐孟婉让女官退下,女官领着那些宫人离开之后,她松了口?气,原本笔直的背脊也弯了下来,掉头?和晏南镜诉苦,“这宫里让我?不适。”
“我?也觉得。”晏南镜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刚入广阳门的时候,我?都被吓到了。”
见着晏南镜和自己?竟然是一样的,顿时和她叹气,“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说着看了看四周,殿内都是齐全的,只是物件都有些老旧,可以看得出当年这宫殿里是富贵逼人过的。只是这些年诸侯宗室拥兵自重?,少府里也没有多少剩余的钱财。所以看起来就有些陈旧了。
齐孟婉站起来,拉着晏南镜过来一块儿?在这宫殿里走走。
等到回?来,齐昀已经回?来了。
自从她说那番话开始,两?人几乎没有见面过,突然一撞面,晏南镜见着齐昀微微别过脸去不看她。
她那话没有半点修饰,估摸是伤到他了。
不过话说明白了也好。
晏南镜后退一步,“侯女,小女先行退下。”
齐孟婉赶紧叫住她,“又不是外?人,退下做什么?”
齐孟婉见着兄长淡漠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叹气。
“阿兄见到天子了吗?”
见到齐昀点头?,她顿时好奇又问,“陛下容貌怎么样?”
“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齐孟婉一听,顿时满面失望,这话说了和没说也没什么两?样。
“陛下让我?留在宫内。”齐昀和少帝见过一面,或许是少年人之间的好奇,又或者是别的考量,将他留在宫里。
齐孟婉闻言莞尔,“陛下真好。”
齐昀一笑,笑容虚浮在面上,“可见陛下对父亲还是看重?的。”
齐昀从未想要?齐孟婉去幻想什么,话语里将最本质的真相完全袒露出来。
晏南镜去看齐孟婉,眼神恰好和齐昀对上。
她神情里没有半点因为?被疏远而起的忧愁和哀怨,不仅没有,和他双目相对的时候,如同所有的点头?之交那样,浅笑着颔首示意。
齐昀眉头?不自觉的蹙起,她那一笑,显得他这些时日的愤懑和疏远和稚儿?胡闹没有太大的差别。
第075章 第 75 章
齐昀和她对视,晏南镜眼里带着些许疑惑再向他?看来,他?已经别过脸去,不与她对视。
齐昀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生气,她说的不过是实情罢了,也?越是这?样,他?就越是生气。这?气也?不知道是和她生气,还是气自己。
这?并?不是他?的作?风,不管人说什么,他?都能做到冷静以对,不会因此生出格外的喜怒。然而现如今他?被情绪掌控着,像个闹脾气的稚儿。
心中越是清醒,他?就越发的恼怒。最后这?份恼怒到了现在,酝酿成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恨。
尤其是看到她依然和原来一样,没有半点?为情所?扰的困扰。难道这?就是他?一个人的事。
或许在她看来,真的就是他?一个人的事吧。
那在心头盘旋了数日的恼怒,此刻越发的浓厚,以至于他?不去看她。
晏南镜对他?的冷漠只是一笑,像是对待发脾气的孩子似的,也?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阿兄留在宫里就好,说起来,”齐孟婉看向晏南镜,“知善也?在这?儿。”
“我就不用害怕了。”
齐昀话语里没有多少温情,“你原本就不用顾虑什么,天子想要拉拢父亲,必定会对你礼遇。哪怕你闯出大祸,只要不是危及社稷,天子也?不会真的对你做什么。”
这?话里似乎还藏着一层意思,齐孟婉有些惊愕的抬头看他?。
齐昀没等她想明白,冷硬的神色缓和些许,“所?以你大可放心,就算是中宫,她也?不敢在你面前?使皇后威风。”
齐孟婉点?点?头,迟疑了下她道,“可我还是有些害怕,这?宫里和邺城完全不一样,只有看到认识的那些人,我才能安心点?。”
齐昀才缓和点?的面色又有些冷,他?抬眸去看晏南镜。晏南镜没有做声,面上也?没有什么不情愿,他?颔首冷硬道,“既然如此,那就随便你了。”
说罢,他?点?点?头径直往外走,竟然没有半点?多和她说几句话的意思。
齐孟婉看了几眼,瞧见?齐昀脚下走的很快,不多时的功夫,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看来兄长这?气还不小。”齐孟婉回头来和晏南镜感叹,伸手出去拉她的手,满面好奇,“知善你当初到底说什么了,惹得兄长这?么怨气冲天。”
说是怨气而不是怒气,齐孟婉有些好笑,“刚才知善也?都看见?啦,阿兄那个脸看着和被夫君抛弃的怨妇似的。”
晏南镜不认,“这?可不能往我身上栽,长公子自己愿意这?样,我又有什么办法。”
齐孟婉听完就笑得止不住,整个人都险些倒在她身上,晏南镜赶紧的搀扶住她,齐孟婉笑够了点?头,“说的还真是,他?自个自愿的,关女子什么事呢。”
她说着想起临走之前?兄长黑如釜底一样的面色,不由得又笑起来了,“阿兄看着与人为善,其实性情最严厉不过了,我自小就怕他?。现如今见?到他?这?样,简直稀奇。”
晏南镜也?很是无?奈,“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当初要听实话的人是他?,结果听了实话不高兴的还是他?。我是没有什么办法了。长公子要生气,那就只能让他?气着了。”
齐孟婉听后忍不住又笑出声来,两人缓缓在复道上走着。复道凌空,链接着不同的宫殿宫室,站在上面可以举目远眺。
邺城的侯府也?有亭台水榭,但是和洛阳宫比起来,还是显得有些寒酸。
“你真的不多怜惜阿兄一点??”
齐孟婉揶揄笑问。
晏南镜苦笑,“我哪里来的胆子去怜惜长公子。”
说着她也?叹气,“这?男人总是喜欢倒打一耙,明明自己最喜欢使性子发脾气,却说女子喜欢使性子。”
“男子不都这?样嘛,我看阿兄看你,分明就是想要叫你去哄他?。只是话不好说出口而已。”
说完齐孟婉又忍不住笑,“其实我觉得,阿兄说不定是想要看你和他?一样,结果没料到几日过去,知善你好吃好喝,面色都比之前?还好些。可不就失落发脾气了。”
还真是。
“先让长公子冷静一段时日吧,说起来也?不是多少重要的事。”晏南镜叹了口气,面上言语里都能看到无?奈。
齐孟婉点?点?头,“说的也?是。现在正在气头上。见?着你过去,恐怕还不让你开口,就要先躲着你,见?着你追着他?,那口气才能消得差不多。”
“知善之前有句话说的很好。”
晏南镜看过去,只听她道,“男子可做的事多呢,既然如此,先让人忙活一会。等到忙过了,不管有什么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立即凑上去,反而不好。”
“只是我没想到,平日里看兄长威仪赫赫,在知善面前竟然还和个孩子似的,还要你去哄。”
晏南镜从头到尾就没打算去哄齐昀,她是不懂哄齐昀的,也?不会把他?当做孩子哄。那张脸还有那个身段,都和孩子没有半点关系。实在哄不下去。
齐孟婉和她一块儿看连绵不绝的宫城,巍峨宫城链接在一起,日光下皇权的至高无?上迫面而来。
晏南镜回首,见?着几个女官往这?边来。
宫里女官们的装束都大差不差,哪怕完全不认识,也?能靠着衣着认出身份。
那女官领着几个老妇人到齐孟婉跟前?,微微俯身行礼,“皇后殿下遣派妾等前?来,传授宫中礼仪。”
齐孟婉挑眉,神色里似笑非笑。
宫中礼仪和外面大差不差,除非大朝会封后之类的仪典,要不然也?不会苛求。
才入宫,就派女官过来教礼仪,难说不是先给下马威。
“今日我才入宫,身倦体乏,恐怕是经不住你们的教导。”齐孟婉完全不客气,“若不然现在这?里住下,等我恢复过来再说。”
她话语一出,女官们变了脸色。中宫此意的确有敲打的意思,谁料到来的这?个侯女性情桀骜,完全不将皇后的诏令放在眼里。
齐孟婉见?到女官那满脸愕然以及格外古怪的面色,“辛苦诸位格外从长秋殿一路过来。那就先去饮些酪浆,好生休憩一会。”
说罢,齐孟婉抬手就让宫婢上来,引着这?些女官去别处去。
“果然祖母说的没错。”
等人走了齐孟婉回头过来和晏南镜感叹,“这?洛阳宫里就不是你好我好的地方。”
齐孟婉在那几个月里,听太夫人说了不少关于后宫后妃争斗的往事。后妃们争斗,不必男人平缓多少,所?有的杀机都是遮掩在平静之下,待到时机成熟,又或者是逼不得已,直接图穷匕见?,血溅三尺。
“我和皇后是没办法好好相处的,皇后忌惮父亲,也?更加忌惮我。”
齐孟婉看着远处的宫殿,“所?以祖母特意叮嘱我,对上皇后若是想要拿我立威,那么我也?不必客气。”
晏南镜颔首,“也?正好看看陛下对此如何态度。从而推测出他?对君侯是怎么想的。”
“知善和我都想到一块去了。”齐孟婉满是感叹,“祖母和我说,家里让我入宫,不是为了让我和陛下谈情说爱的。”
晏南镜不由得多看了齐孟婉一眼,齐孟婉看懂了她那一眼的寒意,不服气的在她手臂上敲了下,“知善小看我,”
说着她压低声量,“我又不是虞夫人,我父亲姬妾不少,根本就没见?过他?对哪个姬妾上心过。他?对臣僚可比姬妾好多了。祖母说世上男子大差不差,天子年轻,但我觉的应该和父亲也?差不了太多。”
“这?满宫的女子都是他?的,招招手而已,不费功夫。所?以这?种男子是不可能看重所?谓的情爱,所?以就算我想谈情说爱,恐怕天子只会觉得我是个傻子。”
“我在宫里,我就是父亲的脸面。哪里能容皇后来骑在我头上。”
晏南镜看了一眼四周,身后跟着的都是从邺城里带来的人,宫殿内的那些宫人一个都不在。
“那你也?要小心点?。”她低声叮嘱,“这?次不成,恐怕还有下次。”
“下次怎么了,怕了她吗?父兄打仗,除非是把敌将给活活打死,把那块地方吞下去。否则是不可能相安无?事的。”
齐孟婉踌躇满志斗志昂扬,晏南镜欲言又止。齐孟婉见?状,摇摇头满是感叹,“知善人太好了,是不能知道内里的凶险。”
“既然你都知道怎么说了,我就不用再叮嘱什么了,显得我话多。”
晏南镜和齐孟婉一路缓缓往复道的另一头去,齐孟婉靠着她就笑,“我可没说,是知善你自己说的。”
说着她又拉着晏南镜往复道外看,见?到巍峨耸立的宫殿高高在上,来自于权力?的威压重重压了过来。
晏南镜感受到那股无?形之中的威压,笑着吐出口气,“这?儿是个好地方,但也?不是个好地方。”
齐孟婉不解的看过来,她捏了捏齐孟婉的手,“在这?儿你要千万小心,不仅仅是女人,也?要提防男人。有很多事尤其是坏事,没有男人的默许,女人是做不成的。”
齐孟婉脸色微变,望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晏南镜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拉着她一路继续走下去。
皇后派来的那些女官被安排在了漪澜殿。以教齐孟婉宫礼的由头。
女官们已经被齐孟婉给了个下马威,对这?位侯女不敢过分,只敢点?到即止。
不过到底是皇后派来的,女官们在拜礼上格外的注重,晏南镜在一旁看着齐孟婉皱着眉头,不耐烦的看着女官们拜下。
皇后对于嫔御来说是君,所?以嫔御拜皇后,就必须拿出臣子拜见?天子的姿态。
晏南镜没见?过臣子怎么拜天子的。但是她见?到女官几乎整个人都贴在地上,匍匐于地四字在女官的整个人格外的生动。而且拜下去的时候,广袖要服帖的落在身旁。
她看着忍不住有些牙酸,尤其见?着女官深深把头低下去的时候,觉得这?嫔御当得也?是辛苦。
她往上首看去,正巧见?着齐孟婉对她眨了下眼睛,晏南镜明白是要她开口说话,把这?场给搅和掉。
晏南镜不怕得罪这?几个女官,甚至于长秋殿的皇后也?没关系。她本来就是要离开的,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反正皇后也?不可能追到邺城找她算账。
正要开口,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稍显慌乱的脚步。晏南镜看过去,就见?着个内侍神情慌张进来,“陛下来了。”
这?下不用晏南镜开口了,那边匍匐在地的女官满面震惊,而后神色复杂的望了一眼上首的齐孟婉,迅速起身退避到一旁。
皇帝来的猝不及防,现在找地方躲起来都来不及了,她只好和齐孟婉一道拜伏下来迎接。
才学的东西?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晏南镜听到有佩玉叮当相撞的悦耳声响从殿门?哪里一路传进来。那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停在了一丈远。
“起来吧。”
少年人特有的沙哑嗓音响起来。
晏南镜等齐孟婉起身之后,她才起来。
只见?着一个着玄端佩剑的少年伫立在那儿,少年身形修长瘦削,面容有女子的秀美。神态柔和,见?到两人偷偷的打量,也?没有什么怒色。
天子神色和煦,对她们点?点?头,“都坐罢。”
说着,他?自己坐在上首。
落座后,天子看向晏南镜,“来洛阳这?两日,一切都还习惯吧?”
此言一出,殿内霎时间一片死静。
还没有册封的原因,所?以齐孟婉并?没有着嫔御的服饰,和晏南镜一道都是未婚女郎的打扮。
她傲然抬头,“回禀陛下,臣女在宫中一切都好。”
天子有瞬间的愕然,而后那点?愕然很快就从眼底里抹去,成了淡淡的笑浮现在脸上。
“那便好,朕一直担心你从邺城过来,在洛阳宫里会不习惯。”
齐孟婉笑容明媚,她摇摇头,说没有,“邺城和洛阳的风土人情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一路行来,舟车劳顿劳累是难免的。而且才进宫不久,皇后殿下派来了人教习宫礼,有些应付不了。”
“只是……”
天子浅笑听着,听着她故意拉长了调子,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只是什么?”
“只是陛下来了,顿时就不觉得劳累了。”
这?番讨巧的话,让少年天子莞尔,他?点?点?头,“看来朕来的正是时候。”
他?说着望着齐孟婉,“话虽说如此,但还是要保重自己。宫礼的事可以往后推一推,毕竟也?不是那么要紧的事。”
这?话让那些皇后派来的女官们面色一变,齐齐的低头下来。
齐孟婉笑了,“多谢陛下。”
“朕过来就是看看你,见?你安好,朕也?就放心了。”说着,天子起身,“朕还有政务要处置,你好好保重自己。”
说罢,就往殿外去了。
齐孟婉也?不挽留,拜送之后她屏退左右,拉住晏南镜就是一顿笑,“陛下看上你了。”
“要不然知善你留在洛阳帮我吧?”
第076章 第 76 章
晏南镜望着?她,又小会的回?不?过神,“侯女?说什么?”
齐孟婉将方才的话给?又说了一遍,“我一个人在洛阳单枪匹马的,心里实在没底。”
“这,天子不?是……”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面色是一言难尽的古怪,“侯女?让我留下来,不?怕到时候出事?”
“出事?能出什么事?”齐孟婉看见她那欲言又止的神色,突然明白了,不?由得笑出声,“之前知善还劝我不?要把心思给?放在陛下身上呢。现在怎么就想不?通了。”
“这宫里又不?是外面,和朝堂是差不?多的。那些簪缨大族,哪个不?是叔伯带着?子侄,兄长带着?弟弟尽可能的占据更?多位置?后宫也是一样,姊姊带着?好几个妹妹一同在后宫侍奉天子的,都太?多见了。只是我运气不?好,我的妹妹都还年?幼,要等?到她们能堪大用,要好几年?之后去了。到时候局势如何,谁也说不?准。”
“有个帮手,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的。”
齐孟婉还是有话没说,她兄长就在长兄麾下。就是自己人,不?是亲姊妹,只要在这洛阳宫里,她们就是荣辱与共的。
“不?过我也知道行不?通。”齐孟婉叹气,“阿兄那儿就过不?去。”
是因为?齐昀不?允,而不?是因为?她不?愿。晏南镜低头下来,再抬头的时候,原先眼?底里的一切情绪全都被抹除,和刚才陪伴齐孟婉应对?女?官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
“侯女?就不?要说丧气话了。”她唇边带着?丝丝缕缕的浅笑,“我见方才侯女?和陛下相?处的不?错。”
齐孟婉说到这个,腰背都颓下来,“那只是试探而已。随口几句话,陛下只会一笑了之,也不?会真?的对?我刮目相?看。”
说着?又叹气,干脆整个人都往晏南镜身上靠,“所以我说,知善要是留在洛阳宫里帮我就好了。”
“我也不?至于一人单枪匹马的对?付那么多人。”
晏南镜牵拉了下唇角,柔声劝慰,“侯女?是因为?初来驾到,心里不?安才会这么想。我今日看陛下的做派,对?侯女?还是看重的,要不?然也不?会册封还没下来,就亲自过来了。”
齐孟婉扯了扯唇角,“陛下那是看重父亲,又不?是看重我。”
“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喜恶随时可能变,今日喜欢你明日就喜欢别人。可是君侯不?管什么时候都在那里,只要君侯在那一日,陛下就必定会礼遇侯女?。就算是中宫也无可奈何。”
她这话让齐孟婉笑了笑,“知善这话说的对?。我自小看着?父亲今日喜欢这个姬妾,明日多了新人就喜欢别人去了。父亲在那儿,比陛下的喜爱要强。”
少年?人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她这么一说,顿时又高兴了。
不?管如何,天子的表态对?她是好处的。
天子几日之后,再次过来。齐孟婉还没受册封,这么相?见,有些于礼不?合,不?过天子表示亲近,谁也不?会傻乎乎的往外推。
齐孟婉听后对?四周人灿然一笑,周围的宫人也纷纷笑颜道贺。
晏南镜道贺过后,就要找地?方躲避,被齐孟婉一把拉住,“知善你跑什么?又不?是没见过陛下。”
晏南镜手都被齐孟婉拉住,想要避开,齐孟婉手上力气就多了一点,“陛下过来是探望侯女?的,我在不?合适。”
齐孟婉忍不?住笑,“不?合适什么。”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面上申请里全都是好笑,“知善该不?是因为?上回?陛下认错人那事吧?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话语间,外面天子已经来了。这时候躲开不?躲开都没有什么意义了。晏南镜和齐孟婉一块拜见天子。
天子是个十?六七的少年?,面容秀冶,他目光扫过齐孟婉落到晏南镜的身上顿了顿。
“都起来吧。”
天子嗓音带着?点少年?人的沙哑,听着?有几分稚嫩。他手掌抬了抬,示意两人起来。
齐孟婉抬头,径直对?上天子的脸,灿然一笑径直起身。
晏南镜垂首起来,悄悄退避到一旁,好让齐孟婉和天子说话。
天子侧眸淡淡的扫过她一眼?,那一眼?被齐孟婉望见,顿时齐孟婉有些好笑,她看向晏南镜,“知善一块过来呗,陛下都没说什么。用不?着?这么小心谨慎。”
天子先是有些诧异,然后有些莞尔。
在宫里见多了唯唯诺诺的嫔御宫人,见到齐孟婉这么直来直去到有些嚣张的,倒还是头一回?。他不?习惯有这样一个人,不?过也对?她直来直去的性情颇有些新鲜,再加上她说的也符合他的心意,便?笑着?点头,“你是侯女?亲近的亲信,不?必和宫人一样躲避。”
说着?天子面庞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何况你看着也不像是喜欢躲避的性子。”
在宫里看的人多了,有时候只需两眼?,就能看出大概得性情。
“朕很吓人吗?”天子笑问,“以至于让你如此躲避不及?”
话语是笑着?的,但仔细还能听出里头轻微的不?悦。毕竟是被人自小奉承长大,冷不?丁的见着?一个美人不?仅不?凑上前,反而还和避祸似的往后躲,不?管是作为?天子还是男人,心里舒适不?了。
“民女?出身低微,得大幸送侯女?入宫。民女?自知卑微,不?敢冒犯陛下。”
天子听后有些不?解的蹙眉,满脸不?解又问,“那你冒犯朕什么了?”
这些场面话,不?过是为?了场面好看,又或者是糊弄过去。天子平日待下宽和,笑笑就过去了。可这次看起来确实有些要认真?的意思。
齐孟婉听出天子话语里的戏谑,原本要上前搭救的,这会也退后一步。
“民女?……”晏南镜微微抬头,脑子里正在想着?怎么应付天子。
天子却开口了,“想不?到那就不?要强说了。你原本就没冒犯到朕什么。相?反你在侯女?身边,反而还能让侯女?在宫里待的开心一点。”
说罢,他抬抬手,“好了,不?用那么拘束。朕不?是豺狼虎豹不?会吃人的。”
齐孟婉闻言忍不?住笑出声,天子闻声看过去,见着?齐孟婉满脸不?好意思垂首,浅笑的摇摇头往上首的位置去了。
齐孟婉见天子如此,胆子比初见的时候更?大了点。干脆直接拉起晏南镜,“我说陛下最是仁慈,你就放开胆子吧。”
晏南镜一条胳膊给?齐孟婉给?捞在臂弯里,她忍不?住瞥她,瞧见齐孟婉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笑,一时间无言以对?。
宫人在下首摆上了两张坐枰,晏南镜和齐孟婉一块儿坐下。
“朕听说,这几日你用膳不?多。有这么回?事吗?”
齐孟婉点头,天子又看向晏南镜。
晏南镜沉默寡言坐在那儿,一声不?吭,看着?像是个木头美人。
“是口味不?合么?”天子问。
齐孟婉摇头说不?是,“就是一路过来,可能路上辛苦了点,所以才没有胃口。”
天子点点头,“你会骑马吗?”
说起这个齐孟婉眼?前一亮,“当然会,臣女?不?但会骑马,还会射箭。”
天子笑了,“那正好,朕今日打算去北宫的芳林苑行猎,正好让你们兄妹随行。”
齐孟婉一听喜形于色,“阿兄也去?”
天子颔首,“你阿兄应对?进退有礼,朕很喜欢他。这次也带上他一块。朕之前早已经告知他了,这次是专程来问你的。”
“陛下大恩,臣女?谢过陛下。”
齐孟婉当即就拜伏下来。
晏南镜看着?齐孟婉整个人都拜伏在地?上,露出恭谨的一片脊背。突然有视线落到她的身上,她回?头看去,天子已经收回?了目光,让齐孟婉起来。
既然已经问清楚了,那么就直接出发。北宫和南宫相?距七里,中间用复道相?链。这么老长的一段路,用腿走是不?行的,天子特许给?齐孟婉准备了车驾,齐孟婉拉着?晏南镜就到车上去。
宫里的车辆看着?有点儿陈旧,除却这点,其余的全都是尽善尽美。
“知善你真?的不?留在宫里帮我?”齐孟婉靠在车驾上,满眼?期盼的望着?她,“我可看见了,陛下每说几句话就看你一眼?。”
晏南镜在那儿坐立难安,“侯女?就别取笑我了,可能我出身够低,陛下看我觉得新鲜。”
齐孟婉忍不?住嗤了一声,“这是什么话,要真?论出身地?,漪澜殿里还有不?少人比你出身低呢,怎么不?见陛下看她们去。”
齐孟婉说完,背脊一佝,“我知道你不?想留在宫里,我也就那么一说,兄长在那儿,我哪里真?的敢留你下来。”
晏南镜叹气,“我见着?陛下就怕。”
“他对?你怀揣着?别的用意。看着?当然怕了。”
车驾四周都是从邺城里带来的人,所以也不?用怕隔墙有耳。
齐孟婉瞧着?没半点少女?春心萌动的模样,靠在那儿,“我运气还行,虽然没得到皇后之位,但是天子年?轻样貌也不?错。”
“既然如此,那侯女?还想着?把我留下来,自己独占不?是更?好?”
齐孟婉嗤笑,“这天底下的男人,除非心甘情愿,否则但凡有点身份,都想要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就算我想,陛下可不?会管我。还别说皇后那儿交代不?了。”
“还有,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
“不?过你也不?喜欢留在阿兄身边……”她说着?眼?里越发疑惑了,“知善,有时候我可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不?用明白。我这人做事随心所欲,性子在旁人眼?里有些怪。”
的确是怪怪的。
齐孟婉这话没说出口。
这个时候马车从玄武门出来,要上复道了。复道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另外一头链接的是北宫的朱雀门。
“侯女?。”有小黄门凑过来报信,“中郎将已经过来了。”
天子两次对?齐孟婉表示厚待,其余人也很有眼?色的凑过来,有什么好消息也会赶着?过来禀报。
齐孟婉一听,面上一喜,然后示意车外的婢女?给?人一块金饼。
小黄门得了金饼喜滋滋的去了。
兄妹俩在邺城并不?亲近,但是到了洛阳,就是荣辱与共。
“也不?知道这些日子,阿兄那口气消了没有。”
晏南镜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长公子看着?脾气很好,不?过有时候脾性一上来,也能持续好久。”
这话听得齐孟婉一愣一愣的,过了好会她才回?过神,“这话也就你说了。”
“阿兄那脾气,就算是父亲,都没有那样说过。”
晏南镜有些诧异,“难道侯女?不?这么觉得?”
齐孟婉摇摇头,“阿兄那做派,谁能看出那么多。”
说完她揶揄的看向晏南镜,“也就知善你能看出这么多来。”说完她叹口气,“希望兄长这会儿已经完全想开了,早点和你和好吧。”
辎车从复道行过去,进入北宫的朱雀门。
南宫多是后妃的住所,北宫内里出去处置政务的地?方之外,还有大片的供天子游猎的园林。除却北宫,在洛阳里还有不?少这样的地?方。
到了地?方,晏南镜在宫人的搀扶下下车,抬头就见到了那边站着?的齐昀。齐昀今日着?便?于行动的劲装打扮。显得整个人都精练了不?少。
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多少喜怒。齐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向她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齐昀点了点头。
“看着?兄长似乎是消气了?”旁边的齐孟婉望见,凑过来打趣也似的说了一句。
晏南镜摇摇头,压低了声量和她道,“才没有。还瘪着?一口气呢。”
齐孟婉听后,不?可置信的瞪眼?看她,又回?头去看齐昀。她垂眸想了想,突然露出个笑,这会儿天子还没召见,他们只能在这儿,不?能随意到处走动。
齐孟婉看看左右,定了定神,她小步过去,到齐昀身边叫了一声阿兄。
“听说陛下过去看了你?”齐昀不?等?齐孟婉开口问道。
见到她颔首,“你不?可因此自满,要谨小慎微,不?可因此目中无人。”
齐孟婉被齐昀这话哽了个无话可说,过了一息,她掌心里有些潮湿,“我想要问兄长一件事。”
“你说。”
齐孟婉强撑着?胆子,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量,“兄长你可以把知善留下来吗?”
齐孟婉看着?齐昀的那张面孔,心里怕的厉害,不?自觉一口气直接将话语说了个干净,“我想留知善下来帮我。”
齐孟婉眼?瞧着?面前齐昀的面色瞬间起了变化?,他冷冷凝视她,“你说什么?”
她所有的胆量都在那番话里给?说完了,等?齐昀再一次看过来,齐孟婉连连向后退开,“阿兄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说罢,她逃也似的跑回?晏南镜那里。心有余悸的抱住她的胳膊,小心的躲在她身后。
晏南镜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只看两个人说了什么,然后齐孟婉就跑过来了。
她见齐孟婉满脸害怕,安抚了两句,然后抬头往齐昀那儿看去。正巧,齐昀也正在看她。晏南镜见着?他神色一如方才,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两人眼?神一相?对?,顿时他眼?里就有了不?同。
霎时他的目光落到身上有些刺痛。
这个时候,天子身边的常侍过来了。奉天子之命,让他们过去。
齐孟婉不?敢自己一个人和齐昀待在一块儿,拉着?晏南镜不?放。一块儿给?拖到天子那边去。
“你让她一块去做什么?”齐昀见到被齐孟婉拖住的晏南镜,沉声问道。
他不?怒而威,齐孟婉被他震得一颤,“陛下又没说不?让她……去……”
齐孟婉在齐昀的注视下,声量越来越小,连带着?头颅也越发垂了下去。那些已经有些时日没有领教到的威压,这次终于全数领教到了。
齐孟婉是真?的怕这位兄长,只是这段时日齐昀一直和颜悦色,让她暂时忘却了他的严厉。
她赶紧的松开晏南镜,手脚无措的站好。
“你留在这,我和她去面见陛下。”
这正符晏南镜的心意。她颔首应下,往后退了一步。
齐昀暼向齐孟婉道一声走了,齐孟婉低头丧气的和齐昀一块儿往天子那边去了。
天子早已经换了一身装束,见到齐昀兄妹前来,脸上洋溢起笑容,当扫过两人身后,没有见到晏南镜,不?由得愣怔了下。这瞬间愣怔,径直落到齐昀的眼?里。
天子并没有多问为?何晏南镜不?在,十?分有风度的关怀起齐孟婉,言语关切到似乎真?的对?才见了几面的齐孟婉情根深种。
晏南镜在远处等?着?,她装束和齐孟婉差不?了多少,又是未婚装扮,伫立在那儿格外显眼?。偶尔有路过的宫人内侍,都忍不?住看她几眼?。
过了小会,有个内侍过来,笑着?和她说,“陛下和中郎将正在游猎,看着?一时半会的恐怕还结束不?了,女?郎先休息一会。”
那内侍看着?有些眼?熟,晏南镜突然想起,曾经在天子的身边见过。站久了的确是腰酸背痛。
有人给?她在隐蔽地?方放了个胡床,供她休憩。
这田猎完了还有宴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果然坐在那儿腿脚都有些麻痹的时候,有宫人来,说侯女?要见她,让她过去。
晏南镜跟着?宫人一路过去,不?得不?说,皇家园林真?的壮阔。时不?时见到豢养的麋鹿在草丛里吃草。
芳林苑不?仅仅有供天子游猎的山野,还有宫室。宫室修筑在高台上,看过去只能见到小小的飞扬起来的檐角。
她一路过去,被宫人引到一间宫室里,只见着?齐孟婉躺在内寝的卧榻上,身上有酒味。
齐孟婉醉了,两手在身前乱划,晏南镜赶紧过去,一把扶住她,免得人从卧榻上滚落下来。
齐孟婉信不?过那些宫人,醉酒之后只让跟着?一块从邺城来的人近身。
晏南镜让那些婢女?给?她把脸上和手擦拭干净,又喝了点汤药。守着?人睡着?了,她才起身往外走去。
这一处的宫人并不?多。她到一个人少且隐蔽的拐角处的时候,暗处伸出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径直把她带了进去。
她的背抵在墙壁上,手腕被面前的人紧紧的握在手掌里。
齐昀面上酡红,气息里全是浓厚的酒气。今日宴乐上用的酒是葡萄酒。酒气里弥漫着?葡萄的果物香气。
他喝了不?少,晏南镜能够那感受到他身上滚热的混着?葡萄气味的体温。
齐昀眼?眸垂下,手掌紧紧的握住她的腕子,气息炽烈。
第077章 第 77 章
齐昀喷出的气息灼热,带着葡萄酒的醇甜。烫人的厉害。
晏南镜不自觉的往背后靠去,背脊完全贴上了墙壁,背后已经无路可走,也无路可退了。
“长公子你喝醉了。”
她轻声提醒道。
齐昀闻言,抬头看她,他酒水应该喝得不少,面?颊连带着眼尾都起了深深的酡红。他醉酒之后,眼里泛起粼粼春水,平日里温和的眼睛在那两汪水里莫名的有些凌厉。
“醉了?”他有些好笑的把她的话语复述一遍,他摇摇头,紧接着微微颔首,“可能?我?是真的醉了。”
“既然长公子知道自己醉了,那赶紧放开?。我?好去叫人过来搀扶长公子去休息。”
齐昀闻言,垂首笑了一声,“你很不喜欢我??”
他望着晏南镜的眸色沉了下来,“长公子醉的厉害了,”
“长公子现?在的举止不妥,长公子可知道?”
他垂首,他身量高大,比她还要高出几乎一个头颅,他不用什么多大的动作,头颅伏下来,就轻易的把她困在身前。
“知道又如何?”
晏南镜抬头径直和他相望。芳林苑天子来的不多,所以这处宫室里除却必要的内侍和宫人之外,没有多少人。所以此?刻也没有从旁路过,发现?他们两个躲在这里。
他话语里夹杂着浓厚炽热的气息,“你想要留在宫里吗?”
晏南镜蹙眉,只?听他继续道,“孟婉和我?说,她想要让你留在宫里助她一臂之力。你怎么想的?”
晏南镜目瞪口呆,她之前见到齐孟婉跑到他那儿说话,回来的时候齐孟婉满脸害怕。但是她没料到竟然是说这个!
“我?没想要留在宫里!”晏南镜慌忙道。
即使她知道齐昀对自己有情,她也没有多少把握,在家?族荣耀前,她能?有多少分?量。她可从来不会高看自己在齐昀心里的份量。
“我?没打算嫁人,谁也不打算嫁。不管是正妻还是妾室,全都没有考虑过。不然阿兄也不会向君侯要哪个恩典。”
他静静的望着她,灼热气息如旧,但没有了方?才开?始的暴躁,过了小会,他唇角牵出个颇为?古怪的笑,“哪怕是陛下,也没有这个想法?”
“方?才宴乐的时候,陛下提起你了。”齐昀的头颅垂得更?低,整个人几乎也往她那儿迫过去。
“我?和天子相处过一段时日,对于他是个什么性情大致有些了解。他这人对朝政有兴致,对打仗以及平定天下有兴趣,对女子的兴趣不大。”
这实在是一个合乎那些儒生理想的君主,一心为?公,对女色并不在乎,也不在意。
“可天子问起你了。”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哪怕是天子,也是个男人。男人哪里不知道男人的心,一个对女色不甚有兴趣的男人,问起一个女人来。这里头到底是什么缘故,不言而?喻。
“我?和天子只?见过两面?。现?如今天子样貌到底是怎么样,我?都不知道。我?留在宫里做什么?这宫里的女子已经够多了。”
她说完伸手想要挣脱开?,然而?他的手依然紧紧的握在手腕上,不仅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看着似乎比刚才更?重?了。
“哪怕天子能?给你荣身也不要?”
他头垂下来,离她更?紧了,他身上有柏香的味道,在宴会上沾染了葡萄酒,混在一起酝酿成?别的难以言道的气息。
“内命妇有秩品比外朝的爵位。甚至你的兄长也会因为?你而?获恩。你不要?”
他放缓了语调,所有的话语淙淙涓流从心上流淌而?过,平静里有别样的蛊惑。
“这种?荣耀,恐怕我?兄长是不会要的。要是他真的想要,也不至于随我?不嫁了。何况,兄长在长公子麾下,难道长公子觉得给不了我?兄长荣华富贵吗?”
她话语掷地有声,齐昀有片刻的怔忪,而?后他低头笑出了声。
他先?是低笑,而?后臂膀抖得越发厉害,连着笑声也越发大了。
“长公子小声点,要是引来人了。恐怕对长公子名声有碍。”
晏南镜懒得听他这么继续笑下去,干脆提醒了一声。听着是满腔的心思为?他着想。其实是要他赶紧撒手。
这种?注重?名声的人,最怕被人看到不一样的面?貌。她这一声提醒,也该让他清醒了。
果然他的笑声止住了,但是他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面?上还带着未尽的笑容,抬头望着她。眼里的光清亮慑人。
晏南镜被他这般注视浑身汗毛直竖,现?在比之前还要更?毛骨悚然。像是被什么蛰伏的兽类给盯上了。
那张赏心悦目的面?庞上笑意不减,他额头靠近了点,晏南镜背脊又紧贴上墙壁一分?,她嗓子发紧,“如果真的要给侯女挑帮手,还是手足姊妹比较好。”
她到底是自私的,不相信那点爱意在家族利益面前能?多少分?量,也不打算真的在这洛阳宫里蹉跎岁月。
“毕竟只?有手足姊妹,才能?真正的在宫廷里铁板一块。将来有皇子出生,不管是谁的,都是君侯的外孙,侯女的儿子。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晏南镜知道,想要说服这些上位者,光是用情分?是远远不够,必须要有足够的利害来打动他们。
“我?没打算把你留在宫里。”
他笑着叹气道。
这话让她不可置信的眨眼,然后下刻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还是小心的开?口确认,“长公子没打算留我?下来?”
“没打算,你兄长就算在我?麾下,可是人心易变不是吗?我?也不知道如果真的有个皇子外甥,他还会不会真心实意的辅佐我?,还是想着更?进一步去辅佐天子。”
他语调清软,说着最让人冷汗直流的话,“人心不可靠,这点我想的和知善是一样的。所以我也不打算考验他的忠心,也不打算为?难我?自己。”
晏南镜听着他的话,紧绷的躯体缓缓松弛下来,只?要不留在宫里,那么一切都好。至于他看透了她的打算,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她也没怎么精心伪装,要是连这点都看不透,那么齐昀也和个瞎子差不多。
她脸色缓和了下,才要说话,他低头下来,额头抵上她的,肌肤相触。他饮了酒,浑身上下滚烫,那热度透过相贴的肌肤一路传过来。
她想要推开?,然而?握住她手腕的手又加大了点力道。
男人那强硬的体力瞬间控制在她躯体上,整个人被裹挟其中,半点不得自由。她忍不住咬紧牙关,压制住身上的颤栗。
“长公子醉了,还是早点去歇息吧。”她的后背已经完全的贴在了后面?的那堵墙上。毫无退路可言。
“长公子这般,应当也难受。”她轻声劝诫,“还是早些回去歇息,这样的话,也能?好的快些。”
他听后,额头以上抵住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她在慌乱里勉强的能?松口气,“那长公子还是早些……”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两条胳膊就已经从两边抱了过来,他身上柏木与葡萄酒的味道随着他俯身下来的动作一同过来。
拥她入怀的那瞬间的触感,让他止不住的从灵魂里发出颤栗。
那是完全陌生稀奇的感觉,明明衣着完好,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躯体轮廓。
他没有拥抱过人,也没有被人拥抱过。有人想要拥抱他,但是都被他格挡开?。他对人提防习惯了,不很喜欢解除所有防备,被人亲密触碰。
而?他现?在却怀抱着另外一人。
怀中的躯体僵硬,也不妨碍他的欣喜。
然而?再等他把头颅放置在她发丛里的时候,遭遇她的抵抗。
若说之前还能?保持冷静和齐昀周旋,那么现?在她已经难免恐惧起来了。年轻男人那躯体对于女人来说原本就是个危险的东西,只?要他想,就可以将一切的防御全都击碎。
她惊惶的挣扎,“你,你放开?!”
这会晏南镜也顾不上什么有没有人知道,直接就要叫人。
她才张口,齐昀的手掌捂在她的脸上,将要出口的动静全都捂了回去。
晏南镜没有就此?放弃,她张嘴就咬住他手指。那下的力气不小,当即见了血。痛楚传来清晰无比,将酒后的微醺瞬息冲干净留下一片清醒。他在那尖锐的疼痛里感觉到别样的快意。
他没有阻止她,任凭她死?死?咬住手指,很快咬破了皮见了血,血流在她的唇齿上。
疼痛叫人很不舒服,但是此?时此?刻,他倒是迷醉于这种?皮肉撕裂的痛楚。
他掌心松开?些,好让她能?呼吸顺畅。挪开?手掌的时候,殷红的血流淌在她的唇上。她唇色是樱桃一样的,现?如今粘上了血,显出几分?诡异的妖媚。
齐昀没有管手上依然还在淌血的伤口,面?颊上笑容清浅。晏南镜抬手胡乱的就要把唇上的血迹擦掉,却被他扣住了手肘。
“喝掉。”
她对于他这话语,有些诧异。不等她反应,他低头下来,唇齿覆上,那粘在唇上的血推送到了她的唇内。
他动作生疏笨拙,却颇有章法,不趁着机会强闯,只?是将血迹送入她的唇内。然而?就算如此?,那也是冒犯了。
晏南镜一巴掌抽到了他的脸上,惊怒之下手上的力气特别大,他脸颊被整个打得微偏过去。脸颊上浮现?一个巴掌印。
“混账!”
她怒道。
齐昀低垂着眼,神情默然,从那张脸上实在是看不出他此?刻想什么。
晏南镜的手腕还在他手里,从方?才到现?在一直没有放开?过。
“走吧。”过了小会,他突然道,“在这儿不好,容易被路过的宫人内侍发现?。虽然你不是宫人,不是天子没有名分?的女人,但是被人看到我?们俩在这,也到底不好。”
说完,他拉起她的手腕,径直往另外一头去。
他要对她干什么,难道是怒火中烧,准备要收拾她?
晏南镜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直冒,她当即就要高呼,又被他按了下来。
“我?要真动手的话,不会等到现?在。这个你应该明白。”
齐昀压低了声量,眼眸弯弯,面?颊上红肿的印记此?刻显得他面?庞上的笑容冶丽且诡异。
晏南镜知道他武力高强,毕竟曾经亲眼见识过他如何单手割下人的首级,对付壮年男子如此?,要是来对付她,根本用不着花费这么大的力气。
齐昀走了一段路,直接推开?一间宫室的门,宫室内打扫的干净一应俱全,但是内里没有留守的宫人和内侍。
晏南镜感觉到手臂一松,那种?被人桎梏的恐惧随着他松手,获得了极大的缓解。
她捂住手腕,立即退开?老远。警惕的瞪着他。
齐昀望着她满面?警觉,笑了笑,径直在坐榻上坐了下来。坐姿随意,靠在那儿,也不管什么姿态好不好看。然后笑吟吟的看着她。
“你拉我?到这里做什么?”
她离他好大一段距离,这会儿她是别想单独跑了,跑了估摸还是会被他给拉回来。
齐昀抬手指了指脸上那鲜明的巴掌印,“我?这个样子了,不好见人的。所以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那我?为?什么也要跟着一起?”
晏南镜反问。
“因为?是知善打的。所以也是同谋。既然要躲,那当然是一起,谁也不要落下。”
他这话说的理直气壮,没有觉得什么不对。他半点都不在乎自己被她打了一巴掌,靠在那儿笑盈盈的看她。
晏南镜默默得离他远了些,齐昀望见也没有多少怒气。
“之前我?没料到天子会来,所以和天子一头撞上。”晏南镜蹙着眉头,“我?没有做贵人的打算,也没有侍奉天子的野心。所以我?是不能?留在宫里的。”
“与其留我?在宫里,那还不如想其他办法。”
“我?也没打算让你留在宫里。”齐昀缓缓起身道,“方?才你要是真答应了……”
她不由得看过来,只?听到齐昀说,“那我?就和天子说,你已经婚配给我?了。”
“胡说八道!”
齐昀欣然颔首,“就是胡说八道,但那又如何?我?说的谎话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再多说几句也什么。至于天子,他难道听得也少了?”
“他年少,但也知道要拉拢人心,不会因为?少年慕艾就放弃自己抱负。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周全的办法了。”
“不然用什么办法去搪塞他。你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兄长。不足以用尽孝这个的借口打消他的念头。”
齐昀说着笑了一句,“你不知道急色的男人有多可怕,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可以做出多离谱的事。他是天子,看着的确是英明的,不过谁知道呢。”
“长公子若是这么说的话,那不都一样的?”
她言语罕见的锐利,齐昀愣怔了下,显然没有料到她这话,不过很快他就回神过来,颇为?赞同的点头,“如果知善这么说的话,其实也没错。”
他承认的干净利落,没有多少拖泥带水。晏南镜懒得搭理他,她找了个地方?随意坐下,掉头望着窗棂外。
这天下诸侯各自为?政,在皇宫里还是有所体现?,按道理宫室里除非是废弃的地方?,不然都应该有宫人驻守。可是这宫室里没有人,看来宫里也人手不足,只?能?勉强把地方?打扫干净了,至于其他的就完全照顾不到了。
她坐在那儿面?色不好看,而?齐昀也没有继续迫进,保持着距离。
“等到事了,我?们直接回去。”过了好会,齐昀开?口道。
她要的就是齐昀这句话,不过她笑问,“要是天子问你要人怎么办?”
齐昀笑了,他靠在那儿,“天子忙着拉拢父亲,这个节骨眼上,他最多是试探一二。如果不成?,那就不成?了。至于强行……”
齐昀唇边的笑容有瞬间的淡漠,“他若是真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也不必怕他什么。”
他不动声色的握紧了袖中的拳头,那番话他开?始说的自信满满,可到了后面?,却没有开?始那样的把握了。
“听长公子这么说,陛下必定会以江山社稷为?重?的,私心是可以暂时放在一旁的了?”
晏南镜反问。
他靠在那儿,“如果天子足够明智的话,应该如此?。”
“那么我?放心了。”晏南镜坐正身体,“长公子应当也如此?吧。毕竟长公子也是心怀大志的人。”
这话再结合之前他做的事,从她口里说出来,满是嘲弄。
齐昀却摇头说不是,“我?和我?母亲比较相似。”
“我?原先?以为?我?像父亲,现?如今看来,我?还是像母亲。”
第078章 第 78 章
和虞夫人相似么,晏南镜拧着?眉头看他。两人隔着?老长一段距离,她看过去就见着?他靠在那儿?,出神的盯着?面前的矮几?。
像么,样貌上的确是有些?相似的。晏南镜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圈。齐昀继承了父母的长处,身量比齐侯都还要高大?,容貌更是融合齐侯和虞夫人的优点。一眼过去就难以忘记。
“儿?子长相上像母亲,这很平常。”她道。
要是长得不像,那才奇怪。
齐昀一愣,而后无?奈笑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
她蹙眉。
晏南镜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该说?是虞夫人那时不时糊涂的性子?怎么看都不像。
“长公子言重了。”
齐昀脸色有些?僵硬,他径自往她这里看过来,神情里有些?怨怼。怨怼出现在他那张脸上,简直骇人。亏得他秀色可餐才没把她吓到,甚至有些?虞夫人的既视感。
果然不愧是亲母子。
齐昀望着?她,眼眸清亮,他双眸黑白分明,注视人的时候,如同自己被仔细审视着?。那眸光落到身上很不舒服。平日齐昀笑颜待人,所以那股感觉并不明显,可现如今他面色完全沉下来,眼眸深邃不见底,注视人的时候,倘若回望,如同注视深渊。
那种感觉让她很不舒适,干脆扭头过去。
可是那股被注视的触感依然还在,那是和他嘴唇与拥抱完全不同,哪怕没有半点躯体接触,也?依然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
幸好?不多时他收回了目光,依然坐在那儿?。
过了会,她开口问,“要在这儿?待上多久?”
“至少?等我脸上好?了再说?。”
那一巴掌,她用了十成的力气,把他一个?武将都打得偏过脸去。到现在那边脸上依然鲜明的一个?掌印,要消肿下去,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她没那个?耐性,和个?男人孤男寡女的在屋子里待着?,她浑身都难受。
“那我去寻人送药膏来。”说?着?她就起身。
“知善是想要所有人知道我们两人的事吗?”他问。
脸上巴掌印一看就知道是女子打得,男人相斗,都是冲着?要害去。打脸都少?见。
“那不更好?吗?”晏南镜反问道,她面容上带了笑意,方才他低头的那一吻,足够的惊吓。
她脸上在笑,眼里都是怒意,“反正长公子不是已经有话拿出来了吗?”
“那你是想要嫁我了?”齐昀笑问,“这话送到天子面前,就算是假的也?要成真的。到时候回了邺城要怎么交代?”
他下手奇准,开口就是七寸。
晏南镜睨他,“原来长公子还知道分寸,真是难得。”
现在那股怒火又烧起来了,连着?说?话都不客气。可是她这样,齐昀却?没有半点发怒的意思?,甚是面上还带着?浅浅淡淡的笑。
他并没有回应她的怒气,只是靠在那儿?。他不接话,就算有再大?火气,一时半会的也?发散不出来。
“要是天子召见的话,看到长公子这面貌,该如何解释。”
她故意问。
齐昀不慌不忙,“直说?便?是。”
晏南镜冷笑,“长公子的胆量大?,脸皮也?厚。”
“谬赞。”齐昀抬手对?她就是抱拳。
对?于脸皮厚的人,激怒他显然不容易。
她不再和他浪费力气,坐在那儿?只是看着?窗棂外?。宫室打扫的干净,却?不见什么人。外?面竹林被风吹动摇曳,竹叶摇动哗哗作?响。在空荡无?一人的过廊上回响,是另外?一种苍凉。
“你很讨厌我?”
过了好?会,晏南镜听到他问。
她怒火还在,没有完全消散,听到他这么问,原先的怒气又冲上来,“长公子这不明知故问吗?”
他突然笑了,笑声在宫室里格外?的突兀。晏南镜看过去,见他笑的双肩直抖,“这样也?好?。”
她忍不住颦眉,他回头过来望她一眼,却?没有解释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在那儿?坐着?,过了小会外?面起了人声。晏南镜靠在窗棂旁看到天子身边的常侍正领着?手下的那些?内侍慌忙找什么。
估计是在寻齐昀,她心里想着?往他那儿?看过去。齐昀一手撑在榻面上起身,径直往外?走,晏南镜见状问,“长公子刚才不是说?……”
“陛下那边都派人来找了,若是还不现身就麻烦了。”
“可是……”
齐昀眸色微妙的看过去,“你怕我真的把那番话给陛下说?了?”
他颔首,“放心,倘若陛下问起,我一定说的。”
晏南镜知道他这可不是嘴上说?说?,他真能做出来。
说?罢,不等她发作?,他就一把拉开了门,大?步走了出去。常侍看到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快步过去,等走到跟前看清楚齐昀的脸,顿时惊骇欲死,“中郎将的脸上是怎么了?”
“这、这……”
他脸上的巴掌印到了这会消肿的不多,甚至还能看到清晰的掌印。
中郎将的位置不小了,仅次于九卿之下。哪怕没有穿公服,但看人样貌气度,芳林苑里谁敢给他打上一耳光。
“中郎将。”常侍面色变来变去,过了好?会才压低了声量,“中郎将现如今的模样不适宜去面见天子啊。”
齐昀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就这么去了,恐怕天子会怪罪。”
可是直接说?他身体不适,也?不适合。毕竟他又不是真的身体不适。
齐昀见常侍面上满是难办,“我还是和常侍去吧,至于我脸上,到时候陛下问起来再说?。”
晏南镜躲在窗棂后往外?看,来的那行人,全都关注齐昀去了。没有人注意齐昀出来的那件宫室里还有个?她。
她看着?齐昀跟着?常侍一路离开,走了几?步,齐昀回头过来,目光穿过了身后的那些?人,还有窗棂,直接投到她身上。
隔着?人他几?不可见的颔首,又转头过去,跟着?常侍离开。
晏南镜靠在窗棂那儿?,气得指甲在实木上给挠出几?道印子出来。明明做坏事的人是他,怎么倒头来最和没事人一样的就是他。
看来古往今来干坏事的人都这样,气得都是受害的那个?。做坏事的,可半点愧疚都没有。
她等齐昀一行人完全离开之后,才从宫室里出来,到之前就安排好?的地方休息。
准备好?让她休憩的宫室留着?两个?小宫人。小宫人不认识她,但是她来了就迎上来,给她宽衣送到榻上歇息。
卧榻旁边放置一只香鸭炉,内里燃着?帐中香。香气袅袅她嗅着?这个?味道缓缓入睡。不知道过了多久,宫人唤醒她,“女郎,侯女派人来请女郎过去了。”
说?着?,宫人见她睁眼,搀扶她起身,给她穿衣,重新将仪容给整理好?。晏南镜迈出门槛的时候,头脑还有些?晕陶陶的。这一觉她睡得着?实有些?长。不好?幸好?到了齐孟婉那的时候,剩下来的那些?迷蒙也?全都已经清醒了。
齐孟婉的酒到了这个?时候已经醒了一半,见着?她来,伸手向她,“知善,我头还是有些?晕。”
比起一开始见着?的直接睡过去,齐孟婉现在这样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晏南镜坐在她身边,让宫人送来温热的蜜水,让她喝几?口,冲一冲口中残余的酒味。
齐孟婉喝完了,靠在那儿?,“之前知善去哪里了,我醒来就没见着?你。”
“我见侯女睡着?了,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所以离开了会。”
齐孟婉听后点点头,脸上露出点孩子气,“我这一睁眼,就没见到你,心中就有些?害怕。”
这宫里到处都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哪怕早已经知道,也?做好?厮杀的准备。可是到底还没正式开场。熟悉的人不在面前,就止不住的害怕。
晏南镜对?她笑了笑,“那现在侯女可以放心了。”
“侯女怎么喝酒了?”
“陪着?陛下行猎,颇有些?收获,陛下一高兴就让设宴。知善也?知道,这宴会上哪有没有酒的。”
上的还是上好?的西域葡萄酒。喝的时候,直觉口齿里全都是果香,等到一壶见底,后劲上来,简直不分东西。
“阿兄喝得比我只多不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齐孟婉记得自己醉过去的时候,兄长还在天子旁边,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提起齐昀,晏南镜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侯女放心,长公子他没事。”
齐孟婉窥见她的面色,“知善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她靠近过去,闻到一股极其浅淡的柏木香,很清浅稍不留神就会忽视过去。
齐孟婉眨眼“知善见过兄长了?”
她见到对?面的人,嘴唇抿紧,脸颊上有隐隐约约的怒气。
齐孟婉立即明白了,不仅见过,恐怕这里头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齐孟婉入宫之前已经由傅母教导过了男女之事,也?不是过去的懵懵懂懂。哪怕没有亲身体验过,多少?也?能猜出来点。
“知善,我兄长没有做出什么无?礼的事吧?”
见到她抿紧唇,齐孟婉就知道事情不妙。
她不由得抓住晏南镜的手,“兄长他还真——”
齐孟婉面上涨红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这,”齐孟婉颇有些?无?措,搓着?双手。
晏南镜望见,沉沉的面色霎时一换,“侯女不要多想。”
齐孟婉面上不由得有些?讪讪的,她拉住晏南镜的手,好?半会的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们算是友人,可是兄长是她的亲兄长,哪怕同父异母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也?是她兄长。这让她不知所措。
“兄长没做什么吧……”
齐孟婉问的小心翼翼,见着?晏南镜面容上虽然在笑,但是眼尖的看见她面颊上有微微的抽动。
“没有,侯女多想了。”
齐孟婉顿时越发的提心吊胆了,她嘴唇翕张几?下,都没能说?出话。最后只能拉住她的手,“我这……”
齐孟婉是没有那个?胆量去找兄长质问的,只能握住晏南镜的手,满面愧疚,“知善要不然这段时日就在我身边不要离开了。”
她知道兄长是个?看重脸面的人,有些?事私下乱来,可是在她这儿?,在这么多人面前,总要收敛。就是回去之后,恐怕就说?不定了。
齐孟婉知道兄长对?眼前人有意,不过就算再有意,也?应该有分寸和风度。要不然和那些?乡野匪盗有什么区别??
“要不然,你就在这儿?陪我。我也?不要你帮我了,就咱们俩个?互相守着?就好?。”
晏南镜赶紧推辞,“我不适合宫里,要我留在宫里,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
齐孟婉闻言只能作?罢。
这个?时候有婢女进来传话,“天子派人来,问问侯女是否舒适些?了。”
宫中的酒水都比较醇厚,入口香甜后劲也?大?。齐孟婉酒量浅薄,喝得也?不多,所以醒来之后倒也?没有头痛欲裂。
“就说?我一切都好?。”
让婢女传话去之后,齐孟婉满面愧疚,也?不好?再提起齐昀,让彼此难堪。
还是晏南镜开口,“侯女这会可好?了,若是哪里不舒服,让他们传疾医上来。”
齐孟婉连连摆手,“不过就是喝了几?杯酒,我也?只是喝了那么几?杯不至于就怎么样。”
说?完无?话可说?了,齐孟婉只能低着?头拉着?她的手,坐在榻上一言不发。
“没事的,侯女。”
晏南镜轻声安抚,“我这不是没事吗?”
“真有事的话,你还会在这啊。”
一时间两人都无?话可说?了,只好?面面相觑。
齐昀从天子那儿?退下来,天子分的很清楚,齐昀是代表的是齐侯,送过来的女儿?可以放一放。
天子见着?齐昀脸上那巴掌印,有些?意外?,但也?没有询问那个?巴掌印的来历。之前几?个?时辰已经宴乐过,天子不想再继续在外?面骑马奔驰,转而和齐昀在殿内促膝长谈。
为君者拉拢人心,要么靠高官厚禄,要么就是放下身段主动和臣下靠近。
高官厚禄现如今给出去了,也?只是个?虚名,没有实际上的作?用。那就只有靠自己礼贤下士了。
一直聊到将近酉时,齐昀才从天子那儿?出来。
等远离天子所在的宫殿之后。一个?文士脚下加快步子跟上他,“长公子,二公子败了。”
他离开邺城之前,齐旼奉命领兵攻打乌桓。乌桓占据着?整个?漠北草原,时不时南下劫掠人口和牲畜粮食。齐侯对?乌桓从未手下留情过,甚至齐侯对?儿?子们的历练就是用乌桓开始。
齐昀十三四岁独立领兵就是从征讨乌桓开始。
“败了?”齐昀神色里略有些?意外?,身后的臣僚点点头,从袖子里抽出一支细小的木筒递给他,齐昀拆开看了,“父亲让许倏领兵去救援了。”
他人在洛阳,但是对?于邺城不会放松半点。
“二公子恐怕……”文士压低了声量。
征讨乌桓,只是齐侯对?儿?子们历练的开始,若是连最开始都过不去,那么世子之位是彻底绝缘了。
齐昀唇边牵出一抹笑,“算了。”
这场有关于世子的相争,就算是兄弟之间,也?要争出个?胜负。而且父亲尚在,兄弟之间争得再厉害,也?要掌控住尺寸,不能真的拔刀相见,寒了老父的心。
齐昀眼底里多出几?分嘲弄,父亲既想要挑选出诸子之中最有才能的人做世子,可是又指望儿?子们兄友弟恭。
不知道该笑这位父亲是不是太过天真了。
不过齐旼败了也?好?,直接出局,不必他来做什么。
他脚下转了个?方向,径直往齐孟婉那儿?去。齐孟婉在白日的宴会上醉酒了,即使?不是醉的很厉害,在即将册封的当口,也?要谨慎。
齐孟婉听说?齐昀来了,连忙叫晏南镜避开,免得真的和齐昀碰上。
晏南镜不耐烦在殿内待着?,径直出来。此刻夜色已经笼罩了下来,白日的日光到了这个?时候,只剩下西边天际里的一抹残阳。残阳埋在重重叠叠的云层里苟延残喘。
最终剩余的那点点光亮,也?被消失了,周身陷入一片灰蒙里。她听到身后有足音传来,开始她以为是挑灯来的宫人,但是很快就觉察出不对?,宫人的脚步没有那么重,根本就是男人的足音。
她回头去,见到齐昀站在那儿?,手里挑着?一盏灯。
晏南镜直接掉头就走,不想和他说?话。然而齐昀在后面朗声道,“我有先生从邺城送来的书信,知善不要?”
第079章 第 79 章
原本要走开的脚步生生停住,下?刻丝履整个的都转过来。她伸出?手,“书信呢?”
齐昀摇摇头,“我没带在身边。”
见她要气恼,他解释道,“我才从陛下?那里过来,怎么可能还揣着先生的家书去拜见陛下?。”
晏南镜双手持在小腹前,屈膝以?示道歉。
她有娇横的脾气,但是发现?自己错怪人了,也很干净利落的道歉。
只是除却这个之外,她没有半点?其他的表示了,甚至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两步,哪怕面颊微微垂着,也能看出?她的警惕。
他的唐突总就?还是引起她的不满和疏远了。
齐昀对她早已下?定了徐徐图之的决心,但情感这回?事,从来都是意料之外。任凭百种?设计,依然会意外百出?。
事已经?做下?,后悔已经?无用,只能想另外的办法。
浅灰的夜色下?,夕阳已经?在西边的天际残留最后一抹血色的光亮。他在那最后一线光亮里哀切道,“知善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这突其而来的哀切让晏南镜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得?不说,齐昀的那长脸真是很占便宜,冷漠的时候有刀锋般的昳丽,现?如今悲切起来,光是靠着那容色也能让人不自觉的动容。
不过奈何遇上的人是她。
晏南镜很快的就?恢复了平静,向后退了一步,“长公子不要拿我开心了。”
她抬头看他的时候,眼眸里像是看透了一切,“长公子应该将这手段用到君侯又或者陛下?的身上,在陛下?和君侯那里,长公子如此才能获得?实在的好?处。”
她对男人也是有足够的了解,并不为他的美色所动,不仅不为所动,反而还劝他把手段用在真正可以?获得?好?处的人身上。
可齐昀脸上的悲切却没有因为她这话有半点?松动,“你当真要如此么?”
“长公子已经?占了便宜了。”晏南镜终于?抬头,好?笑的望他,“既然如此,就?不要再如此。如此的话,反而还落了下?乘。长公子轻薄的时候,可不见半点?可怜。”
她语调一如往日的柔软,可是柔软的语调里话语尖锐。
“所以?长公子何必又何苦呢。”
说罢她连行礼都懒得?了,径直调转过头离开。
“天黑了,提着灯走吧。这里知善你不熟悉,又没有照明,会摔着的。”
她回?头过来,脸上似笑非笑,“可是我不敢过来,我怕长公子借着机会又轻薄。”
齐昀脚步动了动,几步的功夫已经?走在了她的前面。离她有半丈距离的时候停下?来。脸颊往后侧了侧,示意她跟上。
芳林苑的宫室她不熟悉,而且又是修筑在高台上。要是摔在平地上还好?,如果?一不小心没看清楚路,从台阶那边摔下?去,这么高要是掉下?去,不死也残。
两人保持的距离不近不远,正好?可以?让他手里那盏灯照亮。
天子有意让他们兄妹可以?亲近一些,安排的住处也相距不远,所以?齐昀出?现?在这儿就?算有宫人内侍碰见,也不算什?么。
到了她住的宫室前,齐昀停住脚步,“知善进去吧。”
晏南镜径直伸手推门,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说话,径直入门去。
她反手把门合上,殿内等候的小宫人这会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所以?这会殿内只有她一人。
晏南镜小心的趴在门缝上往外看,见到齐昀伫立在那儿,他手里提着灯,就?算是夜色里也能清晰的看到他。
他提着灯伫立在那儿小会,然后走了。脚步落在地上的时候,哪怕夜色宁静,也能听出?来足音比白日里要轻上很多。
她看见他走了,这才从门板上挪开,返回?殿内。
第二日皇后来了,虽然还未行正式册封,但是齐孟婉在宫中享受的待遇已经?远远超过原定的贵人,甚至逼近皇后。宫中尊卑有别,这样原本是大忌。但是天子也从未对此说过什?么,甚至两次亲临探望,很是关?切。
这一下?宫中原先对齐孟婉还有些微言的,也全都识趣的闭了嘴。不敢再多说,惹得?天子不悦。
听到皇后也来了的消息,齐孟婉越发的斗志昂扬,“我正寻不到理由?去拜见,没想到皇后竟然自己来了。”
齐孟婉对皇后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皇后是天子姑母荥阳长公主的女儿,虽然是郡公主,奈何现?如今也只剩下?名头好?听,要真论实权比不上齐侯。齐侯对皇后之位被占了的事,颇有些不满,前去拜见袁太夫人的时候,说自己女儿没有什?么必要屈居于?一个破落户之女之下?。
齐侯抱怨的话听多了,很难对皇后有半点?尊崇敬畏。
“皇后来了,”晏南镜有些意外,“该不会是冲着侯女来的吧?”
“坐不住也不奇怪。”齐孟婉整了下?发鬓上的金步摇。拉起晏南镜就?往外面走,“我们一起去见见。”
“我去见不太好?吧?”晏南镜面上有些敛然,“我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去拜见皇后不合适。”
皇后来了,不去拜见显然是不合适的。不过她去显然就没那个必要。
齐孟婉一张脸都要皱起来,拉起她就?往外走。齐孟婉不是自小娇滴滴娇养的贵女。她自小骑射刀戟也都学,只是不会和家里的兄弟那样必须精通。所以?她手上的力气不小。拉着晏南镜就?往外走。
“怕什?么,你是我身边的人,说你是我的姊妹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陛下?不也见了。”
晏南镜被齐孟婉那力道险些拉得?脚下?一个趔趄。
两人带着从邺城带来的一班人,径直往皇后所在的宫殿去。
到了殿外,一头碰见上回?奉皇后之命前来教导宫礼的女官。女官见到齐孟婉,面上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尴尬。
晏南镜轻轻的拉了拉齐孟婉的袖子,示意她要沉下?来,不要张扬过头。毕竟天子也在芳林苑,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眨眼的功夫都能传到天子耳里。
齐孟婉回?首对她笑笑,然后伸手抚平了衣裙上的褶皱,抬手对那女官抬手,“我来拜见皇后殿下?,还望代为通传。”
女官领教过她的桀骜不驯,现?如今齐孟婉能心平气和的开口,也不敢大意。她颔首低眉顺眼的道了一声是,然后带上身后的宫人亲自前往殿内禀报。
过了小会,女官领着宫人出?来,“殿下?让侯女入内。”
晏南镜跟着齐孟婉步入殿内。殿宇深广,哪怕是白昼,也要点?上好?些铜灯丛来照明。
只见着上首坐着一个人,靠近了晏南镜看到上首坐着的韩皇后和齐孟婉年岁差不多,只是相比较齐孟婉满面的娇俏清灵,整个人要沉稳许多。
齐孟婉站定了伏身拜见皇后。韩皇后是荥阳长公主和新安侯韩越之女,看着齐孟婉和晏南镜两人拜身下?去。
旁边的长御望了韩皇后一眼,见着地上两人完全伏身下?去,也没有出?声的意思。
“殿下??”长御小声的提醒。
新入宫的人性情桀骜,皇后派去的女官都不放在眼里,着实是要敲打,好?好?的杀一杀威风。但这位是齐侯之女。天子都看重?她,若是过头了,恐怕不好?交代。
晏南镜跪伏在地面上,殿内铺有地衣,所以?就?算人跪在上面也不觉得?难过。只是保持这么一个姿势,时间久了就?肩胛连着腰骨那儿都难受。
皇后是故意给下?马威。
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给人教训,连带着逼着人露出?破绽。
可惜好?会下?来,不管是齐孟婉还是晏南镜都是纹丝不动,不见多少摆动。
上首的韩皇后看着,唇边露出?一抹笑,抬了抬手,长御马上就?道,“皇后曰可。”
皇后长御的这话出?来,才能起来。
后宫见皇后,如同前朝臣子见天子。不过到底不是前朝,礼制说是如此,但这里头另外又有别的例外。
站起来之后,也没有赐座,所以?就?只能站着。不过好?在上首上也不算高。而晏南镜的身量在女子里头算是高挑的,所以?就?算是垂头站着,也和上首的韩皇后不分高低。
齐孟婉身量比她稍微矮了点?,但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吃亏。
既然虚礼已经?见过了,那么就?到明面上动刀动剑上面了。
齐孟婉站在那儿,神色里没有半点?谨小慎微。她径直抬头,脸上是笑,“陛下?携臣女和臣女兄长来芳林苑,心里还遗憾没有时机拜见殿下?。现?如今殿下?来芳林苑正好?对上了。”
她说话像是和闺中姊妹说笑一样,没有什?么忌讳,说说笑笑,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上下?尊卑。
晏南镜见着四周一圈的女官脸色都变了,原本就?低眉顺眼的宫人越发的压低了脊梁。
晏南镜一声不吭,这个时候她不必出?声,只要静静站在一旁就?好?。
韩皇后嘴唇抿紧,怒视齐孟婉。齐孟婉站在那儿,面上含笑,把之前皇后加在她们身上的下?马威给还了回?去。
“陛下?带上你和你的阿兄,这是陛下?的恩典。务必一定要服侍好?陛下?。”
齐孟婉颔首应下?,“我昨日和陛下?一同行猎。猎到一只鹿,陛下?很是高兴,和兄长饮了许多酒。”
齐孟婉说得?眉飞色舞,说完之后又满是遗憾,“只是可惜殿下?不在。还是少了不少兴趣。”
那点?遗憾下?刻又转换成笑,“幸好?殿下?过来了。”
天子看重?她,更看重?她背后的父兄。这点?比所谓的天子喜欢她,要更厉害。
后宫的嫔御,哪怕是皇后,光是靠着她一个人,不管如何都成不了事,必须外朝有人。外朝的人绝大多数就?是她们的父兄子侄了。
父兄子侄受天子重?视,那么嫔御本人也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韩皇后对着她,面上的笑容隐隐约约有褪去的迹象。齐孟婉依然笑语盈盈的站着。
两人不争不吵争锋相对,让殿内的女官宫人们,在这深秋的天里冷汗涔涔。
这个时候有女官进来禀报,说是天子驾临。
韩皇后过来,并没有和天子说的。皇后原本就?是宫中内主,到芳林苑可以?自主。听到天子过来,韩皇后起身迎接。
天子进殿的时候,可以?看到齐昀跟在天子身后。
晏南镜飞快的往韩皇后看了一眼,韩皇后虽然之前没有见过齐昀。但是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陛下?。”
“你怎么来了。”天子话语带笑,面上神情也和颜悦色,他说着双眼从皇后身上挪移到齐孟婉身上,只是停留片刻就?到了晏南镜那。
晏南镜察觉到天子看向她,她伫立在那儿,不出?一声。不想也懒得?掺和进后妃相争的事里。
“陛下?。”齐孟婉恰到好?处的开口,她看上去可怜巴巴的,“陛下?可以?让我坐坐吗,臣女站了好?会了,腿脚有些麻。”
天子飞快暼了韩皇后一眼,韩皇后被那一眼看的垂头下?去。他看向她笑道,“朕正要带你出?去赏景,朕今日得?报,说是芳林苑的枫叶已经?全红了。朕特意带你和景约过去看看。”
晏南镜听到皇帝对于?齐昀直呼其字,颇有些纳罕。这才多久,竟然就?已经?好?到可以?用字来称呼了。
她不得?不佩服齐昀的手段,还有天子的心机。
这俩但凡少了一个,都成不了现?如今的局面。
“那殿下?呢。”
齐孟婉问道。
韩皇后面颊有瞬时的紧绷,不过很快她就?很识趣的垂首,“妾还是……”
“陛下?让殿下?一路同行吧。”
齐孟婉道。
“毕竟欣赏美景一事,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天子看了韩皇后一眼,点?头说了一声好?,“皇后也同行吧。”
韩皇后嘴唇抿紧,很快笑着道了一个是。
欣赏美景,自然不是劳动自己两条腿。芳林苑的枫林是一片的,若是靠自己双腿过去,恐怕走到那儿都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欣赏美景了。
晏南镜和齐孟婉同乘一车,等车簾前的竹簾放下?来,晏南镜压低声量和齐孟婉道,“方才那样,不会逼得?太紧了吧?”
齐孟婉冷嗤一声,“不算太紧,不过她也不是从头到尾没安好?心,一开始没有如愿,竟然专程过来给我下?马威。我也不知道该说她是毅力高,还是佩服她一心一意来对付我。”
“不过她一心一意对付我是应该的。我可不服她。若是被我抓住机会,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在那个位置坐下?去。”
若是想要将入宫的好?处,还有对娘家的利益拉到最高,自然是荣登皇后之位。仅次于?皇后之下?,说实在的,在礼法上也没有什?么大用。
齐孟婉有自己的野心,也觉得?理所当然。
她说完,去看晏南镜,“之前站了那么久,知善没事吧?”
说着有些懊恼,“早知道皇后让人站着,我就?不叫你来了。”
晏南镜倒是不把这个放在心上,她摇摇头,“侯女都站着,我站一会也不会怎么样。只是我担心,日后皇后会不会对你不利。毕竟才开始就?这样,日后只会更激烈。到时候长公子也已经?离开洛阳,你一人在洛阳宫里,恐怕不太妙。”
“陛下?还要用到我父兄,另外……难道只准她对付我,不准我对付她吗?我已经?令人打听过了,她的父母现?如今并无实权。若是她真的把我逼急了,那就?刀斧相见。”
齐孟婉的骨子里还是有武将的狠绝,晏南镜闻言到底是没说话,宫廷里的事凶险的厉害。有时候只要有半点?心软就?会满盘皆输。
她是个局外人,所以?不会劝齐孟婉要善良,和韩皇后和睦相处。完全不可能的事,就?不要浪费口舌了。
“那你千万要小心。”
晏南镜握住齐孟婉的手,齐孟婉觑她,“那你留下?来吧,到时候你生了儿子,我们一起养,咱们两个就?在这洛阳宫里称王称霸。”
晏南镜哎呀一声,赶紧松手,“这可要长公子那边点?头才行。”
这话气得?齐孟婉过来捶她,兄长那是会答应吗,必然不会的!
车驾从宫道上一路行来,到了枫林停了下?来。晏南镜扶着宫人的手下?车,抬头就?望见那边层林尽染的枫林。枫叶已经?全都红透了,在那里火一般的耀眼。
阳光这会从落下?来,染在红叶上,更是令人叹绝。
“很好?看,”
齐昀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在她身边赞叹了一句,而后含笑看向她,“知善觉得?吗?”
晏南镜不答,直接微微回?过身避开他。
这个时候内侍过来,请他过去,说是天子召见。齐孟婉见着齐昀跟着内侍离开,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幸好?陛下?在,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不知道兄长具体做了什?么,不过也能猜出?来是些很过分的事。她没办法去责怪兄长,就?只能尽量让两人少碰面了。只是要是齐昀过来,她还真做不了什?么。
晏南镜对她笑了笑,“无事。”
枫林的枫叶错落有致,欣赏起来格外令人赞叹。晏南镜捡了一片红透了的枫叶拿在手里。
齐孟婉看见凑过来看,两人笑个不停。
天子和齐昀并不和她们一个地方,不过也是因为不在一个地方也好?,如果?天子在的话,反而放不开。
韩皇后开始的时候和她们一条道。但是半路上,韩皇后直接领着人借口离开了。
“可惜不是花,不然戴在头上也好?。”
齐孟婉感叹。
晏南镜摇摇头,“头上首饰多了,总觉得?麻烦。戴上步摇华胜那些就?已经?够麻烦了。”
齐孟婉不由?得?有些恼火,“你这话,就?是祖母都听不得?。”
说着她一眼看向林子里头。林子里隐隐约约有什?么动静。身后的内侍上前,手持木棍等物,为两人驱逐藏在草地里的虫豸。
内侍们越发往林子里去,开始听到的那声响却没了动静。
内侍们手里的木棍敲打草丛,突然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内里扑了出?来。
韩皇后站在面前的枫林面前蹙着眉头。身后的长御都看得?出?来,她此刻满腹心事根本无心赏景。所以?所有人也全都安静下?来。
然而还是有人打破了这片宁静,只见着一个小黄门惊慌失措的跑过来,跌跌撞撞径直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
“殿下?不好?了殿下?,侯女那里遇上熊!”
芳林苑虽然是禁苑,但是连绵了两个山头,里头一直都有猛兽。这次没想到竟然让齐孟婉遇见了。
长御等人大惊失色,“殿下?这还是快些派人过去吧?”
韩皇后这时候脸上的诧然已经?消弭,她对上长御惊恐的面庞,淡然道,“不急。”
第080章 第 80 章
“殿下?”长御惊呼。
宫人内侍命如草芥不值一提,但?是齐侯之女?和?那些宫人内侍完全不同,若是真的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韩皇后回首过去,目光冰冷,“我说?了,不急。”
齐侯此女?的桀骜难驯她已经亲身领教了。此女?哪怕不是大族出身,但?是母族强悍,父兄手掌军权,再加上她自己野心勃勃,简直难以应付。尤其天子对她也颇为纵容。今日齐姬说?的那些话,不消几日就会传遍宫中?,这样皇后的威信几乎要去掉一半。
她原本还在苦恼要如何应对,上天就送给她如此一份大礼。齐姬死在熊口之下也好,毕竟野兽伤人不管在哪都常见,就算齐侯想?要发怒,都没地方发。齐侯其他女?儿年岁还不大,就算再送过来,她也好压制住。
“不急。急什么呢。”她说?着看着长御那满脸惊恐的神色,唇角扭曲着笑了笑。
天子正在和?齐昀说?起这几年的战事。这年头诸侯各自为政,不管是大事小事都用?不着朝廷来操心。朝廷能决定的,就是这洛阳以西包括关中?以及蜀地的那一亩三分地。其余的什么也管不了。
管不了不代表天子不关心,天子问起齐昀打了多少?年的仗,听说?他十岁上就入军营,十三四岁就领兵征伐乌桓,顿时来了兴致,问了他许多行军打仗的事。齐昀应对得?体,对答如流。正在天子高兴的时候,内者令和?一个小黄门接头交耳几句之后,面色惶白,掉头就去和?天子禀报,“陛下,不好了!侯女?那儿遇见熊了!”
此言一出,天子和?齐昀双双勃然变色。
天子当即从一旁的武士手里抢过长戟,就往外冲。却?被侍臣给拦住,侍臣跪在地上,双手展开,死死挡在路上,“陛下千金之身,怎么能为了区区妇人以身犯险。”
天子怒目圆瞪,“让开!”
侍臣们?一动不动,跪在那儿,大有哪怕自己被天子给一刀杀了,也不会让开半点。
齐昀径直从旁边武士的手里抽过长戟,绕开那些跪在地上的侍臣以及天子。径直往晏南镜在的方向去。
跪在地上的侍臣们?一时没料到这个中?郎将竟然当着天子面持兵器跑了。
一时间面面相?觑,谁都没回过神来。天子一动要跟着齐昀一块去。这下侍臣们?全都反应过来,抱住天子的腿,声泪俱下,劝阻天子不要过去。
“陛下要爱惜自身,若是为了妇人伤及自身,陛下又如何面对诸位先帝。”
天子被这群人给抱住腿,想?要前进半分都艰难。
晏南镜心跳的飞快,她拉住齐孟婉往外跑。
熊从林子里扑出来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那几个负责敲打草地驱赶虫豸的内侍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扑倒在地,惨叫都没有一声就断了气。
一时间尖叫四起,所有人四处奔逃逃命。
晏南镜拉起齐孟婉一路奔逃。她现在万分嫌弃自己身上的襦裙这么碍事,华贵在此刻已经成了累赘。她也顾不上头上几乎要掉下来的金步摇,一手拉着齐孟婉,一手直接把裙子给一手撩上去。方便?跑路。
她原本就不是什么贵女?,也不讲究姿态好看。和?性命比起来,好看不好看根本无关紧要。
拉着的齐孟婉就没她那么放的开,裙裳在慌乱里头不慎被鞋履踩到。整个人都撞到了晏南镜身上,一时间两人全都倒在地上。
晏南镜马上跳起来,去拉地上的齐孟婉,拉了两下竟然没有拉动。
“快起来!”
齐孟婉手臂被她拉着,满脸惊恐无措,“知善我站不起来了!”
晏南镜脸色一变,不等齐孟婉再说?话,她干脆拉过她的胳膊,直接背起来。
身上多了个人,她脚步也稳当,但?是到底背负了个负担,也跑的不快了。
她似乎听到了背后沉重的脚掌落到地上的声响,沉重的甚至还能察觉到野兽从长吻里吐出的赫赫声。
“知善!”背上的齐孟婉已经要哭出来了,晏南镜狠狠地咬住牙关。
正要她全力以赴的时候,弩箭破空的声响由远及近穿来。
弩箭重重的刺入身后追杀的野兽躯体里。
“过来!”
暴喝声在身前几丈远炸开。
晏南镜看过去,只见着齐昀站在那儿,手里持着弩机。他微微气喘,嘴唇抿到苍白。
她背着齐孟婉赶紧的跑过来。齐昀疾速在空了的弩机上换上弩箭,再次瞄准。
射中?的弩箭不会马上见效,那野兽甚至激怒了,就要又扑过来。
齐昀再次扣动弩机扳机。弩机的射程和射出去的力道,远远大过弓箭。只是野兽体型不小,箭矢贯穿入身体,痛感没有及时出来,反而惹得野兽越发的咆哮愤怒。
齐昀干脆上前了两步,弩箭对准那野兽脖颈下的白毛,扣动扳机。
晏南镜从他身边跑过的时候,足下忍不住停滞了下。齐昀没有看她,全神贯注的盯着那头发怒的野兽。
“快走,不要回头。”
晏南镜嘴唇颤了下,她咬紧了牙关,用?尽浑身上下所有的气力全力的往前跑去。
“知善,阿兄,阿兄那里要怎么办?”
齐孟婉哭着问。
怎么办,她也不知道。她也不敢想?。
齐孟婉的哭声在她耳边迅速被风给冲掉了。
她跑了几步,见着蜂拥而来的武士,晏南镜狂奔的脚步止住,“中?郎将在那里!”
晏南镜指着齐昀所在的方向,给这些武士指路,“快去,你们?赶快过去!”
武士们?往她所指的方向奔跑过去。
对付野兽,只有一人是不够的,但?是如果人数多了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她见着武士们?跑过去,再也支撑不住,带着背上的齐孟婉全都摔在了地上。
齐孟婉望着武士们?去的方向,又坐起来去把晏南镜翻过来。
“知善,你没事吧?”齐孟婉几乎要哭了。
晏南镜躺在那儿,望着齐孟婉那几乎哭出来的脸,重重的喘息,什么话都说?不了。
来这儿的人越来越多,除去武士之外,还来了好些宫人。宫人们?哆哆嗦嗦的把她们?搀扶起来,奈何齐孟婉伤到了脚,而晏南镜几乎体力耗尽,搀扶着也站不起来。很快齐孟婉被抬走了。她却?拒绝了要把她也抬走的宫人。
她靠在树干那儿等着,似乎有嘈杂的人声传来,她紧张的分辩那声音里头有没有叫医者。
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叫好喝彩声。
她焦急又茫然不解的抬头去看。身边的宫人除了守着她之外,其他地方都不敢去。更别说?去打听消息。
过了好会,终于有人往回走了。好几个身强力壮的武士拖拽着已经死透了的野兽过来。
她看到后面里的齐昀。齐昀此刻脸颊上有伤口,身上衣袍也能看出破损。不复最开始的整洁。
她张了张口,“长公子。”
嘶哑的嗓音把她自己给吓了一跳。
齐昀看过来,见到她在那,脸上眼里流露出明显的诧异。然后快步过来,“你怎么还在这?”
晏南镜望着他,发现他除了脸上之外,手上也是几道可见的擦伤。
不等她开口说?话,齐昀已经看向了一旁垂首的宫人,“送女?郎回去。”
他身上煞气未消,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宫人们?不由得?心惊肉跳,听他这么一吩咐,当即就把晏南镜搀扶到早已经准备好的木板上,一路直接抬回去了。
抬回去之后,宫人们?仔细检查她身上,看有没有哪伤到了。医官们?都是男人,不好对女?郎触诊。所以有些事就要给宫人做。
一番忙活下来,所幸她并没有伤到骨头,有些伤也只是皮肉伤。只要不碰水,放上一段时日自己就能好了。
晏南镜喝了安神汤沉沉睡去。睡梦里她也不安稳,噩梦连连。有时候是白日里发生的事,有时候是大片的盗匪杀人。两者来回的不停循环,等到睁开眼,这一觉哪怕睡着了,都不安稳。
她捂住头,召来宫人,问问齐孟婉那边如何。小宫人看着才十几岁,年纪小胆子也小,几句下去什么都问不出来,也不敢去打听。
晏南镜见状,干脆自己起来,亲自去齐孟婉那里走一趟。
齐孟婉住的地方,离她那也不远。她去的时候,天子皇后以及齐昀都在。晏南镜听着守在门口的内侍说?起现如今殿内有的人,面上有些为难。
“女?郎这会还是别进去了。”内侍热心的给她出主意?,“陛下殿下都在,不如在外面等等,等中?郎将出来了再问,那是一样的。”
晏南镜点点头,满面的感激。去比较隐蔽的角落里等着,过了好会,外面起了好大的动静,应该是帝后起驾离开。等动静小下来,她出去见到齐昀正好出来。
“长公子。”
她压低声量唤了一声,齐昀见到她,快步过去,“你怎么来了。”
他打量一下她,“现如今好了?”
齐昀是记得?她脱力靠在树干上,眉头也忍不住蹙起。
晏南镜颔首,“喝了药,睡了一觉,起来就觉得?已经好多了。”
“脚疼不疼?”他突然问。
疼是疼的,不仅仅是脚,连着两条腿都是酸疼的,估摸是力气耗尽了。当时逃命时候不觉得?,缓过来之后,就能感觉到了。
她也不和?他客气,点点头,“不过还好,还能走动。”
晏南镜见着齐昀眉头皱得?越发厉害,赶紧问,“我过来是想?要问问侯女?如何,”
还不等他回答,她飞快的又道,“我也想?要亲眼看看长公子如何,不亲眼见到我实在放心不下。”
原本齐昀蹙起的眉头松开,面上满是诧然。
“我之前见到长公子身上有伤,”她见到他脸颊上的擦伤还在,又去看他手上,齐昀手垂在身侧,被广袖挡住看不真切。
她有些踌躇,“伤势——要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