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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卷五】 病【起】

    黑黢黢的棺材里, 祝荷被一条白蛇死死缠绕住——她被迫和祝练睡在一起。

    他没骨头似的缠在她身上,用冰冷柔软的手在她身上不厌其烦地肆意滑动,银色的长发亦裹着她, 像被一条蛇紧紧锁住了躯体, 充满冷意与窒息感。

    祝荷全身上下早就被揉摸了个透, 皮肤各处俱是祝练留下的痕迹, 她习惯了, 麻木地对待, 像任人宰割的鱼肉。

    “我该出去了。”祝荷背对他说。

    “嗯。”祝练回答,举止没有丁点要放开祝荷的念头, 他自顾自埋头在祝荷的颈处,一边饥渴地抚摸,一边痴笑说:“你好香呀。”

    这句话祝荷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他有完没完, 不会烦吗?

    “祝姑娘,你皮肤太好摸了, 竟比我的皮肤还要滑, 好羡慕,好喜欢。”祝练由衷赞美道, 语气里满是喜悦。

    祝荷心下焦躁,满心思考着该如何甩掉这个从未想招惹的麻烦。

    祝练:“祝姑娘,你为何不说话了?”说着,祝练捏了捏她的臀肉,哪怕祝荷习惯了,也没忍住抽了抽眼角。

    她心想自己究竟是怎么落到如今这般田地的。

    是祝练不守信用。

    不对, 他守信用了。

    那日睡后,祝荷再醒来已不见祝莲踪影,她起初没反应过来, 直到祝练出现,她问他祝莲去哪里了。

    祝练:“回去了呗。”

    祝荷眨眨眼。

    “祝姑娘,恭喜你完成任务,没有让我失望。”祝练笑吟吟道。

    祝荷:“承让。”

    “你真的好厉害啊,叫人刮目相看。”祝练凑上来,祝荷抿抿唇,谦虚道,“多亏祝公子提供的消息以及帮助,否则我不会这么快的。”

    祝练笑了笑,用妖异的红瞳打量眼前的女子。

    本来他盘算撮合两人之后,便当祝莲的面道出祝荷身份,抑或杀了祝荷,他想看看祝莲痛苦而震惊的模样,想看祝莲绝望的眼神,可后来他放弃了这些念头。

    天亮了,祝练带祝荷出了墓,遵守承诺让她离开,离开前他问她喜欢什么,要给她一份报酬。

    祝荷什么都不要,转身就走。

    祝练将她放在一个小镇里,此地仍属京城管辖,身无分文的她在一家小酒楼当后厨,先养活自己,赚取路费,她盘算着回京城钱庄取钱,再联系长河一道去江南。

    这是她答应了长河的。

    自己已失踪了好几个月,不知长河而今怎样了。

    不过提及京城,祝荷难免想起晋王那混蛋,若非他,哪有后面那么多事?还有周玠,死都死不干净,回过头反咬她一口。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便是祝练,他到底是谁,简直不像人。

    一方面祝荷觉得刺激,一方面祝荷心下憋屈,对仇人恨得牙痒痒,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和祝练合作,利用他给自己出气。

    念头一晃而过,深思熟虑过祝荷以为过于冒险。

    识时务为俊杰,斗不过就把气暂且咽下去,绝对不可以像前世那样翻船丢了性命,有的人就是惹不起。

    这几个月的日子可谓跌宕起伏,危险重重,命挂在悬崖边,随时随地要没,什么都没捞到,也不对,至少在失忆的那段日子,她好歹来了一段露水情缘,还是跟一个和尚。

    渡慈。

    祝莲。

    昔日慈云寺的记忆浮现

    祝荷心口微微悸动,催眠的后遗症尚未消失。

    祝荷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身体无意识地战栗。

    想男人只会倒霉,一切俱是过眼云烟,当下该担心担心自己的处境。

    不知为何,分明已脱离危险,可祝荷心中依然蔓延一种焦灼感,仿佛仍置身于水火中。

    祝荷的第六感是对的。

    半个月后,祝荷忽然发觉自己竟被官府通缉了。

    祝荷顿时就认为是周玠的手笔,除了他,还有谁?晋王算一个,可她不认为晋王会大费周章找她,晋王若要找,从她逃走后就该找了。

    肯定是周玠没耐心了。

    祝荷嘴角抽动,头一回意识到四面八方全是敌人。

    好在她从未抛头露面,倒是一直没被发现,但不可存侥幸心理,祝荷决定离开,易容后混进商队去京城。

    大抵是老天爷见不得她好,好巧不巧她被发现了。

    双拳难敌四手,祝荷当即逃窜躲进树林里,不见追兵动静后,祝荷出来,后背蓦地发凉,仰头与树上的人对上视线。

    祝荷一眼认出他是谁。

    遮天的树遮蔽了大量的光线,唯有些许柔和冰冷的光滤下来。

    祝练撑起乌黑的伞一跃而下,银色的长发浮动,发面闪动细碎的光。

    他全身上下不露出一丝的皮肤,全部被白色的缎带裹住,灵蛇面具下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这是祝荷第一次在白日见到祝练。

    耳边忽而响起祝莲同她说过的话,祝练畏光,此乃他之弱点。

    他极少在白日走动。

    祝练歪头微笑道:“祝姑娘,又见面了,我好像救了你。”

    祝荷面色凝住。

    祝练道:“追兵被我引开了,姑娘无须担心。”

    “多谢祝公子,我有要事在身,先行离开了。”祝荷说完,立刻撒腿就跑,可惜未能逃出祝练的五指山。

    “你作甚?”祝荷问他。

    “你不怕我了,祝姑娘?”祝练没回答她的问题,好奇道。

    怕又有何用?

    祝荷记起祝莲的话,莫要怕祝练。

    思及此,祝荷忖度莫非祝莲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是以才会偷偷告诉她那些事?

    “不知祝公子找我有何贵干?”祝荷客客气气道。

    祝练声线清越,语调轻快:“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祝姑娘别怕,我会保护你,所以祝姑娘你可以追求我吗?”

    一语激起千层浪。

    突然的死寂。

    祝荷面色难掩惊愕,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祝练说:“我目睹了你与祝莲□□,十分兴奋,但兴奋中又莫名的焦躁”祝练抚摸自己的心口,神色吃惊,直言不讳道,“心好像变成活物,一下一下地跳动,从未有过的感受。”

    “起初我以为是他给我下了蛊毒,他说没有,真的很奇怪。”

    作为过来人,祝荷听得祝练的话,脑子嗡嗡响,她不愿自作多情,可这听起来着实像告白。

    祝荷悄悄后撤步:“你全看到了?”

    “嗯。”看不到他的脸,不过从他一如既往的语气里可知他并没有常人的害羞。

    祝荷神色变化,一句艹差点脱口而出,天杀的,这个偷窥狂,他知不知道羞耻啊。

    祝练一步步上前,轻声询问道:“祝姑娘,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么?”

    他确实不知道羞耻,祝荷想。但她明白啊,羞耻。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心就跳得好快,为什么啊?”祝练像是遇到难题的小孩,天真而苦恼。

    祝荷又后退,直至后背撞到树干方才止步。

    对于祝练模糊而危险的感情,祝荷莫名的紧张,她一点儿也不愿招惹祝练,亦不要他的喜欢。

    也许不是喜欢,是她想多了,总之得摆脱。

    祝荷斩钉截铁道:“祝公子,是你病了。”

    “病了?”祝练仰首。

    祝练迷茫道:“真的吗?可我已经许久未曾生病了。”

    “祝公子,你是人,只要是人,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会患病的。”祝荷说。

    听言,祝练笑了,歪着脑袋道:“祝姑娘,你说我是人?”

    “对啊。”祝荷尽可能附和道。

    祝练仰头一笑:“你说得在理。”

    “那我请求姑娘给我治病行吗?”祝练的目光直勾勾掠过祝荷的嘴唇。

    祝荷汗毛竖立,拒绝道:“恕我无能,祝公子,我并非大夫,无法帮你,你该去找正经大夫。”

    “我知道了,不过祝姑娘,现在你很危险,目前也只有我能保护你了,祝莲把你许给我了。”

    “你所言何意?”祝荷微不可察皱眉。

    “祝莲把你送给我了。”

    “送?”祝莲什么意思?竟然将她送给祝练?他以为自己是谁,竟主宰起她的去留。

    祝练和祝莲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生气了?”

    “我只是不喜欢跟被人当做物件,我是人。”

    “祝姑娘说得对,姑娘放心,我绝对将姑娘当做人,我会保护你的,所以姑娘跟我走吧。”

    “多谢公子好意,我可以保护好自己,我该走了。”

    “祝姑娘不愿跟我走?”祝练笑道。

    祝荷心中冒出一股凉意,咬了咬牙,说道:“请祝公子谅解,我尚且有事,实在不能和公子走,公子先前救我,我感恩不尽,为报答公子,我完成公子嘱咐的事情,请公子勿要强求,放我离去。”

    气氛突兀安静。

    祝练注视祝荷,好半晌后他扬起一个笑,思量:“那我们再玩一把游戏,若祝姑娘再被我找到,就自愿与我回去可好?”

    “不要。”

    敢情他这是要玩猫追老鼠的游戏,祝荷尚有自知之明,哪里逃得过他的掌心。

    祝练垂眸,缓缓道:“哦,好吧,既然姑娘不愿,我也不勉强。”

    祝荷松了口气:“祝公子告辞。”

    说罢,祝荷转身离开,接着没过多久她就发现祝练跟踪她,与其说是她发现,不如说是祝练刻意让她知道。

    面对祝荷的询问,祝练笑嘻嘻道:“我愿意跟着姑娘。”

    祝荷:“”

    思前想后,祝荷照旧要回京城。

    回京城之前得做些准备。

    祝荷选择在桃花镇落脚安顿。

    彼时新年至,万家灯火璀璨,积雪逐渐消融,春天正在步步逼近。

    祝荷没闲工夫庆祝新年的到来,忙着用手头上的钱去赌坊赌钱,不声不响赢够钱就去买了易容的材料——她看中当地一个富家公子,准备从他手里骗钱买假路引。

    见祝荷将自己易容成美人,祝练万分不理解。

    祝荷:“我自有我的做法。”

    祝练不喜在日光中走动,大多数时间要么在客栈待着,要么不知在哪里潜藏,神出鬼没,祝荷还注意到祝练不喜与人接触,她心头道好,曾看中时机跑路,然而每回皆被祝练找到。

    他问她为什么跑。

    祝荷告诉他她只是去买点东西,熟悉周围环境和道路。

    让祝荷意外的是,不论她说什么,祝练全信了,当然前提是她主动去碰他。

    没办法,祝荷知道摆脱不了他,遂歇了心思,不跑了。

    不久,富家公子邀请祝荷夜里出来游玩,祝荷允了。

    离开客栈前,祝荷对祝练道:“我今天要晚些回来。”

    祝练道:“为何?”

    “今日街头有表演,有人约我去观赏,总不可能你陪我吧。”祝荷说。

    祝练:“我陪你。”

    “算了吧,你太招人瞩目了,况且那边人很多的。”

    祝练擦自己的伞,祝荷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茶。

    与祝练相处数日,渐渐深入了解过他后,祝荷愈发觉着祝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除去相处,也许还有日日与他同榻而眠的遭遇。

    “祝姑娘尽量早些回来。”祝练接过茶,笑着说。

    “我会的。”祝荷看着他手里的茶,想起自己也曾给他下迷药,但迷药对这厮完全不起作用。

    怪物。

    越看越像一条白蛇,长得美艳逼人,实则危险恐怖,每回与他同睡,祝荷俱感知到那股子阴冷的温度,滑腻柔软的皮肤与躯体,睡都睡不好。

    祝荷有理由怀疑他真是蛇变的,保不准身上肯定长了蛇鳞。

    乌瑶寨到底什么样的秘法能将一个人变得跟蛇似的祝荷稍作思索便浑身打冷颤。

    诚如祝荷所言,她回来得有些晚,更重要的是富家公子极为热情,硬是要送祝荷回客栈,客栈门口,富家公子突然拽住祝荷的衣袖,这一幕被祝练瞧见。

    被瞧见的后果就是祝练竟是要抽出伞中剑擦拭——要杀了他。

    “你做什么?”祝荷骇然,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他反应这么大?

    “你是我的,我不喜欢虫子碰你。”祝练笑得阴沉沉的,一天的好心情全没了,他很不高兴。

    谁是你的?祝荷吐槽一句,面上忙不迭拉住他:“他没碰我。”

    祝练不信。

    “真没有,不信你闻闻。”

    祝练依言举起祝荷的手,送至鼻端嗅闻。

    “没有吧。”

    “嗯。”

    祝练:“你今晚是同他去玩。”

    “是这样的。”

    “前三天也是如此。”祝练语毕,上挑眼尾,嘴唇牵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等等,你听我说,我之所以和他一起是有原因,你冷静点,祝公子。”

    祝练扭头,眼里满是猩红。

    “你可千万不能杀人,我只是骗他钱而已。”

    祝练端详她,她继续说:“先前被晋王抓住,所有的东西都没了,我回京城需要钱,每日吃喝也需要钱,不然喝西北风吗?”

    屋里瞬间变得沉默。

    祝练愣住了,旋即立马变了一副春风般的笑脸,“对不住,祝姑娘,是我误会了。”

    “你把剑收起来。”

    “好。”祝练收了剑,手还一直抓着祝荷。

    祝练盯着祝荷的嘴唇,意味深长道:“祝姑娘,你把我惹生气了。”

    “祝公子,你莫要倒打一耙,生气的人该是我,若你冲动行事,我们只会惹得一身麻烦事。”

    “姑娘放心,我会保护你。”祝练目不斜视。

    祝荷没好气道:“你怎么保护?我都要吃不起饭住不起客栈了,若不是那公子,我俩哪里有客栈住?”

    “话说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祝练依依不舍松开了手,暗地回味触感,长睫兴奋扇动,脸上渐渐浸出少许潮红。

    “姑娘莫要生气了,若姑娘需要银钱,我可以给你,姑娘无须去结交那些肮脏的虫子。”

    “路引也要,明天。”

    “好,容我出个门。”

    “快去快去。”祝荷催促道。

    “你等我。”他回答。

    约莫一炷香后,祝练就回来了,彼时祝荷已卸好妆,正拿着一份地图研究。

    祝练上前道:“姑娘,我回来了。”

    “嗯,坐吧。”

    “祝姑娘,夜深了。”

    “是很晚了,你事情都办妥当了?”

    “嗯。”祝练去铺床,又道,“祝姑娘,夜深了。”

    “我知道,你先睡,我还不困。”

    “好吧。”祝练解开腰带和缎带,脱掉外裳坐在床上,一面直视祝荷,慢悠悠地笑,一面百无聊赖地把玩垂落的银发。

    他从前睡觉从不脱衣,祝荷说和她睡觉必须要脱外衣,不然不让他上来,祝练只好听话了。

    “祝姑娘,祝姑娘”祝练喋喋不休地叫唤。

    祝荷快被他叫烦了,不耐地收好地图,吹灭蜡烛过去。

    黑暗里荡漾起祝练如愿以偿的笑声。

    “祝姑娘,你快来。”祝练期待道。

    话音落地,祝荷迈步时倏然踩到祝练的鞋履绊住脚,径直栽倒下去,在祝练眼中便是她主动投怀送抱,遂没动手接住她,而是被她扑倒在床。

    瞬息功夫,祝荷将祝练扑倒,双手压住了他铺开的银发,而嘴唇恰巧和祝练的唇瓣碰上。

    两人亲上了。

    冰冷柔软。

    祝荷起了鸡皮疙瘩,脑中止不住臆想自己跟一条蛇亲了,立刻按他的肩膀直起腰杆子,从他身上下来。

    屋里安静极了,只听到祝荷与祝练的呼吸声。

    平日是听不到他的呼吸声的。

    “好了,睡觉。”祝荷盖上被褥侧躺而睡。

    过了一会儿,祝练在出神的状态里走出来,嗓音略带几分罕见的羞涩:“祝姑娘,你先别睡。”

    “我困了,祝练祝公子。”

    祝练瞳孔兴奋地颤动,意犹未尽地舔唇,嘴唇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这回不是虚幻的,而是真真切切的。

    心口跳得飞快,刺挠挠的。

    原来真的很舒服,原来是这种滋味。

    祝练食髓知味,摸了摸冒红的脸腮,偷偷笑笑,俯身凑在她耳边道:“祝姑娘,我还想和你嘴对嘴。”

    嘴对嘴?你说话可真是糙。

    “不亲了,方才只是意外。你不是要睡觉吗?快睡吧。”祝荷数羊睡觉。

    “原来这叫亲啊,你和他当时在亲啊,亲了那么久,得舒服死了吧。”祝练喃喃自语。

    “祝姑娘,我想你亲我。”

    “我睡着了。”

    “祝姑娘。”

    祝荷闭眼。

    “祝姑娘。”

    祝荷:“适才只是意外,祝公子我与你相识不久,关系,我也不知道是何关系,亲吻是情人之间才会做的事。”

    “情人?”他迷惑道。

    “相互爱慕的男女。”

    “那你为何与他亲了?”

    “那时我‘喜欢’他,而他亦喜欢我,我们亲吻合情合理。”祝荷解释道。

    祝练:“他走了,祝姑娘你现在属于我,我当你的情人。”

    “不好,我又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

    祝练:“我喜欢你啊。”

    “你说的喜欢与我口中的喜欢并非同一个意思。”

    “那是什么?”

    “不好说,我口中的‘喜欢’是男女之情,很复杂的一种感情,无法形容。”祝荷含糊其辞。

    祝练:“那你喜欢我好了,这样你就能亲我了。”

    “这种事讲究缘分,不是说一说就可以的,勉强不了。好了,睡觉了。”

    祝练眉眼间堆砌的笑容淡了。

    “这个给你。”忽而祝荷将发箍从腕骨退下来,递过肩膀。

    “这是?”

    “发箍,你睡觉的时候可以用来束发。”

    祝练惊喜道:“祝姑娘,你特意给我买的?”

    “昂。”祝荷瓮声瓮气。

    “祝姑娘,你真好。”

    “睡了,不要叨扰我。”

    “祝姑娘。”

    祝荷默不作声。

    祝练用发箍随意扎了头发,径自侧躺,支起下巴端详她。

    确定祝荷睡着后,他悄悄勾起她的头发亲,又探出指尖点了点祝荷的唇瓣,紧接着低头埋进祝荷肩头,聆听心跳声,痴痴地笑。

    好像病得更严重了,可他不欲去看大夫。

    第102章 第 102 章 朋友

    翌日, 祝练送来路引和银钱,她立马换了家客栈,摆脱富家公子。

    虽说风平浪静, 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祝荷不在同一个地方久待, 尽量找比较偏僻的村镇藏身。

    说来有一点很奇怪, 她上回行踪泄露, 遭官府追捕, 可后来无事发生,并未兴起波澜——若周玠知晓, 他定会不顾一切来抓她。

    没来说明未曾惊动周玠祝荷起初怀疑是长河压下此事,可长河与骆惊鹤不曾来找过她。

    祝荷观察手里以假乱真的路引,或许是祝练插手了。

    既然祝练这么好用, 那就再用用,祝荷让他帮忙去买东西, 转头东西就送过来。

    东西绝对不是他置办的。

    祝荷好奇道:“这些都是谁买的?”

    “不知道。”

    “不知道?”

    祝练思量道:“叫不出名字的虫子。”

    “”算了, 不问了。

    祝荷:“我打算明天就去京城,你确定要跟来?”

    “祝姑娘去哪我就去哪。”祝练弯唇, 紧紧盯着她的嘴唇,期待道,“我很想同祝姑娘一起出去。”

    他今日心情肉眼可见的好,好极了。

    祝荷:“你不是不喜欢出去吗?而且你太显眼了。”

    “喜欢的。”

    “你以前怎么不那样?”

    祝练睨她一下,含蓄道:“我在等祝姑娘邀请我。”

    祝荷:“”她可不想邀请他,不过当下同他在一起也无妨, 能保护自己。

    “祝姑娘。”祝练坐在圈椅上,银发顺至腰间,托腮凝视祝荷, 目光露骨而直接。

    “你别看了。”

    祝练直白表露自己的念想:“祝姑娘,你可以亲我吗?”

    “不可以。”

    “闻一闻总可以吧。”祝练眨眨眼,迫不及待地凑近嗅闻,祝荷后退,义正言辞道,“闻也不行,你好生坐着,我跟你讲个事。”

    祝练吸一口气,平复烦躁。

    “好。”他直好背,眼巴巴看着祝荷。

    祝荷正色道:“你的头发太引人注目了。”

    “你不喜欢,那剪掉好了。”

    “我的意思是你染个头发。”

    “染发?”

    “你介意吗?”

    祝练言简意赅:“砍断更好。”

    “别,其实你的银发真的很好看,断了就可惜了。”单说他的银发,又长又直,极为漂亮。

    “好、看?”

    “嗯,。”祝荷如实道,“是好看,我没见过谁的头发有你这么好看的。”相无雪的头发也挺好的。

    祝练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高兴得不行,甚而脸莫名的烫,他舔了舔唇,眼里暴露出渴意。

    “是好看,我也觉着。”祝荷眉开眼笑。

    准备妥当,祝荷便开始用覆盆子做的染膏给祝练染头发。

    “我开始了。”

    “祝姑娘尽管来。”

    祝练的头发不仅长直,抚摸起来更是顺滑,宛若万里挑一的绸缎,叫人爱不释手。

    伴随时间流逝,只见缕缕银白的发丝变成乌色,散发出淡淡的甜香气,尤为好闻。

    细细感体会祝荷抚摸揉搓的力道,祝练内心止不住的兴奋,感觉祝荷不是在抚摸他的头发,而是在摩挲他的皮肤。

    祝练无声无息喘气,浓密的睫毛扑簌簌地颤动,如羽扇般垂下,半遮半掩住绮丽血红的眼球,眉眼少了几分危险,平添一种娇羞之态。

    “你的头发是天生的吗?”祝荷一边抹一边问。

    祝练闭眼,面颊透红,一副入迷的样子,显然没听到祝荷的话。

    “祝公子?祝公子,祝练。”

    祝练回过神:“什么?对不住,我方才没听见。”

    “我说你头发是天生的吗?”

    “当然了。”

    “发质真好。”祝荷轻声说。

    “你喜欢就再好不过。”

    “祝姑娘。”

    “嗯。”

    “祝姑娘。”

    “哎。”

    连着被唤了好几次后,祝荷举起沾满染膏的双手,开口:“有事?”

    祝练扭头,对着祝荷的手呼出一口凉气,继而愉悦地笑。

    “祝姑娘,我很喜欢你送的发带。”祝练举手,露出手腕上戴的黑色发带。

    祝荷点点头:“还没染完,你坐好。”

    祝练回头,呼吸有少许急促,笑盈盈道:“祝姑娘,我真的很喜欢你。”

    “谢谢你的喜欢。”

    “你喜欢我吗?”

    “我昨天不是告诉你了?”

    “你为何不喜欢我?”祝练认真问,眸色变了一下。

    气氛突然安静。

    祝荷心念一动,立即道:“我也喜欢你,但我是那种不能亲你的喜欢。”

    祝练眼睛发亮,喜出望外惊呼:“你也喜欢我?”

    “嗯嗯,我也喜欢你。”只要不和他对视,祝荷没有压力,说忽悠话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那姑娘可否像对祝莲那样对我?”

    “不行,我对他只是因为任务,而祝公子,是我喜欢的朋友。”

    “朋友?”祝练第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词。

    祝荷:“对呀,朋友,朋友就是相互帮助相互友好的人,会一起交谈,会一起玩耍,会一起开心。我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你救了我,那时候我对你不熟悉,有点惧你,不过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意识到你是个好人,我愿意结交你,希望和你当朋友。”

    朋友,祝练一字一顿嘀咕,脑海中塞满“朋友”两个字。

    “祝公子。”

    “你喜欢我,那是不是说你也真心拿我当朋友?”

    “我们是朋友吧。”祝荷不晓得祝练对她到底存了何种感情,总之在他尚且不懂之际,经可能把关系敲定为朋友,对自己越有利越好。

    听言,祝练目光略显迷茫。

    “我们是朋友对不对?”祝荷笃定道。

    “是,我们是朋友。”祝练侧首,对上祝荷期许闪耀的目光,提起嘴角点头。

    他喜欢朋友这个词.

    正是年初,刚过春节,京城热闹繁华,各方来朝,戒备森严,可越是森严就表示越是安全,谁也猜不到她会悄咪咪回京城。

    祝荷扮成驼背的老奶奶,与自己的“孙子”祝练坐上卖炭车来京城。

    城门口人来人往,墙壁上贴有好几张大图,祝荷一眼望见自己的通缉令。

    官兵对进出城门的人搜查极为严格,轮到祝荷与祝练的时候,祝荷忙拿出路引,官兵检查过路引,眼睛扫过祝荷,最终落在祝练身上。

    祝练在人群中尤为突出,举一柄黑伞,眼部罩着一条黑布,皮肤黝黑,身量高大。

    官兵:“没下雨你打伞作甚?”

    由于声音,祝荷当的是哑巴,无法回答,而祝练像是没听到官兵的问话。

    “问你们话呢。”官兵没耐心道。

    祝荷指自己的嘴巴,摇摇头,与此同时,手悄悄掐祝练,让他回话。

    “我喜欢打伞。”祝练笑道。

    不知为何,官兵不自觉打个寒颤,身体发冷,不断往下坠,感觉要死了。

    好在官兵也不是吃素的,勉强冷静下来,擦擦汗,张口问两人来京城作甚等问题。

    祝练对答如流。

    官兵立刻放两人进城。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平地响起阵阵马蹄声:“三皇子回京,闲杂人等速速让道!”

    见状,城门口的官兵一面喝一面驱散人群,城门口来往的百姓迅速后退,让开道,而祝练仿佛没听到,自顾自携祝荷往里面走。

    在官兵发现前,祝荷拽住他往后退:“祝练,要让道。”

    “为何要让?”

    “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三皇子回京,我们肯定要让,你若不让,那我们就成众矢之的,我不想招惹麻烦。”

    “我不会让你有麻烦。”

    “你不会说要抹了他们脖子吧?”

    “杀光了就没麻烦了,很简单。”祝练不以为意笑道。

    祝荷摸下后颈,思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满地的尸体

    “我只想平平静静的,说好了,进京之后你要听我的。”祝荷扯了扯他的衣袖,“要听朋友的话。”

    祝练无奈道:“好吧。”

    踏踏——

    嘚嘚——雷鸣般震耳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不多时,只见几匹飞疾的骏马穿梭过城门,祝荷悄然撩眼——领头的正是周玠。

    数月不见,周玠面貌愈发深邃,浑身笼罩不好惹的冷意。

    一缕缕劲风掠过面颊,周玠等人策马从祝荷面前而过,马蹄声渐行渐远。

    “吁。”周玠勒紧缰绳,骏马紧急停顿。

    “殿下,怎么了?”旁边的侍卫问。

    周玠一语不发,扭头深深望向身后,眼帘中是攒动的人影,其中最显著的便是一个撑黑伞的男人,背影挺立,身边紧挨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

    周玠皱眉,久久不曾移开视线。

    适才心口微悸,周玠遂勒马回头,然什么也未能找到。

    被注视背影的祝练似有所觉,倏而转眸,隔着黑布与远处的周玠视线相交,嘴角露出招牌的笑容。

    周玠别眼,视线落在他旁边的老人身上,半晌,他重拍额头,满脸疲倦,哑声道:“回。”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多了,见谁都是祝荷。

    数月的功夫,周玠通过各种手段,终于得知祝荷当初是被晋王抓到,以为看到希望,不料晋王告诉他,祝荷早就离开,不知踪迹。

    晋王的话信只能信半点,毕竟他跟晋王之间已结下不可化解的梁子,周玠只确定祝荷不在晋王手里。

    周玠可以感知到与他对视的男人绝非等闲之辈,以祝荷的秉性而言,她是不会冒太大的风险去骗一个十分危险的男人。

    “祝姑娘,有人在看我们。”

    “谁啊?”

    “方才骑马的人。”

    “哦,你管他作甚?”

    “祝姑娘,你好像认识他?”

    祝荷装糊涂:“不认识,你不要乱说。”

    祝练:“我没乱说,你的心跳比平时快。”

    “好了好了,快走了,要赶紧找个歇脚的客栈。”祝荷难得心虚,忙不迭转移话题。

    “祝姑娘,我的问题你没回答。”

    祝荷咬咬牙,牵起他的手:“别耽搁时辰了。”

    刹那间,祝练瞳孔骤缩,被突然的愉悦砸得晕头转向,分不起东南西北,若非面上抹了色,定可窥见他脸颊上飞过的羞红。

    就这样,祝练迷迷糊糊被祝荷拉走。

    第103章 第 103 章 浓郁的气味。

    落脚客栈, 祝荷让祝练传话准备两间客房。

    祝练却对掌柜的说只要一间上房,祝荷小算计没成功,倍感可惜。

    深夜, 祝荷带上祝练去从前藏钱的地方挖出银钱、钱庄凭证以及信物。

    回到客房, 祝荷抱紧一团纸笑得跟花似的, 祝练不解, 询问道:“祝姑娘, 你喜欢钱?”

    祝荷诚实道:“是啊, 我喜欢钱。”

    祝练无法理解她的心情,见她笑靥如花, 他便也情不自禁地笑。

    祝荷开开心心地数好钱,问跑堂的借了针线剪刀开衣藏钱,尔后回想起在周玠手里的钱, 肉疼了一番。

    仔细算算也不亏,带回来的金镯子被她埋了, 假以时日她会亲自挖出来。

    狡兔三窟, 三是指无数。

    “祝姑娘,你在想什么?”

    “想我丢的钱。”祝荷脱口而出, 叹了口气。

    祝练困惑道:“丢钱?愿闻其详。”他喜欢听她说话,也对她的事情充满兴致。

    “过去了,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祝荷岔开话题道,“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我吗?”

    “是啊。”

    祝练不假思索道:“小白。”

    祝荷:“就是那条白蛇?”

    “对,小白很喜欢你,我随小白, 也很喜欢你,祝姑娘。”

    祝荷笑容无懈可击:“承蒙你们喜欢了。”

    祝练红眸直勾勾凝在祝荷身上,祝荷道:“我也一样。”

    祝练满足扬唇。

    “好了, 你先去把脸洗洗吧。”祝荷看着祝练黝黑的脸,没忍不住偷偷笑了。

    翌日,祝荷同祝练商量后就独自去梅花庄。

    梅花庄是花宗安插在京城的暗桩,方便出门在外的花宗弟子联络,知悉宗门讯息等。萧雪葵离开前将联络令牌交给她,告诉祝荷若有事便拿令牌到梅花庄。

    也不知雪葵可知晓她失踪的消息。

    祝荷忖度先联系上萧雪葵,至于长河那边,祝荷恐引起周玠注意,遂不联系。

    岂知梅花庄竟关门了,祝荷找周围商铺老板探听,这才知道梅花庄早在一起十月时便闭了铺子。

    怎么会这样?

    事出古怪,祝荷断定是花宗有事发生既如此,祝荷只能打消想法,杵着拐杖折返,步入巷子后不久,祝荷敏锐地感知到背后有杀气,她顿时一个敏捷转身,用拐杖挡住来人拳头。

    大抵是和祝练相处久了,敏锐力愈发好了,都是被刺激出来的。

    “你是谁,为何要偷袭我?”祝荷下意识质问道。

    来人听到祝荷年轻婉转的声音,面露喜色,忙不迭抱拳谢罪:

    “姑娘息怒,适才试探并无恶意,属实无奈之举,还望姑娘海涵,我家主人正在找一个人,而姑娘您出现得刚刚好,条件亦符合,我欲请姑娘去和我主人见一面。”

    “我为何要跟你走?”祝荷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戒备而凝重,眼珠子转动,扫过两侧,寻找合适的机会离开。

    她估摸是问梅花庄情况的时候招人盯上了,会是谁?周玠那混蛋肯定不知道,晋王更不用说了,难道会是

    祝荷试探问:“你家主人姓什么?”

    “姓骆。”

    祝荷松了一口气,随即道:“他在哪?”

    “主人马上就到,姑娘这边请。”他将祝荷带到一处院落,等了约莫半炷香功夫,人到了。

    “姑娘,主人来了,姑娘请。”

    祝荷随他出了院门,绕了两段路,就见巷子深处停驻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

    踩上杌子,马车里响起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藉此祝荷基本确定车厢里的人是谁。

    “我进来了。”祝荷压低声音道。

    咳嗽声瞬间停止。

    祝荷撩开车帘钻进去,视线即刻对上骆惊鹤阴郁的眼睛。

    “是你吗?嫂子。”骆惊鹤极为缓慢地动唇。

    “是我,虽然样子是老婆婆,但声音你总记得。”祝荷笑着叫唤他,“惊鹤。”

    数月不见,骆惊鹤显然被照顾好自己,面色虚弱至极,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哪怕他端坐着,祝荷亦发觉他身量清减甚多。

    “你瘦了。”祝荷说。

    骆惊鹤置若罔闻,自顾自咬牙,哆嗦唤道:“嫂子。”

    话落,骆惊鹤猛然靠过来,死死攥住祝荷的手腕,压抑的情绪轰然爆发,阴郁俊美的面容上焦躁与怒意:“你去哪了?”

    怒意之下,是一个少年日日夜夜的担惊受怕和拳拳关切。

    祝荷安抚道:“说来话长,你坐好,不要激动,我慢慢同你讲。”

    骆惊鹤呼吸急促,喉咙间震出带着血腥味的咳嗽声。

    见状,祝荷拍拍他的背脊:“冷静冷静,你先松开我。”

    骆惊鹤不听,固执地看着她,身体阵阵发抖,祝荷叹口气,包容了他的冲动,到底是个孩子。

    “你想从哪里听起?”

    “全部。”骆惊鹤一字一顿,每一个字眼俱裹着咬碎牙齿的力道。

    祝荷:“结案之后,我打算和相无雪告别,遂去了相府一趟,谁知碰到周玠,你该与他见过面了。”

    “见过。”

    “他死了,可又活了,摇身一变成了当朝三皇子,惊鹤,你在朝中尽量不要招惹他,他不是个好东西,对了,这些日子他可有为难你。”

    骆惊鹤摇头。

    “算他识相。”祝荷注视骆惊鹤,意味深长道,“你就没其他要问的,譬如他为何会活?”

    以骆惊鹤的聪慧,祝荷有理由怀疑他猜测出嫂子换了个人。

    “我没有兴趣知道他的事,嫂子你继续说。”对于周玠死而复生,骆惊鹤毫无波澜,也不觉奇怪,毕竟他的嫂子也不一样了。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原身的债她尽力偿还掉了。

    “好。”祝荷一点点娓娓道来,被周玠囚.禁,逃出来撞见晋王和丽妃交谈,得知秘密后被晋王抓住,尔后被祝练救下,盖因和祝练之间的交易,她才了无音讯数月。

    骆惊鹤静静聆听,眼神深得可怕。

    祝荷轻松道:“我现在和一个人在一起,你莫担心,我没有性命之忧,现在不就好好站在你面前吗?”

    “嫂子,你实话告诉你,你可委屈?他们可曾伤害过你?”

    祝荷微笑道:“惊鹤,事情已经过去,不必追究了。”

    “嫂子。”骆惊鹤剧烈咳嗽,面色异常苍白。

    “你又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身体好不容易养回来,你又开始糟蹋了。”祝荷叹气,“惊鹤,你如今为官,更要照顾好自己。”

    骆惊鹤眉目间俱是阴郁焦灼,他冷笑,执拗到近乎疯癫:“你告诉我。”

    祝荷略微被吓到,半晌道:“没什么,周玠那厮你晓得的,就是想强迫我嫁给他,而晋王他只是关了我几天,后来我就被人救了。”

    骆惊鹤闭了闭眼,内心陷入深深的自责与后悔,长久的沉默后,他仰头道:

    “嫂子,你不要走了好不好?不要再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不要再做那些事了,你想要荣华富贵,我会拼尽全力满足你,你再给我一些时间,你再等等,等等我。”

    病弱的少年眼底生出一层猩红,仿佛马上就要落下泪,他低吼着,亦在恳求着。

    闻言,祝荷愣住。

    目睹祝荷的反应,骆惊鹤意识到自己吓到祝荷,方寸顿时乱了,千钧一发之际他艰难收敛住情绪,掩饰自己卑劣不堪的心意。

    “嫂子,你是嫌我身子骨弱?是不是嫌我没用?认为我没办法满足你?”骆惊鹤目光冷戾,眼底埋藏浓烈的自卑与自厌。

    祝荷宽慰道:“惊鹤,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从来没嫌过你,你是我小叔,我很骄傲你有现在的成就,我只会为你高兴,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我想说的是你好生专注仕途,莫要分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是个好孩子,我不想耽误你。”

    或许开始祝荷对骆惊鹤充满利用,但后来日复一日相处,她是真心实意花钱给他治病,也真心希望他好。

    稀巴烂的身体猛然修复,不再摇摇欲坠,身躯之内流血的心脏,因为被人吹了吹,血飞速凝结成漂亮的花,艳丽逼人。

    暴雨停歇,伤口愈合,他等来光明。

    骆惊鹤心道,我从未觉着你会耽误我,一直以来全是我在耽误你,有时候我也想你耽误我,嫂子。

    祝荷不知骆惊鹤心中所想,继续道:“我相信你会有所为,相信你会成就一番功业,你是有理想和信念的人,我也差不多,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没有人喜欢危险,还有我确实喜欢富贵,但我喜欢的是靠自己得来的富贵,至于荣华,我没有兴趣,京城这个地方不适合我,今日回来拜年是想同你们报一声平安,还有你让我停手这件事,我已经在考虑了,骗人这勾当确实有风险。”

    说到这,祝荷啧了一声,等闲下来,她是该认真思考往后要走什么样的路。

    骆惊鹤缄默。

    “我大概要去杭州住一段时间,修生养息,你若得空,可以过来,我的话你听清了吗?”

    骆惊鹤垂眸,虚弱,平静,阴郁,漠然。须臾,他张口:“嫂子。”语气听不出情绪。

    “嗯。”祝荷应声,下一刻,骆惊鹤上前抱住了她,力气很大,似是要将祝荷镶嵌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祝荷有些喘不过气:“惊鹤。”

    骆惊鹤理智一下子回归,他飞快松开祝荷,心中懊恼自己,憎恨自己。

    他怎么敢这样碰她?他凭什么?他不配,至少眼下依旧不配。

    再度认清现实,骆惊鹤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动,神色冷恹嘲弄。

    “嫂子,幸好你没事。”少年垂头,声线颤抖极了,宛若挂在悬崖上被风雨吹打的绳索。

    祝荷笑了笑,主动展臂抱住了骆惊鹤:“这些天,让你担心了,记住我的话。”

    简单轻柔的一句话不费吹灰之力攻破骆惊鹤重新建立起来的城墙,情绪再次倾巢而出。骆惊鹤破罐子破摔,不再隐忍冲动和思念,用力拥住祝荷,双眸通红,蕴出的一小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是不配,可这是她主动抱他,她不嫌弃他。

    天大的奖励。

    事后他再惩罚自己。

    两人一直拥抱,祝荷试图松手,然骆惊鹤没松。

    想了想,她觉着是骆惊鹤太久没见她了,难得见他情绪流露,这种被记挂的感觉不错,是以祝荷纵容了他的行为。

    不知搂抱了多久,祝荷着实是身子发热了,“惊鹤,好了。”

    骆惊鹤后知后觉放开,喉结发痒,浑身舒适。

    祝荷眼尖瞥见骆惊鹤手上斑驳的伤疤,她蹙眉:“手怎么全是伤疤?”

    “咬的。”

    “自己咬的?”

    骆惊鹤沉默,好半天后道:“是。”

    “为何要咬?不痛吗?”

    骆惊鹤抿唇,用力抿到唇色泛白,面色沉郁,痛又如何?痛了才好,越痛越好。

    “对自己好点,有疤手会不好看,你有事莫要总埋在心里,试着同身边人吐露。”祝荷建议道。

    骆惊鹤深深觑她一眼,偷摸着缩手,将手藏进袖口中,五指几不可察收拢。

    “你一直在找我?”

    “一直在找。”

    “你是猜到我会来梅花庄,是以提前叫人蹲着?”

    骆惊鹤咳嗽:“是。”

    “切记不能吹风,长河呢?”

    骆惊鹤眼梢微微上挑,淡声道:“她还不知道。”

    祝荷颔首:“阿蛮如何了?”

    “郡主请了武师和夫子教习她。”

    “挺好。”她莞尔,询问道,“梅花庄为何没开了?”

    骆惊鹤摇头:“萧姑娘未曾传信回来。”

    祝荷:“应当是宗门有事发生,希望她处理好宗门的事。”

    “我的通缉令是周玠那个疯子发的?”

    骆惊鹤迟缓点头。

    “果然是他,晦气死了。”祝荷没好气道。

    骆惊鹤问:“嫂子,你现在住哪?”

    “在城东的来福客栈,对了,我得回去了。”

    “嫂子,你跟我回府。”骆惊鹤道。

    祝荷:“不成,眼下我身边有个大麻烦,我得回客栈。”

    “我帮你解决。”

    “你莫要掺和,这大麻烦就是救我那人,祝练,他非要跟着我。”

    “祝练?”莫名的,骆惊鹤心口慌了一瞬。

    “嗯呐,我要回去了,回头我再联系你,方才我进的成衣铺可是你的?”

    “是。”

    “那你吩咐下东家,我要找你的话就去那里。”

    骆惊鹤低垂眼睫:“我送你。”

    “不用了,要避人耳目,小心为上。”祝荷小声道。

    “我们明日再见,届时你带长河过来,我们商量些事。”

    骆惊鹤攥紧五指,沉声:“好。”

    下马车时,祝荷回头柔声道:“爱护好自己的手,记得抹祛疤的膏药。”

    骆惊鹤的心脏浸泡在蜜水里,被黏得出不来,要溺死了。

    且说回祝荷这头。

    祝荷手慢脚乱回客栈,她跟祝练约的是巳时三刻回去,原本时间充裕,结果和骆惊鹤相聚,中间耗了很久,离开时距离巳时三刻仅剩一盏茶的功夫。

    脑海中浮现晨时的情景。

    原本祝练要陪她来 ,她婉拒了,和祝练约定好时间回来,祝练这才勉强答应。

    “你一定要准时回来哦。”祝练笑道,灿烂的笑容后是可怖的危险。

    若祝荷未能及时回来,他会生气,后果自负。

    祝荷扶了扶额头,急急忙忙在巳时三刻到来前一下回到客栈。

    彼时她满头大汗,呼吸粗重。

    一开门,就见祝练满脸愉悦的笑容:“祝姑娘,你回来了。”

    祝荷:“嗯,我回来了。”

    祝练:“很准时啊。”

    祝荷回以一笑,坐下来倒水喝。

    祝练见她额头上的汗,忙从床上起身,过来给祝荷擦汗。

    可一靠近祝荷,他就闻到了不属于祝荷的气味。

    不只是一点点,十分浓郁。

    第104章 第 104 章 拜拜?再会!

    祝练的笑容在一瞬间凝固, 复而他又笑,笑得怪异:“你身上不香了。”

    “?”

    “有味道。”

    “什么味儿?”祝荷低头嗅闻手臂,隐隐约约闻到淡淡的苦药味, 约莫是从骆惊鹤身上沾染的。

    祝荷眼珠子一转:“去了趟药铺, 沾些药味正常。”

    祝练注视她。

    祝荷从怀里拿出药包:“喏, 给你买的染发膏。”

    “敢骗我的人都死了。”

    祝荷咯噔一下, 面色不变:“我有甚好骗你的, 再说我身上分明什么味道也没有, 偏你鼻子灵得比狗还厉害,硬是敲定我身上有味道。”

    祝练低头往祝荷颈窝处凑, 祝荷闪避:“别闻了。”

    “就是有。”祝练笃定说。

    “好了好了,染头发了。”祝荷转移话题,后劲冒出细细的冷汗, 心想难道自己有吸引变态的体质?

    果然是老天爷见不得她好。

    祝练纹丝不动盯着祝荷的唇,盯着她的脖颈, 目光充斥攻击性。

    祝荷无奈道:“就算有, 那很正常。”

    祝练置若罔闻,径自出门叫来小二去烧热水。

    “你先沐浴。”祝练歪笑, 心脏宛如被尖锐的荆刺包裹,“讨厌你身上的味道。”

    祝荷:“”她昨日才洗的澡。

    末了祝荷乖乖洗了,毕竟一尊阎罗站在你面前,你低不低头?

    岂料沐浴时祝练竟登堂入室,祝荷吓了一跳,佯装恼怒把人推了出去。

    啥呀这。

    “祝姑娘, 为何要推我出来?”

    “人家洗澡你也要监督?你知不知耻,你不知我还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的,哪有你这样做朋友的。”祝荷恼声斥责。

    “我只是想亲眼看你洗干净。”祝练一本正经。

    祝荷翻个白眼, 无语至极,说得好像她是个白菜似的。

    “不劳你操心了,你若敢进来,我们就绝交,我再不认你这个朋友了。”

    祝练绞尽脑汁也不理解,茫然道:“为何?”

    祝荷扶额:“你别说话了,不准进!”

    “好,我不说话。”祝荷的话对祝练到底有些威慑作用,他老老实实背过屏风等人出来。

    不久,祝荷甫一而出,祝练立即凑上去,她举手挡住他低下的脑袋。

    祝练没有恼,就着祝荷的掌心闻到清新的气味,顿觉满意。

    掌心感觉到阴湿的气息,祝荷收回手,下一刻祝练突然展开双臂,作势要抱住她,她忙不迭后退:“你干什么?”

    祝练一语不发,只是直勾勾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祝荷反应过来,按捺不住浅笑:“好了,你说话吧。”

    祝练:“我想抱你。”

    “不可以。”祝荷反手就是一句拒绝。

    祝练恍若未闻,他着实太想,加之已经礼貌问过,至于祝荷愿不愿意不在他考虑之内。

    于是祝练不由分说抱她上榻。

    祝荷:“祝练,你作甚?放我下来。”

    祝练顾不上祝荷挣扎,将她圈在怀里,冰冷的身躯紧紧贴住她,头抵在祝荷脖颈处,用力嗅闻,鼻端俱是清新的、不掺杂一丝杂质的气味,其中更是依稀捎上他的气息。

    思及此,祝练脑袋有点晕乎,面颊微烧。

    阴霾躁动的情绪好转,开心了。

    “祝姑娘。”他慢慢用温柔而欢愉的嗓音唤道,宛如情人之间亲密无间的呢喃。

    音色逸出,顷刻钻进祝荷耳膜,惹得她耳朵痒,生出鸡皮疙瘩。

    祝荷倍感无力,四肢被纠缠住,传递过来悚栗感。

    好在祝荷俨然习惯祝练的躯体触感。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拥抱。

    过了一会儿,祝练晃了晃脑袋朝下动,高鼻抵在她胸口间,怔然许久,仰头疑惑道:“祝姑娘,你这里好软。”

    死一般的安静后,祝荷平声道:“女人的胸不都是软的吗?”

    祝练懵懵的,明明没脸没皮偷窥过情事,该是懂的,可现在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稚童,很是矛盾。

    “你没见过?”

    祝练下意识摇头。

    祝荷道:“现在你见到了,这里便是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的地方,你不要乱碰。”

    祝练耳根红了,无声呢喃:“人”,接着他又不甘心道,“我也是人,那为何祝莲能碰,而我不能?”

    “他又不是我朋友。”

    “那我也不想当朋友了。”说着,他不甘示弱,用鼻子顶撞。

    祝荷捂住胸:“那你要当什么?”

    祝练强硬拿开祝荷的手。

    “当能碰这里的人。”祝练认真道,话语露骨却毫无亵渎下流之意,完完全全凭借本能说话。

    话题越聊越偏。

    祝荷:“我只愿意和你做朋友。”

    “为何?”

    “我这个人一旦认定一件事,就绝对不会改变。”

    祝练稍有低落:“嗯,那我要当你唯一的朋友。”

    祝荷转而道:“好了,你也抱够了,我不舒服,快起开。”

    “为何会不舒服?”祝练困惑道,他拥抱祝荷,只觉愉悦。

    祝荷:“冷你不知道吗?”

    “那真是抱歉,祝姑娘,我就是冷,身体没办法暖和。”祝练止不住笑,笑得身子发颤,旋即故意用脸去贴祝荷的脖颈,故意呼出冰冷的气息。

    祝荷打个小冷战。

    “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祝荷:“若是朋友,会尊重我的意愿,考虑我的感受。”

    “倘若我不呢?”祝练笑道。

    祝荷:“你不就不,反正你任性,我拿你没办法,但我会生你的气。”

    祝练来了兴致:“还没见过祝姑娘生气的样子,好好奇,祝姑娘,你生一个看看。”

    此话一出,祝荷默不作声,闭上眼不搭理他了。

    “祝姑娘,祝姑娘。”任由祝练怎么唤,她也不理睬。

    气氛骤然冷了。

    半晌,祝练松了手,依旧得不到祝荷的反应,祝荷甚至翻过身背对他。

    祝练一下子脸色就变了,心生一股子烦躁,长久地凝视祝荷真容,道:“祝姑娘,你的身体好有意思,又暖和又舒服。”

    “生得也好看。”

    祝练继续细细端详,哪怕祝荷背对他,依然感知到强烈的视线。

    “你别看了。”看得她心慌。

    祝练弯眸笑:“祝姑娘,你消气了?”

    “消气?消什么气?我只是困乏,要睡觉了。”

    “我们再聊聊天吧,祝姑娘你能不易容吗?”

    祝荷:“有人通缉我。”

    “有我在,没人敢动你。”祝练轻笑,语气里满是傲慢与蔑视。

    祝荷:“不要惹麻烦。”

    祝练无奈叹气,他不懂祝姑娘的心思,但必须得听,不然她大抵会生气吧。

    自从跟了祝荷,祝练的作息便发生颠倒,变成夜间睡觉,白日活动。

    他不喜欢白日,不过有祝荷在身边,他不那么讨厌了,发现冬日的光不止残酷,意外的暖和。

    “祝姑娘,你喜欢我的头发吗?”

    祝荷:“嗯。”

    祝练高兴了,毫无困倦之意,硬是观察了祝荷半宿。

    冷风呼呼,又是一日晴。

    “祝姑娘,我等你回来。”祝练对出门的祝荷说。

    祝荷挥手离去。

    推开窗户,祝练隐藏在阴影下,目送祝荷背影逐渐消失。

    日光倾泻,静静披在祝荷身上,伴随她迈开步子,细碎的光在她发间闪烁。

    祝练尝试伸出手,雪白皮肤霎时暴露在日光下,眨眼间皮肤激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如被火焰烧灼。

    哪怕缩回手,手背皮肤依旧在疼,浓烈的火燃烧,刺啦刺啦,火红一片,冒出烧焦的味道,煞是难闻。

    祝练满不在乎地笑了,自虐似的再度伸手,使其暴露在日光里,静静看着皮肤变得越来越红,感受着痛楚的蔓延。

    越是痛,他唇角的弧度越是深。

    所有人行走在阳光之下,偏他不能,因为他是怪物。

    祝练挑起一缕渐渐褪色的发丝,银色逐渐显露。

    怪物才会有这种头发。

    “我喜欢。”

    脑中响起祝荷的声音。

    对哦,祝姑娘说她很喜欢他丑陋的银发,她还说他是人,是男人。

    男人和女人究竟有何不同?

    祝练仔细回想墓室的交.配,因着是远观,他只瞧见白皙的皮肤,纤细的四肢

    以及昨日才发现的柔软。

    祝练低头打量自己平摊的胸膛,摸了摸发痒的鼻梁,昨夜顶撞的绵软历历在目。

    忽而,祝莲的身影慢慢模糊,变幻成祝练的样子,因为他们是双胞胎,没有人发现兄弟调换,就连祝荷也无法察觉。

    砰——

    祝练陷进熔浆里,全身被滚烫的熔浆浸泡,皮肤灼痛,他颤抖,痛并兴奋着。

    他在想什么?

    祝练捂住脸,岔开的指缝间暴露出他通红的眉眼,娇羞的神色。

    体内莫名的冲动在翻涌,祝练不知如何平息,无措地环顾四周,余光瞥见床榻,立刻走过去倒下来,把脑袋埋进枕头里,一遍又一遍地唤“祝姑娘”.

    茶楼。

    “小荷妹妹。”长河见到祝荷,憔悴的面容霎时间焕发出生机。

    “真的是你。”长河热泪盈眶。

    祝荷:“姐姐,好久不见,让你担心了。”

    “我都听骆惊鹤说了,都怪我没安排好,让你受苦了。”长河自责道。

    “无妨,不怪姐姐,要怪只怪老天。”

    “妹妹”

    祝荷:“姐姐,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我说过要和你一起去江南。”

    长河气愤道:“当然记得,若是没发生意外,我和你早就在江南逍遥快活了,挨千刀的。”

    “都过去了。”

    “妹妹,我得跟你说声抱歉,为了找你,我不得已和那混蛋周玠合作,若不是我势单力薄,我早就弄死那家伙了,都怪他,害得我们姐妹分离。”说到这,长河面露凶意。

    “对了,骆惊鹤,你确定这里安全?周玠那家伙到现在还不死心,疯狂找妹妹,若被他知道,少不了一顿麻烦。”

    骆惊鹤:“郡主放心。”

    “你办事我还是能放心的。”长河松口气,悄然想你要是不谨慎,一朝被周玠知道,嫂子又要被抢走了。

    长河幸灾乐祸偷笑,然而尚未高兴三息,她兀自懊恼起来——骆惊鹤的嫂子被抢走等同于她的小荷妹妹被抢走,这是一码事。

    乱笑什么?

    长河恨不得拍死自己,她得联合骆惊鹤保护好祝荷。

    思及此,长河深感羞愧,紧紧拉住祝荷的手:“妹妹,真对不住,我没用。”

    “姐姐,你莫要再自责了,与你无关。”

    长河叹气,咬牙切齿道:“妹妹,咱们离京前要不要报复周玠和晋王,就是这两个家伙搞的鬼,气死老娘了,不帮你出这口气,老娘都睡不着。”

    “姐姐莫气坏了身子,他们是皇子,哪里好惹,先算了吧。”祝荷向来睚眦必报,可面对强大的敌人,有时候确实要暂避锋芒。

    仇记着就成。

    长河正是怒极,嚷嚷着要报仇,信念坚定,甚而问骆惊鹤有何提议。

    祝荷恐引火烧身,连连安抚,好半天后长河才冷静下来。

    这时,骆惊鹤道:“圣上龙体有恙,朝堂波云诡谲,危机四伏,周玠与晋王争锋相对,加之周玠对嫂子的执念,确实不可轻易趟浑水,郡主与嫂子去江南是最好的选择。”

    祝荷思索片刻,符合道:“惊鹤说得对,我回京城后也发现最近势头不对劲。”

    “好吧,既然你们都这样说,我就认了。”长河咬了咬牙,转而道,“妹妹,阿蛮也很想你,要不要带她一起走?告诉你一件事,我母亲挺喜欢她,已将阿蛮认作义女,放在身边教导,她聪慧得紧,学什么都快。”

    祝荷:“这孩子确实聪慧,就让阿蛮跟着你母亲,我不见她了,只拜托姐姐捎个话给她,自立自强。”

    “行,不和她见面也好,不然又该缠着你了。”长河带了点酸味,“你对这孩子可真好,也不怪乎她喜欢你。”

    祝荷微笑:“惊鹤,也拜托你照拂阿蛮一二。”

    骆惊鹤颔首,捂嘴咳嗽。

    祝荷蹙了蹙眉:“惊鹤,照顾好自己,保重身体。”

    “我记着,嫂子。”骆惊鹤平缓呼吸。

    听言,长河吐槽道:“妹妹,你不知道,你失踪的这段时间他有多么糟蹋自己身体,简直要把自己作死了——”

    骆惊鹤面无表情打断道:“郡主。”

    长河闭嘴,翻了一个白眼:“妹妹你瞧,他不让我说。”

    祝荷摇了摇头。

    “妹妹,你预备什么时候离开?”长河问。

    祝荷:“我得先摆脱一个人。”.

    祝荷离开茶楼后特意在集市里逛了两圈,又吹了点冷风,突然打个喷嚏,继而回到客栈。

    祝练貌似没有发现什么,也不像从前那样靠过来,只是一个劲地偷看她。

    等她睐过去的时候,他又低头擦拭自己的伞。

    奇怪,他这是怎么了?犯病了?竟有些不习惯。

    “祝姑娘,你的事都办好了吗?”祝练冷不丁道。

    “还需要些时日。”祝荷摸摸鼻子。

    祝练:“嗯,不急。”

    祝荷:“京城马上就到上元节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有灯会,会很热闹。”

    祝练受宠若惊,笑吟吟道:“祝姑娘,你这是在邀请我吗?”

    “嗯呐,你不是说也想和我一起出去玩吗?既然到了京城,总得出去看看。”

    “今天吗?”他难掩激动。

    “后天。”祝荷说.

    转眼到上元节,街道张灯结彩,灯火煌煌,恰逢天降小雪,更为上元节锦上添花。

    祝荷发现自己有点小风寒,忙把自己裹得厚实,旁边的祝练戴帷帽,着黑衣。

    “难怪这几天天气冷。”

    她瞥祝练,忍不住好奇道:“你不会冷吗?”

    “不冷。”祝练一如既往笑道。

    祝荷吸吸鼻子,明知故问。

    两人出发前往灯市,路上人声鼎沸,祝练始终跟在祝荷旁边,途中有人不小心碰到他,他深感不适,因着心情好,并未发作。

    街道两旁的商铺卖着五花八门的东西,更有耍杂技的人在表演,直教人眼花缭乱,大开眼界。

    祝荷走走停停,发现有入眼的花灯立刻跑过去,与此同时,人潮汹涌,两人就这样被冲散了。

    不过没过多久,祝练就找回了祝荷。

    “你为何总是能找到我?”祝荷问。

    祝练回答:“气味。”

    “我不相信。”街上这么多人,就算他鼻子再灵也没办法吧。

    “你太香了。”祝练只说。

    祝荷:“哪怕我距离你十万八千里,你也能闻到?”

    “不能。”祝练如实道。

    “这么说是有距离限制的?”祝荷问。

    祝练:“隔远了我会闻不到。”

    祝荷:“那是多远?”

    “三里之外。”

    “那我们有好几次差了不止三里,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祝练得意地笑:“追踪。”

    祝荷恍然大悟,旋即把手里的兔子灯递给他:“喏,给你买的,我觉得特别适合你。”

    “这是兔子?”

    “嗯,你喜欢吗?”

    “喜欢。”

    “走,我肚子饿了,去醉仙楼吃饭吧,我请客。”

    两人到醉仙楼二楼,祝荷点了许多菜。

    望着窗外小雪与灯火,祝荷道:“此处应有酒。”

    说罢,祝荷斟了两杯酒,“来,干杯。”

    “干杯?”

    “拿着举起来。”祝荷举起酒杯做示范。

    祝练有样学样后,就看到祝荷用她手里的酒杯碰了碰他的酒杯。

    清脆一声响,祝荷喝掉杯里酒液,祝练慢一拍饮尽。

    见状,祝荷眼睛闪烁一下。

    伴随菜肴一道道端上来,祝练笑着笑着就伏在桌子上。

    “祝练,祝练?”祝荷叫唤一阵 ,见他没反应后凑近观察,确定人真的晕过去了,她方才露出真心的笑容。

    此迷药极为珍贵,入酒无色无味,能放倒十头牛,哪怕是武功高强之人,也要睡个两天。

    若非长河弄到迷药需要两天,祝荷也不想和祝练多待。

    “不好意思了,拜拜。”祝荷挥手对上昏迷的祝练告别,复出雅间,小二立刻过来领她从后门离开,与长河汇合后,她们预备连夜离开京城.

    西城门,身穿甲胄的官兵正在巡逻,一辆马车驶来。

    守卫举起长戟挡住去路,厉声质问道:“来者何人?”

    骆惊鹤撩起车帘,身披鹤氅,面色苍白,举起令牌道:“大理寺寺正,查办案件,需出城一趟。”

    “原来是寺正大人,多有得罪,恕我等眼拙,竟未发觉是大人的马车,还望大人海涵,我等这就放行。”

    骆惊鹤风头正盛,京城无人不知。

    去岁状元郎,又被大长公主看上,仕途坦荡,节节高升,才入翰林院不久,学识渊博,能言善辩,深得圣心,后迁大理寺,贵为六品寺正,虽上任不足二月,却明察秋毫,处理寺内陈年旧案百余件,未来定会成为朝堂中流砥柱,谁与其争锋?

    “多谢。”骆惊鹤道。

    “开城门。”

    马车出得城门,夜色浓稠,车盖四只角的灯照亮前方的路。

    车厢内,祝荷与长河女扮男装,扮作普通百姓。

    “终于出京了,江南我来了。”长河期待道。

    祝荷一身轻松,倚靠车窗望着外面的夜色,心想,给自己放个假吧。

    长河靠过去抱住祝荷:“妹妹,终于能和你一起了。”

    “姐姐,出了京城,你就不是郡主了,你真的愿意放弃京城里的富贵荣华吗?”祝荷轻声询问。

    “妹妹,你这说得什么话,富贵荣华当然比不过妹妹了,你也知道我,以前就是个杀猪的,养父母对我很好,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到了京城,日子也就那样,无非是吃得更细了,穿得更贵了,可吃多山珍海味,我还是更惦记民间小吃,但母亲不许我吃,我可憋屈死了,着实是享受不过来。”

    “后来嘛,好不容易和你重逢,结果你又出事了,我寝食难安,母亲约莫是看出我在京城不开心了,我好说歹说后松了口,同意我出来,京城里的一切她会替我遮掩。哎,自从当了郡主,哪哪都是规矩,累死老娘了,不当更好。”

    长河抱怨完,从怀里掏出纸包的肉包子,分给祝荷一个:“冷了点,但不妨碍好吃。”

    祝荷失笑:“姐姐多谢。”

    许久,马车停下,祝荷与长河下车。

    离开前,祝荷叮嘱骆惊鹤:“惊鹤,照顾好自己。”

    骆惊鹤别开眼,颔首。

    “嫂子,再见。”久别重逢,尚未叙旧便要离别,这一分,又不知多少岁月。

    骆惊鹤没有目送二人离去,只是坐在车厢内久久不语,他不受控制咬手,思及祝荷叮嘱,不得不放弃。

    他闭眼,将唇瓣咬得鲜血淋漓,红得不像话。

    这半年多当真漫长,今后只会更加漫长。

    三皇子府。

    “启禀殿下,底下人来报,骆惊鹤适才从西城门出京,办案去了。”

    骆惊鹤时常要外出办案,这并不奇怪。

    周玠闭目:“知道了。”

    “属下告退。”

    “等等。”

    “近日他与长河郡主有何动静?”

    “郡主病了,如今在府中养病。至于骆惊鹤,前几日出府,手下人办事不力跟丢,不知去了哪里,后面他回来去公主府见郡主,次日骆惊鹤出现在茶楼。”

    “你说他消失后去见了长河?”

    “是。”

    周玠睁开眼睛,闻到一丝丝的古怪,从来俱是长河去找骆惊鹤,而骆惊鹤鲜少主动去寻长河。

    “长河何时开始病的?”

    “就昨日,不过前些日子郡主的身体就不大好了。”

    周玠按了按眉心:“骆惊鹤出城前还带了谁?”

    “一个马夫,其他属下不知。”

    “下去吧。”

    “是。”

    俄而,周玠不放心,命令道:“派人跟着。”

    至今找不到祝荷,周玠只能寄希望在长河同骆惊鹤身上,他猜测祝荷会找他们。

    祝荷不会轻易依靠旁人,若不是她将长河当做朋友,她绝对不会接受长河的帮助。

    祝荷对朋友的态度不一样。

    “是。”

    一夜过去,跟踪骆惊鹤的人回来禀告:“殿下,并无异常,骆惊鹤确定是在办案。”

    周玠挥手.

    在骆惊鹤的安排下,祝荷与长河最后是坐水路离开了京城。

    二人乘船一路南下,途经各路风景。每当船停靠在码头的时候,她们便会下船,以男子之身混迹在县城里吃吃喝喝。

    尽管祝荷被通缉,可在她出神入化的化妆技术之下,没有人认出她。

    中间长河晕船,祝荷小病一场,不得不暂时留在城里养病。等痊愈,二人又搭上船南下。

    坐船坐了半月后,两人改陆道策马欣赏沿途秀丽山河。

    正是万物复苏之际,大地回暖,翠绿的嫩芽争先恐后绽放,空气中俱是春日的气息,叫人心旷神怡。

    长河是当了郡主后学的骑马,骑术并不精湛,时常骑着骑着就碰到一些状况,惹得人发笑,经常需要祝荷指点指点。

    祝荷前世曾在俱乐部里学过骑马,后来穿越也没少骑,经验丰富。

    春日融融,二人白日赶路,骑马行走在深山老林里,饿了就找空地歇息,长河负责捞鱼摘菜,而祝荷就负责拾柴做饭,没有睡觉的地方她们就睡在外面,运气好的话能找到个山洞或者破庙,颇有几分餐风露宿的味道。

    路过村子,二人想着去农户讨口饭吃,正好碰见村子里有人杀猪,长河遂去买新鲜猪肉当做登门礼,不成想钱袋子被小偷窃取,好在被长河抓个正行。

    自从离了京,长河就彻底不压抑自己了,当时脾气就来了,撸起袖子骂人,后来在祝荷同其他村民的调和下,长河勉强消了气,小偷被送进衙门。

    在村庄里待了一日,两人继续赶路,谁知路上迎面出现几个身量高大的劫匪,摆明儿要抢她们的钱。

    很明显,这几人绝对不是专业劫匪,约莫是村里人,起了贪婪之心,加之眼光极为毒辣,看穿二人女儿身,最后不仅劫财更要劫色。

    几个劫匪有两把刷子,但祝荷更有两把刷子,当场狠狠整治了他们一番,下手很重,把人揍个鼻亲脸肿,挨个打昏过去。

    长河看呆了,学着祝荷的招式霍霍两下,拍手道:“妹妹好生厉害,我这个做姐姐的与有荣焉。”

    “姐姐,此地不宜久留,尽快离去。”

    “好。”长河觉着不够出气,挨个抽了几巴掌,拔了他们的衣服,又踹了他们几下,最后重重“呸”一声,才转身朝祝荷走过去。

    祝荷把缰绳递给长河,不料长河突然绊到脚,直直往前栽倒。

    “当心。”祝荷及时拦住长河的腰接住了她。

    “姐姐,你没事吧。”祝荷柔声说。

    映入眼帘是祝荷关切温柔的神色,长河仰视她,这一瞬间四周空白黯淡,唯有祝荷色彩斑斓。

    长河捂住嘴巴,眼睛冒出星星,面色绯红,心口扑通扑通地跳。

    “妹妹”她用极为腻歪的语气道。

    祝荷扶起长河:“姐姐不要发呆了,该走了。”

    长河抑制不住激荡的心情:“妹妹,怎么办,我又心动了,我真的是太喜欢你了。”

    说着,长河就想亲一口祝荷。

    祝荷偏头,用掌心挡住长河来势汹汹的吻,轻笑道:“姐姐,恕我不能回应你的心意,你与我之间断然没有好结果。”

    长河失落不已:“那让我下辈子变成男人吧。”

    祝荷笑道:“姐姐,男人我更不放在眼里。”

    长河握拳,耸拉眉眼:“那我还是继续做女人吧。”

    “不能亲,总可以拥抱牵手吧。”长河希冀道。

    祝荷挽住长河的手,随后在长河脸颊边落下一个吻。

    “满意了吗?姐姐。”祝荷粲然一笑。

    长河呆呆望着祝荷,瞳孔一点点焕发出光彩,不由自主摸了摸被亲的脸颊,半晌吞吞吐吐道:“妹妹,今日我若是死了我也瞑目了。”

    “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

    “太高兴了太高兴了。”长河笑得脸如桃花。

    她止不住想,倘若骆惊鹤知晓祝荷亲了她,他该作何感想?肯定气炸了。

    哈哈哈哈哈,骆惊鹤,比起你,还是我更得祝荷的心。

    长河得意洋洋地叉腰。

    一路前行,二人落脚一个村里,借宿在一家农户。

    主人家友善且好客,他们家豢养的大黄狗和壮实的鹅也十分热情,追着祝荷和长河跑。

    祝荷身手矫健,躲过一切,长河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虽然凭借一身煞气吓唬住了狗,却没吓住鹅,硬生生被大鹅用脑袋和嘴巴顶了屁股,然后一个不小心掉进了河里,全身湿透。

    祝荷拉着人上来后,打量如落水狗的长河,一面安慰,一面忍笑。

    “想笑就笑吧。”长河咬牙切齿道。

    “真的可以笑吗?”

    “你笑啊。”

    “我不笑,姐姐,你现在的样子也很好看。”说罢,祝荷憋着劲儿没笑,旋即扭头不住偷笑。

    “我都看到了!”长河面色铁青,大声咆哮道,“气死我了,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臭鹅!我要把你们大卸八块!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恨!”

    祝荷笑得合不拢嘴,可没等她开心多久,一只鸟儿飞过,在祝荷脑袋上拉了一坨鸟屎。

    空气骤然安静,下一刻长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祝荷笑声凝固,面如黑锅。

    主人家忙道歉,给两人备了热水和衣裳沐浴。

    一线月挂在天上,万籁俱寂。

    长河沐浴出来的时候,祝荷正一边擦拭湿发,一边仰望窗外。

    对月当空,祝荷思及白日情形,不由失笑。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也是第一次和朋友出来玩。

    原来这就是和朋友玩的滋味。

    好高兴。

    不比骗到钱的感受差,不对,这两种感觉是不一样的。钱让她感觉到的是安全感,而朋友让她感觉到的是真正意义上的放松与快乐。

    不知不觉,她竟已将长河当做可以信任的朋友。

    没办法,长河对自己真的很好,是那种不求回报的好。只要她开口,长河从不会问为什么,只会竭尽全力帮助她。

    长河好到让祝荷羞愧。

    思及此,祝荷忽而有些许迷惘。

    接下来自己还要作为骗子走下去吗?她又能走多远?人生意外频发,谁也无法保证下一刻会遇到什么险境,路上的风景她见过很多很多了。

    钱也早够了,多得花不完,完成自己的梦想绰绰有余。

    她是自私的,亦恐惧死亡,有时刺激是刺激,可生命同样会受到危险,这几次遭遇下来,有部分是运气。

    第一次遭遇刺杀,好在刺客并未动真格,只是薛韫山的哥哥给她的警告;入京城翡翠楼,亦是用命在冒险;后被晋王抓住困在崖楼,若非祝练,受伤的她只能重新被捉回牢笼,以晋王的个性,谁也不知道他哪天突然改变想法取她性命;受伤时与祝练单独相处,当时不清楚他为人,整日心惊胆战与之打交代,承受他突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靠近,命像挂在钢丝上面,一不小心就没了。

    后来完成任务被祝练纠缠,祝荷始终不明白他为何对她感兴趣,乃至穷追不舍

    一路走来,祝荷不容易。

    世间沉浮,人非平等,命如草芥,她再厉害,亦蝼蚁也。

    穿越重生,是莫大的幸运。

    还要继续老本行吗?

    祝荷沉思,追溯过去。

    她为何喜欢钱?为何要当爱情骗子?

    祝荷一点点剖析自己的内心。

    喜欢钱是因为她穷过饿过冷过,她受够了没钱的日子。

    上辈子她被抛弃后全是靠个人努力改变了命运,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可她恐惧孤独,想有人陪着她,从那人身上汲取自己需要的养分。

    所以,祝荷决定当爱情骗子。

    因为父亲的暴力与伤害,祝荷讨厌男人,甚至仇视男人,想从他们脸上看到痛苦的表情,这会让她高兴,所以她成为了骗子。

    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一开始当爱情骗子,祝荷生疏得很,也是一步步个脚印踩出来的。出师后,她极为过分,让人对她要死要活,后来差点闹出人命,祝荷担心祸及自己,才收敛住了,她给自己定下规矩,做人留一线,适时收手。

    一次偶然,她去看了医生,才知道自己得了病。

    医生说她把自己困在过去,倘若有朝一日她能走出来,说明她想开了,放过了自己。

    祝荷觉得好笑。再后来,祝荷见多了金钱的世界,愈发喜欢追逐金钱,她喜欢上当骗子的感觉,单纯地享受把人耍得团团转的滋味。

    现在呢,比去当骗子,她更喜欢和朋友在一起,无须算计,无须顾虑,由身到心的轻松愉悦。

    祝荷从来没想过当一辈子的骗子,她其实也喜欢安稳的生活。

    所以,也许她该金盆洗手了,换个方式活着。

    毕竟很久以前祝荷就想过等赚够钱,她一定要去全世界走走,满足自己儿时的心愿。

    要做那翱翔的鹰,不为谁停留,只钟情向往广袤无垠的天空,遨游四海,做很多很多想做没做过的事。

    为了自己。

    从前是,现在也是——只为了自己。

    “妹妹,你在想什么?”长河踱步而来。

    祝荷扭头,目光清明,嫣然道:“想了很多事。”

    “什么事啊?感觉你有点不一样了。”

    祝荷说:“和姐姐在一起,我很开心。”

    长河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脸红了红,怪不好意思的,又止不住嘚瑟,笑得牙花儿出来了,嗔怪道:“哎呀,你今天怎么回事,这么会说话。”

    祝荷继续道:“姐姐,有件事我想同你说声抱歉。”

    “抱歉?你为何要这么说?”

    “以前在马头村的时候我并非真心与姐姐交好,只是在利用姐姐,后来在京城与姐姐再遇,起初我的心思也不纯粹。”祝荷敞开心扉道。

    长河满不在意道:“就这事?”

    “嗯,姐姐,对不起。”

    长河道:“那也正常,妹妹,你不必说抱歉,一开始是你先帮了我,是我先纠缠你,所以我不介意,我甚至非常高兴,因为妹妹你认可我了,是不是?不然不会对我说这些。”

    祝荷:“是。”

    “那我们以后就是真正的姐妹了?”

    “是,姐姐,你用真心待我,我亦会用真心待你。”祝荷认真道。

    “妹妹”长河激动坏了,意欲对祝荷动手动脚了,“我要亲,啊不,我要抱你了。”

    话音未落,祝荷提前一步搂住长河。

    “姐姐,谢谢你。”

    “不要跟我说客气话。”

    “姐姐,还有件事,我是个骗子。”

    “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也是骗过姐姐的,不过我更多的是靠诓骗男人赚钱。”祝荷注视长河的神色,也许是交了心,她会在意长河的看法。

    长河道:“那是他们的荣幸,他们该高兴,说实话妹妹,你怎么不来骗骗我的钱,不对,你不用骗,我会主动捧给你的,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

    “反正我要当你最好的朋友。”长河宣誓道。

    “姐姐。”面对长河直白的话语,祝荷难得羞涩,轻轻唤了唤她,“能遇到你真好。”

    长河:“我亦然,小荷妹妹,来,我给你绞头发。”

    “姐姐,我不当骗子了。”

    长河顺溜接话:“好啊,以后我杀猪养你。”

    说着,长河露出八颗牙齿:“我就这门手艺!”

    夜幕浓稠,时不时响起狗吠声。

    长河与祝荷共睡一张木床。

    长河牵着祝荷的手,互相诉说姑娘家之间的悄悄话。

    祝荷:“不知雪葵现在怎么样了?”

    “那你想去找她吗?我记得你说过她是在那什么花宗是吗?”

    “是,在沧州那边。”

    长河提议道:“我与她并不是很熟,但她是你朋友对吗,既如此那就去找她呗,找到就清楚出什么事了。”

    “姐姐说得对。”

    打定主意,二人在村落休息两日,在主人家留下十锭银子,给马匹喂足精饲料后,遂前往沧州。

    路途遥远,照寻常行程也需要一个半月的功夫。

    日日赶路,长河身体蓦然受不住,病倒了,还患上痢疾,估摸是前些日子淋了雨,又在野外吃坏了肚子。

    二人不得不停下来休整,祝荷在县城里租了间小院照顾长河。

    彼时已然是三月初,春暖花开,前些时日下过一阵细雨,空气潮湿冰凉。

    祝荷从药铺里抓药回来,风阴飕飕地刮在脸上,她摸了摸脸,仰头,然后——

    迎面撞上堂屋走廊上撑伞的祝练。

    他另一只手提着一盏熄灭的兔子灯。

    四目相对,祝练面色瞧不出端倪,只兀自弯唇,翘起一个古怪的弧度。

    第105章 第 105 章 这里病了

    祝荷整个人愣住原地, 手脚冰凉,手里提的药包掉在地上。

    气氛死寂而窒息。

    春光明媚,祝练撑伞一步步走来, 他束了一个低马尾, 姿容艳丽, 宛若雪上淬毒的曼陀罗花, 笑嘻嘻叫道:“祝姑娘。”

    祝荷一语不发。

    “祝姑娘, 你送我的兔子灯我一直带在身边, 保存得完好无损。”祝练摇晃兔子灯。

    祝荷张了张口,在见到祝练的时候, 她切切实实慌张了。

    祝练瞥眼地上的药包,“药包掉地上了。”语毕,他弯腰用尾指勾起药包递给祝荷, 动作如行云流水。

    祝荷莫名紧张,迟缓地接住, 下一刻, 祝练手中的兔子灯坠落委地,他提脚踩烂兔子灯, 飞快捉住祝荷的手腕。

    他攥得紧,以至于祝荷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死死绞住。

    祝荷平息情绪,心里骂了祝练一通,面上小幅度冲他干巴巴招招手,莞尔道:“祝公子,许久不见。”

    祝练神色危险, 目光淬出不解的怒意,阴沉沉地笑道:“祝姑娘,是好久不见呐, 这一个多月你过得好吗?反正我是过得不大如意的。”

    铺天盖地的压迫感朝祝荷袭来。

    祝荷嗅到危险的气息,抿抿唇,立刻示弱道:“对不住,祝练。”

    没想到他这么会就追过来了,还堂而皇之出现在白昼时分。

    若是夺下他的伞不,想的什么歪心思,此举无疑虎口夺食,百害无一利。

    祝练古怪一笑,扼住祝荷的腕骨一点点收紧,下一刻,面容上的笑意骤然全无,用最温柔轻快的语调说出令人惊悚畏惧的话:“祝姑娘,你知道的,骗过我的人都死绝了,他们全被我拧下脑袋送去见阎王了。”

    说着,祝练幽深猩红的眼睛寸寸扫过祝荷脆弱白皙的脖颈。

    骨头感觉要被祝练捏碎了,祝荷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道:“你是要拧断我的手吗?”

    祝练见祝荷痛得煞白的模样,下意识松了些许力道,不过没放开手。

    祝荷缓过气来,镇定道:“祝练,我何时骗过你?”

    此言一出,祝练怔然一瞬。

    “我没有欺骗过你,顶多我就是用药迷晕了你,你自己仔细想想我可有骗过你?”

    祝练陷入思量,半晌道:“是,祝姑娘不曾骗过我,可你为什么要抛下我?”

    他凑近逼视祝荷,将人困在他的一方天地,祝荷被迫仰视祝练的眼睛,血红一片,好像翻涌的血海,无边无际,恐怖至极,顷刻之间吞噬所有。

    “我真的很不高兴。”他说,不高兴了他就想杀人,用杀人后获得的愉悦来平息内心的不快。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祝荷屏住呼吸,冷静而理智道:“是,你做得不够好。”

    闻声,祝练整个人的气质骤然变化,冰冷可怖,嗜血的欲望几乎要达到巅峰,他忍耐地咬住牙,眯了眯眸子:“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你说。”

    正在一触即发之时,清风徐过,祝练身上飘过来血腥味,祝荷一下子捕捉到,不由蹙蹙眉头,怀疑祝练来之前杀了人。

    等等,杀人,莫非

    祝荷霎时惊慌失措,大声道:“你对姐姐动手了?”

    “你这个王八蛋!”恨恨骂完,祝荷竭尽全力甩开祝练的手,想要冲进屋里确认长河的安全。

    然而就是甩不开他,祝荷急眼了,提腿就是一个重重的膝踢过去,祝练一个漂亮的旋转绕到她身后,不费吹灰之力躲过祝荷的攻击。

    他有点意外,不过此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注视祝荷愤然的神色,祝练同样愠怒,愠怒之下胸口发闷,极为不舒服。

    “你放开我,祝练。”祝荷瞠目冷声道。

    祝练嗤笑道:“我还不屑杀一个弱者。”

    听言,祝荷瞬间冷静,紧接着卧房内的长河被外面动静吵醒,迷迷糊糊醒过来,弱声弱气喊道:“妹妹,你回来了。”

    祝荷彻底松了口气,忙不迭回应,嗓音轻缓:“是我回来了,姐姐。”

    “你快进来。”

    “我先给你煎药,姐姐你继续休息。”

    “啊,又要吃药,能不能不吃了,我快吐了。”

    “不吃怎么治病?”祝荷柔声安慰。

    长河呕了一声,焉了吧唧回了一句“知道了”。

    祝练静静听着,睨过祝荷手里的药包,咧了咧嘴,笑得阴气森森:“祝姑娘,她是谁?这些日子想必你都是和她在一起吧。”

    说到这,祝练情绪如烈火般汹涌,不住灼烧他的心脏,又疼又酸,祝练对这种情绪并不陌生,也对此毫无办法,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祝荷恰好注意到祝练的杀意,立刻小声道:“她是我的朋友,你不要伤害她。”

    祝练笑了:“祝姑娘,我不是你唯一的朋友吗?你是为了她才抛弃我的?”

    “不是,我只是觉着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是我唯一的男性朋友。”

    “男性朋友?”祝练嘀咕。

    随后他仰头。

    “不是一路人又如何?你就这么想摆脱我?你不是说过我是你的朋友吗?比起屋里的女人,我更有能力保护你,可你却抛弃我,你、骗、我。”祝练扭了扭脖子,骨头摩挲的清脆声响起,美艳的脸庞布满阴森恐怖。

    “我没有骗你,我当然拿你当朋友了,屋里的那位是我的朋友,更是我亲人,是我的姐姐,我不是因为她的缘故走的。总之,我没有抛弃你,我有我的难言之隐,请你理解,祝练,我告诉你,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不得不下迷药迷晕你,那时候我就想你善解人意,一定会体谅我,虽然我们分开了,但又不是一辈子不见了,你看,现在不就见面了?”祝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得言之凿凿。

    然而祝练也不是好糊弄的,他说:“难言之隐是什么?”

    “不可说。”祝荷委婉拒绝,“你不要逼我,真的不能说,祝练,求你理解我。”

    祝练松开祝荷的手,缠绕白布的手指拂过眉眼,接着微微弯腰,黑伞往下倾,罩过祝荷的后颈。

    祝荷听到祝练在笑,心念一动,祝荷主动包裹住祝练执伞的半边手,压低嗓音,用带着撒娇似的亲昵语气道:“祝练,可以原谅我这一次吗?”

    没有人可以抗住祝荷刻意的央求。

    祝练眼睫动了动,扫过自己被扣住的手。

    俄而,祝练俯身与祝荷对视,弯着眼眸笑道:“祝姑娘,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倘若你再乱跑,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对你做出一些可怕的事。”

    “嗯,不会了。”祝荷暗地吁口气,终于放过她了。

    “那跟我走吧。”

    “祝练,我不能跟你走,姐姐病了我要照顾她。”

    “那又如何?”祝练不在乎长河的死活。

    祝荷好声好气道:“姐姐有恩与我,又是因为我才会病的,我断不可以抛下她。”

    祝练不以为意。

    祝荷:“若是你病了,我也会好生照料你,因为你是我无可取代的朋友。”

    祝练似乎被这句话取悦了,没有再说什么。

    熬好药,祝荷端着药汤进去叫长河起来,祝练紧随其后。

    “姐姐,吃药了。”

    长河慢悠悠睁开眼,撑起身体坐起来,被祝荷喂了几口药之后,无端觉着屋子里冷,以为是窗户被关好,虚弱地撩起眼皮,然后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祝练。

    霎时间,长河睁大眼睛,惊愕不已道:“妹妹,这是谁?!他怎么是白——”

    祝练抬眼与长河对视,长河见人白发红瞳,惊为天人,下意识捂住嘴巴,声音由此戛然而止。

    祝荷道:“姐姐,他便是我与你常说的救命恩人祝公子。”

    说罢,祝荷眨眨眼,冲着长河使眼色,长河立刻懂了,原来他就是被妹妹下迷药的人。

    他竟然追上来了。

    闻名不如一见,此人果真不同凡响,长河着实是长见识了,天底下竟真有这样的人。

    长河震惊之后,急急忙忙露出和善的笑容:“原来是祝公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公子果真是是超凡脱俗,多谢公子施以援手救妹妹脱险,我这厮感激不尽。”

    吐出这一大段话耗费了长河大部分精力,她喘息着,变回原来虚弱无比的样子,身子更是冷得哆嗦。

    冷,不是冷,是一种恶寒感。

    长河瞟眼祝练,他缄默地打量她,视线直白,不知为何长河隐隐在他身上察觉一股敌意,长河收回眼神,汗毛竖立,生硬道:“身体不便,不能下床亲迎,让公子见笑了。”

    祝练一语不发。

    祝荷继续舀药汁喂长河:“姐姐,吃药。”

    “好。”长河张口。

    喂药的时候,两人用眼神沟通。

    长河:妹妹,这人追过来会不会有事?

    祝荷宽慰:姐姐,你安心养病。

    长河担忧脸。

    祝荷偷偷拍了拍她的手背。

    祝练的出现打破了素来的平静。长河养病都养不踏实了,暗地和祝荷商量要不要连夜跑路。

    祝荷何尝不想跑路,可若仓促跑路只会被祝练抓回去,目前想逃离祝练,比登天还难,想到这里,祝荷头疼不已。

    入夜后,祝荷心事重重睡不着,起来去庭院散步,不成想东屋窗外看到了祝练。

    原来他在这,等等,这里不是姐姐卧房的窗外吗?

    祝荷心口一提:“祝练,你在姐姐窗边作甚?”

    祝练全身隐在阴影中,如同盘踞黑暗的毒蛇,听到祝荷的话扭头,瞳眸晦涩不明,凝结淡淡的红光,银色的头发被夜风吹起,荡出曲线,一段段发亮。

    大晚上的,他却站在姐姐窗户外边举止古怪,祝荷眼中闪过惊疑,对他不放心,赶紧走过去拽住祝练的手。

    隔着白布,她感受到他身体的阴冷。

    将人领进屋,祝练的目光死死盯在她身上,似乎有话要说,可他又一言不发。

    祝荷让他脱衣睡觉。

    祝练照做,两人扎进帐里同榻而眠,祝练抱住她。

    这三日来,祝练也是这样和祝荷睡的。

    “她的病何时好?”祝练问。

    祝荷:“估摸还要几日。”

    翌日,祝荷照例给长河喂药,长河的病好得差不多了,能下床活动,精神气也上来了。

    祝练在旁边直勾勾盯着,未几,忍不住道:“姑娘可是手断了?每回都要祝姑娘给你喂药,需不需要我帮姑娘接接骨?”

    长河一听,心里腹诽道,你管我!妹妹就是心疼我,要亲自给我喂药,羡慕不死你!

    面上长河却怂得不敢说话,天不怕地不怕的长河遇到了克星,被祝练死死压住,心中惴惴,没办法,祝练给的压迫感和威慑力太强烈了,比皇帝老子带给她的压迫感还要厉害。

    她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人,而是索命的恶鬼,恐怖的毒蛇。

    祝荷:“祝练,姐姐病了。”

    长河心跳加速,道:“没事没事,我现在力气上来了,确实可以自己吃药了。”

    说罢长河就抢过祝荷手里的药碗,端出苦大仇深的表情一口闷了药。

    干了没多久,长河一张苦瓜脸,作干呕状,祝荷照例倒了蜜水给长河压苦味。

    长河急急喝光,摸了下嘴巴,感激道:“多谢妹妹。”

    “姐姐,我陪你在院里走走。”祝荷说。

    长河刚要说好,转而就收到祝练阴森威胁的目光。

    “我自己可以,你去忙你的。”长河飞快道。

    祝荷顿了顿,点头。

    庭院里长河晒着太阳散步,而祝荷与祝练则在紧闭的房里谈话。

    “祝练,你方才吓到姐姐了。”

    祝练不以为然:“有么?”

    祝荷正色道:“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们好好相处,哪怕无法正常相处,我也希望你们之间和和睦睦,昨日你是不是对姐姐有了不好的想法?你不要伤害姐姐,姐姐于我有恩。”

    祝练不吭声,保持一贯的微笑。

    “我怕我误会你,所以你说,昨晚你为何鬼鬼祟祟站在姐姐窗户外面?”

    祝练从不屑说谎,实话实说:“我不想她出现在我面前。”

    “为何?”

    祝练略微拧眉,阴恻恻笑说:“不喜欢你们亲近。”

    祝荷好笑:“她是个姑娘,你就算再吃醋,也没必要吃到她的头上,如果你想要我开心的话,就不要做我不喜欢的事,比如你对姐姐下手。”

    祝练听到新奇的词,吃醋?难怪他这三日心情不佳,对一个姑娘家起了杀心,原来这就是吃醋。

    按理说,他是没必要和长河计较,去在意祝荷对长河的关心,毕竟她是病人,祝荷合情合理都该照顾她。

    然而,祝练就是想不通,心里的毒火越烧越旺。

    怎么就不见祝荷对他那么好了?

    这三天里,祝荷绝大多数的视线俱在长河身上,这让他非常不愉,非常烦躁。

    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嗜血疯狂的念头一次又一次激烈地冲撞融合。

    祝练绝对不是顾忌后果的人,可心里有道声音在告诫他要克制。

    克制克制克制克制,克制之后是长河还算识趣。

    祝练顺顺利利抑制住了,不与长河计较。

    只不过祝练对祝荷却是放不过的,他心下委屈又不平衡,见祝荷始终在维护长河,沉默片刻,噙着愤怒的笑叼住她的耳朵。

    嘴巴不让咬,那他就咬耳朵泄愤。

    祝荷吃痛嘶了一声,耳朵差点被咬出了血,软肉上留下深深的牙印。

    “祝练,你松口。”祝荷微恼道。

    祝练咬了好一阵子才吐出湿热柔软的耳珠,意犹未尽舔舔唇,对祝荷道:“我也病了。”

    祝荷揉揉耳朵,没好气上下打量他,道:“哪里?我没看出来,你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祝练捉住祝荷的手覆在心口,认真道:“这里病了。”

    第106章 第 106 章 魔头

    虽与祝练交谈过, 祝荷仍旧心中惴惴,谁能保证他真的会听进去她的话,人心难测, 何况他不正常, 虽然至今他都很听她的话。

    脑子不笨, 挺会卖乖。

    再过几日, 长河的病就痊愈了。

    但这短短几天内祝练时常会在暗处毫无顾虑窥伺长河, 就像蓄势待发的毒蛇欲对不自量力的敌人发起最狠辣残忍的进攻。

    已是临门一脚, 只差最后一步。

    长河扛不住祝练带来的恐惧,昼夜难眠, 祝荷察觉后再三询问方才得知真相,恼怒不已,责令让祝练停止怪异的举动。

    不是让他注意了吗, 怎么还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祝练不知收敛,更不知错在哪里, 说道:“我只是看着她。”

    你真的只是看着长河吗?在他的注视下, 长河吃吃不好,睡睡不好, 脸色苍白,就连快好的病情也要复发了。

    他带来的压力与悚意萦绕在院里,长久不散。

    “我的话你不记得了?”祝荷道。

    祝练:“都记得。”

    “那你为何还要吓姐姐,三番五次出现在姐姐面前?”

    “不可以吗?”祝荷想了想,辩驳道,“我没有吓人。”

    祝练油盐不进, 祝荷再度与之促膝长谈,然而次日他照旧不改。

    如祝练所言,他只是盯着长河并未轻举妄动, 可他哪怕不动,单单站在长河面前也能吓死她。

    长河对祝练有种天然的恐惧,对此祝荷深有体会,忘不了第一次见祝练时他带给她的惊悚感。

    无奈之下,祝荷选择让长河先行一步去沧州,长河起初不答应,不想丢下祝荷让她孤身面对祝练,要拉人一起跑路,所幸祝荷尚且理智,几番劝导长河后她妥协了,于两日后乘马车离开。

    关于长河离开的理由,祝荷随便编了个借口,祝练没追问,他巴不得碍眼的长河走人。

    长河这一走最开心的便是他。

    那人还算识趣,对得起他的仁慈。

    他答应了祝荷不对长河动手,那便要遵守承诺,其他的,便不关他的事了。

    不过在目击祝荷依依不舍的神情,他略有烦躁,问:“你不想她走?”

    笑吟吟的语调下是无法言语的危险,回答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深渊。

    祝荷面色骤然一转,微笑道:“不舍肯定有,当初我不得已下药离开你,我也很是不舍,没有谁喜欢与朋友离别。那时的我是一个人,可现在我有你陪在我身边,就没那么不舍得了。”

    “祝练,多谢你来找我,多谢你陪我。”祝荷满口甜言蜜语,满脸的笑容。

    祝练似乎有点儿诧异,只是说:“谢我?”

    祝荷点头,随后牵起祝练的手。

    二人隔着层层叠叠的缎带相碰,感受到细腻柔软,祝练扬起唇角,在祝荷看过来的时候他偏头,唇角翘起的时候弧度愈发深,脸上浮现享受般的赧色。

    祝荷瞄见祝练一脸藏不住的爽,心想像小孩,有时候挺好哄。

    幸福持续了三息,回过神,祝练开口。

    “祝姑娘,跟我走。”这一回,祝练用的是近乎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祝荷:“你要带我去哪?”

    “我的巢穴。”

    “巢穴?”

    “嗯,你会喜欢的。”祝练期待道。

    我才不会喜欢,不是洞穴就是地下墓室。

    自从被祝练找回,祝荷就经常感知到背后强烈的窥伺视线,除了祝练没有旁的人。

    祝荷如芒在背,但也没办法,她知道这回要跑不容易了,希望来点运气。

    眼下只能顺着他,让他高兴,总有放松警惕的时候。

    于是,祝荷道:“那我倒是要看看哪里值得我喜欢。”

    祝练喜笑颜开,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

    三日后,祝荷与祝练往西边去,目的地是祝练口中的巢穴。

    赶路途中,祝练与祝荷形影不离,祝荷没有一丝逃跑的机会,这让她颇为头疼,难道真的要跟祝练回那劳什子巢穴?

    缺月高照,祝练背着祝荷穿梭在丛林中,夜风颇为刺骨,刮得祝荷脸蛋子疼,加之同一个身体阴冷的祝练靠在一起,绕是穿了厚衣裳也不舒服。

    望着前方漫无边际的黑暗,祝荷道:“你不会又迷路了吧?”

    祝练步伐一顿,半晌后开口:“祝姑娘,相信我。”

    祝荷眼角抽搐,相信你的结果就是连着几天在一片山林里乱窜徘徊?连回去的路都不知道,还说要带她去?

    真是太搞笑了。

    祝练竟然是个路痴。

    这样对祝荷而言有很大裨益,至少拖延了时间,自从祝荷知道祝练的巢穴在大齐边疆,她更加坚定了要跑的念头。

    不过他一个路痴到底是怎么找到她的?疑团重重。

    “能不能不要睡外面了,找个客栈,哪怕是农家也成。”祝荷抱怨道,跟着祝练,日日宿在野外,日子一日不如一日。

    “马上就到了。”祝练说。

    “马上是多久?祝练,你让我信你,结果你就带着我在这荒郊野外瞎晃悠?”祝荷奚落道。

    祝练纠正道:“祝姑娘,我们在赶路。”

    “赶到哪里了?”

    祝练望向四周,真诚道:“山里。”

    祝荷:“再听你的,我们何年何月能到?接下来的路你要听我的。”

    祝练沉默了,笑容不知何时起便消失了。

    “一直迷路,没人告诉你你是个路痴吗?”

    “路痴?”

    “就是不认路的白痴。”

    祝练继续沉默,眉头不悦地皱起,别眼与祝荷对视,初听此言,颇为刺耳,祝练不喜欢听。

    祝荷一脸坦荡:“你有异议?”

    祝练收回眼神,从未有人在祝练面前说他的不足之处,这是他第一次被人说路痴。

    尽管祝练试图反驳,然而这就是事实。

    祝练哑然,觉得不好意思,又有种罕见的喜悦,难得讪讪道:“没有,都听祝姑娘的。”

    “往这边走。”祝荷指着东边道。

    祝练颔首。

    这时,阴云渐渐聚拢,逐渐遮蔽月光,一声闷雷骤响。

    祝荷拍他的肩膀,道:“要下雨了,先找个地方躲雨。”

    祝练点头,前方有颗树倒下挡住去路,祝练越过障碍继续往前,不料下一刻脚下的杂草地里突然飞出来一张铁网朝两人罩来。

    轰隆——

    祝荷吓了一跳,眼眸里倒映出缠满铁刺的网。

    眼看铁网就要将他们困住,祝练笑了一声,对祝荷道:“抓紧。”

    祝荷飞快反应过来,死死勾住祝练的脖颈,感受到祝荷毫不犹豫的、主动的力道,祝练心跳加速,催动内力踩上飞来的铁网,借力一个翻身完美避开铁网。

    然危机尚未结束。

    铁网罩空挂在树上后,紧接着无数的箭和暗器携着杀意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

    在黑夜的遮掩下,看不清射来的暗器与长箭,它们宛如像倾盆的暴雨,无法逃避,一步步逼近,直至取人性命。

    祝荷心跳如擂鼓,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为何会遇到刺杀?

    是谁?

    一瞬间祝荷脑袋思绪错乱,下意识要跳下祝练的背抵挡。

    “祝姑娘,莫怕,抓紧就是了。”

    祝练的话一说出来,祝荷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没真正见识过祝练的身手,但是亲眼见识过他的轻功,能从悬崖上跃下而毫发无伤,前提是还带着她。

    可想而知祝练武功绝对不弱,祝荷相信这点情况祝练肯定是可以摆平的。

    若是摆不平,那她何须因为他的纠缠而苦恼?

    祝荷更用力搂住祝练的脖子,径自整理混乱思绪,眼睛微微冒出光来。

    此时此刻,面对猝不及防的偷袭,祝练从容不迫,一边闪躲,一边赤手抓住箭或暗器,将其折断丢弃。

    若是只是祝练一个人他会更游刃有余,此时他带上祝荷,又赤手空拳,或多或少不方便,需要时刻顾及祝荷安危。

    更何况偷袭的人绝非傻子,知道祝练顾虑背上女人的性命后,后续的箭专门对准祝荷的命脉。

    祝练嗤笑打量手里的暗器,诧异道:“原来有毒,呵呵。”

    “毒?”祝荷吱声。

    “祝姑娘不要怕,我不会让这些东西伤你分毫。”祝练安抚道。

    祝荷扯唇,假意关心道:“你没事吧?”

    祝练:“没事儿。”说罢,将收集的暗器后回掷过去。

    顷刻之后,黑暗中响起痛苦的惨叫声。

    祝练拍拍手,闷闷的心口缓和,愉悦地弯起眼睛,嘲笑道:“一群虫子。”

    “以为偷袭就能伤到我?太愚蠢了。”祝练歪了歪头,眼神目空一切,唇角的笑意讥诮而轻蔑。

    祝荷见祝练满不在乎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把毒放在眼里,一时间祝荷喜忧参半,默默解下后背的黑伞:“祝练,伞。”

    闻言,祝练眼睛一亮,祝荷竟知道他需要武器,他与祝荷当真是心有灵犀。

    祝练笑得更开心了,正要抽出伞中的软剑时,两颗霹雳弹猛然丢过来。

    祝练敏锐察知危险,立刻在霹雳弹爆炸前后退,并跳上树用身体严严实实挡住祝荷。

    “轰——”浓烟四起,周围一片狼藉。

    祝练称赞道:“倒是下了血本。”

    祝荷也惊呆了,久久不能回神,耳朵被炸得嗡鸣。

    这不是霹雳弹吗?祝荷最是熟悉此物威力。

    目及下面的惨不忍睹,祝荷心想若是祝练慢点,保不准他们两就命丧黄泉了,运气好点也要被炸飞了。

    祝荷抚摸狂跳的心口。

    霹雳弹,这说明暗中刺杀的人很大可能是江湖中人,念及此,祝荷把目光投到祝练身上。

    “你还好吗?祝练。”祝荷关心道,适才他可是死死护住了她,使得她没受到一点儿伤害。

    脑海中浮现祝练说过的话——会保护她。

    起初祝荷压根不信,可现在有一点点信了,他倒是个守信用的人。

    祝练用身体挡住了爆炸后的冲击,彼时身体传来阵阵痛觉,他却跟没事人似的,邀功道:“祝姑娘,我把你保护得好不好?”

    祝荷:“”感觉是冲你来的,我只是被波及,若没有你,我也不用遭遇这些混账事。

    祝练背着祝荷回到地面,一脸淡定地环顾暗流涌动、危机四伏的周围。

    情况没有人让他失望。

    四周突然出现数不清的黑衣人,他们将祝练和祝荷围住,作围杀之势。

    “杀魔头!”

    伴随一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黑衣人执刀冲来。

    祝荷注意到魔头两个字,魔头肯定是在说祝练,他们果真冲着祝练来的。

    与此同时,祝练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慢悠悠转动剑柄,低眸鼓励道:“就是这样,虫子们,想干掉我,就正面攻击,玩那些下三滥手段太无趣了。”

    话落,祝练将祝荷从后背拽下至胸膛,单手抱住人后,侧面的视线盲区突然出现一抹冰冷寒光。

    祝荷焦急提醒道:“右边!左边也有!”不对,周围全是刀剑!逃无可逃,危矣!

    虽然黑衣人冲祝练而来,可眼下她和祝练是捆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那这些人肯定将她和祝练当成一伙,会毫不犹豫杀了她。

    尽管祝荷意图趁乱跑,但她没信心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逃出黑衣人的包围圈,最妥当的方式是先抱住祝练大腿,反正是他招惹来的麻烦。

    祝练不慌不忙抱紧祝荷,随后迅速冲出软剑,防守的同时,找准机会对侧面一个将死之人说了一句“你要死了哦”——侧边的黑衣人被一剑封喉。

    噗——

    滚烫的鲜血从黑衣人的喉管喷涌而出,为寂静黑暗的深夜增添了一抹浓重美丽的色彩。

    轰隆隆,闷雷声乍现。

    一个黑衣人倒下后,又有其余的黑衣人不断杀上来。

    祝荷搂紧祝练的脖颈,凑在他耳边低声冷静道:“我们快点逃出去。”

    温热的气息撒在祝练耳边,惹得耳朵泛痒,祝练呼吸有点快,扭头笑道:“祝姑娘——”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扭头的时候祝荷的嘴唇不小心擦过他的唇瓣。

    祝练眨眨眼,如红宝石般的眼瞳不住闪烁,他忍不住舔唇,咧嘴笑道:“逃什么?他们自己送上门来,我当然要接受他们的‘好意’,把他们”祝荷笑得肩膀颤抖,显然很是兴奋期待,“全部送回地下。”

    昏暗的光线下,祝荷看到祝练兴奋而疯狂的眸子。

    “杀了魔头!”

    祝荷大笑,一面接招,一面道:“原来是你们这几个天山派玄玉宗的虫子,不是正派人士吗?怎么也开始搞偷袭下毒那一套了?”

    “只要能杀你这个为祸人间的魔头,无论哪种手段都行!拿命来!魔头!”

    “哈哈哈哈哈,一路追上来,不遗余力地围剿我,你们当真是执着啊,不过我十分敬佩你们的勇气哦。”祝练看着一群自寻死路的虫子,灵动地眨了下眼睛,大笑出声。

    伴随祝练愈发兴奋的笑声,一下下的刀剑碰撞声、剑狠狠刺破皮肉的声音、黑衣人的惨叫声、鲜血喷涌声也随之而起,无数声音交织,听起来美妙至极。

    他们人数占据极大的优势,可在搏杀中他们毫无优势,哪怕他们人多,哪怕招势层出不穷,千变万化,让祝荷感到压力,祝练却全方位碾压他们,招势干净利落,却狠辣无比,一剑一个准,杀人如切瓜。

    没等祝荷琢磨几下他们的招势,黑衣人就一个接一个倒下,脖颈间喷出温热的血,祝练的脸和衣裳不可避免飞溅了温血。

    原本雪白的剑身亦是沾染了鲜血,鲜血流动,从剑尖滴落委地,开出一朵朵美艳猩红的花朵。

    又是一个黑衣人倒下,他脖颈喷出的大量鲜血飞溅到祝练侧颊,就连祝荷也不幸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红色的鲜血几乎占有了祝练半张脸,衬得他的眉眼愈发浓艳,宛如妖娆美丽的曼陀罗花在眉眼间怒放,极俱危险与疯癫的艳色。

    哒哒。

    凝固成漂亮的珠子从祝练优越的下巴垂落。

    祝练持续不停地笑,笑声一下赛过一下。

    听着祝练愉悦至极的声音,祝荷小心翼翼仰头打量祝练的神情,满脸的亢奋疯狂,一双眼睛红得滴血,写满杀戮,他的身体亦在颤栗,显然是杀红了眼。

    若非祝练在杀戮时记得护住她,祝荷都要怀疑祝练已然成了一个只知道杀戮的魔头。

    祝荷抹掉脸上的血,发觉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她紧张地闭了闭眼,将祝练列为头号危险人物,又不合时宜地想,祝练真就挺像魔头,魔头与他特别适合。

    不知过去多久,祝练将黑衣人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的尸体与血水,以及浓郁到呛鼻的血腥味。

    祝荷没看过这种残忍的场面,绕是心理素质强也不由犯恶心,捂住鼻子,闭眼不去看地上的一切。

    最后一个黑衣人试图逃走,他的轻功不错,然没逃几步就被一柄飞来的剑钉在粗壮的树干上,彻底死透。

    嗡嗡,剑身颤抖,发出细微的声响,似乎在回应主人的心情。

    这场刺杀到此结束。

    祝练很尽兴,不仅发泄了近日来的烦闷,还收获了杀人的喜悦。

    “祝姑娘,你还好吗?”

    祝荷仰头,望见祝练一半美艳一半猩红的脸。

    祝荷微微蹙眉,掏出一张巾帕:“脸。”

    祝练:“很难看吗?”

    “嗯,有点脏,擦干净。”

    祝练忖度片刻,道:“手脏了,祝姑娘帮我擦好吗?”

    祝荷没犹豫,直接上手用帕子揩去祝练面皮上的血。

    祝练闭眼享受,低垂的睫毛不住颤抖。

    “你没受伤吧?”祝荷冷不丁关心道。

    祝练笑嘻嘻道:“一群虫子怎么可能伤到我?”

    祝荷有点可惜,不走心问:“你干嘛叫他们虫子?”

    “他们就是虫子,我讨厌虫子。”

    “你刚才有些吓人。”祝荷说。

    祝练微微一愣:“吓到姑娘了?”

    “嗯,你很喜欢杀人?”祝荷缓缓道。

    祝练诚实道:“我喜欢杀人,杀人会让我心情愉悦。”

    “那你会不会哪天突然杀了我?”

    祝练真挚地笑道:“当然不会了,祝姑娘,我只会保护你。”

    祝荷才不信疯子的话。

    祝练看着祝荷的眼睛,补充道:“祝姑娘,我从来不说谎,对不住,方才吓到你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轰隆——细雨落下。

    “下雨了,快走吧。”祝荷说。

    “好。”祝练用衣裳擦干净手上的血,一面举起张开的掌心给祝荷挡雨,一面去取剑离开。

    蓦地,一道杀意直逼脑门而来,悄无声息,千钧一发之际,祝练睁开眼,抱紧祝荷不断往后退,及时避开头顶的致命一击。

    “怎么了?”祝荷奇怪道,后颈冒出一股子寒意。

    祝练勾起唇,轻声道:“又有一只虫子来了。”

    “不愧是天魔教的教主,直觉敏锐,反应依旧如此迅速。”来人开口,声音冷沉。

    祝练眯着眼打量出现在面前的蒙面人,以他的感知竟然直到危险来临才发现他的存在,这说明蒙面人敛息功夫了得,此人绝对不弱,与适才那些麻瓜截然不同。

    他手里的剑也有点门道。

    祝练知道自己来了对手,好整以暇莞尔:“看来来了只厉害的虫子。”

    “放肆,一介魔头,竟说我是虫子,可笑至极。”

    话音未尽,蒙面人执剑发起进攻,祝练手中并无武器,不宜与之接招,遂连连闪避。

    蒙面人的剑锋利无比,加上本身武功高强,招势狠辣,哪怕祝练尽力避开,也未能毫发无伤,衣裳被割开,手臂和腿受了轻微的伤,就连祝荷的衣裳也不可避免被割,头发也不小心被割断几缕。

    “没事吧,祝姑娘。”

    祝荷心有余悸:“没事,就是头发被割了。”

    “他割了你的头发?”祝练眼神骤变,“对不住,祝姑娘,我这就捡起来给你接回去。”

    “接什么接,你快处理好带我走。”祝荷道,她不想待在这满是尸体的地方,阴森森的,浑身不适。

    带、我、走。

    祝练心尖泛起涟漪,喜悦点头,随手捞起不趁手的刀接招。

    很快祝练就吃惊地发现蒙面人不仅能接下他的攻击,还能破招,似乎是对他的招式有所了解,不对,蒙面人就是了解,清楚祝练招式的弱点。

    祝练笑了,立刻换了种剑法招式,毫无章法,永远不知道下一招会落在哪里。

    蒙面人有所预料,凭借一身经验与好剑对招,祝练不落下风,但手里的刀却越来越钝,刀口出现密密麻麻的缺口,似乎就快碎裂。

    忽而,蒙面人的攻击突然朝祝练怀里的祝荷袭来,祝练眼神一冷,以碎刀的代价接下蒙面人强大的杀招。

    祝练握刀的手一片红,白色的缎带全然染红了。

    蒙面人冷笑,细细打量看不清面容的祝荷:“天魔教的魔头竟然会保护一个女人,着实惊世骇俗,你们是什么关系?”

    祝练像是没听到。

    祝荷小声道:“你没事吧?”

    祝练摇头。

    祝荷想了想道:“你先放我下来,专心应对他。”

    “不用。”

    祝荷:“你听我的,你快点解决他,我不想淋雨。”

    祝练无奈将人放下:“你打伞到一边去,尽量离远点。”

    二人对话在蒙面人看来无疑是打情骂俏,蒙面人二话不说发起下一轮进攻。

    祝荷往后退:“小心!”

    祝练拾起刀挡下蒙面人的剑。

    哐当哐当,寂静的黑夜里响起兵戈剧烈的碰撞声,剑影飞逝,气氛紧张而可怖,蒙蒙细雨倾斜,罩住二人身形,地上流淌越来越多的血水,血洼连接,好似蜿蜒的血河。

    蒙面人不想祝练拿到他的剑,步步紧逼,硬生生将人逼得离剑越来越远。再度砍断祝练的刀后,蒙面人企图越过祝练抓住躲起来的祝荷,然而却被祝练阻扰。

    祝练笑眯眯道:“你的招式有点熟悉,好像天山派的剑法,莫非你是天山派的掌门?”

    蒙面人冷笑道:“与你这个魔头何干?魔头,我劝告你,束手就擒,我还能饶你一条性命。”

    祝练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真是稀奇,我有朝一日竟然能听到这种话,喂,我承认你有点本事,剑也不错,但是呢,你也就这点本事了,你很弱哦。”

    银发飘飘,祝练露出一双不屑而狂妄的赤瞳,脸上带着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的笑容。

    蒙面人怒不可遏:“魔头,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

    说罢,蒙面人调动内息,不再掩饰,要彻底动真格了。

    祝练期待地勾了勾手,像是逗狗似的。

    蒙面人浑身发抖:“今日我势必铲除魔头,用你之血肉祭祀我师妹在天之灵!”

    “受死!魔头!”

    二人对招,打得不可开交。

    蒙面人的剑到底不是凡物,面对武功已至臻境的天魔仍有一战之力。、

    轰隆隆,雨越下越大。

    祝练身后的祝荷躲在树后,静静观察祝练与蒙面人的缠斗。

    此时此刻便是最好的逃跑机会,她终于等到了机会,苍天有眼!

    祝荷悄然后退,然后转身就跑。

    哗哗哗——

    跑路的那一刻她不经意间与蒙面人狰狞阴鸷的眼睛对上。

    逃了几步,祝荷咬了咬牙,不情不愿掉头回去。

    该死,眼下蒙面人与祝练缠斗,若是祝练没干过蒙面人,那最后祝荷少不了要遭殃。

    因为蒙面人已经盯上她了,适才蒙面人可全看到了她和祝练之间的亲近,估计是把她当成祝练看重的同伙,甚至是其他

    他要杀祝练,那一定也不会放过她。

    祝荷暗暗骂了几句祝练,随后静静悄悄往前面树干踱步。

    别管了,还是跑吧,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

    不,不行。

    祝荷纠结,思前想后闭了闭眼,认命了。

    唰唰唰——

    一道闪电划过,祝荷看清了树干上刺进尸体喉咙的轻薄软剑,由从前的雪白透亮化作猩红,好像活物饮了血一般,红得刺眼。

    不对,它就是饮了血,因为它刺中的尸体有些干瘪,像是体内的血被吸干净了。

    思及此,祝荷毛骨悚然,怎么会如此诡异古怪的剑?想起自己以前还碰过它,祝荷手就发抖。

    但转念一想,它的主人本就也不是个正常的,那它不正常说得太通了。

    祝荷抽出剑。

    “祝练!”祝荷拔高音量,声音直直穿透了喧闹的雨声,闯进祝练的耳朵里。

    祝练望过来。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祝荷的面庞。

    “接剑。”祝荷重重将手里的软剑抛过去,准头不怎么样,但她知道祝练完全可以接住。

    祝练确实接住了,顶着蒙面人的阻扰接住了祝荷扔过来的软剑。

    软剑对上蒙面人手里的神兵利器,不仅没被砍断,还丝毫不虚,显然祝练的软剑也绝非凡物。

    砰的一下,蒙面人吐血倒在地上,手中的剑也不翼而飞,不知被打落到哪里了。

    祝练看着蒙面人笑,蒙面人大叫:“我的剑呢,我的剑呢!”

    另厢,祝荷注视旁边如雪花般漂亮的剑,闪电掠过,祝荷看清剑身上的刻字。

    “霜月。”

    祝荷瞪大眼睛,难怪眼熟,这不是霜月剑吗?对了,它不是在萧雪葵手里吗?怎会到蒙面人手里。

    祝荷拿起剑,再三端详,确定是真的霜月剑。

    蒙面人绝对不是萧雪葵,那

    祝练说蒙面人的剑法像天山派的,天山派

    祝荷面色严肃,她对江湖有些许了解,天山派是江湖人中的名门正派,是响当当的门派,极有地位。

    但也不能完全说蒙面人就是天山派的人,他到底是怎么将霜月剑弄到手的?

    霜月乃是名剑,乃是花宗宗主唯二的传承物,历来由宗主接管,乃是宗主的武器,萧雪葵绝对不会将霜月给旁人。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对不住,再见了。”祝练举起剑用指节敲了下赤红的剑身。

    蒙面人慌张道:“等等,你就不问点什么?比如我是谁?”

    祝练笑吟吟:“等杀了你不就知道了。”乜见蒙面人惊恐的眼睛,他说,“我会很温柔的,放心吧。”

    温柔地把你大卸八块,首先从双臂开始,方才你就是用你的手臂砍断了祝姑娘的头发。

    “不,等等——”蒙面人话音一落,忍耐剧痛拼尽全力调动内力后,施展轻功窜逃。

    这一幕刚好被远处的祝荷瞧见。

    “祝练,不要让他跑了,留个活口,我有事要问他。”祝荷大声道。

    第107章 第 107 章 娇羞

    然而谁也没想到蒙面人竟然杀了个回马枪, 掉头擒住了祝荷。

    黑伞落在地上,溅起水花,豆大的雨砸在祝荷身上, 哗啦啦地响。

    蒙面人夺走祝荷手里的霜月, 掐住她的脖子, 瞪向追回来的祝练。

    蒙面人威胁道:“看来你很在意这个女人, 魔头, 你若是不想她死, 最好听我的话,现在立刻封住内力, 自断手脚筋,否则我就要了她的命!”

    祝练眯眼,扭扭脖子冷笑道:“你敢伤她, 我就宰了你。”

    蒙面人胆寒,勉强镇定后, 用力掐住祝荷脖颈, 吼叫道:“给我后退,照我说的去做!你胆敢搞小动作, 小心她的命!魔头我知道你在盘算什么,但是我敢保证在你动手前我会掐断她的脖颈,与你来个鱼死网破!!”

    脖颈的疼痛让祝荷皱眉。

    祝练迫不得已后退,雨水打湿他的全身,湿淋淋的银发贴在他的颊边,一道闪电划过, 照出祝荷阴鸷森冷的样子。

    “祝姑娘,不要怕。”祝练宽慰道。

    听到祝练的话,蒙面人笑得更大声了,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在祝练心头分量重,他的决策没错,早知如此他就先擒住这个女人,自己也不必大费周章,还身受重伤,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蒙面人狰狞得意地笑,被打过魔头又如何,他有了意外收获,逮住魔头的命脉。

    “现在立刻封了内力,用你手上剑挑断手脚筋!”只要祝练照做,那他就能得到祝练,吸干他的内力,成为江湖第一人,天山派更是会成为江湖第一门派,万万人臣服。

    祝练照做,点穴封了内力,继而举起剑。

    祝荷闭了闭眼。

    见状,蒙面人兴奋地张大眼睛,全身颤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堂堂天魔教教主竟真为了一个女人要自断手脚筋,若是传出去,恐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下一刻,蒙面人得逞狞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真是太好了!”

    也就是他松懈的时候,祝荷突然捉住面前横在脖颈的手腕,另只手弯曲,给蒙面人腹部一个肘击,蒙面人猝不及防,痛得五官扭曲,松了力道。

    祝荷立刻就是一个过肩摔,将人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祝练飞跃而来,携着恐怖的杀意,要把蒙面人碎尸万段。

    祝荷抚摸自己的脖子:“留活口!”

    祝练不得已收了杀意,留了蒙面人一口气。

    雨还在下,天黑得不像话,偶尔掠过的闪电像飞逝的流星般短暂照耀天地。

    冰冷雨水纷乱,在祝荷脸上蜿蜒,固定发髻的木簪不知何时不见了,湿淋淋的长发打翻垂落,发尖滴答滴答地掉水珠,湿透的衣衫吸饱了水,稍微拧一下能拧出流不完的雨水。

    祝荷踩在血水中,衣裳脏乱,旁边是倒下的尸体,此时的样子无疑是狼狈的。

    轰隆隆——雷声滚滚。

    闪电如银光自头顶划过,祝荷转头,面貌清淡,独独一双黑色眼睛倒映出天边电光,显得眸色澄亮透彻,无畏坚韧,淡定冷静,完全看不出一点儿恐惧。

    她动了动唇,对祝练道:“我没怕。”

    她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她是独立的,所以见祝练被威胁后竟然真的要为了她割掉手脚筋,这让她很不爽,她不想欠人家人情,亦不想与他有所牵扯。

    注视祝荷从容不迫的面庞,祝练惊喜而兴奋,心跳加速,耳旁灌入自己猛烈震颤的心跳声。

    她就像他掌心的鸟儿,纤细弱小,他能不费吹灰之力杀掉她,因为喜爱,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呵护她,然而这只鸟儿比想象中厉害。

    难怪她那么香,香得他不知所措,满眼都是她的模样。

    “祝姑娘,我真是太喜欢你了。”祝练情难自已抱住祝荷,他口中的“喜欢”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味,渐渐散发出甜蜜而危险的气味。

    “太好了,祝姑娘幸好你没有受伤。”

    祝荷微微皱眉,打个哆嗦:“我不会受伤,别抱了,赶紧走。”

    祝练经验丰富,很快找到一处山洞,二人拖着晕死过去的蒙面人进了山洞。

    祝荷拧干衣裳里的水:“他会不会突然醒过来?”

    祝练:“不会。”

    “不会突然死了吧,我等会有事要问他。”

    “不会的。”

    祝荷点头,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完好无损,只是外层湿了,道:“你视力好,去里面找找有没有干的柴火,生个火。”

    祝练很快找来干的柴火。

    火烧起来,瞬间照亮山洞。

    祝荷坐在火堆旁,脱了外衣和鞋子烤火,许是淋了很久的雨,祝荷止不住打哆嗦,哪怕在烤火,身体也没回暖,冰凉凉的。

    “阿嚏!”一个响亮的喷嚏从祝荷口中蹦出来,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突兀。

    祝荷揉揉鼻子,搓自己的肩膀。

    “祝姑娘,你很冷吗?”祝练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冷。”

    话音一落,祝荷就感觉祝练的掌心搭上她的背,祝荷又打了个激灵,正要说“你干嘛”时,祝练冰冷的掌心突然传递过来阵阵热意。

    祝荷眨眨眼:“这是?”

    祝练:“内力。”

    “原来你能让自己发热啊。”祝荷说,“你之前和我在一起是故意不用内力吗?故意让我冷?”

    祝练:“我只是想让祝姑娘习惯我的体温。”

    祝荷无话可说:“衣裳能烘干吗?”

    “当然。”

    不多时,祝荷四肢暖烘烘的,衣裳和头发也干了,第一次在冷冰冰的祝练身上获取了暖意。

    “你把自己也收拾一下吧。”祝荷说。

    祝练依言烘干了衣裳头发,然后靠在祝荷背后,一面渡内力,一面说:“祝姑娘,还冷吗?”

    祝荷看着手里的霜月剑,思量片刻道:“不冷了,你别用了。”

    “好。”祝练把头靠在祝荷肩头,银发倾斜,碎光闪烁,前方的火堆噼里啪啦作响,燃烧的火焰映在祝练雪白的面皮上,带来灼烧感。

    “祝练。”祝荷开口。

    “祝姑娘。”

    祝荷:“方才你没必要听他的话,必要的时候我能保护自己。”

    “祝姑娘是在担心我吗?”

    “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刚刚你不会真的要断了手脚筋吧”

    “祝姑娘放心,手脚筋断了可以接回来,更何况哪怕断了手脚筋我也能救回你。”祝练想了想道,“当时我想着找机会救你,不曾想祝姑娘自己脱困了。”

    “祝姑娘,你真厉害。”祝荷用欣赏敬佩的目光痴痴望着她。

    祝荷被黏糊糊的目光看得不自在,直视火堆,道:“得亏你重伤了他,不过他和适才那些人为何要追杀你?你真的是那什么魔教教主?”

    祝荷:“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是?”

    祝练道:“我是,不过不叫魔教,叫天”他琢磨一下,“天圣教,至于他们为何要追杀我,是因为他们本来就要杀我,毕竟他们是正派,与我势不两立也不能说是追杀,用添堵更好,一群不知死活的虫子,天天就知道跳到我面前耽误我的事,前些日子我找姑娘的时候,这些虫子好几次窜出来挡住我的去路,没想到杀了一波又一波,他们还来。”

    说到这里,祝练阴冷一笑,嘀咕道:“真该把他们全部杀光。”

    “你说什么?”

    祝练:“我想把他们全部杀光。”

    “迄今为止,你杀过多少人?”

    祝练:“不记得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仇家?江湖上的人难道都想杀你吗?”

    “没数过,不过我没有仇家,就算有,也早就被我杀了。”祝练道,“其他想要杀我的人都被我杀了。”

    听言,祝荷抿唇不语,她未料祝练就是传说中的魔教教主,她记得已故花宗宗主就是在追杀魔教教主的路上受了重伤。

    她竟然和一个江湖公敌结了伴,而且这个魔头十分难缠,死命纠缠她,倘若被旁人知道她和祝练的关系,那那些名门正派甚至祝练的敌人怕不是也要她的命。

    无妄之灾!

    从他口中得知,他并非第一次遇到追杀,先前他就已经遇到好几波了。

    艹!

    “你说想杀你的人你都杀光了,那为何今日还会遇到刺杀你的人?”

    “他们不来找我,我也不知道他们要杀我,得他们主动送上门来,我一般不主动上门。”

    “哦,也是。”祝荷想着,不知觉把心里话吐出来,“你是个路痴,还没上门,估计就迷路了。”

    空气突然安静了。

    祝练:“祝姑娘,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个路痴?”

    祝荷:“怎么会呢?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觉得你这个缺点很可爱。”

    “可、爱?”

    “就是讨人喜爱的意思。”祝荷解释。

    祝练凑近,直视她的眼睛,牵起唇道:“祝姑娘,你也很可爱。”

    祝荷继续问:“若有人惹你不高兴了,你是不是就要杀了他?”

    祝练却摇了摇头:“祝姑娘,我从不滥杀无辜。”他喜欢杀人,喜欢和强者厮杀,对于送上门的人他也乐意杀一杀。

    祝荷没有说话。

    祝练蓦然紧张,目光直直盯住祝荷,试探道:“祝姑娘,你不喜欢我杀人吗?”

    “没有,说实话,你杀人的样子很好看。”

    祝练怔然一瞬,便欣喜若狂,止不住地笑。

    “好看?真的好看吗?”

    祝荷点了点头。

    祝练弯着眼睛痴痴地笑,适才他的付出非常成功,为了在祝荷面前表现,祝练在与蒙面人对招的时候是花了心思的,花了骚包的心思。

    祝荷握紧霜月剑,道:“所以,祝练,你能教我武功吗?我虽然有自保能力,但面对像刚才的场面我肯定招架不住。”

    “我会保护你。”祝练柔声承诺。

    “但今日你也看到了,有时候总有钻空子的人,我想要学,可以吗?”祝荷循循善诱,“我知道捏可以保护我,我也依靠着你,但我想得更多,我想你也能依靠我,毕竟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之间不是一方的一味付出,而是相互帮助,相互依靠。”

    “祝练,你懂吗?”

    此话对于祝练而言何其陌生,他茫然了一会儿,才勉强消化了祝荷的话,心头油然而生一种微妙的娇羞感,让他不敢直面祝荷了。

    祝练低头敛眸,觉得脸热心烫,极为缓慢地说:“既然祝姑娘想学,那我自当教你。”

    “多谢。”祝荷微笑。

    外面雨势越来越大,冷风从洞口灌入,但洞内深处却暖和极了。

    祝练仰头,想起一件事,遂拿起软剑擦拭血红的剑身,平息躁动的情绪的同时不忘偷看祝荷,越看脑袋越热。

    “你这把剑有名字吗?”祝荷突然开口。

    “饮血。”祝练温柔地抚摸饮血剑,笑着说,“祝姑娘喜欢吗?你若喜欢,我可以送你。”

    谁要这么诡异的剑,更何况她不会用剑,祝荷摇首:“名字和剑很搭配,它好像真的会饮血。”

    “不然怎会叫饮血呢?”祝练笑道,接着想到什么,便凑近祝荷耳边低语道,“祝姑娘,我很高兴你没有乱跑。”

    闻声,祝荷心跳漏了一片,幸好没和祝练对视,否则她会心虚。

    得亏她没走,不然不会拿到霜月。

    “祝姑娘,你为何一直看着这把剑?”

    “你认识吗?”

    “有点眼熟,确是一把不错的剑。”祝练点评道。

    “嗯。”祝荷继续打量霜月。

    祝练笑容淡了,轻声道:“我想抱你,祝姑娘。”

    “你抱。”若她不同意,恐祝练会一直说,祝荷疲惫了,不想多听,所幸干脆应下,反正与他不是第一次接触了,习惯了。

    得到祝荷的允许,祝练立马搂住她的腰身。

    “祝姑娘,你好暖和啊。”祝练由衷喟叹道。

    祝荷:“”自己有内力不用,偏偏要抱着她取暖,脑子进水了。

    冷不丁间,祝荷瞧见祝练掌心的红布:“你的手是出血了吗?”

    “不碍事。”祝练完全不在意。

    祝荷道:“你包扎一下。”

    “不用。”

    “算了,你直起身,不要乱动,我给你包扎。”说罢,祝荷放下霜月剑让祝练坐好,这才发觉他衣裳有些许破了,破开的口子露出血痕。

    祝练垂眸,唇角带笑。

    祝荷撕了衣裳料子,先是包扎好祝练手臂上的伤,然后才解开他双手染红的缎带,用布条缠上渗血的掌心,用力打结。

    低头凝视认真给他包扎的祝荷,他毫不犹豫地想,此时此刻祝荷的眼里只有他,他成功夺回了她的视线。

    思及此,祝练心悸不已,忽然喜欢上这种被关心呵护的感觉。

    打好最后一个结后,祝荷仰首,见到祝练一张盛满愉悦的脸,鬼使神差道:“你不会疼吗?”

    “祝姑娘再用力点,我喜欢。”说着,祝练的脸颊飞上一抹古怪的红。

    第108章 第 108 章 奖励的亲吻

    二人休息许久, 便强行叫醒蒙面人盘问。

    诚然如祝练所言,蒙面人就是天山派掌门。

    在祝练威压之下,天山派掌门什么都招了。

    天山派掌门明面上打着消灭魔头为武林除害的旗号, 实际暗含私心, 竟是想吸收祝练的内力提升修为, 从而达到自己统治江湖的目的。

    理想高大, 手段却是卑鄙无耻。

    早在几月前得知祝练行踪之后, 天山派掌门遂向江湖四散消息, 惹的江湖中人前来追杀祝练,加之有悬赏, 总有不怕死的人试图拿下祝练。

    前几日有人查到祝练行踪,这才有了众人的围剿。

    天山派掌门原想用那些蝼蚁的命来消耗祝练,最后找时机出手, 末了是找到机会,可惜一败涂地。

    祝练听到掌门的话后, 乐得哈哈大笑:“谁告诉你吸食了我的内力就能让你内力大增?你若敢吸, 只会因反噬爆体而亡。”

    “什么意思?”掌门惊愕。

    “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天真, 话说你一个正派怎会知道吸食内力的功法?”祝练好奇。

    掌门全身颤抖,疯癫咆哮:“怎么会这样?不,你骗我,是你骗我,只要我吸了你的内力,我就能成为万人之上的第一人!!”

    “闭嘴, 真吵。”祝练淡淡的一句话瞬间让掌门安静了。

    祝荷纠正道:“他从不说谎,是有人骗了你。”

    掌门咬牙。

    祝练摸摸下巴,低声道:“我记得好像这是我们天圣教的功法, 而且只有历代教主知晓,轻易不传人。”

    “我”掌门吐出一口血,满脸心虚。

    祝练哂笑:“死到临头还要嘴硬,当真是虚伪。”语毕,祝练举手,正要拍碎掌门双臂,祝荷捉住他的手摇脑袋,对掌门盘问道,“功法是谁给你的?你先前又是如何知晓祝练的行踪?”

    “若你从实招来,我或许能放你离开。”祝荷承诺道。

    掌门干裂的唇哆嗦,交代一切。

    元月中旬的时候有个神秘人联系他,将功法告之,条件是擒住祝练。

    面对巨大的诱惑,天山派掌门自然垂涎,他修炼数年,因为身体旧伤无法再增进武功,想尽办法也没用,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将一本能吸食人内力的功法递过来,谁不心动。

    但天山派掌门深知祝练的危险,更何况祝练行踪诡谲,他根本找不到人,是以举棋不定。

    神秘人告诉他可以先练功法,先吸食了内力增进修为后再去找祝练,神秘人说魔教教主并非不会被打败,总之就是画了个大饼,说击败魔教教主之后如何如何。

    而那个能击败魔教教主的人就是天山派掌门。

    掌门动摇了。

    接着神秘人帮了天山派掌门诸多,掌门在修炼了这门邪门功法后,就暗中吸干了很多人的内力,修为大增的同时,欲望亦在汹涌,在走捷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俨然迷失。

    所以天山派掌门功法大成后,他便亲自来找祝练,只要拿下祝练,要不了多久他便是武林第一人。

    听毕,祝荷想,看来这个神秘人的目标就是祝练,深知天山派掌门的野心,以此利用他。

    “那人是谁?”祝荷问。

    掌门说话不利索:“我、我不知道,我从未见过他,我们一直书信来往。”

    “他为何要抓住祝练?”

    “我不知道,兴许是魔、教主的仇人。”

    祝荷转头看祝练:“你有头绪吗?”

    祝练无所谓道:“谁知道啊。”他完全不在意幕后之人。

    祝荷:“我再问你”话未说完,天山派掌门就昏昏欲死,祝荷立刻道,“你别昏过去了!”

    闻声,祝练双指并拢,点了几下掌门的穴道,掌门硬生生清醒过来。

    祝荷松口气:“这把霜月剑你又是从何处得来?”

    掌门重重喘息,奄奄一息道:“你认识?”

    “你不需要知道,只要回答我的问题。”祝荷道。

    有祝练在,掌门岂敢造次:“此剑是有人赠予我。”

    祝荷:“不可能。”

    掌门浑浊的眼珠子转动:“我说得句句属实。”

    祝荷:“谁送你的?”

    “花宗宗主萧雪葵。”

    祝荷:“她为何送你?”

    掌门咧嘴笑,露出的牙齿全是血,瞧着狰狞丑陋:“因为我是她公爹啊,看来姑娘不知道,我们天山派与花宗联姻了,我的儿子迎娶了花宗宗主,这把剑便是嫁妆,而且我还是花宗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我,花宗早就落败了,咳——咳咳!”

    “什么?”祝荷不可置信。

    “咳咳咳,看来姑娘认识雪葵啊。”

    “她不可能会嫁给你儿子,若她真的要嫁,定会与我说,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胁迫了雪葵?花宗到底发生了何事?告诉我。”祝荷不由激动,忍不住冷声质问掌门。

    掌门:“姑娘,你若想知道,就让他放了我。”

    “你——”

    就在这时,掌门口吐大量鲜血,祝练反应快,立马拉着祝荷后退,然后就见掌门七窍流血,歪了头,再无声息,死相惨烈。

    “他怎么了?”

    祝练:“死了,本就只剩一口气,适才我强行封住他心脉,也只是提回来一口气,活不了多久,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有功法反噬。”

    “死了?死得真不是时候。”祝荷失落道。

    忽然祝练慢悠悠询问道:“萧雪葵是谁?”

    祝荷:“我的朋友。”

    “祝姑娘,你朋友好多,我就只有你一个朋友呐。”祝练笑得阴恻恻。

    祝荷腹诽,你为何没有朋友,心里没点逼数吗?

    “祝姑娘,我先把他扔出去。”说着,祝练走过去嫌恶地拽住天山派掌门的领子,将人拖出去扔了。

    不多时,祝练拍拍手回来,见祝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开口:“祝姑娘,怎么了?”

    祝荷一语不发,只是盯着霜月剑一脸沉思。

    “祝姑娘,可要我帮忙?只要你说,我便乐意效劳。”

    火光跃动,祝练站在阴影处,全身被昏暗包裹,看不清神色。

    要不要他帮忙?

    若她去找长河,仅凭她和长河两个人的力量能救出萧雪葵吗?对付天山派?成功的机会渺茫。既然如此,那她便好生利用祝练,反正是他自己送上门来。

    “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当然了。”祝练眯着眼睛笑,目光不动声色掠过霜月剑。

    他要亲眼见见那个叫萧雪葵的人,能让祝荷如此牵挂,到底是何人物。

    “可是你不是要带我回去吗?”

    “暂时缓一缓,方才你不是没走吗?”

    祝荷垂眸,立刻知道不久前祝练是故意让她躲起来的,就是为了测试她跑不跑,她没跑,没让他失望。

    “好,那你答应我,救下她之后千万不能伤害她。”

    “好的。”

    “你发誓。”

    祝练眼神一变:“祝姑娘,你不相信我吗?”

    祝荷抿抿唇,小声道:“并非不相信你,只是、只是今天被你吓到了。”

    祝练一愣,随即道:“好,我发誓。”

    “要举手,像我这样。”祝荷举手示范,“若是违背誓言,你就永远见不到我了。”

    祝练微微垂睫,依葫芦画瓢:“好,若我违背誓言,我这辈子都见不到祝姑娘了。”

    “好,多谢。”祝荷莞尔。

    祝练:“祝姑娘,现在你也该听听我的条件了,要我帮忙,我需要酬劳。”

    祝荷讶异祝练也会谈条件了,确实要给点甜头,于是好奇道:“你要什么?”

    祝练直勾勾盯着她的嘴唇,目光炽热直白:“你亲我这里。”他用指尖点自己冰凉的唇。

    “那你过来。”

    祝练一步步过来,祝荷扯过他的衣领亲了上去。

    两唇相贴,祝练感受到久违的温软濡湿,闻到迷惑的芬香,尾椎骨麻了。他正情不自禁迷恋,干涸许久的喉咙品尝到一点点止渴甘甜,躁动的心房才得到零星的安抚,不料祝荷就要抽离,他当即就急了,下意识扣住祝荷的后脑勺留住她,将人抵在石壁上,困在他的怀中。

    原本只打算浅尝辄止的祝荷被迫与祝练唇齿相依。

    他亲得很重。

    亲吻的滋味是美妙的,祝练喜爱极了,陶醉不已,脸颊不知不觉红了,像吃醉了酒,然后沉迷的他控制不住自己,本能探出舌尖,用湿红滑软的舌头舔舐祝荷的嘴唇。

    甜头不能给多。

    祝荷尝试开口,让他不要亲了,可张开嘴巴,祝练的舌头就钻进来,舔到她的牙齿,被她唇齿间的温度烫到后还想被烫。

    想被烫伤。

    与此同时,祝练心口传来强烈的悸痛,这股激烈的痛只有与她唇舌相融才能缓解。

    可是祝荷却在这时闭紧嘴巴,将他驱赶。

    祝练不死心,却得不到祝荷的怜悯,最后他只能舔过她湿热的唇缝,贪婪吸吮些许溢出来的微弱气息,尤不过瘾,他难耐不已,忍无可忍咬住了祝荷的嘴唇。

    他不会亲,亲得没点技巧,祝荷有些嫌弃,不过他的嘴唇亲起来感觉确实不错。

    祝荷一面享受,一面仰头用眼神示意他停下,然而祝练亲得太认真了,就像第一次得到糖的小孩,好奇的欢喜,以至于吃得太全神贯注。

    见状,祝荷眨眨眼,近距离望着祝练的红瞳,忽而觉着极好看。

    他的眼型特别美,睫毛又长又翘,瞳孔血红,颜色鲜艳,如灿烂的花朵,被鲜血染红,赏心悦目;如炽热的烈焰,熊熊燃烧;如红色的宝石,熠熠生辉。

    没有人拒绝得了这一双眼睛,更何况这双美丽危险的眼睛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刺激又美妙。

    原本这双眼里只有冷漠的愉悦。

    哪怕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面对这样一双眼,恐怕也会心动。

    祝荷感受到微微的心悸感。

    她不得不承认祝练的美貌,不得不承认他是她见过最美的男人之一,血红的瞳眸十分精准地戳中了她隐秘的性.癖,头发也是,渴求她迷恋她的样子也满足着她的性.癖,让她高兴。

    祝荷的恶趣味一直没变,她喜欢欣赏为她痛苦、为她疯狂的模样。

    就好比周玠,虽然他是个疯子,很多时候她讨厌他莫名其妙发疯,但有的时候她喜欢看他为她疯。

    在祝练专注她的时候,她何尝不是在不动声色的勾引他?她知道祝练特别危险,可是她忍不住啊,就是要在刀尖上行走。

    似乎察觉祝荷在看他,他不由撩起眼皮,与之对视。

    祝荷眨巴眼,趁机含糊道:“我快不能呼吸了。”

    她用手推他:“够了。”

    祝练松开祝荷,嘴唇依依不舍离开,祝荷呼出一口气,擦了擦湿红的嘴唇:“你都咬疼我了。”

    “我下回轻点。”

    祝荷哼了一声,瞥见祝练的脖颈,“你把你脖子上的缎带解下来吧,它脏了,得洗洗。”

    “我的手不方便,祝姑娘你帮我吧。”

    “那你低头,不要动。”

    祝练不假思索弯腰低头,对着她露出自己的脖颈,祝荷用小指勾住缎带的边缘缝隙,慢慢解开束缚他脖子的缎带,就像给狗打开锁住脖颈的项圈一样扯下了长长的缎带,塞进他手里,尔后道:“你别动。”

    祝练纹丝不动,就见祝荷伸出手,她似乎是要摸他,但在犹豫。

    “祝姑娘,你想摸就摸其实我喜欢你摸我。”说罢,祝练神情莫名瞧着带几分羞涩。

    “哦?是嘛。”祝荷回了一句,旋即干脆抚摸上祝练的眼周,又捏了捏长长的睫毛。

    体会到祝荷的喜爱,祝练胸腔颤抖,舒服得全身热起来。

    “咦?”祝荷吃惊,他滑腻冰凉的皮肤竟然热起来,定睛一看,祝练眼周像抹了胭脂,一片洇红,绮丽非常。

    他的眸中全然是她的样子,野兽般的瞳眸此刻只有愉悦与温顺。

    “你把眼睛闭上。”祝荷开口,心想委实是被蛊惑了,但也没办法,谁让他生得好,让她情不自禁想摸一摸。既然喜欢,就遵从内心念头去实现,不要故意去忍耐。

    只有碰过了,才能戒瘾。

    其实祝练舍不得闭上双眼,但他还是阖上了眼睛,睫羽微微颤抖,似乎在期待什么。

    “原来你不止是冷的。”祝荷轻声道。

    说着,她温暖的指腹摩挲过祝练薄薄的眼皮,俄而,祝荷放下手,祝练睁开眼,充满不解,显然是在疑惑为何祝荷不继续了。

    祝荷:“好了。”

    “不再摸了?”祝练把自己的脸毫无保留的贡献出来。

    祝荷笑道:“你知道吗?亲吻的时候要闭上眼睛。”

    “我现在知道了。”祝练眼神透出黏糊的、欢悦的迷恋,他想起往事,启唇道,“你说朋友之间不能亲,可现在你亲我了。”

    说话的时候,祝练目不转睛盯着她通红湿润的嘴唇,眉眼飞扬,俱是得意和高兴。

    祝荷:“这不算。”

    “那我们下回什么时候再亲?”他毫不掩饰对亲吻的兴致以及喜欢。

    “你想得倒挺美。”

    “因为这种事实在太有意思了,令我极为高兴,怎么办,祝姑娘,我还想你亲我。”祝练食髓知味,蠢蠢欲动。

    “不行。”

    祝练喉结滚动:“那我亲你好了。”

    “更不行了,你这叫轻薄我了,显得下流无耻,何况适才的不叫亲吻,只是我支付给你的报酬。”

    “若你说那不是亲吻,那到底什么才叫亲吻?”

    祝荷:“你想知道吗?”

    “想的。”

    祝荷笑了:“就不告诉你。”

    祝练也没动气,笑眯眯道:“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对了,方才你还多亲了我一会儿,算是我格外给你的奖励。”

    “奖励么?”祝练嘀咕,“我喜欢。”他不止想要报酬和奖励,还想要更多更多。

    究竟怎样才能天天和祝荷亲?

    祝练想起往事,胸口顿时烧起一团火,嫉妒与祝荷有肌肤之亲的祝莲,嫉妒祝练和祝荷亲过嘴,嫉妒祝荷对祝莲的主动。

    该死。

    越想越气。

    祝练心生戾气,攥紧了手里的缎带,手背浮出凸起的根根青筋,有微弱的光撒在上面,印出斑驳星点,宛若漂亮而恐怖的蛇鳞。

    于是道:“祝姑娘,你何时能喜欢上我?”只有祝荷对他怀揣男女之情,他就能名正言顺和祝荷亲吻,亲多少次都成。

    “我现在就很喜欢你啊。”祝荷勾住他垂落的银发,放在手心把我。

    “想要更喜欢,对祝练的那种喜欢。”

    祝荷慢条斯理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件事看的不是我,而是你,是你的表现。”

    祝练眉眼荡漾着笑:“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努力让你更喜欢我,离不开我。”

    “我们做朋友不好吗?”

    “当然要继续做,不过只做朋友是不够的。”

    “你好贪心。”

    “并非我贪心,而是祝姑娘的朋友不止我一个。”

    祝荷:“你缘何要我喜欢你?”

    “因为我喜欢姑娘你,因为我想随心所欲同你亲吻,所以你必须要喜欢我。”祝练缓声。

    话落,祝荷看到祝练似乎很是开心,看到他用张开的手掌捂住自己大半张脸,弯腰低头。

    “怎么办,祝姑娘,我真的好期待。”想想就要兴奋死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祝练满脸绯红,颇有种云娇雨怯之态,像含苞待放的桃花。

    第109章 第 109 章 祝姑娘,你赢了

    次日天亮, 两人立刻离开山洞。

    去往天山山庄的时候,祝练抓了好几个江湖人供祝荷询问。

    从他们口中祝荷得知花宗宗主早在去岁腊月就嫁给了天山派少主。

    二人是两情相悦,可在祝荷看来简直一派胡言。

    但是据说花宗宗主之所以嫁给天山派少主, 除去与少主情投意合 , 还因为花宗遇到大事——宗门几个长老接连出事, 加上萧雪葵年纪轻轻, 在宗门内缺少威信, 遂有人站出来逼迫萧雪葵放弃宗主之位, 交出掌门信物。

    另一方面,江湖中有不少门派觊觎萧雪葵手里的神兵霜月剑, 花宗一时间内忧外患。

    危机存亡之际,名门大派天山派掌门出面保住了花宗和萧雪葵的地位,不久萧雪葵便与天山派少主成亲。

    知晓前因后果, 祝荷肯定萧雪葵定是情非得已才嫁给了天山派少主。

    祝荷的眼神逐渐冰冷,恨不得立马就把萧雪葵救出来, 但她知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途经一个小县城, 当地有名的商贾家的儿子成亲,宴席摆得很大, 几乎邀请了全县城的人,万人空巷,而商贾家附近的街道全是人,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祝练和祝荷刚好被堵在中间,祝练不喜欢人多,遂抱住祝荷跃到屋顶。

    彼时底下张灯结彩, 红绸飘扬,一身红装的新郎下马,花轿停驻, 戴着红盖头的新娘被喜娘牵出来带到新郎面前,周围俱是围观百姓,纷纷喝彩,气氛热闹喜庆。

    祝练戴着帷帽道:“他们在做什么?”

    祝荷:“成亲啊,这些都是来做客的客人。”

    “成亲?”

    祝荷耐心解释道:“就是一对情投意合的男女成亲,缔结最亲密的关系夫妻,大概一辈子都要生活在一起,相濡以沫,共同生儿育女。”

    祝练定定望着底下的场景,眼底倒映着如晚霞一般美丽的朱红。

    离开小县城时,祝荷听到了爆炸性的讯息,慈云寺的渡慈大法师坐化,圆寂大师回寺亲自主持了渡慈的葬礼。

    此消息传到小县城花了一个半月的功夫,也就是说渡慈在二月就坐化了。

    坐化?

    渡慈他竟然死了?他还那么年轻,怎会突然就死了?

    祝荷震惊无比,生生愣住了,忽而想起渡慈对她说过的话,所以这便是他下山的惩罚吗?惩罚竟是死亡。

    这着实叫人难以置信了。

    祝荷心情莫名有点儿复杂,说不清什么感觉,或许只是感慨与惋惜吧,再加一点儿难受,毕竟她曾经和渡慈有过一段虚假的情缘。

    他突然死了,祝荷有些难以接受。

    他真的死了?为什么会死?是因为违背戒律下山了,又或者是其他原因?祝荷不得而知。

    祝荷仰头,目视祝练。

    “怎么了?”祝练道。

    “他死了。”

    祝练勾笑,毫无感情道:“然后呢?死了最好。”

    “他是你哥哥。”

    “那又如何?”

    祝荷收回视线低头,问了也是白问,祝莲与祝练两个兄弟之间的关系绝非正常兄弟关系像祝练这样一个变态,对哥哥的死毫无反应委实太正常了,他若是伤心,那才叫见了鬼。

    冷不丁间,耳边响起祝练的声音:“怎么,祝姑娘,你很伤心吗?”

    “啊?”祝荷没听清。

    祝练眯了眯眼:“你为祝练的死感到伤心吗?”

    目及祝练危险的神情,祝荷道:“没有,只是很震惊。”

    “还有呢?”祝练歪头问。

    “没了。”祝荷反问,“你觉着还有什么?”

    祝练道:“祝姑娘,好歹你和祝练一起度过了那么久的时间,你就不能难过吗?”

    “我与他只是因为你的任务而已,我早就不记得了。”祝荷滴水不漏道。

    祝练眨了下眼睛:“我才发现祝姑娘好生无情。”

    祝荷:“无情怎么了?”

    “不怎么,我很喜欢。”祝练忍不住俯首,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睡醒的白蛇从他袖管里钻出来,爬上祝荷的小臂。

    “嘶嘶——”

    注视白蛇毫不掩饰的喜爱,祝练失笑不已。

    “祝姑娘,小白在说喜欢你。”

    祝荷扫眼缠绕住她手腕的白蛇,她选择忍,前几天冬眠的白蛇醒了,一醒来先是和主人打个招呼,接着就一直黏着祝荷。

    祝荷忍耐着滑腻调皮的白蛇,忍着忍着就习以为常,由从前的讨厌变成被迫接受了。

    “若是祝莲知道姑娘将他忘了,不知该气成什么样?”似乎想到有趣的画面,祝练情不自禁大笑。

    似乎感受到主人美好的心情,白蛇吐出蛇信子,翘着细长的尾巴,赤色的竖瞳与主人的红眸别无二致。

    “他已经不在了,继续赶路吧。”祝荷说。

    祝练目视前方,笑眯眯喃语:“他可没那么容易死。”.

    黑夜,天山山庄密室。

    “你父亲死了。”

    “什么?”天山派少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戴面具的黑衣男人,“父亲他死了?怎么可能?”

    黑衣人阴柔地笑了笑:“尸体已经帮你运回来。”

    少主沉默了许久,全身颤抖,悲痛欲绝哀嚎道:“父——亲!前辈,父亲是被魔教教主杀掉了?”

    黑衣人失望道:“看来你父亲还是棋差一招,你想不想报仇?”

    少主落魄道:“前辈,我就是一个废人,何谈报仇?”

    “练功。”黑衣人拿出一本薄册子,正是天山派掌门从前练过吸食内力的泣魔录。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

    少主犹豫片刻,最终收下功法:“多谢前辈。”

    黑衣人笑道:“不用谢我,我也只是利用你罢了,谁叫你父亲无能啊。”

    “前辈,我想先看看我父亲,好生给他收尸,尽儿子最后一份孝心。”少主道。

    黑衣人:“你们父子倒是情深。”

    少主:“我与父亲的感情向来深厚。”说着,少主落泪,低头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原本肝肠寸断的神色突然变了,他咧开嘴巴,露出癫狂扭曲的笑容。

    死了,死了,死得好啊。

    黑衣人走后,少主悲痛地给自己的父亲收了尸,暂时封锁了父亲死去的消息,随后带着酒去见萧雪葵。

    彼时萧雪葵正在院里练剑,她披着月华,面容秀美,甩动手里的木剑,姿态利落有力。

    “夫人的剑法似乎又有增进了。”少主提着酒道。

    萧雪葵熟视无睹,继续练剑,少主也不恼,心情甚好地坐在旁边石桌上吃酒。

    未久,萧雪葵冷冷道:“你过来作甚?”

    “来看看夫人不行吗?”

    萧雪葵转头进了房间,留少主一个人在外,见状,少主仰头大笑,吃下一杯酒,赞叹道:“好酒好酒!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人知道少主为何心情大悦。

    不知过去多久,丫鬟进来道:“夫人,少主喝醉了。”

    萧雪葵头也不抬:“叫人拖回去。”

    “夫人,您不去看看少主”

    萧雪葵冷淡的眼神扫过去,丫鬟不说话了。

    “都下去,不要叨扰我看剑谱。”

    俄而,房间立刻安静下来,萧雪葵专心致志看剑谱,忽而,不知想到什么,她闭了闭眼,满脸愁容。

    吱呀,门开了,一个丫鬟悄无身息走进来。

    萧雪葵耳力敏锐,听到动静道:“不是说不要来叨扰我吗?”

    “雪葵。”熟稔的音色响起,萧雪葵手里的剑谱落地,她睁大眼睛,直直望过去,帘子后面站定一个丫鬟,面貌与记忆中熟悉的人有些许不一致,可那双眼睛以及声音如出一辙。

    “阿荷?”

    祝荷挑开帘子步入内室:“是我,雪葵。”

    她话音未落,萧雪葵便起身飞奔过去抱住了祝荷:“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来?”

    “当然是偷摸着混进来的,你许久不回信,我想你出事了就来找你,路上刚好探听到你和天山派结亲的消息,这是怎么回事?”祝荷问。

    萧雪葵眼中有泪,慢慢娓娓道来——天山派掌门垂涎霜月剑,又想吞并花宗,遂暗中算计了花宗的长老,又勾结宗门内不服她的人制造混乱,导致花宗岌岌可危,萧雪葵没办法,只好委曲求全嫁给了天山派少主,交出霜月剑。

    萧雪葵不打算坐以待毙,可惜天山派掌门变本加厉控制萧雪葵,竟对花宗所有弟子下毒,萧雪葵孤身困在天山山庄,周围没一个自己人,想尽办法也找不到解药,只好任由天山派牵制。

    “那解药你可有线索?”祝荷问。

    萧雪葵:“只有那个狗贼知道。”

    “天山派掌门吗?他已经死了。”

    “死了?”萧雪葵吃惊道。

    “是,说来话长,我先不跟你讲,现在的重中之重是将你从这里解救出来,对了,那掌门可有对你下毒?还有那个少主,可有冒犯你?”

    “我没被下毒,勉强算安稳待在这院子里,至于解九环,大抵知道我不是自愿,没对我做什么。”

    祝荷:“那就好,雪葵,你现在想想解药最有可能藏在哪里,我去找。”

    萧雪葵道:“阿荷,我觉得解药肯定在解九环他父亲的屋里,府里上上下下我都探查过,什么也没找到,只有那里我没去过,但你不能轻易冒险,那屋子守卫森严,还有机关,连我也进不去。”

    “不用担心,我有帮手,雪葵,你对这天山山庄熟悉吗?请你画张图。”祝荷信心满满道。

    “当然可以,只是阿荷你的帮手是谁?”

    祝荷也不隐瞒:“天圣教教主。”

    萧雪葵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道:“谁?”

    “魔教教主。”

    “魔教教主?”萧雪葵张大嘴巴,不可置信道,“你怎会和那样一个危险可怕的人在一起?”

    祝荷:“你莫担心,他不会伤害我,而且多亏他,不然我也见不找霜月,也就不能提前知道你的情况,我和他的事以后告诉你,时机不等人,你现在就画,我马上去找,越早走越好。”

    萧雪葵颔首:“你千万小心。”

    画好图,萧雪葵一番叮嘱后便开窗送祝荷离开,然后就看到黑暗里走出来一个银发男人,他先是望着祝荷,接着突然打量她,目光探究而深沉,分明面带笑容,可萧雪葵在那一瞬间感到前所未有的畏惧,身体像是被一座大山镇压,喘不过气来。

    等萧雪葵回过神,祝荷把霜月剑递过来。

    “雪葵,霜月剑。”

    萧雪葵接下,担忧道:“阿荷,你真的没事?”

    祝荷:“没事,我走了。”

    仰视他们消失的方向,萧雪葵心揪成一团.

    祝荷根据图纸找到了天山派掌门的寝屋,在潜入进去前,她得制造一场混乱,把人都引过去。

    她在库房烧了一场火,成功让山庄的人全跑去救火。

    祝荷以为没人了,遂让祝练先进去探探虚实。

    祝练直接从正门进去,突然蹦出来两个人,一看就是狠角色,可惜很快被祝练打败。不久后祝练出来,屋里的机关对他来说宛如儿戏,他顺利找到密室。

    这一切与他而言着实无聊,不过有祝荷在,他可以忍受。

    祝荷放心了,跟随祝练进得密室,翻遍密室找到好几瓶丹药,祝荷不知哪一瓶才是解药,就把东西全带出来交给萧雪葵甄别。

    除此外,祝荷还找到天山派掌门修炼吸食内力的功法《泣魔录》,经过祝练确定,的确是天圣教的功法,不过是阉割版。

    修炼此功,会消耗气血寿命,活不长,更有严重反噬作用。

    祝荷道:“这功法委实邪门,你们天圣教不愧是魔教,你答应你要教我,你不会教我这些东西吧。”

    祝练思索须臾,微笑:“此功法不错,你可以修炼。”

    “你在说什么?”

    “修炼正宗的《泣魔录》,若是人主动给你吸,再给你调理好内息,你不会有危险,可以弥补你没有内力的不足。”

    “谁给我吸啊?”

    祝练:“我啊。”

    祝荷瞪大眼睛,最初是心动,可冷静下来一想,她以为祝练没抱好心思,斩断了不该有的念头。

    “话说这东西隶属天圣教,那说明教里有人意欲害你,你就不好奇是谁吗?”祝荷问。

    祝练不以为意:“不好奇。”无论是谁,在他眼中俱是虫子。

    回到萧雪葵院子,经过她的判断,没有一瓶是解药。

    萧雪葵恍然大悟道:“或许我一直忽略了一个人。”

    祝荷忖度片刻:“那个解什么少主?”

    “嗯,解九环。”

    “他在哪?”

    “吃醉了,在他自己的院子里,解药可能在他手里。”萧雪葵说。

    祝荷:“倘若威胁他,他会交出解药吗?”

    “他很敬重他父亲,不过我几番观察,总感觉他哪里怪怪的,今天也是,莫名其妙来我院里喝酒,一副心情特别好的样子。”萧雪葵沉思道。

    祝荷:“今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不曾,他与寻常一样,负责管理山庄事务,白日我见过他一面,没有发现异常,晚上就突然变了。”

    祝荷:“这其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雪葵,前些日子你可有看见他很难过的样子?”

    “没有。”

    “山庄的人是不是都不知道掌门死的消息?”

    “从没听过,若不是你告诉我,我以为他在闭关。”

    “你说解九环会不知道吗?他父亲都死这么久了?”

    萧雪葵肯定道:“他一定知道。”

    祝荷思量:“明日你请他到你院子,先试探试探他。”

    “好,阿荷”萧雪葵欲言又止。

    “怎么了?”

    “那人就是魔教教主?”萧雪葵小声道,“他现在还在外面?”

    “在。”祝荷简短把经过告诉萧雪葵。

    “对不住,阿荷。”得知祝荷的遭遇,萧雪葵愧疚至极,哽咽道,“你一直帮我,可我总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不在。”

    祝荷:“莫要自责,这不怪你。”

    萧雪葵抱住祝荷,眼尾泛红:“你为何对我这么好?好到让我无以回报。”除了已过世的父母,天底下唯有祝荷如此待她,所以在遇到难事的时候,她不想再麻烦祝荷,可是祝荷最后依旧知悉了,甚至不惜冒着危险来找她。

    “因为我拿你当我的朋友。”最初是怜惜,她和过去的自己很像,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把萧雪葵当自己人了。

    她在破碎之后努力将自己重新拼凑,祝荷喜欢她这股子劲儿。

    “朋友?”萧雪葵第一次听。

    “是,忘记告诉你了。”

    “我们是朋友。”萧雪葵像是被巨大的喜悦砸中,喜极而泣。

    祝荷点头,用力回抱她,安慰道:“不哭了。”

    萧雪葵缩在祝荷怀抱里,贪恋她的温柔与宽慰,面色依恋。她想变成一个有用的人,这样祝荷就不会抛弃她,可最终她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人,不过祝荷坚定地走向她。

    萧雪葵感觉自己像泡在蜜罐里,她想一辈子呆在里面,过度的沉迷以至于忽略了头顶一道隐晦的窥伺。

    “等事情了结,你先回沧州找管姐姐,再处理好宗门的事。”

    “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祝荷叹气:“你也知道我眼下的状况,若跟你走,只怕你会有危险,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你告诉姐姐,我得失约了,我要跟着他走。”

    “阿荷,总有办法的。”萧雪葵胸有成竹道,“还没告诉你,我近日剑法大成,哪怕面对那魔教教主,我也有一战之力。”

    祝荷心口泛暖,转而想起那日雷雨夜的惨烈恐怖,她摇摇头:“雪葵,你有这份心就好了。”

    萧雪葵抿唇,暗暗下定决心。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次日解九环主动送上了解药。

    萧雪葵打开瓶子嗅闻解药的气息,确定是如假包换的解药,解药只有一瓶,但解九环还赠送了一张制作解药的方子。

    萧雪葵愕然。

    “怎么,不相信吗?你不是一直想要解药吗?”解九环笑道。

    “你为何”

    解九环轻松道:“我想给就给了,对了,夫人,你可以离开天山山庄了,不,该叫萧宗主了。”

    面对萧雪葵的疑惑,解九环道:“我爹死了,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说罢,解九环又忍不住仰头大笑,笑得眼泪差点出来了,“对不住,吓到你了,没办法,我实在太高兴了,当然这件事我就只跟你讲了。”

    萧雪葵:“解九环”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会这个反应,当然是因为我恨他了,他早年为了天山派掌门的位子抛弃我娘,最后害的我娘被天山派的人追杀而死,后来正牌夫人死了,却没个儿子,就找回了我,但知道我是个不能练功的废物后嫌弃上我,对我不闻不问好了,多的不说了,总之我很高兴他死了,死得好啊,他死了,这天山派也该覆灭了。”解九环面露疯狂,眼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憎恶。

    萧雪葵沉默许久,握紧药瓶,说道:“多谢。”

    “你的霜月剑没有一起回来。”

    萧雪葵想了想道:“没事,我朋友帮我找回来了。”

    “你朋友?”

    “嗯。”萧雪葵唇角微微翘起。

    解九环呆愣瞬息:“我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见你笑,萧宗门,你笑起来很好看,看来她是你很重要的朋友。”

    萧雪葵颔首。

    “昨日的混乱是你朋友造成的?”

    萧雪葵:“是,为了找解药,原本是想问你的,结果你主动给我了。”

    “若我没主动,怕是要遭遇不测了。”

    “只是想让你交出解药,别无他意。”

    “我说笑呢。”解九环问,“你什么时候走?”

    “今日。”

    解九环默了一下:“好,我就不送了,萧宗主,有缘再会,马车给你安排好了,在后门。”

    萧雪葵道:“解九环,真的谢谢你。”

    解九环回以一笑.

    “以为会艰难,没想到轻而易举就拿到了解药。”祝荷道。

    萧雪葵悄悄抚摸手里的霜月剑,点了点头,目光悄悄扫过坐在祝荷旁边闭目的祝练。

    上回是在夜晚,看不清具体面容,这会儿与祝练共乘马车,又是白日,萧雪葵终于看清了祝练的模样。

    银白的长发,猩红的瞳孔,愉悦的笑容,古怪的气质,一切的一切只彰显一个词——

    异类。

    萧雪葵只想到这个词来形容祝练。

    她想起往事,上任花宗宗主花师太曾追杀过魔教教主,不对,说实在的,是在寻找魔教教主,当时江湖下了一道针对魔教教主的追杀令,那次追杀令惊天动地,许多门派掌门响应追杀令,纷纷跑出来追杀魔教教主,可惜很多人连教主的面容都不知道,何谈找到?

    哪怕知道教主真容,也成了那剑下亡魂。

    若非迫于追杀令威信,花师太何致找罪受?宗门长老也与萧雪葵叮嘱过,如遇魔教教主,立刻就跑。

    江湖人流传一个传说,魔教教主是一个银发红瞳的怪物。

    传闻没错,长老们的话也没错,魔教教主是一个不能招惹的人,虽然祝荷感受不到,但萧雪葵切切实实感受到祝练带来的压迫感,令她血液凝固,全身止不住战栗,脑袋里只有一个声音,跑。

    不,她不能跑,因为她要从祝练手中救走祝荷,哪怕面临不能战胜的对手,她也要试一试,更何况还没试呢?安知结果如何?

    她要带祝荷离开这个危险人物。

    祝荷不打算去沧州了,不过她要送萧雪葵一段路程,然后花宗的弟子再来接萧雪葵回宗。

    “好了,天黑了,下马车吧。”祝荷说完,给祝练带上长长的帷帽。

    祝荷等人在一间山野客栈落脚。

    明日再送一段路程,祝荷便要与萧雪葵分开了。

    所以萧雪葵决定今夜就带祝荷离开,在知道祝荷与祝练睡一间房后,她意志更加坚定。

    吃晚饭的时候,祝练并没有出来,正好给了萧雪葵下手的机会。

    祝荷仍旧被通缉,是以不曾卸妆,以假面目示人,她让小二上了菜,接着等萧雪葵回来来吃饭。

    过了一会儿,祝荷看到方便完回来的萧雪葵,忙不迭道:

    “雪葵,快过来吃饭。”

    萧雪葵快步过去。

    二人吃完饭,萧雪葵提议去外面走走消消食,但到了外面,萧雪葵就牵过来一匹马过来。

    萧雪葵道:“阿荷,我带你走。”

    祝荷无奈道:“雪葵,我不能走。”

    “和我走,我适才在那屋里下了迷药,他起码要睡个三天才会醒。”

    “你用的什么迷药?”

    “就是蒙汗药,我在山庄时备的。”

    祝荷:“你迷不倒他的,你忘记我说的吗?我也用过迷药,可对她毫无作用,后来还是用了姐姐特意买的迷药才迷晕了他。”

    “我知道,我用的迷药是专门对付用武功的人,绝对有效。”萧雪葵信誓旦旦道,“不仅如此,我还下了软骨散,哪怕醒了,他也会四肢无力,追不上来的。”

    软骨散是萧雪葵特意找解九环要的。

    “我跑了两个月,依旧被他找到了。”

    “我会保护你。”萧雪葵道。

    祝荷牵住萧雪葵的手:“谢谢你担心我,但你不要跑,我真的没事,我有我不走的理由。”

    “这个你帮我拿着。”祝荷把自己最看重的银票以及钱庄凭证交给萧雪葵,“你先用这些钱在杭州给我买个房子,把我寄存在钱庄的黄金和银子取出来,帮我保存好。”

    祝荷的全部身家约莫有二十多万两。

    “阿荷”

    “听我的,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萧雪葵握紧拳头。

    “见到了管姐姐,让她放心。”

    “好。”萧雪葵涩声道。

    回到房间,祝练就坐在床榻上看着祝荷。

    祝荷:“你可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祝练:“什么异常?”

    见祝练一副无恙,祝荷:“没什么。”

    白蛇从祝练手腕里钻出来,懒洋洋吐出蛇信子冲祝荷打招呼,祝练笑了笑,指向八仙桌上的茶水,疑惑道:“你为何又给我下药?”

    祝荷愣了片刻,气氛突然微妙起来。

    “你知道?”

    “小白喝了点。”祝练摸摸下巴,眯着眼睛道:“你又想迷晕我吗?”

    语气如常,瞧不出端倪。

    “只是意外,我没想跑,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祝荷忙解释道。

    “事情都办完了?”

    “嗯,多谢你祝练。”

    “祝姑娘何须客气,我其实没怎么帮你。”祝练语气略显懊恼。

    祝荷:“你帮我很多,对了,祝练,我忽然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说。”祝练好奇道。

    “倘若我哪天真的跑了,你会怎样?生气到杀了我泄愤?”

    祝练笑道:“不会杀你,至多将姑娘做成傀儡。”

    “那我才不会让自己变成傀儡。”

    “只是假如,你不跑的话不会发生这种事。”

    “但若是发生了,我又向你乞求,你会不会看在我们昔日情分上放我一马?”

    “祝姑娘想让我怎么放?”不知想到什么,祝练的眼睛如猛兽般锁住祝荷的嘴唇,垂涎欲滴。

    祝荷微笑,手指伸向祝练的脖颈,指尖轻触脖颈上的缎带,问道:“你为何会畏光?”

    祝练眯了眯眼,逗弄手指上的白蛇:“天生的。”

    “哦,假如你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会发生什么?”

    “皮肤会溃烂。”祝练如实道。

    祝荷眨眨眼,随后道:“你说要教我练功,何时开始?”

    “现在就可以,但我需要报酬和奖励。”

    祝荷:“报酬已经给你了,至于奖励看你教得用心不用心了。”

    “请祝姑娘拭目以待吧。”.

    送走萧雪葵后,祝荷心里的石头落地,不由松了一口气。

    一路西行,快到襄州的时候,淅沥潮湿的春雨降临了。

    祝练并不喜欢坐马车,想着背祝荷淋雨夜行,祝荷一万个不同意,是以两人便暂时在客栈里歇息,等雨停后继续赶路。

    每日一早,祝荷就会在小亭子里练习剑招,祝练教的剑法简直不像剑法,而是像专门用来杀人的招式,拔、挥、砍,刺无论哪一种方式,俱是一击毙命。

    在教祝荷的时候,祝练发觉祝荷对躯体的几个最显眼的致命部分很是熟悉,身手也不错,就是有些许奇怪。

    剑招练得再多也只是花架子,要想彻底把握,需要靠实战。

    祝练丢给祝荷一把木剑。

    “那你用什么?”

    祝练掏出一截树枝:“这个。”

    祝荷笑道:“怎么练?”

    “你若碰到我便算我输。”

    “好,你小心了。”

    话音未落,祝荷出其不意地挥剑攻击,祝练轻轻松松地挡下来了,悠哉评价道:“太急了。”

    祝荷哼了一声,继续攻击,她知道若想赢祝练,只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然而无论祝荷怎么使招,祝荷都溃败了。

    对此,祝荷并不气馁,毕竟自己是初学者,慢慢摩挲经验找出最适合自己的剑法最重要。

    凉凉的雨哗啦啦地下。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祝荷仍旧败了,不仅连祝练的衣角都摸不到,还被祝练说,惹得一身痛。

    如祝练所言,他教得确实用心,也就是太用心了,祝荷的日子并不好过,一直输更是郁闷。

    祝荷从来不怕输,上辈子在拳馆当学徒,她学习的第一步就是被挨打,挨打之后就一直被人揍,她可以接受输,并牢记输的滋味,有朝一日报复回去。

    可不知为何,分明也就输了一百零一次,祝荷却像吃了屎一样难受。

    天晴了,然祝荷的心情却是阴霾,好在她就是越挫越勇的性子,很快收拾了心情,继续和祝练对练,顺道修炼心法。

    盖因练功,西行的速度明显放慢,祝练也不急,他享受教导祝荷的过程——时不时能与祝荷产生肢体接触。

    时间一晃,就是半个月后,祝荷打下基础,正在巩固,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然而祝荷根本高兴不起来。

    繁星点点,小河边的火堆熊熊燃烧,祝荷执剑与祝练对打。

    祝荷挥剑挥得满头大汗,而祝练游刃有余极了。

    “祝姑娘,接好。”祝练作势把木剑抛过来。

    祝荷:“你送过来。”

    祝练照做,谁知刚递过木剑,祝荷蓦然踮起脚亲了他一口,祝练瞳孔收缩,不住惊喜。

    “闭上眼睛。”祝荷道。

    祝练垂下眼皮,在视线变黑的一瞬间,他没等到更多的奖励,等到的是一句话——“我赢了。”

    睁开眼,祝荷雀跃微笑,手里的木剑正横在他脖颈处。

    从未有人拿剑横在他脖子上,祝荷是第一个。

    祝练抿抿唇,品味唇瓣残留的柔软,才牵起唇角,弧度很深:“祝姑娘,你赢了。”

    祝荷耍小聪明取巧得胜,开心的她连吃了四条烤鱼。

    以前跟祝练在野外的时候,他烤过鱼,毫无味道,也不知他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反正祝荷不喜欢毫无味道的鱼,所以她交祝练用调料。

    还别说,祝练一学就会,像天生做厨子的好料子.

    潮湿的雨季渐渐过去,天气逐渐炎热,骄阳似火。

    祝荷与祝练已经来到边疆,距离天圣教老巢不远了,大致花个四五天。

    夏日阳光毒辣,祝练需要夜行,是以他白日歇息,晚上就带着睡觉的祝荷赶路。

    沙沙沙,风吹动山林里密密匝匝的树叶,祝荷坐在树荫之下,抬头仰望碧空如洗的天空,抻长的颈项缠绕着一条细长的白蛇。

    一只信鸽自远方而来,祝荷直起身,吹动一下口哨,信鸽听到召唤飞下来,祝荷取下鸽子脚上的信件,打开信件看。

    白蛇虽有灵性,却不知祝荷举止何意,只是带有敌意地盯着停在祝荷小臂上的鸽子,因为先前被祝荷警告过,是以这回白蛇不敢对鸽子动手。

    看过信,祝荷在鸽子腿上绑了一条带子,随后放鸽子离去。

    “要开始了。”祝荷喃喃,从怀里摸出一根骨哨细细摩挲,这是萧雪葵在离开前给她的,可以用来召唤花宗的鸽子。

    这几个月,祝荷一直瞒着祝练与萧雪葵暗中联系,也没说什么,就是报备日常生活以及安危。

    祝荷收好骨笛,又拿出一个小玉瓶,里面是毒药。

    在与祝练西行时,途中遇到的追杀越来越少,约莫是被祝练震慑住了。因为追捕令,祝荷始终易容示人,但易容久了,脸会过敏,她干脆不易容化妆了,就算被发现,身边不是有个祝练嘛。

    不过祝荷没有被发现过。

    一路相安无事,也不算是没一点儿事,至少练剑时招惹了一身大大小小的伤。

    一个月前,夏风习习,祝荷在一个小摊子吃面,倏然出现了一个女人,陌生女人开口试探祝荷对祝练的态度,那一瞬间,祝荷心生警惕,想也不想就离开,看来与祝练这一路来,不知何时起他们就被人盯上了。

    见祝荷要走,女人忙不迭表示对祝荷毫无敌意,只是她的主人意欲与祝荷合作。

    起初祝荷没打算做什么,可揪不住女人一直纠缠,祝荷遂道她不与身份不明的人谈合作。

    女人犹豫了,后面请示过主人的意见后,才出面告诉祝荷是晋王想要与她合作。

    晋王?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祝荷冷笑。

    晋王想要做什么?

    他似乎想要祝练的命,而她也是时候走人了,要走就必须找机会离开祝练,此时晋王的出现无疑是恰到时候。

    不过祝荷认为与晋王合作无疑与虎谋皮,她弄不清楚他的真实目的,真的是要杀祝练吗?堂堂一朝王爷竟然和一个魔教教主有仇怨?

    祝荷考虑到种种风险,她没答应。

    见状,晋王直接开出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祝荷摇头拒绝,得知祝荷不接受提议,晋王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竟然威胁祝荷。

    到底是王爷,容不得人下面子。

    他查出祝荷真实身份,乃是马头村的寡妇,有父母,还有一个小叔子,名唤骆惊鹤,他还探听到长河郡主在恢复身份前也曾是那里村镇里的人。

    祝荷与长河过去认识。

    如果祝荷不答应,那这些人全部会死。

    祝荷面不改色,不吃他这一套。三番威逼利诱下来,祝荷根本不受影响,晋王说你到底要怎样?

    祝荷提出想见他一面,晋王同意了,两人在一个茶肆包间见面。

    晋王一派的阴柔:“好久不见,祝姑娘。”

    “让本王来听听你的条件。”

    祝荷注视晋王,自从与祝练朝夕相处,如今看来晋王充其量也就是个瘦弱的狼,祝荷忍不住笑了,道:“王爷或许还记得你我之间存在的恩怨。”

    “什么恩怨?”

    “王爷当真是贵人多忘事,您绑架过我。”

    “那不叫绑架,只是请祝姑娘来做客罢了?”

    “做客,王爷话说得委实好听,可惜我不是傻子,这件事害的我有了阴影,王爷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天天做噩梦,寝食难安,人都受了一大圈”

    “不要兜圈子了,祝姑娘。”

    “我要你给我道歉。”祝荷说。

    听言,晋王的脸色顿时变了,起初是不可置信,接着转变成阴沉蔑视,末了所有情绪消弭得无影无踪。

    祝荷学着祝练的模样,笑眯眯道:“王爷,你可要想清楚了,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这或许是你唯一的机会,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晋王咬牙,下一刻瞥见祝荷袖子里头探出头的白蛇,那不是跟着祝练的小畜生嘛?没想到这小畜生也喜欢祝荷。

    他没赌错。

    晋王心中冷笑,面上答应:“好,本王应下了。”

    “王爷果真是性情中人,值得人称赞。”祝荷竖起大拇指。

    晋王道:“给祝姑娘赔个不是。”

    祝荷不说话。

    “你还要怎样?”

    祝荷皱眉道:“王爷,道歉是这样道的吗?我感受不到半分诚意。”

    晋王深吸一口气,拱手作揖,道:“给祝姑娘赔个不是,是本王冒犯到姑娘了。”

    “听是听到了王爷的诚意,只是”祝荷神色苦恼,不好意思道,“只是我的气还没消,这样吧王爷,你给我道歉道三次,我想我就不会再计较了。”

    晋王额角冒出青筋,忍耐住恼火,硬生生又加了两次。

    “嗯。”祝荷眉开眼笑,心中畅快,眨眼道,“王爷,不要忘了我的二十万两,只要银票。”

    晋王假笑道:“本王会准备的。”

    祝荷得寸进尺:“明日能拿到再好不过。”

    回忆结束,祝荷收好玉瓶。

    明天会有一场大戏要上演了!

    第110章 【卷五完】 拜拜

    入夜之后, 祝练醒来,照常打鱼给祝荷吃,加上她摘的果子, 晚饭倒是丰盛。

    “诺。”祝荷自然而然把手里的水囊递给祝练, 手指略一绷紧, “还剩一点, 你喝完。”

    祝练就着水囊喝水, 不曾有过丝毫怀疑。

    祝荷不动声色觑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半晌垂眼,目光闪烁。

    月明星稀, 茂盛的树叶遮蔽住月光,夜色愈发朦胧,祝练一如既往背着祝荷赶路, 偶尔停下来稍作休整,再继续赶路。

    有祝荷指引方向, 祝练鲜少再出现迷路的状况。

    佛晓时分, 晨雾迷蒙,祝荷揉了揉眼睛, 说道:“你看前面是不是有个山谷?”

    祝练眺望远方,颔首。

    祝荷:“嗯,那我们进谷,从这条道过去我们能更快到达,是我好不容易探听出来的捷径。”

    然而当祝练背着祝荷才步入山谷,迎面突然飞过来几支箭羽, 不对,这不是寻常的箭,而是锋利至极的弩箭, 一发就能让人重伤,运气不好的话会直接死,杀伤力极为强劲。

    空气中响起铿锵有力的嗡嗡声,是弩箭发出裹挟杀意的颤音。

    祝练提醒祝荷低头的同时巧妙地躲开长箭,身姿轻盈敏捷,像灵活的游龙,紧接着左右两侧也出现了携破空声的弩箭,祝荷一面抓紧祝练,一面急忙把背上的黑伞递给祝练,他会意抽出剑。

    不知不觉,两人已然形成了某种默契。

    饮血出鞘,祝练提剑挡住冲他们过来的弩箭,尖锐的箭簇与饮血的软剑碰撞,响起刺耳的声音,就像爆炸的滚滚雷声,震耳欲聋,又令人不寒而栗。

    一支弩箭与祝练擦脸而过,割破了他几缕银发,祝练细细打量,笑道:“有意思。”

    “你小心。”祝荷提醒道,思及适才的画面,有几支弩箭明显是冲着她来的,是想利用她让祝练分心?还是晋王那厮也想杀她?毕竟她狠狠挫了他作为王爷的颜面。

    祝荷有理由怀疑晋王的意图。

    思及此,祝荷冷笑。

    这边祝练听到祝荷的话,自动归为她在关心他,瞳孔顿时一缩,兴奋地舔舔唇。

    “我会小心的,祝姑娘,多谢你担心我。”祝练眨眨眼,俏皮地道,“祝姑娘,你多关心关心我,我喜欢你这样。”

    祝荷要无言以对了:“你还有功夫分心?话说你皮肤没事吧?”

    晨曦现,天边映出一片光,撒在祝练身上,脸上泛起细微的灼烧感,但这点疼痛对祝练而言只是挠痒痒罢了,他根本没在意。

    “疼起来了。”祝练道,“你摸摸。”

    祝荷:“”滚。

    祝练轻笑,笑声开朗,像夏日清风吹响的铃铛声。

    剑影重重,红光乍现。

    弩箭威力巨大,可祝练照样轻松地抵挡住了攻势,毫发无伤,唯有手中剑在颤抖鸣语。

    弩箭虽然未对祝练造成伤害,但肯定消耗了他的体力,目的达到,是以下一刻,四面突然窜出几十个黑衣人冲祝练而来。

    这群黑衣人训练有素,先将祝练和祝荷围住结下杀阵,再绞杀围猎圈的猎物。

    对此,祝练气定神闲,反手把祝荷护在怀里,说:“祝姑娘,请闭上眼睛,我不想再吓到你了。”

    “好。”祝荷装作闭眼,实际开出眼缝细细观察。

    第一波黑衣人冲上来,祝练与之交锋,几个挥手,便戳破他们的喉咙,可令人意外的是,这群黑衣人并没有死,反而不顾流血的脖颈义无反顾继续冲杀。

    与其说是杀手,更像是不要命的死士。

    祝练挑眉:“原来是傀儡。”

    对付傀儡就要用不一样的方式,于是祝练砍下他们的脑袋以及四肢。

    血光迸溅,在残肢遗骸伤开出一朵朵艳丽的曼陀罗花,此情此景犹如血屠地狱。

    与祝练而言,这天下,少有敌手。

    祝练擦掉脸颊处的温血,愉悦勾笑,他抱紧祝荷,晨光正在灼烧他滑腻冰冷的面皮,只见皮肤上泛滥起些许斑驳红点,像极了瑰丽的梅花印,为他的样貌再添几分古怪。

    又一波傀儡出现,祝练来多少杀多少,红色的血在他衣裳蜿蜒,像自相残杀的毒蛇,翻涌着血肉模糊的细长躯体,他手里的饮血剑更是吸足了血,红得不能再红,尽显嗜血光芒。

    天越来越亮,阳光也越来越刺眼炽热,地上的尸体也越来越多,祝练全身俱溅满了血,包括脸和银发,如同杀人不眨眼的浴血修罗。

    空气中弥漫浓重的血腥味。

    祝荷捂了捂鼻子,眯眼打量祝练糜红的脸:“你还好吗?祝练。”

    因着祝练抱她,他没多余的手给自己打伞,而且若是祝荷打伞,会妨碍到他,是以祝练硬生生承受着阳光的灼烧,任由火蛇舔舐他的脸。

    今日注定是个大晴天,越到晌午,太阳愈发毒辣。

    祝练听言一面削了个头,一面低头咧嘴,眼睛猩红,面上洋溢着疯狂而灿烂的笑容,薄而冷的嘴唇红如胭脂:“我好得很。”

    目及祝练癫狂的状态,祝荷晓得他杀疯了,也就不在乎身体的异样,那随他去,反正自己也不是真心关心他。

    话说晋王的手笔着实大,竟然派了这么多死士,祝练也是真的强,强大得过分,她能感觉到他这具阴冷无骨身躯的强悍以及疯狂。

    祝荷闭上眼,忍住恶心,算算时间,毒差不多也该发作了。

    “祝姑娘,马上就解决了。”说罢,祝练继续挥剑,突然间他动作一顿,额头冒出冷汗,内力竟然调不过来,下一刻,祝练嘴角溢出些许黑色的血,神色霎时一变。

    似乎感应到主人出事,小白从衣襟口钻出来,吐出蛇信子,祝练用一个眼神让白蛇缩了回去,继而用力捂住祝荷脑袋,不让她偷瞄。

    也在这个时候,晋王出现了。

    “好久不见,祝教主,使不出内力的感觉如何?孔雀胆可是我花了大量精力为你准备的。”

    祝练擦掉血,笑吟吟道:“你是哪个虫子?”

    晋王面色抽搐,脖颈爆出青筋,强笑道:“教主不记得我也是无可厚非,毕竟我闻人岭已经改头换面。”

    祝练没精力去想,一脸漠然:“哪个?”

    晋王昂首,抚摸自己忍受断骨削皮之痛得到的皮囊,阴狠道:“我乃天圣教少教主闻人岭,当年你杀了我父亲,夺走教主之位,我亦败于你之手,被赶出天圣教,你不过就是一个根本就不配坐上教主之位。我蛰伏多年,就是为了今日找你报仇雪恨,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话落,晋王剑指祝练。

    与此同时,闻声的祝荷心想晋王原来不是晋王,他是天圣教上任教主的儿子,也就是说他替代了原本的晋王。

    以前的真晋王是假皇子,假皇子又被现在的假晋王取代,这关系委实混乱。

    晋王就是一切幕后主使,难怪会传授天山派掌门天圣教的功法。

    “原来是你啊。”祝练哂笑,戏谑道,“你还有脸回来找我报仇,勇气可嘉,倒也值得赞扬。”

    晋王:“今日你跑不了。”

    “受死吧。”

    祝练:“来啊,不过不好意思,死的只会是你,从前不小心让你这条虫子跑了,我当时还惋惜了好一会儿,这回你自动送上门,你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啦。”

    哐当一声,两人执剑交锋。

    半晌后晋王震惊道:“你竟然还能调动内力?”

    “呵。”祝练道,“你似乎没什么长进啊。”

    晋王冷笑:“关于我长进没长进你很快就知道,虽说是低估你这个怪物了,不过你已经使不出全力了,顶多剩下三分力量,足够杀你了。”

    祝练短促笑了笑,把了下脖颈:“不自量力的虫子,我先割了你的舌头好不好?”

    “希望等下还能看到你唯我独尊的样子。”晋王挥手,余下的死士通通举起刀砍向祝练。

    祝荷蹙眉:“烦人的虫子。”

    祝练以最快的速度清理了死士,接着把祝荷放下,悄声道,“先走,我等会就去找你。”

    “我不走,你不是说可以保护好我吗?那还让我走?”祝荷说。

    祝练愣了一下,附和道:“我当然会保护好祝姑娘,只是刀剑无眼,祝姑娘这次稍微走远点不要看。”

    “你方才是不是吐血了,那人说的孔雀胆什么意思?你中毒了?”

    “没什么。”

    祝练不再回话,径自把白蛇交给祝荷,让小白保护好她后就转身去杀晋王。

    “等等,把伞拿着。”

    祝练:“好。”

    旋即祝荷目送祝练的背影,这才发觉他的后背衣料子破开了,竟然有一道流出黑血的伤口,他受伤了。

    砍伤他的刀有毒,晋王果真阴险。

    天光如炬,二人像两匹猛兽猛烈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祝荷没走,而是躲在葳蕤的灌木下观察战局,不经意瞄见地上尸体,皱眉嘀咕:“真恶心。”

    皱了皱鼻子,她低头问手腕处的白蛇:“小白,你说谁会赢?”

    白蛇发出嘶嘶的声音。

    “我觉得谁也赢不了。”祝荷悄声道。

    起初晋王认为自己胜局已定,他与祝练修炼的功法旗鼓相当,俱是天圣教镇教功法,而今他魔功大成,反观祝练却使不出多少内力,晋王占据了完全的上风。

    他也确实也伤到了祝练,抓住机会断了他几根经脉,可他并没有降服祝练。

    渐渐的,晋王发觉了不对劲。

    “你怎么可能跟没事人似的?”晋王惊骇道。

    祝练嗤笑,懒得回答,他确实使不出多少内力,体内气息混乱,可那又怎样?

    晋王面色凝重,难道孔雀胆对祝练真的起不了什么作用?该死,失算了,这个怪物。

    不对,孔雀胆绝对有用,哪怕武功再高强,服用孔雀胆后绝对会内力尽失,哪怕祝练是怪物,也不可能抵御得了此毒。

    孔雀胆本是早就失传的毒药,晋王清楚自己想打败祝练只有借助此药,是以多方打听,后知此药方藏在皇宫,他遂杀了“晋王”取而代之,费劲功夫找到丹方,又花费大量时间找到所有制丹的药材。

    天底下仅有这一粒孔雀胆。

    祝练只是在强撑而已,莫要被他吓唬到,念及此,晋王坚定心志,决定使出全部功力施展自己最强的一击。

    “受死吧,祝练。”晋王暴喝一声,凝聚全身功力,使出快如闪电的一剑,剑势蚀骨阴寒,叫人毛骨悚然。

    见状,祝练一手执伞,一边沉腕旋剑,暗暗调动内力,五脏六腑立刻钝痛,宛如被沉重的铁锤击打,被尖锐的锥子搅弄,痛得无法呼吸。

    他以为自己中毒,是因为背上的伤。

    适才和晋王搏斗周旋,祝练也是在强行调动体内的内力,每调动一下,内脏就受到极大痛苦,不免吐出好几口血,身体剧烈颤抖。

    可绕是如此,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痛苦,分心去探听身后祝荷的动静,知晓她离去,他放心下来,眉眼带着冰冷的笑意,挽剑舞动。

    祝练对着饮血剑吐出一口血,鲜血溅在上面,犹如在血海上点缀的梅花,旋即饮血化作一道血光,空气登时被撕裂,铺天盖地的嗜血剑气划破了天际,形成锋利的旋风,尔后迎面对上了晋王最强的一击。

    轰——

    剑光像烟火一般炸开。

    地面裂开一道深深的缝隙,尘烟弥漫,碎石四溅,树木断裂,枝叶化为齑粉,空气中满是尘土和血腥的气味,产生的冲击肆虐,几乎可以震碎人的经脉肺腑,叫人痛不欲生。

    哪怕祝荷离得远,也感觉到那股气浪的威力,脑袋嗡嗡响,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探出头,待烟雾散去,祝荷看到落在地上黑伞,伞面破烂,像炸开的花。

    谁赢了?

    祝荷心惊肉跳,紧张地定睛看去,如她所想,似乎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晋王狼狈地靠在树下,口吐鲜血,身上遍体鳞伤,一只手臂血肉模糊,瞧着奄奄一息。

    而晋王的对面不远处,祝练握剑半跪在地,沾血的银发委地,身体肉眼可见地战栗。

    晋王瞥见自己的手臂,森白骨头清晰可见,血流不止,咬牙道:“该死。”

    俄而,祝练抬起头,慢慢撑直身体,歪了歪头,颈骨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他轻蔑道:“你已然走火入魔,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晋王:“哈哈哈哈,笑话,本王不是你的对手,那你倒是来杀了我啊!”

    耀眼的阳光撒下,祝练的银发熠熠生辉。

    他注视晋王手臂露出的骨头,糜丽艳冶的面庞浮出狂热而阴森的笑,期待道:“用你的骨头做灯笼肯定很好看。”

    他记得祝荷送过她一盏兔子灯,但因为生气,兔子灯被他毁掉了,祝练觉着可惜,所以想着给祝荷回个礼,表达自己的歉意。

    他正愁用什么做比较好,这下问题解决了,用骨头做最好。

    用漂亮的骨头做出来的灯笼定然会非常好看。

    祝荷肯定会喜出望外,说不定会奖励他呢。

    祝练笑盈盈,诡异的面孔与灿烂的笑容形成强烈的割裂感。

    祝练:“看来还不能就杀了你,得我抽了你的骨头再送你归西。”

    晋王冷笑道:“有本事你就来。”

    话音未落,已成强弩之弓的晋王突然垂死反扑,迅速挥动袖子,眨眼间,他的袖口飞出数枚银针,祝练从容不迫用剑挡住银针。

    就在这个时候,祝练突感气血不受控制翻涌,五脏六腑顿痛,猛然吐出血,感知再度变迟钝,加上晋王突然来了一句——

    “你知道自己为何会中孔雀胆之毒吗?此毒只能内服起效,而那个对你下毒的人就是你身边的祝荷啊!哈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祝练心念骤乱,体内内力溃散,以至于没挡住银针,身体硬生生被七八枚银针刺进。

    银针有毒,能麻痹神经。

    祝练膝盖一软,再度半跪在地。

    见状,晋王疯狂嘲笑道:“哈哈哈哈,堂堂天圣教教主,竟然连最简单的暗器都躲不过,真就成了一个笑柄,祝练,当初争夺教主之位,我惨败于你,但现在看到你狼狈的样子,实在快哉!不枉我筹谋多年。”

    晋王仰头大笑,牵动到内伤,吐出几口鲜血。

    “没想到这个祝荷对你如此重要,我果然没赌错,她就是你的弱点。”

    祝荷抬起头,阴鸷地凝视晋王,浑身散发出可怖的阴冷感。

    晋王喋喋不休道:“早在一个月前我就和祝荷联系上,我用了二十万两就收买了她,就让她给你下孔雀胆,今日在此地设伏,也是我们二人商议好的,祝练,你千不该万不该相信一个你不了解的女人,把她留在你身边。”

    “我更没想到你明明知道她成为你的弱点,可你却没杀了她?若是我,只要发现一点苗头,定会杀了她。”

    “祝姑娘,你还要看戏到什么时候?快出来!”晋王道。

    祝练感知退化,却记得祝荷藏身的方向,下意识扭头瞥去,见此晋王眼睛一眯,强撑起一口气,抛出手上最后一枚银针,直指祝练的心脉。

    砰!

    空中飞来一个石头挡住了晋王的偷袭。

    “祝练,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你分心,从而偷袭你,你上过一次当了,难道还要再上一次?”祝荷踱步过来。

    祝练直勾勾盯着祝荷,眼神幽深,红得滴血。

    晋王面色狰狞质问道:“祝荷,你为何要坏我好事?”

    祝荷道:“我当然要阻止你了。”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晋王道。

    祝荷翻脸不认人了,装糊涂道:“我们说好什么?”

    晋王没想到祝荷竟然在祝练面前装无辜,他从未见过这种狡猾虚伪的女人,不由恼火,本来适才能杀了祝练,可祝荷竟然坏他好事。

    晋王怒不可遏,想狠狠折磨祝荷泄愤,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以至于被气得吐出血来,

    祝荷好笑地看着晋王,转而对祝练道:“祝练,你是相信他还是相信我?”

    白蛇感应到主人身受重伤,忙要过去安抚,祝荷摁住白蛇。

    祝练:“我相信你。”

    听言,晋王惊愕,惊愕之后狂笑,笑意里满是讥讽和轻视:“真是笑死本王了!祝练,你什么时候这么蠢了?”

    “你都快死了,竟然还笑得出来,还要挑拨离间。”祝荷慢慢朝晋王走过去,然后甩了晋王几个巴掌,看着沾血的掌心,她皱眉,用帕子擦拭掌心,嫌弃道,“啊,好脏。”

    晋王:“放肆——”

    祝荷又甩了他一巴掌,冷冷俯视他,命令道:“闭嘴,王爷,你是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吗?现在你只是砧板上的鱼肉呢,真是难堪。”

    “咳咳,本王小看你了。”晋王冷笑,全身气得发抖。

    祝荷低头,小声道:“你确实小看我了,王爷,多谢你白送的二十万两,我会好好用这一笔钱的。”

    晋王心思百转,摁下怒火,故意大声道:“祝姑娘,只要你肯替我杀了他,无论你想要什么本王都答应了,你要知道,本王是齐国的王爷,是朝堂中最有力继承皇位的人。”

    “可你又不是真的?而且我也不需要。”祝荷毫不犹豫拒绝。

    晋王有些慌了,但面上仍旧佯装镇定:“不是真的又如何,没有人知道,皇帝马上就要死了,本王即将荣登大宝。”

    祝荷轻笑:“你当不成皇帝的,忘记同你说了,我最讨厌被威胁。”

    晋王失色:“你想干——”

    与此同时,祝荷对白蛇发号施令:“小白,就是他伤了祝练,给我咬他。”

    话落的一瞬间,不等晋王反应,细长的白蛇像一柄出鞘的飞剑扑到晋王身上,快速爬到他脖子上,用毒牙狠狠刺进了他的脖颈。

    毒素眨眼蔓延,晋王带着掐死祝荷的念头失去了气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死在一个女人手里,在从前,女人不过是他手里的玩物。

    “多谢了,晋王。”祝荷默声道。

    祝荷转身。

    “他被毒死了。”祝荷打量虚弱的祝练,忖度他重伤的可能性。

    祝练:“便宜他了,本来我要用他新鲜的骨头给你做一盏灯笼的,现在看来不行了。”

    祝荷瞪大眼睛,后颈发凉:“你可不要送,我才不喜欢用人的骨头做成的灯笼。”

    “为何?很好看的。”祝练不理解。

    “我不喜欢。”

    “那好吧。”祝练露出苦恼的神色。

    “话说你还能说话,看来伤得不重?你还能动吗?”祝荷轻声道,挡住投射的阳光。

    想起什么,祝练的目光转而盯着祝荷的右手,只说:“脏了。”

    白蛇爬到祝练身上,用蛇信子舔舐主人身上的血。

    “啊?”祝荷反应过来:“我擦过了。”

    祝练一言不发。

    “我动不了了,祝姑娘,太阳好大,我感觉自己要被烧死了。”祝练沙哑地说,美丽的银发变得黯然。

    “我扶你到树下给你包扎,你先忍忍,剑我来拿。”说罢,祝荷正要接过饮血剑,却发觉他身上的银针。

    “我先给你拔掉针。”

    “有毒,会麻痹身体。”祝练贴心提醒。

    “难怪你身体僵硬。”祝荷用帕子裹住手拔掉银针,再搀扶祝练往安全的遮阳地方去,这一扶祝荷才意识到祝练的重量以及他僵硬的躯体。

    “祝姑娘,你好香啊。”

    祝荷:“”

    将人放在隐蔽的树荫下,祝荷询问道:“你还好吗?”

    祝练微笑:“你觉得呢?祝姑娘,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需要祝姑娘照顾我了。”

    祝荷没回话,只是掏出帕子给祝练擦脸。

    祝练道:“不要擦。”

    “全是血。”

    祝练闭上眼睛:“脸烂了。”

    “好,我不勉强你了。”

    清风徐徐,吹散了萦绕在空气里的血腥味。

    “你后背的伤要处理一下。”祝荷拿出金疮药给祝练包扎伤口。

    祝练纹丝不动,由着祝荷褪去他的上衣。

    不多时,祝练满是伤痕的上半身便露出来,皮肤雪白,纹理滑腻冰冷,像洒满了闪烁的银粉,触感跟蛇的皮肤没两样。

    虽说此地阴凉,却仍是亮的,没过多久,祝练的上半身就浮出淡淡的红色,宛若雪天盛开的红梅,美丽极了。

    给祝练包扎的时候,祝荷温热的气息会喷洒他的后背,指尖会触碰他的皮肤,以至于祝练浑身绷紧,敏感的尾椎骨发麻,呼吸渐渐急促,气血翻涌,差点就吐出来血来。

    “好了。”祝荷给祝练穿好衣裳。

    祝练睁开眼,突然笑眯眯问道:“祝姑娘,你没有骗我吧。”

    状似轻松的语调下满是阴森森的味道。

    气氛一下子变了。

    祝荷没有回答,反问道:“祝练,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当时为何要救我?”

    “你回答我的问题后,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于是祝练道:“因为你很香。”

    “真是个意料之中的回答。”祝荷困惑道,“你为何会喜欢我?说实话,以你这种喜欢杀戮的人会有正常的感情吗?”

    “我喜欢你。”祝练诚实地回答,他抓到华点,问,“你讨厌我杀人?”

    祝荷哼了一声:“我没有办法适应,那很疯狂。”

    “你说过你喜欢。”

    “哦,那只是在讨你欢心而已。”

    祝练眼神变了:“祝姑娘。”

    祝荷视若无睹,也不想再装了,直接道:“嗯,我想了很多,其实我觉得你对我的喜欢就像你对小白这样,你将我当做你的所有物,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你的占有欲再作祟而已,起初我是这样想的,可后来我想你虽然不是正常人,可也是人,也许吧总之谢谢你喜欢我,不过你的这份喜欢太危险了,我承受不起,所以对不住了,祝练。”

    “祝姑娘,你在说什么?”祝练声音低沉,依然带笑。

    祝荷微笑,泰然自若道:“如果我现在要杀你,想必易如反掌吧。”

    祝练面色骤然阴冷,第一次仰视祝荷,半晌,他发笑:“祝姑娘果真不是个简单的人。”

    “你一直知道对不对?”祝荷说。

    遮羞布被掀开了。

    祝练艰难抻长脖颈,笑道:“你要杀我吗?祝姑娘若是要杀我也可以,我心甘情愿,但是在杀我之前,祝姑娘最好能满足我的一个要求。”

    他紧紧盯住祝荷的脸,脖颈处松动的缎带下落,将喉结暴露出来。

    祝练喉结微微滚动,哑声道:“亲我。”

    祝荷愣了。

    “我想祝姑娘亲死我。”说罢,祝练面颊泛起红晕,然因鲜血的遮掩,谁也不知道。

    祝荷眨了眨眼,片刻后忍俊不禁:“你真是个变态,都这个时候了,竟然想这些,我原本以为你会生气的,因为从头到尾我都在欺骗你。”

    祝练猩红的眼睛渐渐迷离,展露宽广胸襟,道:“你亲我的话我就不生气了,一切既往不咎。”

    “我才不要让你如意。”祝荷掩唇笑,清淡的眉眼间透出一股子得意和恶劣。

    “我没把你当朋友,更不想和你走,所以那时候我才用迷药迷倒你,谁知你竟然能找到我,我拿你束手无策,只好假装和你周旋。晋王说得没错,我的确同他合作,不过不是他主动找上我,而是我主动设下诱饵勾引他找上了我。”

    “我没办法一个人离开你,我得借用第三人的力量,而这份力量出自想要杀你的人,所以我故意与你亲近,就为了让有心人知道我们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我想那暗中想杀你的人定然会不遗余力追查你的行踪,了解我与你之间的关系,如我所料,果真有人找上门来了,不过没想到会是晋王。”

    祝练唇畔的笑意越来越阴寒,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祝荷无所顾忌到畅所欲言:“祝练,我给你下了那个孔雀胆,就在你昨日喝的水里,可是我怕你真的会被晋王杀死,届时晋王说不定不会遵守约定,于我而言最好的结果是你与晋王两败俱伤,我坐收渔翁之利,所以我只给你用了一半。”

    听言,祝练眨了下眼睛,心口的毒火莫名熄灭了大半,她不想他死,只给他下了一半的毒药

    “喏,另一半在这里。”祝荷从腰带里取出一半孔雀胆。

    祝练目光和缓了。

    “局势如我所愿。”祝荷眺望远方的太阳,面色惬意,风吹拂她柔软的发丝。

    见状,祝练预料到什么——

    “祝姑娘,你想走?”祝练一字一顿,瞳孔剧烈颤抖,目光阴冷而愤怒,仿佛要将眼前的女人焚烧殆尽。

    “嗯,我腻了,当然要走,不然还留下来吗?不过这几个月来我很开心。你呢,被欺骗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很不好受,嗯,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现在很痛苦很愤怒,是不是想杀了我?但是我想你是不会杀我的对吗?祝练。”祝荷胸有成竹道。

    腻了?

    祝练眉眼阴鸷,笑着笑着咳出血来。

    什么叫腻了?

    痛苦?他竟然会痛苦?啊,他眼下的确是很痛苦,心口像是被刀割开了一般,身体的痛完全比不上心里的痛。

    祝荷居高临下地端量祝练,轻声道:“不知为何,哪怕你变成这样,我也相信你迟早恢复,所以我可以问心无愧地离开了。”

    “我也不是故意要害你的。”祝荷叹气。

    “我不喜欢你,希望你也不要喜欢我这样一个女人,你不懂喜欢,我也不想喜欢。”

    “还有,谢谢你保护我,谢谢你用心教我剑术。”

    与上次情况不同,这一回祝荷身上没有沾到一点儿血迹。

    为了报答祝练,善良的祝荷蹲下.身体用帕子温柔地拭去祝练唇角的血,缠绕在祝练颈项的白蛇不知二人发生了什么,本能地伸出蛇信子舔了舔主人沾血的下巴。

    祝荷莞尔,许是和白蛇相处久了,她竟觉着这冰冷滑腻的爬行动物有些可爱,当然仅仅限于这一条通灵性的白蛇。

    祝练伸手扣住祝荷的手腕,与她对视,清清楚楚看见她瞳仁里倒映出来的自己——面色扭曲而痛苦。

    啊哈,原来他痛苦的样子是这样的。

    第一次见,真有意思呢。

    在祝荷掰开他手之前,祝练提前松开了手,低头咧开嘴巴笑,笑声愉悦而诡异。

    她骗了他,她说不喜欢他,他真的很生气,可是她向他解释了原因,并且完全没有嫌弃他,还给他擦拭鲜血。

    她不喜欢血,却温柔地对待他。

    祝练心口悸动,神情痴迷,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觉得害羞,矛盾的情绪让祝练感觉太有趣了。

    倘若此刻他让小白毒死祝荷,是不是就能从他脸上看到痛苦甚至是绝望的表情?

    这个想法是如此的诱人,不过祝练克制住了。

    会恐惧。

    “你在笑什么?”

    没得到祝练的回答,祝荷不在意,把脏了的手帕丢给他,“希望我们再也不见,拜拜。”

    言毕,祝荷头也不回地走了,阳光聚焦在她周身,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让祝练无法直视。

    祝练孤独地靠坐在树旁,黯淡的银发轻轻舞动,艳丽的面庞开出一朵朵凌乱的血花,衣裳深红,有种无法言语的凄美感。

    他弯唇:这辈子都不可能,下一次见可不能再让祝姑娘跑了,那不如把她做成傀儡好了。

    思及此,祝练面上荡漾出愉悦兴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