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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1章 第 81 章

    齐昀伸手去握住自己的右手臂。这被她?看到,不免添上几丝担忧,“伤到手了?”

    齐昀没有被熊伤到,熊这种猛兽,别说它?的利齿,就算是被熊掌上的爪子?划一样,也是性命攸关的重伤,绝对不可能?还站在这里。

    她?心里明白,可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里说话不方便,到别处去吧。”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晏南镜没有立即跟着他走?动?,她?眼里露出?些?许迟疑和警惕,抿紧了唇。

    她?眼底里的警惕让齐昀眸光一凝。

    “我不会做什么。”

    晏南镜不说话,只?是垂头下来。

    “这里人多眼杂,现如今邺城带来的人都在殿内,外面的都是宫里人。你我说什么,到时?候恐怕不过小会就会传得到处都是。”

    晏南镜嘴唇动?了下,看向他的神情里警惕依然不减。

    齐昀见状也不多说,径直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晏南镜纠结两?下还是跟了过去。

    他救了她?一命,不管如何,还是要当面道谢的。

    晏南镜跟着他到了另外一处宫室。

    宫室里有两?个留守的宫人,见到齐昀和晏南镜进来,满脸惊诧。齐昀没有半点和她?们?解释的打算,只?是抬手往外轻轻挥了挥,意思?就很明显了。

    宫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多问。她?们?虽然不认得领头的年轻男子?身份,但?是看他衣着,和腰间佩戴的绶,也知道身份不低。

    宫中卑微的人是没有资格开口的。她?们?弓腰下去,慢慢的退出?了宫室。

    宫人退下之后,宫室里头就彻底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因为?上次的事,她?对与他单独相处颇为?排斥。

    她?看向齐昀,齐昀并没有看她?径直走?向坐榻,坐下的时?候,很明显的身形凝滞了下。

    晏南镜望见,心里道了一声果?然。就算是没有被熊伤到,还是受了伤。

    “知善也坐吧。站着说话不好。”

    他指了指另外一张坐榻。

    晏南镜应了一声,在他指的那张坐榻上坐下。

    “你怎么样?”齐昀开口问。

    “我看你行走?间,步履不畅,应该还是没有恢复好。”

    他语调平常,似乎和她?在闲谈。晏南镜也摆出?和他谈天?的姿态。

    他这么一说,她?也只?是笑,“没什么大事,就是逃命的时?候脱力了,睡了一觉之后补充体力也就好些?。没什么大事。”

    她?说着去看他,“倒是长公子?,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好。”

    齐昀不说话,径直当着她?的面,把垂下来的广袖提上去,顿时?淡淡的血腥味随着上提的袖子?弥漫开来。小臂袒露出?用布条包扎的伤口。不知道是只?是浅浅包扎了一层,还是他伤口深,布条外隐隐的透出?血的鲜红。

    “不是被熊抓的。”齐昀看出?她?的担忧,主动?开口道,“是躲闪的时?候不小心被剐蹭到的。”

    “这种畜生凶猛的很,身形庞大,力道极重,哪里保持风度躲开呢。狼狈不堪,勉强躲过,已经是大幸了。”

    晏南镜盯着他手上浸出?血的伤口,眉头不自觉的紧皱,“应该不止这么一处伤吧?”

    他神情里略有些?愕然,手掌扶住后腰。

    “的确好几处。”他点点头。说完抬头,和她?双目对上。他微微别过眼去。

    “都是皮肉伤,没什么大事。”

    晏南镜却摇摇头,“我不是那种完全对长公子?不了解的人。长公子?的脾性,除非是真的伤痛,否则不管如何,在人前都和无事一样。方才?长公子?身形凝滞,应该没有说的那么简单吧?”

    齐昀一怔,旋即笑了,他笑着摇摇头,“没想到瞒过了身边人,瞒过了陛下。没有瞒过知善。”

    他说完,眉头紧蹙手掌按在侧腹部,身形一个趔趄,晏南镜吓了一跳,然后赶紧起身上前搀扶住他。

    男人的躯体比女人要重多了,她?睡了一觉,恢复点体力,但?也只?是恢复了一点而已。哪怕只?是承受了一小部分,她?只?觉得像是山体压在了躯体上一样,身躯跟着他一块砸在榻面上。

    两?人一同侧躺在榻上,面面相觑,彼此都能?看到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

    晏南镜惊吓之余,掌心潮湿。

    一下相对无言,宫室陷入诡异的寂静。

    齐昀一手按在榻面上勉强撑起躯体,又要来拉她?。晏南镜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掌,可以看到他掌心上布错着深浅不一的伤口,她?迟疑了下摇摇头表示不用。

    “我在这躺会,自己慢慢起来。长公子还是歇着吧。”

    可是齐昀却没有照着她说的去做,手掌径直握住她?的手腕,用上力气,将她?整个都拉起来。

    她怕挣扎撕开他掌心上的伤口,所以一动?不动?。把她?拉起来之后,他颦眉捂住侧腹,然后靠坐在那。

    晏南镜不自在的靠坐在坐榻的外面角落里,齐昀拉她?起来之后,再没有其他的举动?。他靠在坐榻的围栏上,闭着眼深深浅浅的吐息。

    过了好会,齐昀像是缓过来些?许了,“你不该来。若是有事自然会人告知,不需你亲自过来一趟。”

    “但?是我放心不下。不亲自看看我怎么能?安心?”

    “她?那儿有人看着,其实你不用担心。”

    齐昀蹙眉道。

    然而晏南镜不等他将话说完,径直道,“我问的不只?是侯女,还有长公子?。这种事就算打听到了,也要好些?时?候。既然如此那还是我亲自过来看看。”

    他紧蹙的眉头松开,面上满是怔愣。

    “看我做什么?”

    晏南镜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当然是看长公子?好不好,虽然我当时?看着长公子?没什么大事,但?是我也知道长公子?就算真的有事,也不会轻易表露人前。”

    “所以就想着过来看看。”

    齐昀听后靠坐在那好会,面上平静,半点神色也没有。也看不出?他此刻情绪如何。

    过了好会,他笑问,“你过来,就不怕我了?”

    晏南镜点头,“当然是怕的,只?是长公子?救了我一命,如果?不是长公子?,我现如今还在不在世上都不知道。不管怎样是要来看的。”

    她?说完,从坐榻的角落里站起来,对齐昀拜下。

    齐昀看她?如此慎重其事,嘴唇微动?,身子?也跟着坐了起来,然而牵扯到了伤口,他不由的跌坐了回?去。

    这下的动?静不小,晏南镜抬头,就见着他脸色苍白的捂住侧腹跌坐在那。

    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了,她?想要过去。却被齐昀一手制止。

    齐昀捂住伤处蹙眉闭眼喘息,手臂抬起来让她?不要过来。

    “你难道还想让我拉你起来么,自己也是一身伤痛,就不要给我添乱了。”

    晏南镜停下,“要不,我还是让人过来给长公子?看看,这样也不是办法。”

    齐昀嗤笑一声摇摇头,“不用,死不了。”

    晏南镜“你”了一声,“还真不怕出?事啊?”

    “我十三四岁上沙场,你以为?我是纯粹在中军里享福么。必要时?候我需得披甲持锐,冲锋在前,鼓励士气。我受过不少伤,知道什么伤势要人命,什么伤势只?是皮肉伤无关紧要。这个伤势要不了命的。看也好,不看也好,都是那么回?事。左右不过就是好好休养。”

    “出?了这么一件事,陛下少说也要停上好几日不会去游猎了。这段时?日拿来养伤已经足够了。”

    “怎么就不诊治呢?”晏南镜质问,“难道长公子?怕人知道受伤了么?”

    他颔首,“父亲送女儿入宫,这是喜事。但?是现如今却出?了这种事。孟婉受伤,我也受伤。人言可畏,就算只?有五分,传回?邺城恐怕也要传成十分。”

    “出?现此时?不是吉兆。父亲十分好颜面,若是他知道了,父亲会大怒。但?并不是为?了我们?兄妹两?人的伤情,而是觉得耽误了大事。”

    齐昀言语里极其冷静,似乎不是在说自己的事。

    “我也觉得此事一旦传出?去实在是容易让人心不稳,斟酌利弊,也不是什么关乎性命的伤势,放在那儿不用药石,也会好的。”

    他决心已定,旁人说再多也没用。晏南镜领教过他的做派,知道自己是劝说不来了。

    “知善也不要想着给我看,一个如你当初所言,医术只?懂皮毛,除却一些?风寒之外其余的无能?为?力。二个你自己还需要静养,就不要费这个心了。”

    她?能?站在这儿,也只?是强撑一口气。并不是她?真的不要紧。

    话已经说到这里,已经不用再说别的了。

    晏南镜沉默着,见着他扶着坐榻的栏杆起身准备离开,“长公子?当时?怎么一个人来了。难道不应该是带上越多人越好么?”

    她?当时?就看见他一个人在那,虽说后面也有武士过去,但?是那些?人都是后来的,慢了他一步都不止。

    对付熊这类猛兽,不管再如何武艺高强,也不会真的单打独斗,必须要集结上许多人才?能?动?手。这个道理齐昀不可能?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齐昀苦笑,他摇摇头,“当时?听到消息,就赶来了。其余的没多想,至于为?何一人赶到,我也记不得了。”

    他说罢,缓缓起身,“还是我先走?吧,这样,知善你也能?安心一些?。”

    齐昀的步履略有些?蹒跚,不复她?之前在殿外看到的那般沉稳。他眉头微蹙,停了下来,看起来有些?懊恼。

    他站住了,看向晏南镜,“知善这段时?日好好养伤,其余的事就不要操心了。”

    见她?还要说话,“孟婉那儿有人看着,不需要你来操心。”

    话语冷硬,半点余地也不留。“她?身边不缺人,与其浪费不多的精力在她?身上,不如多担忧担忧自己。”

    晏南镜忍不住问,“那你呢?”

    齐昀一愣,完全没预料到她?会这么问,他眼眸挪向别处,神情里略有些?慌乱。他察觉到自己的不对,有些?不满。那不满是对自己的。

    “我很好,现如今你先保重你自己。至于别的,之后再说。”

    晏南镜回?身过去,她?动?作里感受到腿脚上的酸胀,忍不住低低呼痛了一声。那一声让齐昀变色,不自觉的上前几步。

    宫室里只?有他们?,彼此之间的动?静,哪怕只?有些?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对上她?讶异的注视,脸上彰显的急切变成了哀切,“你自己保重。”

    “你也是。”晏南镜看着他步履不稳的向殿门走?去。“虽然长公子?有自己的考量,但?是在我看来,人的性命康健在得失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哪怕是我,也是如此?”齐昀停住了回?头看她?。

    晏南镜嘴唇抿紧,颔首。

    齐昀面上刹那间多了光彩。

    他笑了,笑容里夹杂着欣喜,“我还以为?你已经厌我入骨了,不想我死,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晏南镜听着脸上忍不住抽动?了两?下,“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这次连‘长公子?’也不叫了。他脸上笑意更浓,“我走?了,你也要好好回?去休养。除了你自己之外,其余的不要操心,更不要放在心上。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值得你动?心神的。”

    说完这句,他略有些?自嘲的摇摇头。

    再望了她?一眼,拉开殿门往外去了。晏南镜在后面看到,原本有些?蹒跚的步子?,在过了殿门之后,变得流星大步。似乎完全没事一样,之前她?所看到的步履蹒跚,都是假象。

    她?恢复的那点力气,也只?是足够让她?回?去。她?回?去之后,两?条腿似乎榨干了所有的气力,从骨子?里酸痛无力,她?只?能?好好的躺在床榻上。幸好服侍的宫人多了好几个,宫人照顾她?一个,就好过了许多。

    另外齐孟婉那儿也时?常派人过来给她?送东西,说自己一切都好,不必担心她?诸如此类。

    腿脚养了好几日,终于能?下地。宫人们?搀扶着她?到外面走?动?,长廊外种着一片的银杏,在秋日里,银杏树叶全都成了茂密的明黄,仰头看去辉煌灿烂。

    她?扶着长廊上的柱子?站着看那边的银杏树,听到身后宫人脚步逐渐远去,不禁回?头去看。

    原本侍立在原地的宫人已经趋步退下,天?子?含笑过来,“你在这欣赏银杏?”

    第082章 第 82 章

    她只见过天子三四回,惊诧之下,连忙起身。

    天子向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行礼,“不用多礼了,如果朕要看人行礼,也不必私下来见你了。”

    晏南镜僵在那?儿,心里漫上莫大的?恐惧。

    “陛下来找小女,可是有事吗?”她强行稳下心神,垂首问道。

    轻缓的?语调让天子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他身形还带着少年人青涩和瘦削,玄端之下都能看到他略显单薄的?背脊。

    “陛下是不是来问侯女……”

    不等她问完,天子已经摇头,“朕要是问她,到她面前?不是更好,何必到这?儿来。”

    他言语里多了几?分随意?,没有在齐昀兄妹面前?的?矜持。

    在她面前?,他也不必摆出礼贤下士求贤若渴的?姿态,想如何就如何。

    他看向她,她身形纤细,甚至有些?瘦弱。襦裙在她身上宽大飘逸,上襦外的?素纱襌衣覆在茱萸绣襦外,让他想到了夏日宫中池水里的?荷花。清丽秀雅亭亭玉植。

    “你是邺城人么?”

    天子对晏南镜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跟前?来。但是那?张面孔惊惶的?垂下去,不仅不上前?,反而还退了几?步。

    她单薄的?肩背在秋风里越发的?萧瑟,头颅微抬,面上眼里的?惊慌失措,配合着那?出众的?眉眼,越发的?我见犹怜。

    天子一愣,随即笑了,“害怕?朕也不会吃了你。”

    “陛下说笑了,小女出身低微,不敢冒犯陛下。”

    他坐在那?儿,有些?哭笑不得,“是因为齐姬吗?”

    言下之意?是她害怕齐孟婉的?责罚,所以才会对她避之不及。

    晏南镜赶紧否认说不是,“陛下金尊玉贵,而小女出身低微。礼数不周到,贸然行至陛下跟前?,害怕自己会失礼被问罪,所以不敢上前?。”

    这?回答勉强是让天子信了,他见过不少胆小谨慎的?臣僚,现如今遇上一个胆小谨慎的?女子,着实也正常。

    所以他也不难为她了,干脆示意?让她就站在那?儿说话。

    “你是邺城人么?”

    晏南镜摇头,“小女是从?荆州来的?。并不是邺城人士。”

    天子满面恍然,“难怪朕听你说话的?口音,和齐姬不一样,和洛阳口音也不同。”

    说着他满脸的?兴致盎然,“荆州不属于齐侯,你是怎么从?荆州到邺城的??”

    “家兄效忠刺史得罪了当地?大族,要置全家于死地?,万般无奈之下,投奔了中郎将?。”

    这?种事在这?种世道很是常见,并不是多稀罕的?事。天子却略有些?纳罕,“是投奔中郎将?,而不是齐侯。”

    “中郎将?在邺城如此有声望?”天子说着忍不住坐直了身,“既然不去投靠齐侯,去投靠中郎将?。”

    天子的?话语听着像只是平常的?交谈,晏南镜也拿不准他看似平常的?话语背后,有没有深意?。

    “小女一家出身寒微,也无甚名号。去投靠君侯,也怕被拒之门外。”

    天子笑了笑,“朕听说,中郎将?在邺城十分有贤名?”

    “小女在邺城的?时候,的?确听说过士人们十分敬仰中郎将?,说中郎将?胸怀宽广,广纳言路。”

    晏南镜斟酌字句,小心的?回答。

    天子听后点点头,“看来真的?是贤才,”

    说完看向她,哪怕隔着衣裳都能看出她躯体的?僵硬,天子笑了,笑声愉悦,“你真的?担心朕把你给吃了吗?”

    “小女以往未曾见过天颜,所以紧张。”

    天子却并没有因为她这?话失了兴致,他坐在那?儿,“没事,朕只是和你说说话。宫里的?人问他们什么,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也说不出其他的?。所以朕就来找你说会。”

    晏南镜默默抬眸,见着天子闲适的?在那?儿,但她依然不会半点放松警惕。

    “陛下不去看侯女么?”

    “朕昨日看过了。她一切都好,只是脚骨崴了,不能下榻。需得养上一段时日。”说着天子看她,“你也可以放心了。”

    的?确是可以放心了,只见着她浑身的?紧绷随着这?一句话骤然松弛下来。

    “朕听说当时是你背着齐姬逃跑的?。其余人等没有一个人上前?,都是想着逃命。中郎将?赶过去,是因为他是兄长?,彼此都是血亲,而且奉父命送妹入宫,于公于私都不能出任何差错。那?你呢?”

    “朕原来以为你是齐姬的?同族姊妹,后面才知道不是。你怎么要冒着丧命的?风险去救她?”

    这?会儿天子脸上不再是她曾经见过的?,对齐孟婉嘘寒问暖的?关怀,他谈及齐孟婉,有种完全置身事外的?淡然和冷静。

    晏南镜秀美的?眉毛,“这?小女也没法说,当时事出紧急,就那?么做了。小女在邺城,和侯女相处甚久,而且小女兄长?也在中郎将?手?下,不管如何,都不能自顾自的?逃命去吧。”

    “那?些?人难道不也是邺城来的??难道他们不也是受了齐侯的?恩惠?怎么大难临头,他们就只顾着逃命?”

    这话格外的不留情面,让晏南镜无话可说。

    “你是个重情义的?人。”

    他道,“这?样的?人已经难得一见了。”

    天子生得有几?分女相,感叹里丽色从?容颜里流淌而出。让那?张面貌更平易近人些?。晏南镜却没有太?多的?欣赏的?心情。

    男人尤其是高位的?男人,是不会无缘无故来搭话的?,就算是一时兴起,也有自己的?用意?。

    男人对女人能有什么用意?呢。

    面前?容色勾人,但她依然心如止水。

    有很多事都比男色重要,尤其她没有和许多女人享用一个男人的?喜好。这?种事光是想一想,就忍不住犯恶心。

    哪怕拥有再好的?容貌,她也实在过不去这?道坎。

    所以她低眉顺眼的站着,没有太?多的?回应。

    “陛下言重,这?只是为人该做的?。”

    天子闻言,笑容更加浓厚,“你平日里和中郎将也是这么说话的么?”

    她微微抬头,听到天子说,“感觉你很是想要把朕给推走。往常你和是这?么和中郎将?说话的?吗?”

    天子随随便便看出了她的?用意?,晏南镜也不否认,男人喜欢貌美且有情趣的?女子,恰好她是个不懂情趣的?。

    “算了,不用说。”

    她正要开口,天子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开口,“你也不要担心,朕不做什么。”

    “朕没有强人所难的?喜好。”

    一句话,将?彼此之间?都挑明了。

    “朕想留你在宫里,不过不管是看齐姬还是中郎将?,都没有让你留在宫中的?打算。连你自己都没有这?个念头。朕也不会如何。”

    所有的?话摊开来说,是有莫大的?好处。

    晏南镜眨眼,很快就笑了,浑身松懈下来,也没有之前?的?谨慎。松弛下来的?面庞,和方?才是完全不一样的?神色。

    要吸引人许多。

    “朕一直都在洛阳,曾经在书简上看过吴楚的?一些?风土人情,不过书上看来的?终究是看来的?,倒是想听你说一说。”

    天子言语平和,“荆州又是南下的?关隘,易守难攻。你又是从?荆州来,朕想听你这?个本?地?人士说一说那?儿的?事。”

    “这?时候,荆州已经开始天冷了么?”似乎是怕她找不到什么开场的?话头,天子抬首笑问。

    “这?个时候,荆州应该还有余热。”

    对上天子诧异的?眉目,她解释,“荆州气候偏湿热,暮春开始炎热,一直要戌月月底,甚至到亥月立冬后,都不一定会凉下来。”

    晏南镜知道天子想要听什么,“因为荆州地?处要地?,所以一年到头,打仗也多。但是好在荆州物产不错,不管是山上田野都有产出。”

    “朕听说这?么多年下来,荆州一直都还是当初朝廷任命那?个刺史的?儿孙在掌管?”

    晏南镜颔首,“说是父传子,子传孙。到小女和兄长?前?往邺城的?时候,也还是如此。”

    “如此,他们倒是忠心,祖孙几?代都在镇守此地?。”

    天子话语里似乎有些?嘲讽,不过很快他话锋一转,“不过也好,世代为臣,也说明他们没有不臣之心。”

    说完看她,晏南镜听出他方?才话语里的?冷嘲,也不会和他说打仗的?事了,和他说荆州的?春日踏青,夏日荷花蝉鸣,秋日细雨。

    “荆州夏日炎热,暑气蒸腾容易生病,所以这?个时候采了荷叶做汤,一碗喝下去清凉解暑。还有莲藕,洗净了生吃味道清甜。只是生吃容易腹泻染上伤寒。所以也只敢用来做汤,放上豚骨之类的?。”

    “豚彘肉腥臊,用来煮汤不好吧?”天子突然开口问。

    晏南镜失笑,即使朝廷不比以前?了,皇宫的?生活依然还是富庶安定的?。不明白平民饭食里有点荤腥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什么肉味腥臊,那?都顾不上。

    她神色不变,继续轻声道,“有办法的?,豚骨入冷水先煮一遍。腥臊味就能去掉一些?,不至于难以入口。”

    她这?么一说,天子听着有些?稀奇。

    “洗干净了,煮出来的?汤水就是清的?,再下莲藕,汤水清甜可口。”

    军备方?面的?事,她知道的?不多,也不可能对此大谈特谈,所以只能说些?季节饮食上的?。

    天子听后,微微摇头,估计还是适应不了豚彘的?腥臊,所以哪怕她说得再好,也不能沉入其中。

    一番话说完,她略微有些?气喘,声调也不如刚才那?么响亮了。

    “你还没有恢复过来。”天子突然想起她之前?的?死里逃生,“说了这?么久的?话,恐怕体不支了。”

    他说罢起身,又叮嘱她,“你估摸也没多少力气回去了。现在这?里不要走动,朕让人送你回去。”

    天子说罢离开,不多时有宫人过来,抬着一个小步辇来,把晏南镜给送回去了。

    说话耗费力气,午膳她随意?用了点。之后就躺下睡了好久。昏昏沉沉里头,还是被宫人给叫醒来的?。

    她被宫人唤醒,满面茫然的?望着面前?的?人。宫人压低声量,“女郎,中郎将?来了。”

    芳林苑不是后宫,就算是后宫,嫔御父兄进出后宫也没有什么。

    所以齐昀来她这?,似乎也没有什么难得。

    她蹙着眉头,捂着睡得有些?发痛的?头坐起来。

    还没等她开口,宫人就已经给她穿戴,等到一切妥当。殿门响了一声,就已经有人进来了。

    晏南镜在坐榻上听到齐昀的?脚步声从?门口屏风绕了过来。

    “你今日见到陛下了?”

    不等她开口,齐昀直接问道。

    晏南镜见他面色算不上好,可能伤势还没有复原,听到他问,她颔首,“长?公子怎么知道?”

    总不会短短几?日的?功夫,就在她身边也埋了眼线。

    他在坐榻的?另外一头坐下,神色里有些?讥诮,“这?个不难,你用步辇的?事,都已经传开了。”

    他顿了顿,“宫中身份不到,是不能用步辇的?。而且能发话的?人,除了陛下之外,没有人能发话让人用辇。”

    说完,齐昀问,“陛下和你说了什么?”

    晏南镜哦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就是问了一句长?公子是否在邺城如同传闻那?样,深有贤名。另外还问了荆州的?风土人情。”

    齐昀静静听着,等她说完,“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了?”

    她摇摇头,“没了,可能陛下只是突然来了兴致,所以才问问我。”

    这?话才落下,就听见齐昀冷笑了一声,他丝毫不压制声量,所以宫室里他的?那?声冷笑格外清晰。

    “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

    晏南镜慌忙起身,示意?他小声点,“这?里不是邺城,万一这?话传出去了,就难收场了!”

    齐昀嘴角挑着讥诮的?笑,他看向她,双眸清亮,“你放心这?话传不出去,现在不是只有我们二人么?”

    晏南镜看向四周,发现殿内的?宫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他紧紧盯着她,“那?话说出来,你难道也信?平白无故的?,会找到你问荆州。陛下若是想要知道,难道不知道找那?些?荆州出身的?内侍宫人来问?偏偏找你。”

    齐昀妒火中烧,言语都忍不住尖锐,“恐怕是另有所图吧?”

    都是男人,哪怕身份上有差别?,也不妨碍知道天子心里在想什么。

    上过沙场的?人,怒气发作出来,重若千钧。哪怕不做什么,也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晏南镜却没有半点惊慌,面上也没有害怕,她看过去,直接与他对视,“就算如此,又与我有什么干系。”

    “陛下予我好意?,我坦荡接受就是。至于他如何想,那?与我何干。”

    第083章 第 83 章

    一时间宫室内缄默下来,两人对视彼此?的双眼,谁也不?肯后退半步。

    “陛下和你说?了什么,除了方才说?的那?些之外。”

    过?了好会,齐昀开口?。

    晏南镜笑?了一声,颇有些奇异的看向他,“长公子要知道这些做什么,陛下又不?会和我说?什么军国大事。”

    两人憋着一口?气,似乎要用尖锐的言语,先?将对方给刺痛。

    齐昀嘴唇抿紧,“果然陛下是和你说?了其他的了,你并没有将所有的事实都告诉我。”

    晏南镜半是诧然半是好笑?的望着他,“这些不?过?是我的私事,而且也无关大局,更和长公子的基业没有半点关系。告诉不?告诉,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

    “再说?了,长公子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来问这话。如果是阿兄,那?还算是关心我,担忧我被男人骗了。可是长公子,和我无亲无故,什么关系都牵扯不?上。长公子来问这话,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她话语不?客气起来,哪怕语调一如既往的绵软,可是每个?字眼连在一起都带了针。在如水温柔里给他狠狠刺入皮肉里去。

    齐昀呼吸一窒,这话说?的太过?坚决。竟然一时半会的根本就找不?到反驳的话。

    到底是她辩论本事高超,还是他关心则乱脑子糊涂了,一时间也弄不?明?白想不?清楚。明?明?他见多了比她狡猾的多的臣僚和文士。可是此?刻他在她面前,却和稚嫩的少年一样,对着她毫不?留情的的呲打,他无言以对,心口?又慢慢的窒息起来。

    胸腔里的心似乎被一只手?缓缓的握紧,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内里的变化,却挣脱不?得。到了最后,胸口?那?儿竟然连喘息都不?能了,似乎自己整个?的都完全浸入了冰窖里。几乎要溺毙其中。

    他嘴唇微张,不?自觉的轻微颤抖。

    “你当真要如此?和我说?话么?”

    好会之后,他勉强压制颤抖的嗓音涩声问道。

    可笑?的厉害,他哪怕在沙场上命悬一线的时候,都没有半点恐惧。但是到了此?刻身?心里的不?安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翻卷其中。

    他眼角微微泛红,死死的咬住牙关,不?让透露出?更多的破绽,好来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长公子言重了。”晏南镜察觉到他话语里那?细微的颤音,不?自觉的拧眉,“难道不?是一开始长公子质问我的么?”

    “气势汹汹来我这儿质问,若是有关军国大事,我一定全盘告诉长公子。可是只是有关私事,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话语落下,他袖笼里的手?握紧。手?背上因为过?大的力道,以至于?青筋绷出?。

    “何况只是一些微末小事,不?值当长公子亲自过?来屈尊问的。”

    齐昀闭上眼,那?股脱离他掌控之外的不?适和慌张几乎扑面而来。

    她是个?有脾气的人,并不?会因为他的有意亲近或者疏远而变化半分。他亲近她就笑?颜以对,他疏远她也淡然处之。没有半点的患得患失,也更不?会因为他的这些举动掌控。

    齐昀突然意识到,两人之间占据高地的,从来就不?是他。

    她袖手?居高临下的望他,不?管他有什么举动,也从来没有撼动过?她的心神。

    这个?认知简直让他绝望,绝望到了极点。那?浓厚的绝望犹如一只手?扼住他的咽喉。

    “你觉得我是在害你吗?”

    晏南镜摇头,“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害我。但是长公子难道不?觉得,方才所言所为都已经太过?离谱了吗?长公子想要知道天子的动向,这个?很平常。”

    齐侯和朝廷拉拢关系,并不?是真的因为他是忠臣,而是因为有所打算。

    这个?晏南镜自然也知道。她已经将可能和朝政有关的都说?了,至于?别的都是关乎她自己的私事。于?她看来没有什么必要和齐昀说?。

    齐昀坐在坐榻的那?头,背脊笔直,过?了好会,那?过?于?笔直的背脊瞬间垮下来,显出?几分罕见的狼狈和颓唐。

    “你我真的要如此?吗?”

    “长公子非得要用这种手?段逼我就范?”她反问。

    他抬头起来,眼眸和她对望着,他眼里的神情着实复杂,有哀戚有针锋相对的执拗。

    到底是浴血厮杀出?来的人,就算哀切,在哀切之下还是有着滔天的强势。

    “我没有。”他说?。

    晏南镜气笑?了,正要开口?说?话,他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一牵一拉,她惊呼一声整个人都被他抱到怀里。

    她的躯体是软的,衣襟上带着点宫殿里常燃的乳香。

    晏南镜在最初片刻的惊吓里,感受到了贴近的和女人的柔软完全不同的男人刚强气息。

    她被他拥抱着,所以她无处遁逃。他身上柏木的味道混杂着他自己本身?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完全向她笼罩而来。

    这勾起了她作为女人的恐惧,晏南镜尖叫,拳打脚踢。男女间力量的差距简直惊人,她的用尽全力,对他来说?简直无关痛痒。

    她抬腿就要踢他,她不?管不?顾的直接挣扎着踢腿出去。她奋力一击,就是冲着踢中去的。然而他巧妙的将她抱住一转,两个人径直滚成一团倒在榻上。

    这下她感受他感受得更清晰了,哪怕两人衣着整齐,然而越是这样越是能感受到衣着下的炽热。

    柏木混杂男人刚硬的躯体,几乎要把?她给淹没了。她仰头倒在那?儿,手?脚用力,却被齐昀用腿给死死压住。两人相互的角力,哪怕触碰到他的伤处,她也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最后他脸色惨白,她精疲力竭倒在那?儿告终。

    躯体上的触碰,和言语上暧昧完全不?同。那?是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之外另外一个?人的体热和脉搏跳动。哪怕想要避开,都完全避开不?了。

    挣扎里,她手?上留起的指甲,把?他脖颈那?儿挠出?两三道血痕。

    她那?几下是没有任何留情,所以血痕明?显。

    齐昀对脖颈上抓挠出?来的痛楚并不?愠怒,不?仅没有,他在那?尖锐的疼痛里获得奇异的欢喜。

    “你起来!”她力气用尽了,可是依然怒视他。

    他垂眼过?了几息支起身?来,晏南镜才要喘口?气,谁料到他才坐好,抬手?就握住了她的手?笔,整个?将她纳入怀中。

    做君子对他来说?是个?很简单的事,哪怕是在那?些老狐狸勉强也是信手?掂来,可是现在他不?想了。

    “放开!”

    她的怒斥并没有让他有半分的松动。双手?牢牢的桎梏在她身?上。

    晏南镜恢复的不?多,而且体力都已经在刚才的纠缠里消耗完了,再挣扎能感受到腿上传来的清晰猛烈的疼痛。

    她忍不?住嘶了一声,然后他的手?臂抱得更紧,后背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上。

    “我没想如何。”

    如此?情形下,这话听在耳里简直想笑?,“你不?想如何就放开!”

    齐昀径直双臂锁得更紧了。

    晏南镜冷笑?几声,斜睨他,“这个?时候终于?是不?打算装了?”

    “所有的温润知礼,不?过?是装出?来给人看的,现如今连装都不?装了?”

    齐昀已经受过?她最严苛的对待,这话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

    他只是低头下来看她,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

    僵持也是需要体力的,她体力不?支,原本紧绷的躯体无奈松软下来。

    “陛下不?管说?了什么,说?得有多好听,你都不?要相信。”

    过?了好会,晏南镜听到他开口?了。

    “信我,但凡这些人,喜怒可以是假的,表露出?来的一切也可以只是安抚人心。等时机一到,立即翻脸不?认人。我自小就和这种人打交道,哪怕装得再好,我也能分辩出?来。”

    “恐怕是因为你也是吧?”

    她突然道。

    齐昀一愣,而后莞尔,“你这么说?,也是没错。所以我能认出?陛下也是这种人。”

    晏南镜垂头看了一眼身?前的双手?,“陛下只是和我说?,他不?会强迫我入宫而已。”

    齐昀挑了下眉头,脸上讥笑?更重,“知善应该不?了解男人吧?”

    晏南镜不?说?话,只是睨他,只听他继续道,“男人若是对女人没兴致,除却必要之外,是不?会特意和她有什么别的牵扯。他去见你,和你说?话。我原本以为他是想要从你这里刺探消息,可是你才到邺城没有多久。找你刺探,能刺探什么,何况需要他亲自驾临吗?”

    “既然和公事无关,那?便是私事。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私事,你觉得会是什么?”

    晏南镜蹙眉看他,又听他道,“不?要说?他是什么君子,这个?世道君子是死得最快的,根本就不?会坐在高位。”

    “我没说?,是你说?的。”晏南镜说?完嗤笑?,“何况他来见我,我也不?能把?他打走,你说?我除了听着能怎么样。你与其还在我这儿花费功夫,倒不?如想办法?让陛下直接对我没兴趣了,更来的有用。”

    她的话语直中要害,身?后的齐昀好会没有说?话,她察觉到加在身?上的力道松动。随后那?双手?臂放了下来,他退开到一旁。

    她说?的很对,但这也是最难的。

    “你不?该跟来的。”

    过?了好会,他道。

    “现如今说?这个?怕也晚了。”晏南镜坐在那?儿,手?掌支撑着躯体,“这种事你找我又有什么用处?事情的根本不?在我这里,你和我说?上再多也没有用。既然在我这耗费功夫,还不?如去找陛下,让陛下对我没有念想来的更好。”

    他沉默着,良久之后,他抬头和她双目对上,晏南镜没那?么容易放过?他,她缓缓靠近了,“你来找我,是关心我,还是因为你嫉妒?”

    她纤纤指尖戳在了那?层薄薄的素纱襌衣上,“嫉妒陛下来找我,又担心我真的被陛下表露出?来的温文尔雅所俘获。”

    他脸色苍白,她却一笑?,“所以迫不?及待的来寻我。想要告知我陛下的别有用心。”

    她指尖上用了点力气,心口?那?块被她戳中的位置被指尖戳的凹进去。

    他脸色苍白着,却又浮上了奇异的笑?,直接迎着她的指尖上来,“是,我是嫉妒了。”

    他能骗过?别人,唯独骗不?过?他自己,他所有的惊怒,全都是源自于?他的嫉妒。

    齐昀如此?坦白,倒是让她不?好继续下去了。她原本就不?善于?在言语上折磨人。这次是因为被他气着了所以言语尖锐了些。她收回手?,坐正了,不?再看他。

    “我是嫉妒了,那?你会吗?”

    “长公子来了好会,也该走了。”晏南镜看向别处。

    齐昀直直望着她,好会之后沉默起身?,“叨扰了。”

    她抬眼看他,见着他径直往宫室外走去,步履见略有些蹒跚,估摸那?些伤势还是有些没有恢复过?来。

    齐昀离开之后,原先?那?些离开的宫人又回来了,沉默的侍立在那?儿,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不?得不?说?齐昀的本事十分厉害,至少就这么些功夫,这些宫人竟然听他的吩咐,就已经让人足够惊讶了。

    “你们可以给他送话吗?”晏南镜对面前侍立的宫人开口?。

    宫人沉寂的眉眼,霎时有了些许震惊。

    “告诉他,长公子伤势尚未痊愈,还是多多小心。”

    说?罢,她也不?管宫人了,起身?去内寝里躺着。

    她腿脚力气耗尽,除了静养之外,没有什么其他好的办法?。医官们开的汤药只是辅佐,主要还是靠她每日里休养生?息。

    那?次之后,她就没有见过?齐昀。也没有见到天子再来过?。一口?气休养了十来天,终于?腿脚上那?股几乎入骨髓的酸痛消失不?见。她好了之后去见齐孟婉。

    休养的时候,齐孟婉和她彼此?都有宫人往来,带话过?来送膳食汤药之类的。

    最开始好些的时候,晏南镜也想过?去齐孟婉这儿看看,奈何宫人劝说?齐孟婉这儿贵人多,贸然前往恐怕会冲撞贵人。所以只能作罢。

    现如今好了,不?管如何也该去看看。

    齐孟婉殿门处的内侍听说?是她,立即入内通传,不?多时出?来,请她进去。

    一入殿内,她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药味。

    宫人引她入内寝,见到齐孟婉躺在卧榻上,面庞消瘦。

    “知善!”

    齐孟婉见到她,就叫宫人把?她搀扶着坐起来。

    “侯女还好吗?”晏南镜说?着去看齐孟婉的脚。

    “一点都不?好!”齐孟婉见到她,这些时日积攒下来的委屈顿时全都倾泄出?来。

    内寝里都是从邺城带来的人,不?必避讳什么。

    “知善我这些年腿脚都走不?了,不?管什么事都只能靠旁人。”

    晏南镜握住她的手?,“医官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说?脚骨正在长,一定要好好静养,不?能有差池。”

    骨头出?差错,只能安心静养,等骨头长好。如果骨头没有长好,除非打断续接,否则一辈子跛足不?利于?行。

    “皇后过?来看过?。”她压低声量咬着牙,“言语里满是关怀,情真意切的。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她的事么?”

    晏南镜疑惑看过?去,只见着齐孟婉冷笑?,“我令人收买她身?边的詹事,皇后詹事收了几个?金饼,告诉我说?事发当日,她就在附近,故意拖延不?救。”

    皇后出?行配有皇后专属的卫队,没有皇后的命令,是不?会行动的。

    齐孟婉嗤笑?,“她以为我不?知道,上我这里,当着陛下的面嘘寒问暖。”

    “侯女这个?时候要忍耐。”晏南镜低声道,“此?事陛下那?里恐怕是知道的,皇后好端端的,恐怕陛下无意追究。”

    宫里没什么秘密可言,尤其韩皇后当时就在她们附近,出?事也该是皇后那?里最早知道。韩皇后冷眼旁观,天子不?可能不?知道。

    晏南镜见到齐孟婉泪水要出?来,手?掌轻轻抚在她的肩背上,“天子的用意,估摸不?想将此?事闹大了。而且也因为侯女没有受封,对于?陛下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有时候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可真正的说?出?来的时候,血淋淋的一片。

    泪水在齐孟婉眼里转了一圈,活生?生?的吞了下去。

    她嘴唇抿紧到发白,过?了好会才开口?,“知善说?得对。”

    “就算我死了,陛下也不?会因为此?事问责皇后的。”

    她说?着笑?了一声,声调里有些悲凉,“毕竟只是个?还没受封的臣女,何况事闹大了,天家面上不?好看,最好的办法?就是无事发生?。”

    天子年轻容貌出?众,即使不?爱,也心里有些期盼。现如今这些期盼碎的一干二净。

    齐孟婉一头靠在晏南镜身?上,“我想的没错,只有阿兄和知善会救我,关心我死活。”

    “至于?旁人,”她贴在晏南镜的怀抱里冷笑?一声,“统统都不?可靠。”

    第084章 第 84 章

    “侯女,皇后来了。”

    这个时候有婢女进?来轻声禀告。

    晏南镜下意识低头,见?着怀里的人满面的冷凝。她马上告诫道,“侯女,这个时候——”

    “我知道。”

    齐孟婉从她怀里出来,对她颔首,“这个时候我不?能流露出半点痛恨,不?仅不?能,反而还要和她笑颜以对。我知道怎么做的。”

    晏南镜让婢女过来给齐孟婉整理一下衣着和发?鬓,当婢女捧来胭脂的时候,被齐孟婉推开,“这个就不?必用了。她过来除了来做给陛下看的,就是想要看看我现如今如何凄然。既然她想如此,那就给她看好了。”

    齐孟婉说罢,对晏南镜笑笑,“知善不?要担心我,我不?会?因为一时愤怒就坏了大?事。”

    说罢,外面已经?传来了内侍的拍掌声。宫廷里不?兴大?声呼喝,所以帝后驾临都是用掌声为号,并不?呼号。

    晏南镜退避到卧榻一旁,见?着韩皇后已经?绕过了内寝前放置的朱漆大?屏,径直往齐孟婉这儿来。

    “齐姬可好些了?”韩皇后满面的关?切,她坐下来,拉住齐孟婉的手左右端详,很是担忧,“这都十几日了,我听说齐姬还不?能下地。是否有这么回?事?”

    说完就去看锦被下的腿脚。他

    齐孟婉微微起身,一手按住锦被,不?让韩皇后真的看到她受伤的脚踝。

    “多谢殿下关?心,臣女已经?比之?前要好多了。这段时日医官每隔两日就前来诊治,臣女也一直听从医嘱,只是到底伤在了筋骨上,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十几日自然是难免的。陛下来的时候,也叮嘱臣女要卧榻静养,只管养伤就好,至于其他的一律不?需要操心。”

    韩皇后听了,放在锦被上的手有瞬时的僵硬。下刻她就笑了起来,“既然陛下都这么吩咐了,那么齐姬就照着陛下叮嘱的去做。”

    “当初听说你遇袭了,我惊骇的厉害。幸好中郎将即使带人赶到。要不?然这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齐孟婉泫然欲泣,“若不?是阿兄,我都不?知道是否还有性命坐在这。”

    说着她又想起了什么,“听说陛下当时也要前来,只是被侍臣们给拦住了。”

    齐孟婉满脸后怕,“幸好侍臣们反应及时,要是真的让陛下涉险,臣女就算万死也不?能弥补罪过。”

    韩皇后脸上的笑僵在了嘴角,遇上齐孟婉茫然不?解的注视,她一笑道,“陛下千金万尊之?躯,是万万不?可冒险的。幸好侍臣们机灵。”

    说完,皇后抬头,恰好看到伫立在一旁的晏南镜。

    韩皇后听过一些天?子和这个女子的流言。她派去漪澜殿的女官们更是亲眼看到,天?子对这个女子格外不?同。

    “你好好休养。不?过,休养的时候,也要小心谨慎,免得被人趁虚而入。”

    齐孟婉听到这意有所指的话,面上笑笑,“多谢殿下,不?过臣女带来的人都是来帮臣女的。所以不?要紧。”

    韩皇后面色霎时变得极其难看,两人年岁相差不?大?,也都是在高门里长大?。入宫时日不?长,也没?有练就喜怒不?行于色的本领。

    齐孟婉看着韩皇后那铁青的面色,满面关?怀,“殿下怎么了,面色看着不?好,可是哪里不?适?”

    韩皇后回?神过来,唇角那儿勉强牵拉出一抹笑,可是面色依然还青白着。

    “见?着你好,我就放心了。”韩皇后待不?下去了,她起身离开。

    齐孟婉还要去留,“臣女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到殿下了,殿下不?多留一会??”

    她言语恳切,韩皇后强笑道,“我也想,可是待会?詹事还有事禀报,等我得空,再来探望你。”

    说完,匆匆离开。齐孟婉看着韩皇后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连着那些女官宫人都一同离开之?后,冷笑一声。

    “方才侯女说什么呢?”晏南镜坐下来,“我说过不?留在宫里的。”

    齐孟婉握住她的手,“这个我知道,就算我想,兄长也绝对不?会?答应。”

    “我说那些话,就是给她添堵而已。”齐孟婉说着满是感叹,“我原本不?过是随口一说,竟然她还真伤心上了。”

    齐孟婉满面的不?可置信,“看来她对比下竟然还有几分真心。”

    说完,齐孟婉笑了,“这下我可知道怎么戳她了。”

    “侯女如此,是打算和皇后交恶了?”

    晏南镜问。

    齐孟婉颔首,“我还在邺城的时候,父亲就没?想过要我真的侍奉皇后。”

    这个晏南镜知道,她在太夫人那儿,碰见?齐侯过来,说起齐孟婉入宫的事就大?发?牢骚,说自己?谋划的太晚,以至于皇后位置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让荥阳长公主的女儿得了去。齐侯看不?上韩皇后父亲新安侯。新安侯的侯爵之?位,只剩下了面子好看。对于不?得不?屈居于人下,齐侯老大?不?满。

    “你真的做好决定了?”晏南镜问。

    齐孟婉再点点头,“入宫之?前,还有点犹豫,现如今皇后想要压服我,想着压服我不?成,我死了也行。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晏南镜握住她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说,她知道宫廷邪恶。见?着原本在家里无?忧无?虑的少女,踏入宫门之?后,就要为家族为自己?厮杀。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晏南镜低头轻轻揉着齐孟婉的掌心,“我倒是希望你留在邺城,咱们一起无?忧无?虑的看人抓蝉。”

    “这一旦动手起来,就是彻底的不?死不?休。”晏南镜说着,眉头不?由得拧起来,“还不?如在邺城呢。”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人都已经?来了,哪怕我死了,也不?会?送回?去。”

    齐孟婉看着她欲言又止,笑了,“我又不?是完全为了父兄,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只有在宫里处于至关?紧要的位置,父兄才会?真正听我说什么。”

    她说着看向门口,眼神悠远,“我这一路都在想,父亲这么轻易把?我送过来,处于孝道,我也只能认了。毕竟就算是阿兄,婚姻大?事只要父亲开口,也一样束手无?策。但是我又不?甘心以后都是如此。思来想去,只有这么一条路。”

    天?子是君,皇后是小君。身份非比寻常。生身父母在君臣之?别前,父父子子也要让道。

    晏南镜嘴唇嗫嚅了两下,最后只能道,“那你一定要小心。”

    “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她说着又停下来,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我当然知道。其实我的赢面也不?小,陛下越是倚重我父兄,我就比她多出许多的优势。”

    说着,齐孟婉像是想起什么,“这几日我都没?有见?到阿兄了,之?前我还以为阿兄伴驾在陛下左右,可是上回?陛下来,陛下却说兄长身体不?适,所以特令他好生休养。”

    齐孟婉望着她,“知善知道现如今阿兄那边如何了?”

    晏南镜满面惊讶,她知道齐昀身上有伤,但是齐昀说伤势不?要紧,又有他自己?的权衡考量,她也就随他去了。原本以为是他口里说的皮肉伤,哪怕不?管过那么一段时日就好了。现在看来,不?但没?好,反而还加重了。

    否则依照齐昀的作风,是绝对不?会?让旁人看出他的不?对。

    她对着齐孟婉的发?问,嘴唇翕张了几下,过了好久才缓缓道,“我不?知道……”

    的确不?知道,他没?有来她这,她也就不?去管他。谁知道呢,竟然有这么一桩。

    “我派人去问过兄长,传话过来都是说兄长挺好的。可是我问她们,有没?有见?到兄长的人,都说人在宫室外,兄长派人出来告知她们人很好。”

    齐孟婉说起这个,忍不?住咬唇,“我原本就放心不?下,现在兄长连知善你那儿都不?去了,看来这事恐怕真的有些严重。”

    这话听得晏南镜颇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叫做连她这儿都不?去了。她见?到齐孟婉满眼希翼的望着她。

    齐孟婉开口,“要不?然知善去看看吧?兄长已经?几日都没?在人前出现过了,知善难道不?担心么?”

    她一愣。

    等回?神过来的时候,晏南镜已经?在去的路上了。前头是齐孟婉身边的婢女,正在给她带路。她在芳林苑这么些日子,齐昀的住处她都不?知道在哪,得靠人引路。

    前头的婢女领着她走过一道长廊,回?身轻声道,“女郎到了。”

    这里和她与齐孟婉的住处不?一样,宫室前有两个卫士把?守,看着浑身武力不?好对付。

    “女郎前来替侯女问候中郎将。”婢女上前道,“还望两位郎君传达。”

    卫士见?到婢女身后的晏南镜,刚毅的面庞上柔和些许,应下来转身去宫室里。不?多时卫士出来,替齐昀传话,“中郎将说他一切都好,还请侯女放心。”

    说完,卫士站住看了她一眼,表明?她可以走了。

    晏南镜却没?动,她径直走上前来,“侯女听闻中郎将身体不?适,而且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中郎将。所以这次我要亲自看到中郎将平安无?事,才能回?去。”

    说完就往前走,她纤细的一个人,都没?有卫士一半粗壮。卫士见?状就要拦。

    晏南镜低头看了一眼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完全不?躲避,直接就撞了过去。卫士吓了一大?跳,原本拦在那儿的手臂整个的都收了回?去。被她抓住机会?,一掌拍开门,人进?去了。

    人进?去了还不?够,反手就把?门给阖上了。外面的卫士看着直瞪眼,这下进?去好像自己?才是那个擅自闯入的。

    “中郎将。”卫士左右为难里头唤了一声,要是内里的中郎将出声,他马上冲进?去。

    然而他这一句出来,门内并没?有动静出来。卫士正准备再唤一声的时候,屋子里传来齐昀的声音,“无?事。”

    卫士一愣,。而后道了句是,老老实实的继续守在那儿不?动。

    晏南镜一进?来,反手就把?门合上,绕过门口的屏风,她就见?到齐昀坐在上首的位置上,手里拿着简牍。他脸色苍白,比那日他上门找她的时候,更要白几分。

    晏南镜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看到他了,两眼下来就发?现他的变化。

    “长公子,你怎么了?”

    见?他看过来,她抿了抿唇,搬出了齐孟婉,“侯女和我说,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长公子,心下格外担心,所以让我来看看。”

    齐昀勾唇对她一笑,“那现如今你看到了。”

    他话语冰冷,像是冬日里的冰,字句从唇齿里吐出来,像是应付陌生人,“我很好,你可以走了。”

    晏南镜闻言没?动,齐昀见?状微微侧了侧脸,笑容消弭连着眉头也蹙起来,“还不?走?”

    他的话语和神情足够冷漠,也足以叫人难堪。晏南镜却依然不?动,她不?是那些贵女,所以要说有什么高高在上的自尊,可以说完全没?有。

    她不?但不?走,反而径直上前来。

    “长公子刚才那话说了也不?觉得心虚。”

    她话语里满是好笑,她过来的时候,见?到他神色一变。不?等他开口,她直接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是不?是上回?的伤势加重了?”她问。

    齐昀眉头皱着,正要说话,她却抢在之?前拉出他的手,径直按上他手腕上的脉门。

    “你要做什么?”

    齐昀话语声调微微抬高,听着似乎有股怒气。沙场上的人,发?怒起来,足以震慑人心。

    她却岿然不?动。

    她拉住他的手,指尖在他的手腕上陷了下去。

    肌肤相触的细腻触感,让他又瞬间的失神。

    “脉象虚弱,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她医术学的不?多,不?过分出脉象的强弱还是易如反掌。

    “还是去找医官过来,”晏南镜不?欲多言,就要起身。

    齐昀反手握住她的手,稍使上力气,将她拉住。

    “不?用,”

    晏南镜都要气笑了,她的手被他拉住,整个人又被拉了回?来。

    “不?用?那可要我捧来铜镜,让长公子好好看看此刻的面色?”

    “我最近受寒了。原先伤势也没?有痊愈。”

    齐昀缄默稍会?,开口道。

    最近洛阳下了几场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寒意随着雨水铺开,竟然有点初冬的阵势。

    “那你怎么不?早说!”

    晏南镜气道,她看了下附近,“我去找医官!”

    她才要站起身,又被他握住手腕,一个跌坐回?去。她怒视他,“讳病忌医可不?是好习惯。现如今要是时日拖长了,长公子是想要把?命都给丢掉?”

    齐昀垂首下去,“我信不?过洛阳宫的人。何况最近事情不?少,那些医官来来回?回?就是静养,没?有多少可听的。”

    他望着她,“我信得过你。”

    晏南镜只觉得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有没?有艾草?”

    这东西是常备的。很快有人取来了的艾绒,甚至贴心的揉搓成艾柱。

    她把?艾柱拿出来,看了一眼齐昀,“把?腿露出来。”

    齐昀闻言,顺从的把?衣袍撩起,卷起内里的袴管,将小腿袒露出来。她把?揉搓好的艾柱点燃,吹灭了明?火,将烧得发?亮的艾柱在他膝盖下四指处慢慢环绕,好让烧灼的热力透入肌理里。

    “灸了三足里,振作起躯体正气。还是要让医官过来看看。毕竟你已经?拖了那么久了。”

    晏南镜说到这里,就忍不?住头疼。

    齐昀为人多疑,她知道。但是不?知道他竟然能多疑到这个地步。

    “该让医官看的,还是要让医官来看。长公子在洛阳里是君侯的体面,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你不?利的。”

    “我有心病,”他摇摇头,“我十六岁的时候赴宴,无?意打翻了酒水,恰好有犬只路过,喝了被打翻的酒水。开始的时候没?事,可是过了小会?,我就见?到那只犬口吐白沫倒地不?起,连声哀鸣都没?有就倒毙当场。”

    “可是四处宾客无?人察觉,到底是无?人察觉,还是他们故意视而不?见?,都是同谋。”

    晏南镜手里持着艾柱,微微蹙眉,抬头看他。

    “其实知善并不?排斥厌恶我,是不?是?”

    第085章 第 85 章

    晏南镜手里的动作一滞,没好气的抬头看他,“长公子真?是风流,哪怕这个时候也要说几句这样的话么?”

    “我只是想问问而已。”他靠在那儿,衣袍下摆连着袴都全都卷起来?,露出?腿。她的手里的艾条在膝盖下三四?指的位置隔着丝丝距离徐徐环绕。好让艾条的热力透入肌理里。

    “我一直担忧你若是真?的完完全全厌恶我。”

    他说着看向她,晏南镜抬首,眼眸和他完全对上。

    “都已经病了,长公子还有心?思想这些么?”晏南镜已经气笑了,她虽然气,但是手里一直都极其有分寸,红灼的火光散发出?的热力往肌理里渗透。

    “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得一丝丝空闲,和你说话。如果不是病了,不是天子那里传召,就是邺城里又有书信文书送过?来?。”

    齐昀靠在那儿,“只有我生?病的时候,才?能喘口气,和你说几句心?里话。”

    她抬头望着他,又低头下去。看着似乎不想接他的话茬。

    “你是恨我上回的轻薄么?”

    齐昀突然道。

    他此话一出?,当时的场景再?次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她手里的艾条一抖,好歹握住了没有掉在他腿上。

    “长公子提起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拧着眉头,眼神锐利。

    “是觉得方才?的话语不够,所以要另外说些话来?调戏人?么?”

    她这话十分的不留情面,让他脸颊上唯一残余的那点血色全都褪去了。

    他满面震惊的望着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在她心?里竟然如此不堪。他愣愣的望着她,两人?几乎对峙一般彼此都没有往后?退让一步。

    良久他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如果知?善是因为我轻薄你的事,那么现在是个好机会。”

    “什么?”

    晏南镜听不明白?,还没等?她问明白?,他已经整个的坐了起来?。手掌抓住她持艾条的那只手,用力就往下压。

    “你疯了!”她冷不防被他那压了下,有瞬间艾条的火柱就往他肌肤上戳。

    晏南镜尖叫一声,肩胛往内重重的撞击在他的胸上。情急下的一击,也有几分力量,他整个人?撞得整个往后?去。

    他生?病再?加上之?前的伤势还没有痊愈,竟然真?的被她这下给撞了出?去。

    “你发疯是不是?”

    她到底是有意让艾条和肌肤隔着一段距离,再?加上她反应及时,所以没有让火点真?的贴到肌肤上去。艾条点燃了,火烧红了好一截,要是真?的贴上去,可不是起个水泡就完事的。

    “你个疯子!”她把手里的艾条甩开,抓住他的肩膀,“你方才?那样,是不是想死?”

    若真?是被艾条给烫伤,运气好的,只是疼痛好长一段时日留个疤痕。若是运气不好,伤势加重流脓腐烂那都是小?的,伤势扩大,一条腿甚至连命丢了,那也不算奇怪。

    “如果能让你不恨我的话,死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望着她轻声道。

    晏南镜呆愣了两下,“你疯了,你是真?的疯了!”

    他神情里没有半点被她叱喝的恼怒和痛苦,眼神悠远的望着她,“我是说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你——!”晏南镜两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把他给拖到自己跟前。

    “你明明就不是这种人?!难道你不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叫天下人?负我的人?么!哪怕你平日里都是温文尔雅的做派,但是我早就看出?来?,你和你父亲都是差不多的人?。怎么就在这个上头,稀里糊涂的就把命给赔出?去!”

    “你——”

    她盯着面前齐昀那张面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气到了极点,似乎有一团气堵在了咽喉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齐昀一双眼全都在她的脸上,终于在她的脸上找寻到了自己想要的,迷离的双眼里爆发出?巨大的喜悦。

    “所以你还是不厌恶我的,是不是?”

    晏南镜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能冒出?这么一句来?,她“你”了好几声,随即僵在那儿,手上犹自还抓住他的衣襟,但是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只能俩俩瞪眼对视。

    明明平日里再?英明果断的人?,到了这个时候,她除了干瞪眼就是哑口无言。

    “如果知?善真?的厌恶我的话,你也不会来?了。”齐昀仍由自己的衣襟被她拖拽着,甚至顺从她的力道,整个人?都到了她的跟前。

    “知?善心?地良善,但也不是到哪怕厌恶一个人?,也能强忍过?来?关怀。”

    晏南镜松开抓住他衣襟的手,“所以你刚才?是试试我?”

    话语说完,她探到他眼底里的一片真?切。

    “你别乱动了!”不等他有半点动作,她赶紧的压住他的肩膀,唯恐他又干出?什么出?乎意料的大事。

    “给我躺着。”

    她见他不动,声量不由得提高了几分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用力把他往后?按。

    “躺下!”

    齐昀动了,顺着她的力道躺下去。

    “你倒也还知?道你所作所为不招人?喜欢。”晏南镜说着,感觉额角的青筋都几乎要出?来?。这么多年下来?,她只有此刻感受到那种深深无力之?感。

    “那你为什么还做!”

    她摁住齐昀,让他好好躺在卧榻上不要乱动,一面头疼要怎么治病。

    经过?方才?他这么一搅和,她是不敢继续给他灸足三里了。万一人?又起身做什么,来?不及阻拦的话,简直伤上加伤。

    “……”她察觉到手下的躯体没有用力的迹象,这才?慢慢放开,坐到一旁。

    她把衣袍给他拉下来?。现在洛阳已经越发的冷了,再?受凉,病情加重,那就棘手了。

    齐昀起身上来?,抢在她之?前,把衣袍给整理妥当。她抬头起来?,望见他的耳郭血红。

    “你这是要用自己来?要挟我吗?”

    晏南镜坐下来?。

    齐昀一愣,漫上的那层血红渐渐褪去。

    “我拿自己能要挟了谁呢?”他自嘲的笑笑,摇了摇头。

    “我这个人?,包括这条命在内,这世上有谁能在意。”

    她听不下去他那自伤口吻,板着脸道,“不要说这话,君侯,虞夫人?,还有那些臣僚。不都是在意的吗?倘若长公子有个万一,他们?都要着急的。”

    他似乎是听到可笑的笑话,笑得肩膀止不住的抖动。

    “你觉得父亲能真?正在意我几分?”

    这话问得晏南镜蹙眉,“终究是父子,不管如何,还是有父子情分的。”

    齐昀靠坐在那儿,“我于父亲来?说,就是个颇能拿得出?手的儿子而已。如果我拿不出?手,那么死也好,活也好,没什么关系。母亲与其说关心?我,其实她性情十几年如一日,都没有变过?,她的心?一直都在父亲的身上。关注到我身上,不过?是我已经长大了,作用比幼年时候大的多,她年岁渐长,父亲不常去她那里,无事可做,就来?操心?我来?打发时日。”

    “至于臣僚,他们?的前途都在我的身上,如何不能在乎我的死活。”

    晏南镜不禁有些头痛,“你这脾气和个孩子似的,关心?不就行了,非得还要真?心?实意。”

    “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真?心?实意?”

    “可倘若我就是要呢?”

    他突然问。

    “那些利益牵扯我见的太多了,只要一睁眼,满满全都是。但我就是求个真?心?实意呢?”

    晏南镜和他对视小?会,最终她叹口气,“你这又是何必。”

    他执拗望着她不动。

    “我只想要这个,难道有错吗?”

    晏南镜叹口气,避开他的这一问,“还是要找医官过?来?看看。”

    “本来?之?前的伤势就没有痊愈,又上了风寒。再?如此下去,怕是要英年早逝。到那时候,就算想要再?多,恐怕也不成了。”

    她话语说的很?不客气,倒是让齐昀没有和之?前那样,又弄出?什么别的事来?。他老老实实的靠在那儿,看着她去让外面的卫士去请医官。

    医官过?来?了,不开药行灸。

    晏南镜看着那边内侍拿着她之?前用过?的艾条,重新点燃了,继续给他用上。

    齐昀不管已经到身前的医官,只是用目光钩住她。晏南镜在他紧追不放的目光里生?出?了倘若她离开的话,躺着的人?就会扑起来?扣住她的感觉。

    她伫立在那儿,看着医官给他行灸,男人?的手法比女人?要粗糙的多。只管能治病,至于其他的丝毫不在意。

    等?到艾条燃得差不多了挪开之?后?,见着足三里的位置上皮肉都已经发红。

    医官叮嘱了几句要注意饮食清淡,另外不可劳累好生?安养之?后?,就离开了。

    “我……”

    晏南镜斟酌着开口,想要找个理由离开,谁知?道他看过?来?,眼底里都是凌凌波光。

    “你陪我一会。好吗?”

    倘若他强硬留她下来?,她必定是要激烈反抗的。但是他没有,那眸光望她一眼,我见犹怜。倒是让人?舍不得狠下心?。

    “一会,”他开口恳求,“就一会。”

    晏南镜皱着眉头,最后?烦躁无比的坐下来?了。

    两人?坐下来?之?后?,良久相对无言。他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太过?专注。她别开脸去,盯着一旁的错金博山炉。

    博山炉筒体错金,三龙出?水环绕在仙山周围。香雾缥缈的仙山上还有神兽出?没,除却神兽之?外,又另有虎豹行走?期间,内里又有几只猴子,或是蹲踞山峦中,或是骑在奔走?的虎豹背上。神情形态格外惟妙惟肖。香雾弥漫里,倒是真?的有了仙山的虚无。

    齐昀就在这一片缥缈里头开口打破了寂静。

    “洛阳的气候,你还适应吗?”

    晏南镜回头过?来?,又别过?头去,“还行。”

    “当真??”齐昀却不信,“知?善是个不爱给人?添麻烦的性子。哪怕不习惯,也不会明面说出?来?。尤其此刻还在宫里。”

    晏南镜有些诧异的望过?去,不得不说他说的这些话全都对。

    “再?我面前还讲究这些客套,就不必了吧?”

    晏南镜拧着眉头,“饭食都还好,其实洛阳的气候比荆州要适应。就是饮食上,不是吃肉就是吃肉,瓜果菜蔬不多。我不习惯。”

    她坦言相对,齐昀很?高兴,甚至面上都能看到笑容。

    “中原秋凉之?后?,的确除却麦饭肉食之?外,没有太多菜蔬。这个和楚地不一样。不过?听说温泉四?周种植有菜蔬,只是这些菜蔬都是供天子和皇后?的。等?返回邺城之?后?,我让人?也在温泉四?周种植上菜蔬。”

    至于种了之?后?,自然是给她的。

    晏南镜听着向他看过?去,“你说的。”

    他笑着颔首,“是我说的。”

    齐昀抬眸,脸上眼里是浓厚的笑意,“你从未真?正厌恶过?我,是吧。”

    话语说到后?面,已经完全肯定了。

    “如果你动不动就轻薄人?的话,那我就真?的不见你了。”

    齐昀靠躺在那儿,手掌压在唇上轻咳了一声。

    他颇为忐忑的去看她,“我——”

    “阿兄有书信来?吗?”晏南镜轻声问。

    “先生?有几封书信送来?过?,不过?都是关于公务。”

    见到她蹙眉,他手臂撑在榻面上起身,“我去把那些书信取来?。”

    晏南镜赶紧拦住他,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年轻男人?的躯体隔着层层衣物,依然感受到和女子躯体的完全不同。

    她咬牙用力到底,把他给按回在卧榻上,“我并不是怀疑你说谎。”

    晏南镜坐回去,“兄长是信任你,才?没有多给我来?书信。”

    “可惜我没有照料好你。”齐昀闭眼叹气。

    这说的就是芳林苑里伤人?的熊了。

    晏南镜摇头,“我听说芳林苑里原先就是一片山头,虽然建造了宫室,但是还没有人?完全把这片林子走?完。”

    行猎要的便是猎杀的快意,只有一些羸弱的麋鹿羊羔,是满足不了这样的需求。所以供皇帝行猎的园林里一直都有野兽存在。只是她们?运气不好,碰上了。

    危难之?中,齐昀过?来?,甚至都来?不及带上其他的帮手。不管前事如何,她都承他的情。

    “我当初听到那个消息,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顾不上了。”

    齐昀靠在那儿笑着摇头,“知?善会笑我么,笑我如此无措。”

    第086章 第 86 章

    齐昀平常不是这种做派,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清楚明白。不管做什?么,都是坚决果断,可是现如今不同了,辗转反侧寤寐思服。所有的不可能,在如今都已经明明白白的展露了出来。

    他问得很小心,生?怕自己言语里哪点不对就惹得她不高兴。

    晏南镜瞪眼了好半天,死活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不是贵女,自小到大?见过的男人不少。可是没?有哪个和面前这个一样。

    说粗犷他心思纤细敏感,半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反应。要说心思细腻,有好多事情他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所以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他。

    但是他的目光灼热的厉害,落到身上简直像是有火在烧。

    她实在是有点扛不住了,只能微微偏过头去?。

    “你?——能不能好好养伤?”

    她过了好会憋出了一句。

    齐昀听?出她话语下的气急,面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整个人都往后靠去?。

    “所以——”他眼眸里流光微转,带着笑意?。

    所以她也并不厌恶他。

    齐昀话语没?说完,但是话下的意?思两?人都明白。

    他话语未尽,目光悠长。她无言以对,憋了口气,转头过去?,过了两?息的功夫扭头过来瞪他,“你?还是躺着好些,不要说话。说话耗气,到时候好得慢。”

    他听?了这话,神情里满是惆怅,“这恐怕不行,我就算不面见陛下,每日?里要做的事,要见的人都不少,不开口说话怕是不行。”

    他有意?温和起来,原本锋利的轮廓都柔和了,和那双笑眼一道勾人心。

    晏南镜知道他的用心,这手段原本就不高明,一眼就能看出来。然而就是这么浅薄的手段,才更?不好对付。

    果然能和那些老狐狸周旋的人,从来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手段哪怕一眼能看出用意?,却也发作不了。

    她坐在那儿,只觉得脑门那儿热热的,不知道青筋是不是爆出来了。

    “我没?有办法。”他神情蓦然落寞,言语里满是叹息,“事情总要人去?做,我要是不管的话,恐怕是会出状况。”

    他眼里面上是可见的落寞,可是看向她的眼神是炙热的。

    “你?——”晏南镜抬头怒视他,对上他满是几分楚楚可怜的面庞,满腔的火气顿时压在了胸腔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他要是和之前一样的癫狂,她就会肆无忌惮的把所有的火撒出来。然而对上他那副乞怜的模样,她是半点火气都散不出来了。

    “你?去?问医官。”半晌,晏南镜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医官是洛阳宫的,我信不过。”他依然热切的望着她,“我只相信你?。”

    顿了顿他又道,“你?不想管我吗?”

    是的,不想,一点都不想!

    奈何这话在她的舌尖上打了一圈,怎么也说不出口。

    阴险,太阴险了。

    他就是吃准了她说不出这种绝情的话,才会肆无忌惮。

    晏南镜几乎要双手捂脸,她以前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还能坏成这样。

    她以前自认不算是什?么好人,可是现如今看来,和他相比,她是真好人。至少她是不说不出真的不管他的话。

    “言重了。”她过了好会,吸了口气,坐在那儿。

    “我没?有言重,知善也不要说什?么医术不精,担不起大?任。这种话我在旁人身上已经听?过无数回?,要是知善还给我说,那么显得我为人格外?的失败。”

    “我信的过的人不多,知善就是其中一人。而且极其重要。”

    晏南镜忍不住拧眉,“这话你?也不觉得太过好笑了吗?”

    他却满面疑惑的看回?去?,“为什?么觉得好笑,我信任知善,难道这有错吗?”

    晏南镜再一次被他这话堵得无言以对,最后只能坐在那儿,“那就随你?吧,出事了你?也自己兜着!”

    齐昀笑得格外?的柔和,“怎么会出事呢,知善会让我出事吗?”

    的确不会,哪怕不想管他,为着杨之简的前途,她也不会真的让他有个三长两?短。

    在他格外?期盼的目光下她只能开口,“不会。”

    齐昀听?了这话,像是得了饴糖的稚儿,脸上的笑里都透着几分满足,“我就真的,知善是舍不得的。”

    不要平白无故的污她清白。

    晏南镜霎时看着齐昀,不知道该感叹他那自我看重的本事,还是该赞叹他那不要脸的深厚功力。

    对上他那满是笑意?的眼,她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他那话。毕竟活了这么些年,实在是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自然也没?有多少经验来应对。

    他死缠烂打起来,并不是令人厌烦的一味纠缠,越是这样,就越是棘手。

    她忍不住咧了下嘴,“你?愿意?这么想的话,那就这么想吧。”

    “你?这人真是奇怪,父母亲人臣僚不往好处想,我一个和你?没?有多大?关系的,却是信任我。”

    齐昀面上的笑有些古怪,“生?死一同走过来,撇去?我喜欢你?不说,光凭这个,难道还不能说明你可信吗?”

    晏南镜一愣,而后脸颊上有些发烫,她扭头过去?,“反正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齐昀见到她面颊上发烫的红晕,笑容更?甚,她回?首过来看到,“那是你?的事而已。”

    他唇边的笑凝住,但是很快又扬起来,“我知道,毕竟我们有言在先,哪怕知善不记得了,我却还记得。所以这只是我一人的相思而已。”

    他话语里惆怅,晏南镜只觉得心口那儿憋闷的厉害。这话若是换个人说,她已经是冷眉横对了,偏偏他知道自己的长处,那张出众的容色,眼里盛满莹光,盈盈看她一眼。哪怕不想说好话,也说不出多少伤人的话。

    她一时间不知道怪他老奸巨猾,还是怪自己还是被色相所迷。

    晏南镜干脆也不说话了,他厉害,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能应对。既然如此?,她也不多费力气了。

    “那还是多多休息吧。”

    过了好会她开口,“病邪还在体?内,不能用补药,先一步步痊愈了再说。”

    他颔首,曼声说了一句好,“我听?知善的。”

    她留了好会,其中有送书信的人进?来,都让放到外?面,不用直接来见他了。

    “怎么到了洛阳还有那么多事。”

    她听?到门合上的声响,忍不住感叹。

    “已经比在邺城的时候好多了,有时候遇见春秋两?季,忙起来的时候,在衙署里忙上整个通宵。现在还好,只有一些了。”

    她顿了下,起身“我该走了。”

    “现在吗?”他见状有些焦急的跟着坐起来,“能不能再过一会?”

    他话语里外?面突然传来了卫士们说话的声音,原来是外?面下了雨。

    那声音传来的及时,齐昀松了口气,“下雨了,你?这一路走回?去?会淋湿的。到时候生?病了就不好了。”

    她的确闻到了下雨时候的那股潮气,她点点头,坐了下来。

    坐下来后,两?人面面相觑,晏南镜先转脸过去?。

    “等雨停了知善再离开。”

    齐昀嘴里这么说,但是心里倒是盼望这雨能下得久一些。

    “我在这留久了不好,到时候会有流言传出去?。”

    她话语说完,听?得他闷声一笑,“知善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齐昀当初怒气冲冲的话语,到底是给她提醒了。天子给了承诺,但是上位者,有的是办法和心机,让原先的诺言不作数,甚至还能怪罪到无辜者的头上。

    所以她过来看他又停留了这么久,除却来看看他到底如何之外?,也有留下来流出些许传言的用意?。

    天子要个女人很简单,但要如果和下面的臣子有了牵扯,就要好好的掂量一二了。尤其还不是色令智昏,心有抱负的少年天子。正踌躇满志,想要拉拢一方诸侯,收拾河山。怎么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坏了大?事。

    女人和千秋万代的基业比起来,孰轻孰重,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被揭穿了用意?,也不尴尬,只是一笑。

    “长公子聪慧。”

    “所以再留会吧,到时候留言会更?加不堪,你?也就没?有多少后顾之忧。”

    他顿了顿,“反正这里是洛阳,不是邺城。流言再凶猛,等离开洛阳之后,威力也有限。”

    这正是她的打算。

    和聪明人打交道,真的是很轻松。

    晏南镜笑笑,“见笑了。”

    齐昀却摇头,“我倒是挺欣慰的。”

    “知善到底是把我的话给听?进?去?了。”他笑容发自真心,让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秋雨比起夏季的突发和磅礴,多了几分秋意?萧瑟。

    淅淅沥沥的下了一阵子,雨停了,他也没?有其他的继续留她下来的理由。看着她开了门迈入到雨后的潮气里。

    洛阳地?处中原,为天下之先。秋雨下的不长,地?上湿了但是不妨碍走路。

    一路回?去?,她入了寝殿,对上齐孟婉揶揄的眼,齐孟婉笑得别有深意?,“知善这一去?,可是去?了好久。”

    晏南镜颔首,“是啊,要走的时候突然下雨了,所以就又留了一会。”

    齐孟婉听?后长长的哦了一声,而后笑起来,“那兄长怎么样?”

    见晏南镜神色里愣了下,“长公子上次伤势未愈,又得了风寒。让医官看过了,行了灸,要好生?休养一段时日?。”

    齐孟婉听?后点点头,她神情里略有些担忧,又看了晏南镜一眼,“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吧?”

    晏南镜摇头,“医官说暂时没?有,不过还是要好生?休养,不能劳累了。”

    “阿兄那个性子,要他闲下来,简直说笑。知善你?要多劝劝他。”

    见到晏南镜满面惊愕,齐孟婉拉住她解释,“知善知道的,我和阿兄不是一个母亲,虽然说一个父亲,但我自小见他的次数不多。都说不上几句话。我对上阿兄,话还没?说,就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所以知善帮我劝劝。”

    这其下的用意?,真是一眼都能看出来,晏南镜看破不说破,“我之前已经和长公子说过了。”

    齐孟婉颔首,笑得揶揄,“这个看出来了,毕竟就算不下雨,也去?了好久呢。”

    见她看过来,齐孟婉赶紧笑,“知善辛苦了。”

    晏南镜吐出口气,“我现如今只想着你?们两?人赶紧痊愈。”

    她说着又看了一眼齐孟婉的伤腿,齐孟婉颔首,“我也想,不过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说着她又想了想,“要是能多看看皇后吃瘪,我就能好的越快了。”

    晏南镜闻言失笑,“皇后哪有那么多的吃瘪给看的。”

    “不过皇后那儿的确不想看到你?好,你?快好些,恢复的越好,皇后那儿到时候就越难受。”

    她这话让齐孟婉喜笑颜开,“知善说的还真是。”

    皇后希望的,不过就是她赶紧出事,然后换其他年幼好掌控的妹妹来。可惜她才不会让皇后如愿。

    有了晏南镜这么一句话,齐孟婉日?日?养精蓄锐,也不操心什?么事。伤势恢复的非常快,两?月之后已经让宫人搀扶着,慢慢下地?行走。

    晏南镜看着齐孟婉被搀扶着慢慢挪动脚步。在卧榻上养伤太久,腿伤耗了,下地?走路也不利索,需要一点点恢复。

    突然那边的内侍拍掌示意?。

    晏南镜马上让宫人们扶着停住。几息的功夫,天子已经过来了,晏南镜见着齐昀也在天子的身后。

    “不用行礼了。”天子抬手示意?齐孟婉一行人起来,“你?腿伤才好,不要有过多举动。”

    晏南镜退避到一旁,好让齐孟婉和天子多说几句话。

    天子过来看了一眼她原先的伤腿,“医官怎么说?”

    “医官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还需要一些时日?恢复行走。”

    天子听?后,满面欣慰的颔首,“这太好了。”

    “等你?恢复行走之后,就下诏册封吧。毕竟已经拖了这么些时日?,再拖下去?也不合适了。”

    天子说完,看向齐昀,“册封礼也需要时日?准备,景约等开春之后再回?邺城吧。”

    齐昀早已经料到,垂首拱手,“臣遵命。”

    天子笑笑,他转首见到一旁的晏南镜,眸光在她身上稍作停留之后旋即转开了。

    齐昀在天子身后,眼眸微抬,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第087章 第 87 章

    齐孟婉的册封安排在了下个月的初三。

    后宫等级不如前朝那么繁多,也就四等,除却皇后之外,下面就是?贵人美?人采女。

    贵人在皇后之下,也有印绶。贵人持金印紫绶,只是?俸禄不多,只有区区几十斛而已。

    晏南镜在漪澜殿殿门处等着,贵人接受送来的金印紫绶之后,要去拜见皇后。从?此名分就定下。晏南镜没有正当的身?份去皇后的长秋殿,她不是?齐家人,更不是?陪嫁的媵妾。所以只能留在漪澜殿,等着她会来。

    “女郎。”

    她等了小会,见着一时半会的,齐孟婉还回不来,打算先回殿中?休息。有个宫人过?来在她身?后小声的唤了句。

    晏南镜回身?过?去听到宫人压低声量道?,“中?郎将来了。”

    国朝外戚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后宫完全不禁止嫔妃们的父兄出入。甚至宫室里还有修建有给嫔御与?外戚商谈要事的密室。

    齐昀过?来是?很平常的事,只是?现在齐孟婉还在长秋殿没有回来。所以只有她过?去迎接了。

    晏南镜过?去见到齐昀着朱色的衣袍走过?来,“中?郎将。”

    这样的称呼让齐昀脚下一顿,“怎么言语如此客套?”

    他笑了,“不必如此。”

    晏南镜看了一眼旁边的宫人。宫人们低眉顺眼的侍立着,似乎是?会喘气的柱子,动也不动。两人说了什么,她们像是?完全没听到一般。

    “长公子。”

    她才唤了一声,又被齐昀摇头否决,“叫景约吧。”

    晏南镜唇齿张了两下,“这、怎么好意思?呢?”

    两人之前,她特意保持的疏远距离,被他在这两个月里悄无声息的拉进。到了现在,她还想保持之前那疏离做派,几乎已经是?不可能了。

    “怎么不好意思??”齐昀失笑,“字原本就是?让亲近的人叫的。知善不是?么?”

    他又道?,“难道?知善认为不对?吗?”

    眼前这人最擅长用温和的言语,步步紧逼,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凡没到撕破脸的那步,还真拿他这没太多办法?。

    “你是?来等贵人的么?”晏南镜干脆比他说的还更进一步,连字号都忽略了过?去,直接你你我我的称呼。

    她这样,让他眼里生出明亮的光亮。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浓了几分。

    “不仅仅是?贵人,也是?来看看你的。”

    这话语太过?直白,而且还是?在人前,晏南镜吃了一吓。

    “我在这儿很好,”说着有风吹过?来。十月的天,已经立冬了,风里都带着一股凉意。

    “快进去吧。在外面容易受风寒。”她说着往殿内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块进来吧。女子身?体?原本畏寒,寒风吹多了,哪怕没有风寒,于?身?体?也没有任何的益处。”

    晏南镜点点头,跟着他一道?入了殿内。

    一入殿内,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宫人们过?来把铜灯树上全都点满,一时间?灯火辉煌,照得格外敞亮。

    他抬头看向她,在一片辉煌的灯火里,她头微微垂着,面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连着眼眸里的光亮都是?含情的,似乎随时随刻都会看向他。

    他心下生出浓厚的期待和欢喜,而她似乎已经察觉到他的那份焦急似的,终于?肯抬头起来看向他。

    她眼眸青白分明,内里蕴着柔软的光亮。只要一眼,就能让他沉湎在这片刻的柔情里不可自拔。

    “我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一来就见到你站在外面,看来我这来的还真的对?了,要是?我不来的话,知善是?不是?打算在寒风里站上不知多久。”

    晏南镜摇头说当然没有,“我哪里是?拿自己不当回事的人。你来的时候,我正打算回去呢。”

    这话让他面色终于?好了点,他颔首,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那就好,我是?真的担心你在风里站上那么久。”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宫人,“去取姜汤来。”

    这个天气已经开始转凉,所以庖厨里也时常备有姜汤。从?冬日里的寒风里出来,喝一碗姜汤,寒气统统逼出体?外。

    宫人不多时去了,回来的时候已经呈送上了两碗姜汤。

    姜汤里老?姜放得不少,闻着就是?老?姜的那股辛辣味。晏南镜不爱姜汤的那个味道?,忍不住皱了眉头,齐昀见着她坐在那儿端着碗动也不动,神情里满是?嫌弃。

    “趁热喝了吧。”

    晏南镜抬眼起来瞅他,“我喝不下去,要不然你先?”

    说完,她就见到齐昀拿起碗一饮而尽。

    姜汤这个东西再怎么调味,还是?辛辣的口感。她见着他一碗全都喝完了,然后面不改色的把碗放下来,随即看过?去,“知善喝了吧。”

    他都已经喝完了,没有什么推拒的借口了。她拿起碗,视死如归几口下去喝赶紧。即使如此,还是被那股浓烈的辛辣给呛住了,放下碗捂住胸口连连咳嗽。

    齐昀见状,顾不上其他赶紧过?来,拍她的后背,好让她赶紧的把呛到嗓子里的汤水给咳出来。

    手掌下的躯体?柔软,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背脊的形状。

    她咳了好几下,终于?顺气了。他的手在这时候又拍在了她的后背上,两人对?视。除却初见的时候,没有哪刻能比现在更为亲密了。他能清晰的看到她眼眸里自己的影子,还有她身?上萦绕的若有若无的乳香。

    达官贵人包括宫里用香,都是?不计用量,熏上的熏香越重越好,甚至熏上的香气骑马都会把马给惊了。

    但是?她身?上的熏香却是?淡淡的,若有似无,和她的情感一样。缥缈不定。

    贴在她背脊上的手掌,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体?热透过?了蹭蹭衣料传递到手上,抑制不住的喉结滑动。

    齐昀慌忙的松手,转身?过?去,“知善好些了吗?”

    晏南镜点点头,“好些了。喝得太急,一时不慎就呛住。”

    说完,她满面好奇的朝他看过?去,“为什么你能一口喝得那么畅快?”

    齐昀这会已经恢复好神情,他让宫人送温水过?来,让她冲一冲口里姜汤剩余的辣味。

    “因?为我喝习惯了。”齐昀在她对?面坐下来,“我十三岁的时候,父亲派我出冀州,击退犯边的乌桓。当时刚刚开春,虽然吴楚那时候已经春暖花开。但是?漠南依然冰冷三尺。只是?比严寒的时候好上那么一些。”

    “天寒地冻,稍有疏忽就容易得风寒。在漠南得了风寒,很容易托成重病。所以老?姜是?要常备的。时不时饮一碗姜汤。我按时候日日夜夜都喝,都已经习惯了那个味道?。再喝也不觉得有什么不适。”

    他看着她把宫人呈上来的温水慢慢喝下去,“这下可好些了?”

    嘴里的辣味被冲干净,她脸色好了些,点了点头。

    “要入冬了,不管是?邺城还是?洛阳,冬日都要比楚地要厉害许多,到时候除却姜汤之外,还要多喝羊汤,否则冬日难过?。”

    晏南镜说着就想到了羊肉汤的腥膻,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不想喝?”齐昀望见轻声问。

    晏南镜摇摇头,说了句没有,齐昀道?,“宫里的话应该好些,回邺城了也没有什么。上回慕容部和拓跋部过?来,还带来了不少牛羊。鲜卑的皮裘还有羊肉算得上是?一绝,尤其羊肉放养于?戈壁草原,自小以药草为食,肉质细嫩,几乎都没有什么膻味。”

    这话听得她不由得抬头,“真的?”

    羊肉性燥,适合冬日食用,一般是?要吃到彻底的转暖去了。她听到这话,神色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别样的期待。

    “当然是?真的。”

    说着外面有了动静,是?齐孟婉回来了。齐孟婉在外面已经听宫人禀报过?了,入殿就笑,“阿兄过?来了,今日不去陛下那边吗?”

    “今日陛下有事要和诸位臣工商议,我不好去的。”

    齐孟婉一听这话有些不乐意了,“兄长也是?中?郎将,若论官位也不一定比那些人差,为什么兄长不去?”

    齐昀看向她,“亲疏有别,和陛下商议的,都是?洛阳里的。我一个外人没有宣召凑上前去,合适吗?”

    齐孟婉这才不说话了,她坐下来,齐昀教导她道?,“现如今你已经被册封了。在宫里记住,就算要如何争抢,没有把握一击必杀的时候,必须要学会蛰伏。否则事情不成,反而引起敌人的注意,不等你壮大起来,就已经联合将你绞杀了。”

    “自古成事者,没有一个是?靠着娇横跋扈上位的。你要记住,否则下场不一定好。”

    齐昀话语平静,说的却是?带血的话。

    齐孟婉心下稍一哆嗦,抬首见到他平静无波的眼睛,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她垂首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声知道?了。

    “今日在长秋殿那边还好吧?”晏南镜见着兄妹俩缄默,出来打圆场。

    齐孟婉听见她开口,松了口气,脸上也多了几分轻快,“还好,都是?做面上的功夫,我拜她,她让我起来。然后和我说了好多和陛下相处的日常,要我侍奉好陛下。”

    “皇后说到这个,说了很多,所以才耽误了时辰。要不然我早就回来了。”

    “那么多人看着,那就索性一路说到底。毕竟人多,给彼此脸面。”

    齐昀听着看了她一眼,齐孟婉对?他笑了笑。

    “下元要到了。”她拉住晏南镜的手,“阿兄到时候过?来么?”

    下元后宫也要有好多事。她满面期盼的望着他。

    齐昀颔首,“我现如今就在宫里,既然不回邺城,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齐孟婉要的便是?他这一句,顿时喜笑颜开,鼓了几下掌,“有阿兄这句话就好。”

    十月十五下元,宫里是?要有庆祝的。宫人们很喜欢这日,基本上见到的都是?宫人们喜庆的脸。

    宫里依照前朝旧例,修筑有灵女庙。十月十五的时候,入庙供神。

    这是?宫里的往例,到了时日久要办。也算是?宫里人人期望的一日。

    晏南镜和齐孟婉一同去灵女庙里,灵女庙的宫宇修筑的并不豪奢,上面放了不少的肉食还有黍饭。这些是?供神用的,等供神完了,宫人和内侍们会撤下分食掉,也不算浪费物力。

    皇后过?来,内命妇们要跟着皇后前去拜神,晏南镜不必过?去。她目送齐孟婉进去之后,悄悄的退到了外面。宫里的仪典很长,说不清楚要什么时候结束。来的时候,齐孟婉就和她说了,这个天里没必要专门等她。

    等齐孟婉入内之后,她出来在四处散散心。这个时候其实也是?宫人们难得的放松日子。年轻宫人们逮到这机会相互笑闹,还有人搬来了筑,击筑而歌。一半是?以歌声悦神,一半借着这个机会放松。

    晏南镜没有多少参与?进去的意思?,她原本只是?作陪,宫人们之间?都是?认识的,冒出个陌生人,恐怕会多数许多拘束。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喜欢凑热闹的人,在灵女庙附近逛一逛,看看风景就好。

    洛阳地处平原,山川不多,宫里大兴土木,用人力筑造出各种?壮阔的景观。

    这时候已经立冬了,原本漫山遍野的枫叶也早在一场场秋风和秋雨里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只剩下堆砌出来的山体?,仰头看起竟然有几分萧瑟的悲凉。

    她是?在荆州长大的,荆州哪怕是?到了隆冬的时候,也是?漫山遍野的绿,只是?说没有春夏那么郁郁葱葱而已。

    现在见到这漫山遍野的苍凉,她还有些不太习惯。

    她脚踩在山道?上,山道?湿滑又有些陡峭,顿时脚上一滑,整个身?体?歪下去。她惊呼一声,以为自己要摔个四脚朝天的时候,手臂被握住。手臂上的力道?极其稳当,把她整个的都托了起来。

    她是?一个人来的,回头去看见着齐昀站在身?后,手里握着的是?她的手臂。

    “你什么时候来的?”

    晏南镜知道?他会来,但是?以为他一来就会到齐孟婉那里去。毕竟到齐孟婉那儿,可以彰显天子对?她的特别。

    “已经来了有好一会了。”他扶着她站好,但是?等她站住之后,依然没有放开。

    “我一直在你身?后。”

    他望着她,“怕你摔了。和你走了这么一路。”

    第088章 第 88 章

    晏南镜满心的惊讶,她去看他,又望了望自己身后。她这一路走来,没有发觉到身后有人,“你就这么跟在我?后面,怎么不出声呢?”

    齐昀的手里依然握住她的手臂,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

    “我?看你看的入神,不想打扰你。又担心你遇上什么麻烦,所以就悄悄跟在身后。”

    晏南镜一时间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他低头下去看她的脚,云头履的履底上沾了一大块的泥巴。他左右看了下,附近有块石头,他让她过去,伸手就要?解开自己腰间的带钩。晏南镜吓得魂不附体,她抓住他的手,面上言语里全都是惊惶。

    “有、有话好好说,一言不合脱衣裳做什么?”

    说着她察觉到手里握住的手还?想动,赶紧的握住的更?紧。晏南镜不觉得自己的力气可?以胜过齐昀这个武将,但?是也不能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他,当着自己面把他自个给脱了。这要?是没人还?好,要?是有人过来看到这一幕,浑身上下嘴都长满了都不好解释的。

    “那石头上有些灰尘,我?拿自己的外袍叠一叠,好让你坐上去。我?给你把弄脏了的鞋履弄干净。”

    晏南镜听了依然没有放开的意思,她摇摇头,“这不合规矩,还?是算了,待会我?自己弄块石头刮干净就行。”

    齐昀听了眼?底里漫上古怪的笑意,“不合规矩,知善什么时候也讲究这些条条框框,做个礼法人了。我?记得你一向?是不讲究这些的。”

    “我?这,”晏南镜被他一逼,直接就说了,“我?看见你脱衣裳,我?心慌的很。”

    可?不心慌的厉害,除去男女之间因为天然体力差距,而有的本能畏惧。还?有一层对于样貌妍丽的男人,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这种窘迫不是一般的尴尬,与其看着他脱衣裳,自己进退两难,那还?是她拿石头刮一刮吧。

    “我?外袍下面,还?有衣裳的。”齐昀楞了下和她解释,“又不是脱了就没有了,知善担心什么?”

    “万一有人路过看到怎么办?”晏南镜很认真的问,心下却?有了丝毫摇动。

    如果他一定要?坚持的话,不管是被她看了,还?是被别人看到,那都是他自己责任。

    毕竟谁叫他主动脱的呢。

    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里出现,就下不去了。晏南镜花费了好大的力气,强忍着没有点头。毕竟她还?做不到完全把自己脸皮给扒拉下去。

    “看到就看到了,又有什么要?紧。有关于你我?的传闻,已经不少人都知道了。”

    她不是宫人,和天家也没有什么关系。和外臣有绯闻,也没人怪罪到她的头上来。所以流言蜚语到处都是,也没有对她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晏南镜是要?这个流言的,好断绝天子的心。而且流言的效果也不错,至少她已经没有遇见天子私下来找她了。

    不管如何对臣下摆出亲近的姿态,到底还?是有天子的高高在上的清高和自尊。不会放下身段和名声去和一个和臣下有绯闻的女人有首尾。

    “不用了吧。”她期期艾艾的坚持,“让你做这事,有些不好。”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他已经把腰间的带钩给挑开了。

    晏南镜未尽的话语差点变成脱口的尖叫,她愣愣的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其实她也不是头回看他脱衣服,初遇的那晚,他浑身上下湿透了,见她没有威胁之后,自己就在外间把他自己脱得只?剩半截是工整的。

    但?是现在和当初不一样,这男人天生?的豪迈啊,一言不合就是脱啊!

    晏南镜慌慌张张拿手捂住脸,不过手指缝扒开,眼?睛就往外瞄。

    不是她要?看,她只?是在看看情况如何而已。

    他把外面的锦袍给脱下来,径直铺在那块石头上。内里是中单。洛阳十月初冬已经有些寒意了,所以中单里都充了丝絮。即使如此,在他身上也没有显得臃肿,反而看着有点高大健壮。

    男人还?是要?精瘦一些好看,哪怕只?有两三分的姿色都能被身段拉到了五六分。何况他原本就是七八分的姿色。这下更?是让人挪不开眼?。

    她不贪心,看了两眼?饱了眼?福,生?怕被他看穿,赶紧的把眼?给挪开。

    晏南镜才?把眼?给挪开,就听到他闷声笑了。

    那笑声落到她心头上,顿时满脸涨红,疑心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不过她是不会去问的,问了的话,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越在这个时候,就越是要?理直气壮,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过来吧。”

    他嗓音里还带着明显的笑意,她原本不打算过去的,被他那话语里的笑意一拨,顿时就过去了。径直坐在上面。

    才?坐下,齐昀已经蹲身下来径直握住她的脚踝。

    隔着足袜,她能感?受到他的手指落在上面稍稍用力抬起她的整只脚。将脚上的云头履给脱下来。

    他整个掌心拖着脚掌,隔着足袜,也足够的古怪。她不由?得往后瑟缩,才?一动作立即被他捕捉到意图手掌握紧直接把整个脚掌都握住。不让往后退缩半分。

    “你松开。”

    “这块石头不大,只?有那么大点的地方,若是知善往后退,容易摔下去。到时候就不仅仅是鞋履了,连着整个后背都是泥土。”

    说着,他已经把放开她。提着脱下来的云头履捡起一块石头,把履底上的泥土全都刮除干净。

    她在一旁看着他娴熟的做这些事,“这又是在打仗的时候学的?”

    齐昀颔首,他回首看了她一眼?,晏南镜不自觉的把着足袜的脚往裙裳内缩了下。

    “知善不会觉得我?出去打仗是受人服侍的吧,都是男人,五大十粗,能打好仗就不错了,其余的还?指望他们做什么。出门?在外,也没办法讲究什么,我?还?曾经自己烤肉吃。野外现抓的狍子,狍子很傻不聪明,不难抓。但?是肉很难吃,庖厨也没多少办法。若是遇上急行军,往嘴里随便对付一口吃的,能饱腹就行。更?别说这种事了。”

    他对手里的那只?云头履很仔细,石头在履底上力道适中的刮过,把上头的泥土一并全都刮干净。

    他拾掇好了,把鞋子还?给她。她一脚踏入鞋履里头。

    “你要?去贵人那里吗?”

    她说的贵人自然是齐孟婉,受封之后,身份变了,连带着称呼也要?变。

    齐昀摇头,“一群嫔御都在那,就算宫里再怎么不讲究男女之别,也不是这么胆大妄为的。”

    晏南镜听后哦了一声,“贵人最近还?说起你呢。”

    她不怎么叫他的字号,你你我?我?的,但?是她这样反而他更?高兴。这比他之前想的要?更?亲近。

    齐昀知道她不是那些同龄的少女,对男人还?抱有些许不切实际的幻想。她不是,她对男人那些劣根性知道的清清楚楚,也懒得去赌自己是否足够幸运。干脆要?都不要?了。

    所以只?有这般步步为营,缓缓靠近她。

    “说起我?,我?也不必过去。她的打算我?知道,但?是眼?下也不是和皇后撕破脸的时候。”

    晏南镜看了他一眼?,“这事你会帮贵人吗?”

    即使齐孟婉没有和齐昀提起过半点,但?到底是兄妹,有些事即使没有在言语里说明,也能感?觉到妹妹的野心。

    “有野心是好事,”齐昀颔首,“只?有野心,才?会去谋划。只?是她现如今没有经过什么历练,手段也直来直去。对于一些困难还?没有深刻认知。陛下的恩宠有时候是好事,不过说到底,想要?成事,还?是先让她自己练出来。”

    “我?和父亲若有必要?,是可?以出手的。但?前提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快要?水到渠成。她也是能成大事。”

    齐昀作为兄长,有几分无情,言语里哪怕出手相助,一都是有条件的。

    “做个皇后没有什么大用。”他看向?她,“说白了,也只?是后宫的内主。若是更?进一步,那么情况完全不同了。不过到这个地步,心机谋算比后宫嫔御的相争要?更?高一等。要?不然,面对朝堂,就算有我?和父亲在,也极其容易出事。”

    “而这些都需要?她自己去参悟,我?帮不了她。”

    晏南镜听明白了,他或许乐意见到妹妹夺取后位,但?是更?希望是她在这些争斗里一点点磨练出城府。以好更?进一步。

    “这话知善可?以全都告诉她。”

    晏南镜没应。

    “这话告诉贵人,不怕兄妹离心。”

    “我?没说不帮她,原本父亲送她来洛阳,就是为了内外有个照应。只?是她自己也要?见机行事,要?磨练心性。人太过骄横,不管是后宫还?是朝堂,哪怕天子真心实意的喜欢她,都会出事的。何况天子还?不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她。受宠的时日只?有这么短短的时日,就看她自己如何抓住机会了。就算天子再器重父亲和我?,我?们也没办法左右天子在后宫的喜好。”

    “知善你只?管把这话原原本本告诉她就行,倘若她真的是可?塑之才?,就能明白我?的苦心。”

    他的冷静让晏南镜愣了下,“你倒是真不怕。”

    齐昀有些好笑,“怕什么,她如果真的聪慧,就知道我?说的那些话全都是为了她好。良药苦于口,但?只?要?听进去,总有裨益。”

    她起身,把垫在身下的锦袍递给他。

    锦袍上还?是沾上了灰尘,锦袍娇贵,一块污渍在那儿给显眼?,想要?无视都不行。

    她正要?开口说话,这个时候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听着是有什么人往这里来了。

    下元里,原本就是让宫人们轻快的时候。宫人们除去在灵女庙里击筑而歌之外,还?会在外面走走。只?要?不冲撞贵人,一切都好说。

    应该是散心的宫人走到这里来了。

    晏南镜赶紧的拉起齐昀就走,齐昀乖巧的仍由?她拉手,跟着她跌跌撞撞的找地方躲避。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那两个宫人,年少手脚也快,还?没等她找到地方,就已经冒出来了。

    只?能说正好碰了个正着。

    宫人们见到她和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拉在一起,顿时惊呼。

    然后宫人们惊慌失措的掉头就跑,生?怕跑慢了半刻,就会被追上来灭口。

    晏南镜要?解释的话,连个声调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跑远了。

    “她们回去之后,必定会和其他人宣扬她们的所见所闻。”齐昀看上去颇有些头痛,“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传些什么出来。”

    还?能是什么,如果说之前她是和他一块呆在宫室里比较久,所以出来的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现如今恐怕是要?来些香艳的了。

    “……”晏南镜深深吸了口气,“算了。”

    “算了?”齐昀神色有些讶异。

    晏南镜摇摇头,“反正都这样了,爱怎么传怎么传吧。”

    “不怕?”齐昀问道,“毕竟流言只?会越传越离谱,到时候恐怕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晏南镜叹口气,“当初下定决心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别人的嘴,我?管不了。事情都了他们那儿,传到后面肯定要?走样的。”

    “如果我?怕的话,当初就不会做了。”

    齐昀定定的看她,过了小会垂首一笑,他伸手整理好自己的衣襟,“皇后一时半会的还?要?留她在那,你要?是累了,我?先送你回漪澜殿。”

    她是陪客,不是宫人。也不是那些从侯府里带来的那些婢女,不必一直等候在那,和齐孟婉一块回去。

    晏南镜想起方才?那两个跑走的宫人,“辛苦你了。”

    一如她所预料的,关于她和齐昀的流言没过几日到处都是。齐孟婉身边的婢女从外面打听到这个流言,回来告诉了齐孟婉。齐孟婉听说之后笑得前俯后仰,去找晏南镜。

    “你和兄长真的在林子里头?”

    到底是贵女出身,太粗野的字眼?不好说出来,只?能话语说一半,然后冲她眨眼?。

    “是,但?也不是……”

    齐孟婉听见就瞪大眼?,“还?真是——”

    她一把握住晏南镜的手,看她的眼?神里都满是钦佩。

    “我?的这个兄长,最是正经不过了。你也知道但?凡男人到底是真正经还?是假正经,其实瞒不住人的。就算在人前可?以做正人君子,但?是只?要?有纰漏,肯定会被人抓住的。但?是兄长这么些年,就连半点把柄都没叫人抓住。”

    齐孟婉说着满是惊叹,“没想到,知善的本事这么大!”

    “不是,我?当时不小心滑了一跤,鞋底沾了泥,长公子脱下外袍给我?叠叠,他给我?清理一下鞋底而已。”

    她说完,愣了下,觉得这话可?是半点都没有说服力。果然抬头就见到齐孟婉笑得更?加厉害了,她拉长了调子,“哦——原来如此。不过要?不是兄长乐意,怎么会主动为之。”

    这话都是真的,她心里也一直清楚。晏南镜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容。

    “只?是凑巧。”

    齐孟婉正要?说话,婢女来报说是天子来了。

    最近这段时日,陛下频频来漪澜殿,齐孟婉对天子驾临,也从手脚无措到从容应对。她整理了下裙裾和发鬓,出去迎接。

    晏南镜跟着一块去,到了之后发现,齐昀也在。

    天子让行礼的齐孟婉起来,见到她身后的晏南镜。脸上多出点格外的笑容。

    天子看向?齐昀,“正好你也在,”

    说着他笑道,“朕之前听说了有关于景约的一些逸闻。”

    齐孟婉闻言不由?得往晏南镜那儿看了几眼?。

    “臣无状,还?请陛下治罪。”

    齐昀说着微微躬身。

    天子摇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这种事原本也没什么。”

    说着天子道,“不如这样,景约这几日就把人给纳了吧。如此,正好名正言顺,也不用应对多出的流言蜚语。”

    纳妾是个很简单的事,比起娶妻的慎重其事要?简单的多。只?要?告知妾室父母兄弟,把人接到住处也就差不多了。

    若是以示重视,那就请上三五好友摆上酒宴。

    晏南镜心头重重一跳。

    齐昀腰躬下去,“多谢陛下美意,只?是臣没有纳妾的意思。”

    第089章 第 89 章

    天子一愣,不由得看向他。

    齐昀虽然躬身,但看不出半点卑躬屈膝,天子神?色里?浮出格外古怪的愕然。他暼向晏南镜。

    晏南镜头颅低垂,看不清楚她的面庞,但是?即使如此,依然能看出她紧绷的躯体。

    “景约不愿?”天子有些好笑?,“外面的那?些流言,朕都听说?了,甚至说?上回你们在灵女庙……”

    香艳的逸闻天子还是?不会在人前就直接提起?来,他顿了顿,“你当真要如此?”

    说?罢他又望了一眼晏南镜。

    “臣没有纳妾的打算。”

    天子也无?意多插手臣下的私事,不过是?听到那?香艳的绯闻,所?以随口提了一句。和臣下说?起?这些事,也能拉进彼此的距离。听他这么说?,天子也不觉得什么,只是?笑?着抬手在齐昀的肩上拍了拍,也就不管这事了。

    只是?走过晏南镜面前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暼向她的眼神?里?颇有些怜悯。那?居高临下的怜悯让晏南镜十分不适。她忍住蹙眉的冲动,只是?把头伏得更低。

    比较满面感叹的天子,齐孟婉满脸惊愕的望着齐昀。天子以为齐昀只是?一时兴起?,哪怕有了肌肤相亲,也不想?收做妾室,只是?玩玩打发时日。但是?齐孟婉却真正听明白?齐昀话语下的意思?。

    他不纳妾,但是?可以娶妻。

    齐孟婉又看向晏南镜,晏南镜因为天子从身前过去,缓缓松了口气,她察觉到齐孟婉的注视,不由得抬头起?来,颇有些迷惑不解的望过去。齐孟婉见状,一时间不知道?该佩服她,还是?该可怜自家兄长。

    天子都已经进去了,她是?不好继续留在外面,对齐孟婉飞快的点点头就进去了。

    天一日寒冷过一日了,在外面站久一点,除非披上狐裘,要不然着充了丝絮的冬袍也会冻得手脚冰冷。

    殿内有火炉,炭火烧的很旺。将?寒冷驱逐稍许。

    那?边天子坐下,和齐孟婉还有齐昀说?话,没有看过来半分。

    晏南镜心下安定许多了,不管天子是?打算把她留下来,还是?拿出去成人之美,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现?如今这么不关注她,那?就最好了。

    她坐在那?儿,面前放着一个小巧的黄铜炉子,里?头加了炭火,晏南镜悄悄的张开手掌,贪婪的汲取黄铜炉子上散发出来的热意。

    这里?没她事,天子聊了好会,让人传膳。等到用膳完之后,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冬日里?天黑的早,酉时过了没多久,天地间就是?一派的灰蒙蒙了。

    入夜之后,她就不适合呆在那?儿了,从殿内和齐昀一并退出来,两?人目光对上,她想?起?天子刚来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有些尴尬。

    齐昀察觉道?她的情绪,安抚道?,“不要多想?,也不要怕。这世上也没什么事好怕的。”

    这话让她笑?了笑?,“多亏了你,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她算到了天子会因为这些流言彻底放弃,但是?没想?到天子竟然顺水推舟,直接让齐昀纳她。

    真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有这份“好心肠”。

    齐昀说?了声没事,压低了声量,“陛下也就是?一时兴起?,顺口说?了。过了小半个时辰,他自己也不记得这回事了。你不要把这事放在心里?。”

    她有些惊愕,这事的确压在她的心里?,有些让她坐立不安。没想?到齐昀竟然看出来了。

    “该如何就如何,”他说?着看向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我之前看知善总是?在摸炉子,手上还冻的厉害么?”

    “这你也知道??”

    之前在殿内,她是?看着他们兄妹和天子言笑?晏晏,觉得不会注意她,所?以才会偷偷把手贴在黄铜炉子上暖暖。

    “我怎么不知道??”齐昀有些好笑?,“毕竟我也在殿内,你的举动我自然注意到。”

    她望着他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话来。这时候已经来了送他出后宫的内侍。

    外臣是?不好在后宫里?过夜的,哪怕是?嫔御的兄长。齐昀在宫里?,有他自己的住处。

    “天寒,你要多多保重自己。记得炉子多用一些,不要受凉。”

    说?完,他顿了顿,道?了一声“我走了。”

    他跟着领路的那?个内侍就往路上走。

    “你也是?。”晏南镜看着他的背影,喉头突然滚出了这句话。

    说?完之后,有些懊恼,不过很快她就去看他。

    原本已经走出了一段路的齐昀,转身过来看她,眼里?爆发出巨大的喜悦。那?喜悦子冬日的火把下格外的明亮,哪怕是?想?要装作看不见都不能。

    她被他眼里?的惊喜给吓到,后退了半步又生生停住。随即她对他露出个笑?,“路上小心。”

    齐昀面上的笑?容更甚,他颔首,“我会的。”

    然后和那?带路的内侍走了,几步一回头,渐渐消失在夜幕里?。

    第二?日大早,天子离开漪澜殿,齐孟婉就立即让宫人把她请了过来。

    齐孟婉见她来,一把握住她的手,拉她一同坐下。

    “知善你和我说?,对于兄长你是怎么想的。”

    晏南镜满面奇怪,“什么怎么想??”

    齐孟婉急的有些坐不住,“昨日里?阿兄和陛下说?的那?些话,难道?你听不明白?吗?他说?不纳妾,那?里?头的意思?就是?说?,要娶你为妻。”

    晏南镜惊恐的望着她,然后下刻咳得惊天动地。

    齐孟婉被她吓了一跳,紧接着急的团团转,又是?给她拍后背,又是?让宫人去叫医官。

    晏南镜在她的怀抱里?艰难的挣出一只手,“贵人这和我开什么玩笑??”

    齐孟婉气坏了,也顾不上彼此的交情,直接就在她背上拍了两?下,“知善说?什么呢,我拿我兄长的终身大事来开玩笑??”

    这话的确在理,这种事的确是?不能拿来谈笑?的。

    “我没听他提起?啊?”她满面奇怪的望着她,齐孟婉见状几乎要气背过去,“我都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出来的糊涂,这宫里?人说?话,都是?话里?藏话,交情不到,又或者完全把话摊开说??”

    “可是?看陛下那?模样,好像也没听出那?个意思?。”

    齐孟婉气得两?手握成了拳头,就在她身上捶,“陛下听不听得出来又有什么干系,陛下昨日说?那?话都是?心血来潮呢,一说?就过了,成和不成都不算什么。哪里?来的那?么多心思?去关心阿兄到底喜欢不喜欢。”

    齐孟婉气在头上,还知道?拿捏力道?,不让她真的疼。

    晏南镜看着她气得脸上都通红,赶紧拦住他,“好,都是?我的错,贵人别生气了。怒气伤肝呢。”

    “那?你还气我。”

    她坐下喝了半卮的槐花蜜水,还是?没能消除她那?怒气。

    “我是?真的没往深处听。”她坐在那?儿轻言细语的,“这种事,如果不是?长公子亲口说?的话,我哪里?真的能觉得他有那?个意思?。而且……”

    而且就算他有,她也只能是?听听。

    齐孟婉听着蹙眉,想?到了父亲。他们所?有兄弟姐妹的婚事都是?父亲说?了算,至于他们本人如何想?,完全不重要。

    一时间两?人坐在坐榻上相对无?言。

    世上的情,不是?除却两?情相悦,就没有其他阻碍了。甚至说?,两?情相悦,其实是?一段情里?阻力最小的了。

    齐孟婉忍不住拧眉,她想?了好久,最终也没能说?出说?服自己也说?服她的话。

    她也不能怪晏南镜什么,毕竟人生比情之一字重要的事多了去。她自己不也是?如此。

    兄长即使豁出去,哪怕事情不成,他也依然有大好的前程。可是?面前人要是?真的除了一个情字什么都不要的话,一旦输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甚至可能还会因此连累到家里?的兄长。

    她那?雀跃的心渐渐地沉了下来。有些悲伤的靠在那?儿,自己没有的,齐孟婉倒是?希望别人有。

    “我以前听那?些诗赋,写那?些长情的男女。只觉得很新奇,也有几分盼望,诗文里?的那?些际遇我会遇到。”

    齐孟婉说?起?来的时候,有些忍俊不禁,“我说?这话,知善别笑?我。反正我年?纪不大,而且也不用和兄长们一样,需要带兵打仗以及处理公务。难免要找点事给自己打发时日。哪怕只是?想?一想?也挺高兴的。”

    “不过我也知道?,诗文里?的那?些痴男怨女,也只能是?在诗文里?。毕竟人的一生,父母兄弟姊妹,还有自己的前路。哪个不比情重要呢。”

    “就连我自己,刚开始父亲要我入宫,天都要塌下来了。但是?现?在也不一样过下来了。”

    晏南镜静静听着,她抬眼起?来,拉住齐孟婉的手,“我都知道?的。”

    齐孟婉一下瞪圆了眼。

    晏南镜有些好笑?,“你们都看出来了他对我有意思?,我怎么可能没感觉到。”

    她坐在那?儿,垂头想?了想?,“不过我没有和人分享的喜好。其他也就罢了,若是?男人,和别的女子拥有一个男人,那?简直和人分享同一件亵衣,让人不适。我知道?但凡男人,没有几个不想?着齐人之福,所?以我也不难为他们,同样我也不想?难为自己。”

    “我兄长已经和君侯要了恩典,就算我超龄不嫁,也不会让官府把我强行婚配。所?以都还好吧。”

    齐孟婉听了满脸惊愕,嘴翕张几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羡慕你。”过了好会,齐孟婉低声道?。晏南镜看到她有些低落,“只要你想?开了,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这倒是?,只要想?开了,她也没什么过不去的。

    她对天子没有男女之情,而且还想?要皇后的宝座。朝野的臣僚有野心。她也有她的野心。总不能让她来一次,就抱着贵人的位置,屈居人下。

    有了可以追求的,齐孟婉的眼里?倏然一亮,脸上的笑?意浓郁了许多。

    “也罢。这种事还是?顺应自然比较好。”齐孟婉是?不会为了达成自己兄长的念想?,勉强好友去做妾的。

    她想?了想?,兄长的事,还是?让兄长自己去头疼吧,反正兄长若是?真的有意,应该也有办法的。

    冬季的时日过得很快,当寒风呼啸起?来,人只能闷在屋子里?。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元月。

    宫里?从冬至前就已经开始热闹了,到了元旦日的那?天,宫廷里?庄重盛大到了极点。

    旦日里?,群臣要上朝。要到第二?日,才能在家休息,和亲人团聚。

    后宫里?也是?一样,前朝天子受群臣朝拜,后宫里?皇后受内外命妇的朝贺。

    一路忙到了第二?天,才算可以清闲下来。

    晏南镜和齐孟婉坐在一块儿,手里?拿着金箔正在剪犬。

    传说?鸿蒙之初,诸神?造物,先造鸡狗等物,然后第七日里?造出了人。从此之外,世间万物都已经俱全。所?以新年?里?照着诸神?造物的顺序,剪出这些东西,贴在屏风上。

    晏南镜对这些东西不怎么在行,哪怕得了婢女在一旁指点,剪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齐孟婉看着她剪出来的那?套歪歪扭扭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笑?得直拍案几。

    正笑?闹着,有宫人禀报说?是?中郎将?来了。

    晏南镜回头看的时候,齐昀已经走进来了,他是?常服的装扮,走进来一眼就看向了她,随即抬手对她行礼,“知善,”

    他语调生脆,听着淬了蜜,“恭贺新禧。”

    晏南镜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这时候他已经过来了,持起?她的手,往她手掌里?放了一块饴糖。

    “胶牙饴,新禧的时候都要吃的。”

    第090章 第 90 章

    晏南镜看了一眼手心?里的饴糖,新年里吃胶牙饴她?当然知?道。但这饴糖一般都是养父和兄长给她?的。

    “你这是把我当小孩了么??”

    她?嘴上这么?说,还?是把饴糖放到嘴里。胶牙饴入口就软了下来,牙齿一咬就胶粘在?上面。要等饴糖全都化开了才行。

    这饴糖吃起来会?比较没有仪态,所以后?宫里不怎么?见到,这一块还?是他带进来的。

    “阿兄我也?要。”

    齐孟婉开口。

    “你吃不好。待会?要是有人进来拜见,你牙都张不开,到时候岂不是让人笑话。”

    这个说的倒也?是。

    只是齐孟婉还?是不高兴,“反正阿兄就是偏心?。”

    齐昀一愣,嘴唇稍稍抿紧。明明是急智的人,偏偏对这话无言以对。偏爱这种事,藏也?藏不住的,不仅仅是言行举止,就算是眉梢眼角,也?全都藏不了。旁人只需看一眼都能?看出来。

    齐孟婉见着齐昀那罕见的无言以对的沉默,觉得颇有些新奇。毕竟见多了这位兄长侃侃而谈,突然见到他这样,颇有些发现新奇事的高兴。

    她?一高兴了也?不继续为难他了,拉着晏南镜一块把齐昀给请进来,“阿兄今日?不用陪伴在?陛下左右?”

    “昨日?旦日?大朝会?,估摸陛下也?劳累到了,所以今日?没有召见。”

    齐孟婉听后?,明显的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被?宣召到御前。御前规矩多,即使天?子愿意看她?无拘无束,那也?不是能?随心?所欲的自由自在?。

    宫里比侯府大得多,同样的条条框框的束缚也?多。新年里祝贺新禧,另外就是让自己好好的休息一二,来缓一缓过去整年的辛苦疲惫。她?可不想这个日?子里,还?在?御前辛苦。

    一块做下来,齐昀从袖子里掏出两只小巧的竹筒,竹筒口用封泥封死了。

    “这是从邺城送来给你的书信。”

    这封书信显然不是齐侯送来的,若是有,直接写信给齐昀,让他转告给她?。能?送书信来的,只有她?的生母了。

    这可比过年高兴。齐孟婉高高兴兴收了,让宫人们送上来糕点和桂花蜜水。

    “阿兄来的正好,今日?阿兄用了膳才走?吧。”

    齐孟婉满面感激,“现如今宫里就我们两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了,一年伊始,还?是多聚聚的好。”

    “当然。”齐昀面上浮上笑,“我这次来,也?不是坐坐就走?的。”

    “那些属官以及随从都安排好了么??”晏南镜问。

    新年里那些跟随着从邺城来的人,也?一同留在?洛阳里。哪怕新禧也?不能?回去。

    “都已经让人安排好了,酒肉等物也?都具备齐全。”

    齐昀没有苛待人的爱好,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妥当的。他说完之后?,“知?善问别人,怎么?不问问我呢。”

    “我也?是一人留在?洛阳。”

    晏南镜对他的行为举止简直是目瞪口呆,如果说原先他还?有所收敛,那么?现在?他连收敛都没有这个意思了。当着齐孟婉和一众婢女宫人的面,就直接这么?说了。

    她?到底脸皮不如他厚,脸上不由得红了,旁边的齐孟婉听了就笑,婢女和宫人们也?是发出善意的笑声。

    “我、”晏南镜嘴唇张了几下,“长公子不是还?有贵人么??”

    “贵人在?这,长公子也?不是孤身一人啊。”

    齐孟婉几乎要笑出声了,奈何?要顾及兄长的颜面,只能?死死憋住,辛苦的把要冒出喉咙的笑声给生生压下去。

    齐昀望着她?,神情哀怨。

    晏南镜转头过去,不去看他。

    齐孟婉见状憋笑憋得更厉害了。

    “好了。”齐孟婉出来打?圆场,“反正知?善就在?这儿,比我们兄妹,知?善才是真正的孤身一人呢。”

    她?看了一眼齐昀,让他不要过头。

    随后?满面愧疚的去看晏南镜,“如果不是为了我,知?善也?不用离开兄长,一人呆在?宫里、”

    “我哪里真的看着贵人从邺城里孤身过来?”

    她?人都已经来了,说再多那些话也?没用,不如大家都高兴。

    齐孟婉听了,亲昵的靠在?她?的肩膀上,“除了亲人之外,就知?善待我最好。”

    晏南镜忍不住笑,“那待会?贵人让庖厨多送些炙肉来,我喜欢这个。”

    她?点点头说好,然后?又想了想,“再配上点桂花酒。我这儿有个宫人善酿桂花酒,不醉人,后?劲也?不大,桂花香浓。正适合我们。”

    齐昀坐在?那儿听晏南镜和齐孟婉一言我一语,说着待会?要用什么?。她?在?这儿,他目光不由自主的,径直直接向她?看过去。也?不怪哪怕他从未透露,旁人也?能?知?道他的心?思,心?里有人,且那人在?眼前的时候,哪怕再想要遮掩,也?遮掩不了。

    他含笑听着她说要庖厨里该怎么?处理羊肉,要怎么?腌制,怎么?烤。她?说起这些的时候,眉飞色舞,眼里亮亮的。

    “就是没有菜蔬相配,要是有菜蔬就好了。”

    晏南镜说完,叹了口气。

    这些东西只有到了季节的时候,才有供应。要不然只有温泉附近会?有一些,但是那些都会?供应帝后?。至于别人就只能?眼馋了。

    “所以我才说做皇后?好。”齐孟婉压低声量,有些烦躁的吐出口气。

    “算了。”晏南镜看见齐孟婉气苦的模样,捏了捏她?的掌心?,“炙肉也?不错,不是还?有桂花酒么??其实荆州那边年里要吃米糍,我喜欢用醪糟来煮,再撒上桂花,也?很好的。”

    邺城和洛阳里的饮食和荆州不一样,再加上吴楚虽然盛产鱼米,但地多河溪瘴气。北人一般觉得吴楚的饮食不过鱼鳝,满嘴鱼腥,上不了台面。

    但是晏南镜说起荆州的米糍,言语里满是淡淡的笑意和怀念。听得她?都起了兴致。本来宫里庖厨做的那些膳食,基本上每日?都差不多,正好换一下。

    “那马上叫人去准备。”

    齐孟婉立即道。

    “给我也准备一份。”

    齐孟婉吓了一跳,就见到齐昀坐在?那儿,手里还?拿着朱玄两色的漆卮。

    “阿兄?”齐孟婉愣愣望着他。

    齐昀有些好笑的看过去,“怎么?不能?给我准备一份?”

    齐孟婉赶紧摇头,“只是好奇,阿兄竟然也?喜欢。”

    这些甜腻软糯的膳食,都是女子喜欢的,男人尤其是那种征战沙场的男人,更喜欢大口吃肉,大口饮酒。酒水还?是那种能?醉人的烈酒。如此方才过瘾洒脱。

    父亲齐侯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觉得齐昀也?应该这样。

    “换一换也?好,而且我以前在?荆州的时候,也?看过知?善用过几次,一直好奇。”

    齐孟婉看向晏南镜,嗯了一声,连连点头。然后?就让宫人去办。

    午膳的时候,侧殿外摆起了烤肉的炉子,宫人跪在?炉子前把肉串摊开,其中还?有切割整齐的羊肋。

    元月里,洛阳滴水成?冰。就算出了日?头,阳光落下来,也?都是冷的。没有半点暖意。烤肉若是在?庖厨里烤好了送来,小会?的功夫就凉了,油脂凝结在?肉块上。看着都没有胃口。

    所以就设在?侧殿,送过来也?就几步的功夫,都还?是热的。

    宫人先送上了米糍,晏南镜尝了一口,和阿元煮的还?是不一样。不过宫里的东西比在?荆州的要上乘很多,也?算是别有风味。

    醪糟和米糍一块下肚,浑身暖意洋溢。身体暖和之后?,那边羊肋骨也?已经烤制的差不多了。

    肉都是选取的八个月的小羊,肉质鲜嫩,上面裹着一层蜜色的蜂蜜。肉质酥软,手艺不是一般的高超。

    晏南镜捧着肋骨,那边齐孟婉已经举起食案上的铜酒爵,“阿兄,我敬你。愿阿兄来年心?想事成?,鸿程万里。”

    “心?想事成??”齐昀脸上的笑有些深,随即将?自己面前铜爵里注满酒水。持起来,对齐孟婉就是一敬,“也?祝贵人早日?实现心?中所愿。”

    齐孟婉笑起来,仰首就将?酒水一饮而尽。齐氏一门是武将?出身,饮酒里痛快潇洒,哪怕是女子,也?没有多少讲究。

    齐孟婉敬完了齐昀,让宫人把酒爵给满上,看向晏南镜。

    方才晏南镜就已经备着了,见着齐孟婉转身过来,她?持起面前的漆耳杯,“愿贵人来年身体康健。”

    这个也?好,毕竟两军对阵打?仗,不是看杀伤敌军多少,而是看彼此谁能?更扛得住。

    朝堂后?宫也?是如此,想要相争,也?要身体安康。否则病倒了,那简直便宜了别人。

    “多谢。”

    齐孟婉说着,仰首就是饮尽。

    酒水喝下去是甘甜的,晏南镜学着齐孟婉一饮而尽。

    往日?养父和兄长和她?说,饮酒过多容易伤身,所以也?不怎么?准许她?饮酒。就算年节里,也?是让她?慢慢悠悠的喝。现如今一饮而尽,她?险些呛住,抬手掩住口轻咳了一声,满面不好意思的望了齐孟婉一眼。

    齐孟婉完全不在?意,她?让宫人继续把酒爵里的酒水住满。

    如此下来,肉吃了不少,酒水也?喝了很多。

    等到宴会?结束,晏南镜摸了下自己的肚子,一时不知?道是吃肉撑的,还?是喝酒灌的。

    一行人去殿外走?走?。漪澜殿附近的风景还?是不错,虽然没有那么?多的草木,但是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伫立在?半空的复道上,眺望远处,慢慢散步,也?算惬意。

    过了小会?,晏南镜听到齐孟婉嘶了一声,拧着眉头捂住肚子。

    “贵人怎么?了?”晏南镜赶紧和宫人搀扶住她?。

    齐孟婉脸色有些发红,抬眸望她?一眼。

    都是女子,没什么?不好明白的。晏南镜马上明白她?可能?是癸水突然来了。她?赶紧的让宫人扶着齐孟婉离开。

    齐孟婉脸上通红,“真是的,怎么?挑这个时候。”

    说着又看她?,“我先回去更衣,知?善和阿兄就先散心?。”

    晏南镜颔首,目送她?一路远去。

    “这是身上不好吗?”齐昀问。

    他没有女人,即使当初和她?住在?一块过,但也?是彼此在?不同的院子里。也?不知?道女人的那些事。

    晏南镜对着他,也?不好和人兄长解释这种事,“算是吧,不过不是大事。”

    齐昀仔细看她?脸上,的确是没有半点慌乱故意遮掩的神色,这才放心?。

    今日?天?公作美出了阳光,不过这阳光落在?身上,却没多少暖意。

    晏南镜双手拢在?袖子里,看了一眼前面的齐昀,几次开口,却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

    “知?善很讨厌我吗?”

    前头的人突然回身过来,晏南镜被?这话弄得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何?这么?说?”

    “贵人在?的时候,知?善和贵人有说有笑,就算我说几句话,知?善也?会?应答。可是贵人离开之后?,知?善就不言语了。”

    “是我让知?善觉得不快了么??”

    他定定的望着她?,神情里看着似是有些踌躇。

    晏南镜望见他几次欲言又止,明白他怕是想起那些往事了。

    “是不是因为当初我举动太过放肆,以至于吓到了知?善。我……”

    “我没说过我厌恶你啊。”晏南镜听不下去了。

    说罢,她?就望见他的眼底里爆发出巨大的欢喜,那欢喜在?他的眼底里迸溅四射,几乎一眼就能?望见。

    “真的吗?”

    他上前一步,急切问。

    “我为什么?要厌恶你啊?”晏南镜不由的反问一句。

    “因为我当初初见面便是冒犯了你。此事即使知?善没有再提起,但我也?心?里明白的。”

    他做过的所有事即使她?不提,他心?里都清楚。

    她?不去触碰,他也?不敢动。仍由在?心?头上盘踞。

    “……没有。”晏南镜看他小心?翼翼,闭眼缓缓吐出口气,她?站在?那儿扬起头颅看他,“我没讨厌过你。”

    他被?着巨大的惊喜给打?得晕头转向,在?新禧的阳光和凌空的复道上,浑身都是浸入在?近乎浓烈的雀跃里。

    即使此刻还?没到春日?,但是他的心?已经在?莺飞草长了。

    晏南镜知?道自己方才那话里的含义,面上隐约有些发烫。话已经说出去了,这个时候收回是不好收回了。

    这话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齐孟婉留下来的那些宫人们离的远,不疾不徐的跟着,他们说什么?,那些宫人也?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哪怕如此,她?突然一股没来由的窘迫,调转过头去,脚步加快,把他甩在?身后?。齐昀见状,赶紧加快跟上去。

    “知?善等我。”

    齐昀几步的功夫,就追了上来。

    “你这人,就是不做让人喜欢的事。”她?听到他的脚步就在?自己身后?了,窘迫里来了这么?一句话。

    她?才要走?得更快些,手腕被?他拉住,她?生生的被?他留住。一头径直撞在?他身上。

    “那怎么?才能?得你喜欢呢?”他垂首认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