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还钱

    展示完自己一个月取得的成果, 孟箬从牛皮纸那取出一千块钱。

    “所以我只需要一千块钱就够了。”她笑着说。

    既然游彻有心帮她提前还债,她便没有拒绝的道理。

    “谢谢你。”孟箬道着谢,一双漂亮的水眸笑得弯起来。

    “不用, ”游彻坚持道,“你存折里的钱留着就好, 也省得再去取了。”

    “你给我留一千块钱买床就行。”

    孟箬听到这个买床,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怎么还记得这件事啊。

    孟箬怕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会往令人尴尬的方向发展。

    于是, 她连忙岔开话题:“看来

    你们厂的经济状况良好啊,还能预支两个月的工资。”

    说完,孟箬才反应过来,现在还没到月底,电器厂发工资的时间她没记错的话, 应该是每个月10号。

    所以, 游彻不仅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还提前十几天拿到手。

    游彻笑着点了点头, 并未跟孟箬提起这预支工资的曲折。

    他能预支工资成功,很大的原因是他给厂子拉动了销量, 并且新品电冰箱在市场上反馈很不错。程书记一高兴, 大手一挥,直接给他签了预支工资的条子。

    上回, 他在厂子门口做售后宣传,效果确实不错。

    没过几天, 就有一大批人来电器厂, 说是要买三厂的电器。

    第一波来的人中分为两批,一批是亲眼目睹了游彻在厂子门口做的售后宣传,另一批是来自赵英这边的宣传。

    赵英把崭新的电冰箱拉回家, 碰到人就大肆宣传电器三厂的售后保障。

    “王姐,我跟你说,以后把家电就认准电器三厂。”

    “为什么?为他们的售后保障啊,三厂的厂长承诺了,只要是在他们那买的家用电器,一年内出问题,直接给你换个新的。”

    “你不信?你来我屋里瞧瞧,今天刚从三厂拉过来一台崭新的电冰箱,一分钱没花。”

    跟邻居展示完自己不要钱的电冰箱,赵英又感慨了起来:“你说,这冰箱要是在一年之内坏了,我是不是又可以拉去电器三厂换台新的了。”

    “那我以后岂不是年年都可以用新的电冰箱。”赵英笑着开玩笑道。

    邻居们一听,还真是,纷纷在心里盘算着,家里缺什么电器,赶紧去三厂买。

    因此,自打游彻把电器三厂的售后宣传开后,陆陆续续都有不少人来三厂购买电器,三厂的销售额也是持续走高。

    厂子里不少的员工都在讨论,游彻的这次售后宣传搞得好,供销科科长对游彻的态度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反正谁能帮他拉动厂子的销量,他就对谁亲切。

    “一天就卖出十几台冰箱和彩电,那岂不是有几万块。”

    “是啊,没想到这个新厂长,看着挺年轻,干起实事来却是一把好手。”

    “可不是,之前我还觉得厂长严抓质量和售后,有点矫枉过正了,没想到质量和售后才是救咱们厂子于水火的正道啊。”

    “是啊是啊,最近来咱们厂子买电器的顾客,起码有八.九成是冲着咱们厂的售后保障来的,反正坏了也不怕,可以换新的。”

    “而且,自从厂长开始严抓产品质量,咱们厂子收到的投诉都少了很多。”

    “我感觉照这个趋势下去,咱们厂还清那一百多万的外债也是指日可待。”

    ……

    严正光发现自从售后事件之后,厂内的职工对游彻的评价是越来越好了。大家眼里心里都是游彻这个信任厂长,哪个还记得他这个严副厂长。

    每当他听见职工在背后赞不绝口地夸赞游彻的各项举措时,严正光都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些墙头草,懂什么?”严正光气得拍桌子道。

    他得好好想个办法搓一搓游彻的锐气才行,不然不光游彻不把他放在眼里,其他科室的科长也会见风使舵渐渐地不把他放在眼里。

    只是,严正光还没想好怎么搓游彻的锐气,由游彻牵头研发的新品冰箱上市了。

    因为在研发新品冰箱之前,游彻就做过一波市场调查,这次的新品直接踩中了广大用户的需求点,销售火爆。

    “我就是想要这种冰箱,冷冻区大的,因为家里需要冷冻的东西太多了。”国营商场内一位大姐如是说。

    “是啊,之前的电冰箱保鲜区大,我把肉啊菜啊放冰箱冷鲜区,放不了多久就坏了。冷冻区又太小,一会儿就塞满了。”

    “可不是嘛,一听到邻居说新出了一种大冷冻区的冰箱,我就赶紧把家里的旧冰箱转卖给亲戚了,跑过来买这款冰箱。”

    “听我邻居说,只要是电器三厂生产的家用电器还承诺一年的售后保障呢,只要一年内坏了,都能重新换台新的。有这保障,我还怕啥,买,就是买!”

    ……

    游彻带头研发出的新品冰箱一经推出就受到广大群众的喜爱,电器三厂的销售额也是节节攀升,每天厂门外都是一排排着长队过来拉冰箱的大小货车。

    游彻见新品销售势头好,赶紧向上头打申请加紧生产。

    程书记当然毫不犹豫立即批准,不仅如此他还顺便批了游彻预支工资的申请。

    生产车间的职工忙起来了,财务科的同事为了算账,也是天天在办公室加班。

    整个电器三厂一改往日的颓丧,立即陷入到了热闹的忙碌之中,全体职工都忙着加班加点赶生产。

    大家手上忙着,心里却无比踏实,因为大家知道,忙起来才是厂子向好的象征,只有忙起来了,厂子开始正常运作了,大家才不会丢饭碗。

    游彻去车间盯生产的时候,在走道碰到了曹展飞。

    自打他去了厂办,不跟曹展飞在一个办公室了,两人碰面的机会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曹展飞迎面撞见游彻时,面上也出现几分惊讶。

    曹展飞本想像以往那样熟稔地跟游彻勾肩搭背,但一想到游彻现在的厂长身份还是忍住了。

    “游厂长好。”曹展飞笑着装模作样地鞠躬问好。

    游彻也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拳在他胸膛处不轻不重地捶了一拳。

    游彻的这个动作瞬间拉近两人的距离,让曹展飞意识到,他并未因为现在身居高职而改变。

    曹展飞笑嘻嘻地凑近:“兄弟,可以啊,看目前这架势,三厂是要在你手上起死回生了。”

    游彻心里有数地笑了笑:“是快了。”

    只要新品冰箱的生产跟上,抓住了这波销售热度,欠下的一百多万的债务估计很快就能还清了。

    届时,他也可以坐稳厂长这个位置了。

    曹展飞见游彻这副胸有成竹,也不谦虚的样子,就知道他料得不错。

    “这才多久,半年不到,你就提前将咱们厂子扭亏为盈了。”曹展飞由衷地佩服道。

    “之前约定的是多久来着?三年,而你只花了半年不到的时间就完成任务。”

    “你是这个。”说着,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想当初你硬要接下这个厂长职位时,我还劝你不要接,觉得‘厂长’就是上头推出来扛雷的,”曹展飞说着笑了,并一脸愧疚道,“是兄弟我把你看扁了,你不像我,是真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游彻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他拍拍曹展飞的肩膀说道:“我当初接下来这个事,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搏的成分很大,所以没什么。”

    和曹展飞在走道聊了会儿,游彻就去忙了。

    就这几天的时间,游彻发觉很多人对他的态度都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尤其是下面几个科室的科长,以前对他是爱答不理,跟他说话也是昂着头用鼻孔看人,现在一碰到他都对他笑脸相迎。

    世间多是些墙头草之辈,游彻倒也是见怪不怪,之前他们对他爱答不理的时候,他不在意,如今他们趋炎附势,他自然也不会在意。

    跟游彻一样有同样感受的还有杨和平。

    杨和平这两天发现,同一条生产线上的职工们对他的态度突然友好了许多,有些个别的甚至都开始巴结他了。

    那几个笑眯眯地聊天时,就夸杨和平有福气,有个当厂长的侄子。以后侄子发达了,可不得拉自己大伯一把嘛。

    杨和平这才听明白,他们态度突然的转变是因为游彻。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杨和平正好碰见游彻,就把这事跟游彻说了。

    游彻没立即表态,只是让杨和平自己看着办就行。

    人落魄的时候,谁都恨不得踩你一脚,人发达的时候,是个人都想上赶着巴结企图沾点好处,这也是人之常情。

    聊完这事,杨和平又感慨起当初劝阻游彻接下“厂长”一职的事。

    “小庆啊,得亏你当初没听我,你当初要是听了我的,哪有现在的大好前途。”杨和平感慨道。

    杨和平一起习惯了叫游彻“小庆”,哪怕他改名这么久了,也一直没改过来,游彻也没纠结过这事,大伯爱叫他什么就叫什么吧。

    游彻没说话,走捷径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但机遇也就藏在风险之中,这点他再清楚不过,所以他早就做好了成功与失败的两种打算,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都能坦然面对。

    见游彻不说话,杨和平便继续道:“你大伯我活了大半辈子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人,所以我眼皮子浅,看得没你们年轻人远。”

    “但大伯当初劝你,并不是不想让你过得更好,我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想为你好。”杨和平语气诚恳道。

    游彻连忙接话:“大伯,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这么多年你对我怎么样,我心里还不清楚吗?”

    杨和平点点头:“你不怪我就好。”

    游彻笑:“大伯,我怎么会怪你呢。”

    大概是现在的游彻身居高位,让杨和平突然产生了距离。

    意识到这点的游彻,连忙握起杨和平的手,语气真挚道:“大伯,不管我将来成为谁,有一点是不会变的,你永远是我最亲的大伯,我永远是你的侄子。”

    杨和平感动地抹起了眼泪:“你是个好孩子,就是命苦。”

    最后半句的“娘去得早,爹不疼”,杨和平忍住没说出口。

    *

    最终孟箬还是坚持只拿游彻的一千块钱。孟箬是觉得房子写的她的名,没道理让游彻出那么多钱。在她不提帮忙的前提下,游彻能主动帮她,她已经很感动了。

    孟箬坚持只要一千,游彻也就没再说什么。

    翌日一早,孟箬就去了趟信用社,取出了两千一百块钱,她决定晚上吃完饭就骑着自行车去孟家还钱。

    她一回到生产车间,就听到车间里的几个同事在热络地聊着电冰箱的事。

    “你们知道电器厂新出的大容量冷冻冰箱吧,货好难抢的。”一个人说。

    另一个人连忙接话道:“知道知道,我家里刚买了一台。”

    那人一听满脸惊讶:“你怎么买到的,我让我婆婆一大早去百货商店排队,都没买到。”

    另一人一脸得意:“我有个亲戚就在百货商店上班,我送了点礼,让他给我留了一台。”

    “我家就缺一台这样的冰箱,我妈喜欢囤肉,遇上价格好的时候,总是一次买好几斤,以前家里的冰箱很容易就塞满了。有时候我妈回趟老家,还总带几只老家的鸡回来,都是杀好的,也得放冰箱,不然容易坏。”

    “买了这个冰箱后,家里的鸡和肉就不用担心坏了,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简直不要太方便。”大姐一脸得意地说道。

    另一位大姐再次向她投出艳羡的目光:“听百货商店的人说,这款冰箱后面还会再上货的,玲姐,你能不能帮忙牵个线,让你家亲戚到时也给我留一台。”

    大姐昂起下巴神气十足地说:“行吧,我到时候跟我那亲戚说说。”

    得亏一号车间没人知道她爱人就是电器三厂的厂长,不然她一定会被他们烦死。这个也托她走关系,搞台电冰箱,那个也找她搞台电冰箱。

    说起来,整个食品厂知道她嫁人的也就那几个,宋燕算一个,当初牵线做媒的王翠凤也算一个。

    但他们都只知道杨庆,不知道游彻,既不知道游彻改名,也不知道他当上了厂长。

    孟箬站在旁边听着两人的议论,心里顿时对她们口中的“电冰箱”起了兴趣。

    他们这些职工,虽然工资不高,一个月也就几百块钱,但他们一没房贷二没车贷,因此除去日常开销,大部分工资都能存下来。

    尤其是双职工家庭,家里就一个小孩的,几千块钱还是能拿出来的,所以买个电冰箱、彩电都不算什么。

    九零年代,物质虽不像八零七零那般匮乏,但电冰箱、彩电、洗衣机这种电器,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

    哪家要是买个电冰箱、彩电,那照样被街坊邻里羡慕,谁不想活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所以就算是贵,只要存折里有钱,咬咬牙也是要拼个一两台电器的。

    再说,这年头,房子单位分配,车子买不起,能花钱的大件也就这些电器了。这就跟七零年代的“三转一响”一样。

    她们说的大容量冷冻冰箱,应该就是游彻昨天跟她说的三厂销量不错的新品冰箱,他们书记也正是因为新品电冰箱销路不错,才肯签下游彻预支工资的批条。

    这些事昨天游彻只跟她说了个大概,关于新品电冰箱为什么受欢迎,这些细节她并不清楚。

    如今听到同车间的同事讨论,她才知道游彻牵头研发出的新品冰箱,是在以前冰箱的基础上,加大了冷冻区的空间。

    这点倒是挺符合国人的使用习惯,以前她家里的冰箱,冷冻区永远被她妈塞得满满当当,什么过年的腊肠腊肉,以及各种鱼啊肉啊,而保鲜区基本都被她用来放饮料和牛奶,总是空空荡荡。

    要是哪天周末有时间,她也去百货商店看看,亲眼见识见识这款深受大众喜爱的电冰箱。

    *

    傍晚,罗丽萍摆完摊回来,就钻进厨房跟孟箬分今天摆摊的收入,又是一百多块入账。

    孟箬在烧菜,罗丽萍就在旁边陪她聊天。

    很自然地,罗丽萍说起了昨天看的房子。

    一听她提及看房子的事,孟箬才想起来,昨天她就想问来着,但是昨天罗丽萍走得匆忙,就没来得及问。

    “你是打算租房子吗?”孟箬问。

    罗丽萍点头:“对,搬出来。”

    于是,罗丽萍便将近期家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告诉了孟箬。

    “孟姐姐,你知道吗?前两天我回家发现我的床被人翻了,不仅如此,我装衣服的木箱子也被翻了。”罗丽萍一脸气愤地说道。

    不等孟箬回答,罗丽萍继续道:“不用猜我也知道是谁翻的,反正不是我妈就是我大嫂。”

    “我也知道他们想翻什么,肯定是想翻我的存折,看看我存折里有多少钱,我哥赌博把家底全输光了,他们就开始觊觎我身上的辛苦钱。”

    罗丽萍面上显出几分小得意:“还好我的存折一直随身带着,钱也都在我身上,他们一分钱也没找到,我才没那么傻,把钱和存折放在狼窝里。”

    罗丽萍回到家,发现自己的床铺枕头有被翻过的痕迹,又连忙去看放在床尾的衣服箱子,衣服箱子同样被人翻过。

    她扫了眼坐在客厅的何春花和黄秋娥,两人装作好像什么事没发生似的,反正他们啥也没找到,罗丽萍索性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还照常去卫生间洗漱,洗完就准备拉帘子睡觉。

    何春花见她这副样子,立马坐不住了。

    何春花一改往日凶神恶煞的面目,笑眯眯地罗丽萍说:“丫头丫头,别慌睡,妈有事跟你说。”

    罗丽萍在心里吐槽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但她还是坐起身,装模作样地听何春花说话。

    “妈,什么事?你说。”她倒要看看何春花想跟她耍什么花招。

    或者说黄秋娥和何春花想跟她耍什么花招,这事没黄秋娥的份儿,她是不信的。

    “丫头,”何春花长叹一口气,同样装模作样地开始吐苦水,“你哥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

    “妈,你是说哥赌博把家底全输光的事吗?”罗丽萍故意大声问道。

    同时,目光斜去黄秋娥那边,看她的表情。

    黄秋娥闻言,气得脸都绿了。

    何春花听到这话,也有些不高兴,她儿子虽然犯了错,但罗成才好歹是罗丽萍的大哥,这天底下哪有妹妹下大哥面子的道理。

    但不高兴归不高兴,何春花却忍着没发,因为她现在还有事求她。

    要说这事还是黄秋娥出的主意。

    等他们一家人从罗成才输光家底的噩耗中缓过劲儿来时,他们

    很快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家里没钱了,发工资还要再等大半个月,这半个月的生活费怎么办?

    家里一众人掏出身上仅剩的毛票,凑在一起也就五六块钱。

    罗根平看着桌上加起来才五六块的毛票,发愁地抽起了旱烟。

    罗根平皱着眉头问何春花:“你身上怎么也没有钱?上个月底丽萍那丫头不才给你七十多吗?”

    何春花解释:“丫头是给了我七十多不错,我一般都是三十存存折,剩下四十多花得就剩这四块五了。”

    罗根平一听,气得鼓着眼骂道:“败家娘们,一个月你要花四十多?”

    男人一骂,何春花心里也不平。吃肉的时候一个个筷子下得比谁都快,现在算起钱来了,又说她败家。

    “自从丫头摆摊以来,咱家一个星期要吃两回肉,这一个月算下来,光肉钱就要二十来块,再加上其他柴米油盐的钱,还有宝生买零嘴的零花钱,一个月可不要四十多块吗?”何春花解释。

    何春花提起吃肉和罗宝生的零花,罗根平顿时就闭了嘴。

    “这不马上又快月底了吗?丫头一交钱,日子不就能过了?”罗根平道。

    “是,可是现在到月底还有五六天的时间呢。”何春花说。

    五六天花五六块,日子可就紧巴了。

    其实要是省着花,五六块钱别说五六天了,就是贫穷的家庭,半个月也才花个五六块。

    但日子就是这样,要想从贫到富容易,从富到贫却不容易。

    这时,黄秋娥出了个主意:“妈,要不你晚上跟丽萍商量一下,让她提前给。”

    “如果丽萍手头松,再问她能不能多交点,交个一百块,毕竟咱家现在不是有困难嘛。”黄秋娥笑着补充道。

    何春花一想也是,现在家里困难,她做女儿的贴补家里不是应该的?

    “等她晚上回来我就跟她说。”何春花道。

    这事结束,黄秋娥突然想起上回罗丽萍为了那一盘子红烧肉跟家里大吵一架的情形,便连忙走到何春花跟前,小声交代道:“妈,最近丽萍的脾气有点冲,你晚上跟丽萍说起钱的事,可得好好说,别把丽萍妹子给弄急眼了。”

    黄秋娥这么一提醒,何春花又想起罗丽萍上回为了一盘子肉跟全家急眼的事,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是她娘老子,我要她提前几天给钱,她敢跟我说声不?”何春花鼓着眼睛放狠话。

    黄秋娥无奈地闭了闭眼,她就怕她婆婆这样,到时候把事情搞砸了。

    现在家里就五六块钱,要是何春花真把罗丽萍给惹毛了,罗丽萍气得一分钱不给,他们这大半个月还怎么熬啊。

    于是,黄秋娥又好言相劝,劝了好久才把何春花给扭过劲儿来。

    劝完何春花,黄秋娥又盯上了罗丽萍的床铺,然后一声不吭地翻起了她的床铺和箱子。

    如果她能直接翻出存折,虽然里面的钱不知道密码取不出来,但至少知道罗丽萍身上到底有多少,她再跟何春花一起盘算着要多少合适。

    何春花见媳妇翻自己女儿的床铺,非但不阻止还帮着一起找。

    最终的结果就是两人啥也没翻到。

    “是啊,”何春花睨了罗丽萍一眼说,“你看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原本月底要交给家里的钱能不能现在就给我?”

    罗丽萍在心里一笑,她就知道何春花找她准没好事,原来是想让她早点拿钱。

    “之前不都是月底给吗?”她也没直接拒绝,而是反问一句。

    何春花再次笑眯眯道:“这不是家里一分钱都没了,都快没米下锅了嘛,不然妈也不会让你提前给。”

    罗丽萍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妈,不是我不肯给,是这个月我的生意也不好做,之前我也跟你说过,有个大婶也摆摊卖卤味,我好多生意都被她抢走了。”

    这事罗丽萍确实跟她说过,当时她听完就不痛不痒地骂了那个大婶几句,转头就忘了,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妈你既然都跟我开口了,我也没有不给的道理,”罗丽萍话锋一转道,“这样,我回头好好算算,看能不能凑出来。”

    罗丽萍嘴上是答应,但她心里却没有一点要给的意思。反正她主打就一个拖,能拖几天算几天,等拖到她找到房子了就跑。

    何春花一听罗丽萍答应了,脸上霎时笑开了花。

    何春花难得地抓起了女儿的手,笑盈盈道:“这才是妈的好女儿嘛。”

    罗丽萍干笑两声抽回手,这么多年,对她凶惯了的何春花突然间对她笑脸相迎,还让她怪不习惯的。

    自打那天之后,罗丽萍就开始抓紧找房子,因为她知道罗家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要提前做好准备。

    孟箬听完罗丽萍的事,霎时也上心起来,说:“回头我也帮你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如果能找你找个附近的房子最好,你晚上吃完饭回家也方便。”孟箬道。

    罗丽萍笑着道谢:“那就谢谢孟姐姐了。”

    *

    晚上吃完饭,孟箬将取出的三千一百块钱用信纸包好,骑着自行车就去了孟家。

    孟箬站在门口敲门,来开门的是李梅,李梅一看是孟箬,就喜笑颜开。

    “小箬啊,是来还一百块钱的利钱的吧。”李梅生怕孟箬不是来还利钱的,故意提醒道。

    算起来,孟箬借孟军的三千块,今天刚好满一个月。

    孟箬没回她,转头扫了一眼房间,问:“我爸呢?”

    “你爸刚吃完饭,出去遛弯了,”李梅笑着答,“就一百块钱利钱,你给我就好啦,用不着亲自给你爸,回头我跟你爸说一声就是啦。”

    孟箬还是没接她的话,坚持道:“李阿姨,还是麻烦你把我爸找回来吧。”

    李梅不高兴了:“就一百块钱,你还怕我会昧下不成?”

    孟箬没什么表情道:“李阿姨,我不光是来还一百块钱利钱的,我是来还三千块本金加一百块钱利钱的。”

    “所以我爸最好是在场,我还要回收我当初写下的借据呢。”

    李梅一听愣了,三千一百块钱,一个月,说还就还?

    “本金加利息?三千一百块钱?”李梅像是有点不太相信地问道。

    “对。”孟箬点头,却一点没有要掏出怀里的钱给李梅查看的意思。

    说实话,她还是不太相信。三千一百块钱,很多人一年都挣不了这么多钱,孟箬一个月就能还了?除非她当初借的钱没花出去,当初她好像说是借钱买乡下的房子来着。

    可是,她没花出去,干嘛不早点还,还要等一个月再还,这样不就多掏一百块利钱么。

    李梅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但还是起身,走向坐在地上玩的孟继业。

    她对孟继业说:“儿子,你快去旁边陈叔叔家,把你爸爸叫过来,你就跟爸爸说姐姐来还钱了。”

    坐在地上玩弹珠的孟继业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我不去,你干嘛不自己去,我才不去。”

    李梅拿自己的宝贝儿子没办法,只能用金钱利诱。

    她从口袋里掏出两毛钱,哄着他道:“你要是把爸爸叫过来,这两毛钱就是你的了。”

    孟继业抬头盯着李梅手上的两毛钱,有点心动,但又不是很心动,因为平时他妈妈给他零花钱的时候也都是一毛两毛的给,还不用他出去跑腿。

    孟继业眼珠一转,讨价还价道:“我要五毛。”

    “你——”李梅气结,但也拿孟继业没办法。

    “行行行,五毛,赶紧去把你爸叫过来。”李梅不耐烦道。

    “你说的啊,五毛,我要是把爸爸叫过来了,你不给我钱,我就躺地上哭。”孟继业昂起头威胁道。

    李梅被儿子的威胁给气笑了,拍拍他的脑袋说:“你个小精灵鬼,还算计起你妈来了,你爸

    来了立马给你五毛行了吧。”

    孟继业这才拍拍屁股上的土,屁颠屁颠地跑出了门。跑一趟,换五毛钱,他觉得还挺划算的。

    李梅让孟继业去叫孟军,当然有自己的道理,她想留下来好好打听打听,孟箬这钱是怎么来的。

    孟继业走后,李梅客气地孟箬倒了一杯水。

    李梅倒完水,就开始打听:“小箬啊,你怎么这么快就还钱啊?”

    孟箬反问一句:“我还钱快还不好啊?”

    李梅在心里说,当然不好,还得快,利钱不就没了。

    她面上笑了笑,说:“那倒不是,阿姨就是好奇你这钱咋来得这么快。”

    孟箬装聋作哑的“啊”了一声。

    孟箬故意不接茬,李梅气得牙痒痒,却也只能笑眯眯地换个说法。

    “阿姨还以为你要个一年才能还上这个钱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还上了。”

    说罢,李梅又试探性地问道:“这钱来路是干净的吧?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孟箬刚想又“啊”一声糊弄过去的时候,孟继业领着孟军回来了,两人的话题自然就这么被打断。

    孟继业一进门就跑到李梅面前,朝她伸手:“五毛。”

    李梅心想这动作也太快了,她都啥也没打听出来呢。

    她从兜里掏出五毛钱,拍到孟继业手上,交代道:“你在旁边玩啊,爸爸妈妈和姐姐谈点大人之间的事。”

    孟继业对他们谈论的事才不感兴趣,屁股一扭,继续坐在地上玩弹珠。

    “小箬,我听继业说你来还钱,是来给一百块钱的利钱吗?”孟军也这么问,无论是话的内容还是语气,基本和李梅一致。

    孟箬摇头,这才从怀里掏出用信纸包好的一沓钱。

    李梅连忙去观察钱的厚度,看那厚度确实有几千块钱。

    “是本金三千加利钱一百块,总共三千一百块。”孟箬说。

    孟军一听也是满脸震惊:“三千一百块?”

    “我之前借你的钱你没用?”他问出了和李梅一样的问题。

    难怪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这对夫妻说的话都一样。

    孟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既不想让他们知道她摆摊的事,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游彻当厂长后的工资数额。

    “爸,当初我写下的欠条还在吧?”孟箬问。

    “在。”孟军下意识回答。

    不知是不是还在震惊孟箬直接将本金和利息一起还了的事,孟军回答完,并没起身去房间拿借条。

    “爸,我这里是三千一百块钱,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欠条。”孟箬又说道,像是在提醒孟军去拿欠条。

    可孟箬这话一说完,孟军就不高兴了。

    “你这话说的,咱们是父女,有必要搞得跟外人似的吗?还一手交钱一手交欠条,你要把钱还了,我还能不给你欠条?”

    孟箬一脸无辜地看向孟军,没说话。

    她在心里冷笑,有的人还真是虚伪呢,借钱的时候要她的利息,要她写借条,还要她按手印,还钱的时候,她说句一手交钱一手交欠条,就不高兴,开始端着父亲的架子甩脸子了。

    她就是故意的,反正她和孟军之间也不剩多少父女情了,与其装出一副父女情深的样子,还不如像个外人似的自在。

    见孟箬一句缓和气氛的话也不说,孟军更气了。

    他将一串钥匙拍在桌上,指使李梅道:“去,把欠条给她拿来,就在上锁的那个抽屉里面。”

    李梅拿过钥匙,就去了房间。

    孟军靠在椅子上,故意将头扭到一边,做出生气的样子不去看孟箬。

    孟箬则全程跟个没事人似的,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很快,李梅就拿来了欠条。

    孟箬见到欠条,将信纸包裹着的钱推到孟军面前。

    “爸,你点点,三十一张,总共三千一百块钱。”

    孟军拿过钱,打开包着的信纸,李梅一瞅还真是张张的百元大钞。

    孟军先是开始点,点了两遍,确认是三十一张无误后,又开始一张张地摸,好像生怕收到□□似的。

    最后孟箬实在看不下去了,说:“爸,这钱我是今天刚从银行取的,你放心,不会掺□□在里头。”

    专心摸钱的孟军抬头,刚想说什么。

    孟箬又抢先开口:“算了,您还是一张张看吧,钱货交易这种事本来就应该当面点清楚,别等过后了再扯也扯不清楚。”

    孟箬这话明显带着刺,孟军一听又不高兴了。

    “我这是怕你给我□□吗?我这是怕你不小心收到□□……”编到最后,孟军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孟军索性不说了,继续摸钱的真假。

    三十一张钱,孟军也不嫌累,又摸又看的,弄了快一个小时。

    等得孟箬最后都没脾气了。

    在孟军确认完最后一张钱的时候,孟箬赶紧说:“爸,钱都没问题吧,借条能给我了吧。”

    孟军将钱收好,把李梅手上的借条拿给女儿。

    给完借条,孟军还不忘端着长辈的架子批评孟箬几句:“你这孩子怎么现在变得一点人情味儿都没了呢?”

    孟箬:???

    “对你亲爹,跟对个外人似的。”孟军语气不高兴地补了一句。

    好好好,我没人情味儿,你最有人情味儿,我是不是要把你供起来,你才高兴,孟箬在心里吐槽。

    孟箬收下借条后,李梅便想借机问孟箬她哪一下子搞来这么多钱。

    但孟箬不等她话说出口,就直接站起身,揉了揉坐得有点酸的腰,打着哈欠道:“时间不早了,爸,我先回去睡觉了。”

    说完,不等李梅出口挽留,孟箬转身就走。

    “哎——”

    李梅这声“哎”还没落地,孟箬已经出了门。

    这下,李梅也不高兴了,重复刚刚孟军的话道:“老孟,你说得对,这孩子真是变得一点人情味儿都没了。”

    孟军一心想着把钱锁进抽屉里,明天再去信用社存进存折里,没空搭理李梅。

    李梅不死心,又凑到孟军身边,一脸好奇地问:“老孟,你说这丫头哪搞来这么多钱?”

    “你太高看她了,肯定是她跟我借的钱没花出去,”孟军不以为意道,“她一个丫头,这么短的时间,上哪去搞这么多钱?”

    也不知是不是女人的直觉,李梅总觉得事实并不像孟军说的这样,但她一时又不知道去哪里求证。

    都怪这个孟箬溜得太快了,她想。

    孟箬走出孟家,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昏暗路灯下等她的游彻。

    她眼中闪现几分惊喜,游彻这是来接她了?

    见到游彻,方才在孟家的那点不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忽地,她停下脚步,整个身影隐在楼梯口的漆黑之中。

    站在路灯下的游彻,好像得就像是她那个世界站在聚光灯下的明星,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在昏黄光影映照下,五官立体深邃。

    只可惜手边既没手机也没相机,不然她一定要把面前这一幕记录下来。

    和游彻结婚这么久,他那张帅脸天天在她面前晃悠,不知道把她审美的阈值给拔高了多少。

    但此时此刻,面前这一幕,简直是帅得可以上杂志封面的程度。

    想象一下,极具年代感的破旧路灯,一位身高腿长的帅哥站在路灯下垂眸看向黑夜,像是在等待一位永远也等不到的姑娘。

    多么破碎且极具故事感的画面,她感觉自己心跳都快了几分。

    眼前的画面太美,孟箬不忍心破坏,她站在原地足足欣赏了一分钟,才从黑暗中走出。

    楼梯口没有灯,算是视野盲区,所以游彻并不知道,孟箬站在那看了他多久。

    当然他也并不知道,孟箬方才的脑补。

    等一转头,孟箬出现在视线中,他很自然地朝她露出一个微笑。

    第52章 【52】 新床

    看见游彻脸上的笑时, 孟箬怔了一下,感觉心脏很用力地跳动了两下。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刚他看她的眼神, 好像饱含柔情。

    霎时,孟

    箬脑中冒出一个想法。

    当这个念头冒出时, 她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

    游彻喜欢她?不会吧。

    孟箬摇摇头,应该是她多想了, 游彻诶, 未来的江省首富,应该看不上平平无奇的她吧。

    她没再纠结这个问题,缓缓走近,笑着问:“你怎么过来了?”

    “在家等了一会儿,看你没回来, 有点担心你。”游彻直白道。

    孟箬被游彻的直球搞得一时不知该如何招架。

    “这样啊。”她干笑两声, 局促地捋了捋头发。

    “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你骑车来了吗?”她问。

    游彻点头。

    而后, 两人并排骑着车往家的方向行去。

    街道很安静,路边只偶尔看见零星一两个人。道路两旁, 稀稀落落地矗立着几盏路灯, 昏黄暗淡的灯光帮他们照亮了归家的方向。

    “还钱怎么这么久?”游彻问。

    他知道孟箬跟亲爹后妈的关系不近,他们应该不是拉家常搞得这么晚。

    说起这事孟箬就忍不住吐槽, 一脸无语地将孟军一张张摸钱辨真假的事告诉了游彻。

    “三十一张钱,他摸了快一个小时, 我都服了。”孟箬无奈道。

    “三十一张?你不是借了三千块钱?”游彻捕捉到关键点, 问。

    孟箬见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再隐瞒,将一月一百利息的事告诉了他。

    听后, 游彻握着车把的手不由紧了紧。

    他冷笑一声道:“一月一百的利息,也真收得下去。”

    孟箬无所谓地撇撇嘴,脸上没有一点生气或失望的神情。

    “我太了解我爸了,我要是不承诺给一月一百的利息,他肯定会找各种理由不肯把钱借给我。”

    她对人的期待一向很低,尤其是像孟军这种,那可以说是压根不存在期待,这也算是她为人处世的准则之一吧,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

    游彻突然刹车,孟箬一愣也跟着停下。

    她刚想问怎么了,游彻便一脸郑重又认真道:“我会加倍努力挣钱,以后你要是想借钱就来找我,我来帮你想办法。”

    孟箬又是一顿。

    随后,她微昂起头,有些不服道:“你别小看我,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娇妻,赚钱我有的是手段。”

    游彻会心一笑:“我知道你很厉害,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除了你自己,我也可以用来依靠。”

    孟箬唇角勾起一点很淡的笑:“我明白,谢谢你。”

    *

    隔天,孟家来了位不速之客。

    孟军去了饭店,孟继业上学去了,李梅则待在家里打扫打扫卫生。

    李梅收拾家务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李梅一边喊着一边走去开门。

    门一打开,李梅看着面前的人一愣。

    竟然是她女儿郑婉。

    李梅没有让郑婉进屋的意思,整个人挡在门那,皱起眉问:“你这是一直没离开省城?”

    郑婉没回答,而是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妈,你让我先进屋,我有话跟你说。”

    李梅一听她要进屋,抬手撑着门框,直接挡住她。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她不耐烦道。

    “妈,求你就让我进去吧,我的话不方便在这里讲。”郑婉坚持。

    母女俩还没说几句话,对门的周大姐周琴娟就跟装了什么雷达似的,打开了门。

    李梅看见周琴娟,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她怕郑婉不方便说的话是跟她有关的,这要是让周琴娟听到了,这个大嘴巴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她呢。

    于是,李梅一侧身,让郑婉进了屋。

    郑婉一进屋,就往厨房钻,然后拿起灶台上的油饼就往嘴里塞,跟饿了好几天似的。

    李梅一看她进屋就往厨房钻,连忙跟上喊道:“干嘛?你干嘛?”

    然后看见郑婉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往嘴里塞油饼,又有些心疼。

    她开始打量起郑婉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有点脏,面容消瘦又憔悴,整个人看起来跟逃荒过来似的。自己的女儿成了这个样子,说一点也不心疼是假的。

    心疼完,李梅又想起之前郑婉威胁她的嘴脸,便连忙清醒过来,提醒自己不要心疼这个白眼狼。

    郑婉半分钟就吞掉一个油饼,吃完油饼,又拿碗去盛锅里的白粥。

    她就着灶台上的咸菜喝粥,喝了整整三大碗,才感觉胃被填满了。

    昨天晚上她和汪文周摊牌怀孕的事,结果汪文周翻脸不认人,最终她以举报威胁汪文周让他将所有的存款交给她。

    两人因为怀孕的事折腾了两三个小时,等折腾完,郑婉又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隔天一拿到汪文周的七百块钱就离开。

    这期间,她粒米未进。

    她身上有钱,但却不敢随便乱花,反正她也要来孟家找李梅,索性再忍忍饿,等到了孟家再吃。

    于是,便有了郑婉方才在厨房狼吞虎咽的一幕。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你现在也吃完,赶紧说吧。”站在一旁的李梅催促道。

    郑婉看向李梅,也不管她到底会不会帮自己,直接在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李梅吓了一跳,刚想让她起来,郑婉便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衣服。

    她哭着说:“妈,你帮帮我吧,我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来找你的。”

    一听这话,李梅就知道郑婉这是闯祸了,而且闯的还是大祸。

    “你总要先说什么事吧?”李梅边说边想把她拽起来,却没拽动。

    郑婉:“妈,我怀孕了。”

    闻言,李梅拽着郑婉的手一松,她僵在了原地。

    等她缓过神来,便是一副怒其不争的神情看向她:“你还没嫁人呢,你就怀孕,你怎么这么不自爱啊。”

    说完,李梅一把把她推开,郑婉坐倒在地。

    她指着她,颤抖地问:“谁的孩子?”

    见郑婉光流眼泪不说话,李梅气道:“你总不会连是谁的种都不知道吧?”

    “我怎么不知道,”郑婉哭着道,“他就是知道我怀孕了才不要我的。”

    她不想让李梅知道孩子是谁的,就没提及汪文周的名字。她怀了汪文周的孩子,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妈,我想把孩子打了,但我不能去医院,我还没结婚,不想坏了名声,”郑婉跪行到李梅跟前,抓着她说,“妈,你能不能帮帮我,帮我找个可靠的黑诊所?”

    她要打孩子,又不敢去医院,就只能去黑诊所。

    但她来省城才几个月,人生地不熟的,她总不能自己去打探黑诊所,所以她来找李梅,想看看李梅有没有路子帮她找到靠谱的黑诊所。

    李梅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像是没想到郑婉竟然把之后的事安排得如此清晰又有条理。

    她没嫁人,孩子确实不能留,不然她这辈子就毁了。而且正如她说的,也不能去医院引产,不然这事传出去,名声照样毁。

    李梅面色也平静下来,说:“你以为我手眼通天呢?还帮你找黑诊所,我怎么找?”

    “妈,你要是都找不到,我就更找不到了,我是真的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才来找你的,你帮帮我好不好?”郑婉继续恳求。

    “行吧行吧,我帮你打听打听。”李梅终于松口,郑婉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虽然她气她之前的白眼狼,但也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上绝路。

    李梅看了眼时间,都快十一点了,她怕孟军中午会突然回家,便赶紧催促郑婉离开:“中午你孟叔叔会回来,我就不留你吃中饭了。”

    郑婉点点头,她现在不敢再得罪李梅,李梅不留她吃中饭,她也不会继续赖着。

    “妈,我还想求你一件事。”临走前,郑婉突然又说道。

    “什么事?”李梅皱起眉,“有话快说。”

    “我刚来省城没多久,对这不熟悉,你能不能再帮我找个房子?”郑婉问。

    “这回房租我自己出,”郑婉连忙补充道,“房租别太贵就行,我身上也不剩多少钱了。”

    李梅叹了一口气,答应道:“回头我帮你找找。”

    看出郑婉不想提孩子的父亲,

    李梅也就没再多问。关键是她就算知道了也没用,郑婉都拿那个男人没办法,她就更没办法了。

    之前她给她找的房子停租了,中间这几个月郑婉想必是住在那个男人家,不然她也不会平白无故怀孕。现在她怀孕被男人抛弃赶出来,也就没了住的地方,所以托她帮忙找房子。

    郑婉一脸感激:“好,谢谢妈。”

    看着郑婉这副样子,李梅又有些心软。她感觉郑婉经历这事后,突然长大了,又有点变回以前那个踏实懂事的郑婉了。

    李梅见她转身要走,突然出声叫住她。

    郑婉回头。

    李梅:“女儿啊,孩子打掉后你打算怎么办呢,是继续留在省城,还是回老家啊?”

    “妈,不是我想留在省城,是我不能回老家,”郑婉流着泪说道,“当初我一声不吭来省城,为了路费还偷了家里的钱,我现在要是回去会被后妈和爸打死的。”

    “把我打个半死后,他们还会想法设法尽快把我嫁了,所以,我只能留在省城。”

    “等我身体恢复,我会找个工作养活自己的,”她说,“妈,你不用担心我留在省城会来烦你,这事过去,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听郑婉这么一说,李梅只感觉心好像被刀剜了一下。郑婉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我也没说不让你再来找我。”李梅心情复杂道。

    她现在的心情就是很复杂,之前郑婉威胁她,寒了她的心,让她对女儿心存怨怼,但现在见女儿落得这个处境,她又忍不住心疼。

    “你下次来找我,别让你孟叔叔看到就行,不然他又要不高兴了。”李梅交代道。

    “这两天你就随便找个招待所住一下,我尽快帮你找到房子,找到房子后再帮你找黑诊所。”李梅语气温和道,好像她就是个慈母一般。

    出了孟家门的郑婉,抬手擦掉眼泪,并收起了脸上悲悲戚戚的神情。

    她还是了解她妈的,吃软不吃硬。当初也怪她,跟李梅来硬的,拿事威胁她,搞得李梅气极之下直接和她撕破脸。

    当然,她也知道李梅对她的母女情是有限的,对女儿她既舍不得钱也不愿意收留,所以郑婉也只让她帮忙找房子,打听黑诊所,不敢多要求别的。

    至少,房子和诊所用不着她自己跑来跑去四处打听,省了不少功夫。

    郑婉在招待所住了一晚,隔天下午李梅就帮她找好了房子,还是筒子楼,但不是之前的那栋,环境也比之前找的更好一点,房租也更贵些,一个月要十二块。

    李梅来招待所找她的时候,还贴心地给她带了饭。

    郑婉又是吃得狼吞虎咽,李梅一边心疼地看着她一边让她慢点吃。

    吃完饭,李梅带着郑婉去看房子。郑婉随意看了下就出钱租下了房子,她不想在房子上花费太多的时间,差不多就行。她现在最紧要的是,赶紧让李梅找到打胎的黑诊所,胎儿的月份越大,打胎后母体受到的伤害也越大。

    在筒子楼住在后,郑婉剩下的事就是等李梅的消息。

    能打胎的黑诊所不好打听,靠谱的就更难了。郑婉在筒子楼里等了两三天,也没等到李梅的消息。不过这两天李梅倒是隔天就来看她一下,每次都还带了不少吃食。

    每次看到李梅带来的吃食,郑婉都在心里暗喜,看来卖惨还是有用的。人总是更容易对弱势群体产生同情之心,更何况她还是李梅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

    家里的老人常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一家人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打胎之前,她也不打算找活儿干了,所以大部分时间她都窝在出租屋子里。

    白天怕被人看见,她几乎不出门,晚上视线不好的时候,她还会偶尔出去走走,免得在屋子里闷久了给闷坏了。

    这天晚上,她吃完李梅给她带来的饭,就想着趁着天还没完全黑,出去透透气,她也不走远,就在筒子楼旁边逛逛。

    傍晚光线不好,她正好又站在光线更差的拐角处,结果迎面撞到一个行色匆匆的男子。

    郑婉没站稳,一屁股坐倒在地。

    男子见自己撞到了人,赶忙连胜致歉,并伸手将郑婉扶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你没事吧。”男子饱含歉意道。

    郑婉揉了揉撞得有些痛的屁股,皱着眉刚想发作,结果一抬头,看见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谭林?她上一世的丈夫。

    郑婉不确定地仔细看了看面前这张脸,再次确认他就是谭林。

    确认他就是谭林的那一刻,郑婉这些天受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泪意更是压也压不住,她再次哭了。

    谭林,为什么你现在才出现,如果你早点出现,我也不会吃这么多苦了,郑婉边哭边在心里说。

    谭林见她哭了,面上的神情更是抱歉:“你没事吧?是不是我刚刚撞痛你了?”

    郑婉擦掉眼泪,摇摇头。

    “你也住在这附近吗?”郑婉问。

    谭林一顿,大概是意外郑婉突然问他的住处,但他还是老实回答:“我就住在这里。”

    他指向旁边的筒子楼说道。

    郑婉一看,眼中闪过几分惊讶,谭林竟然跟她住在同一栋筒子楼。

    郑婉一笑,说:“那好巧,我也住在这里。”

    “我住2楼,你住几楼?”郑婉又问。

    “我住在3楼。”谭林照旧老实回答。

    “你刚刚那么着急,是急着回家吗?”郑婉问。

    谭林点头。

    “这么着急,家里有人等着你啊?”郑婉试探性问。

    谭林摇头:“不是,就是饿了,急着回家做饭吃。”

    听到这个回答的郑婉噗嗤一笑,谭林还是一点都没变,跟上一世一样是个再老实不过的男人。

    “那你回家做饭去吧。”郑婉笑着说。

    “我刚刚撞了你,你没事吧?”谭林再次询问道。

    郑婉摇摇头:“没事。”

    再次确认郑婉没事,谭林这才往家走。

    郑婉也往筒子楼走,就跟在谭林后头。

    期间,谭林还回头看了她一眼,郑婉冲他一笑,解释道:“我也回家。”

    谭林没再说什么,上了三楼。郑婉悄悄跟在他后头,确认他进了哪个房间后,才下楼回自己的屋子。

    郑婉坐在床沿,陷入沉思。

    上一世,她遇见谭林不是现在,要晚几年。如今,她提前遇见谭林,还这么巧的,两人就住在同一幢筒子楼。这会不会老天爷可怜她,特地派谭林过来救她于水火。

    郑婉觉得很有可能,所以她这次要紧紧抓住这次机会。

    这一世无论是来省城的时间点,还是饭店的工作,以及对待汪文周的态度,她都没有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走,结果就是她被赶出孟家,丢掉饭店打杂的工作,以及怀了汪文周的孩子还被他狠心抛弃。

    她觉得谭林就是她最后的机会,最后纠正她人生的机会,只要她能顺利嫁给谭林,一切都还能回到从前。

    重生后,虽然她很讨厌上一世的生活,平凡普通还劳累。但这一世的每一次改变,她都没有成功,想要更好的工作,李梅不帮她找,想要嫁给游彻,孟箬却先一步嫁给了他。

    以至于她现在落得这个境地,被汪文周抛弃不说,还怀了孩子。

    上一世的生活虽然普通又劳累,但也总比她现在好,她现在既没工作也没依靠,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打掉。

    而她改变现状的唯一办法就是重新嫁给谭林。

    不管怎么说,先想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境吧,以后的事,以后再做打算。

    郑婉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个月的经期没来,这也更进一步验证了她怀孕的事实。

    想到这,她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或许她可以不用打掉孩子了,相反,她还能利用这个孩子嫁给谭林。

    *

    周末一大早,孟箬骑着自行车和游彻一起去了趟丰西村的房子那。她惊奇地发现,原本尘土乱飞的泥巴路,竟然围起来,开始修水泥路了。

    不仅如此,原本荒凉的耕地区,竟然有不少地方开始打地基盖房子了。

    离她买的房子不远处,就有两三家在打地基。

    看来,连丰西村的村民都得知消息,知道这一片政府要开始发展了,都赶着占地方呢。

    这才过去多久啊,离她买房才两个月不到,变化就如此之大。

    连游彻也惊叹这短短两个月的变化。

    其实从七六到一六这四十年,变化是最大的,之前还有人说,国外四百年走过的历程,我们只花四十年就走完了。

    因此,在这高速发展的四十年,风险和机遇都是时刻并存的。

    十年前还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转头一变,就有可能成为某某行业数一数二的大亨,同样的,十年前鼎鼎大名的大人物,转头也可能宣布破产资产清算。

    摩天大厦可以在一夕之间拔地而起,也可能在一夕之间倾覆殆尽。

    孟箬瞅了眼自己的红砖房子,觉得这红砖就这么露在外面,实在是太粗糙了,她决定再攒个一两千块钱,找工人把房子里里外外的墙面再刷上一层水泥。

    如果再有钱了,就在上面再加盖一层,以后要是拆迁,那每一层可都是算面积的。

    *

    从丰西村回来,孟箬就去摆摊点和罗丽萍一起卖卤味。

    周末休息街上的人多,再加上她俩一个打包一个收钱干活效率高,卖到下午四五点就卖得差不多了。

    两人蹬着小推车到孟箬家楼下,孟箬注意到,他们楼下停着辆卡车,卡车上放着一张木床和一张崭新的弹簧床垫。

    孟箬刚下小推车,还没反应过来,楼下的周姐就凑过来,一脸艳羡道:“小孟啊,这是你爱人买的席梦思吗?”

    对了,这个弹簧床垫还有个很洋气的名字,叫席梦思。

    “这个东西老稀罕了,睡在上面可软了,我听他们说这一个弹簧床垫就要快一千块呢。”周巧梅说道。

    孟箬一脸意料之外:“啊?是游彻买的?”

    “是的呀,”周巧梅说,“刚刚我还看见他从这个卡车上下来呢,现在估计是找人帮忙搬床垫去了。”

    孟箬的视线重新回到卡车上的木床和床垫上,脑海中响起了某天晚上游彻说的话——下个月10号发工资,我去买张新床。

    虽然现在还没到下个月10号,但是游彻为了帮她还钱提前预支了工资,游彻预支的工资她只拿了一千块钱,那剩下的三千块钱,他用来买了新床和弹簧床垫?

    很快,游彻和另一个陌生男人走过来,再加上卡车司机,三人把木床和弹簧床垫搬上了二楼。

    旧床游彻让卡车司机搬走,当木头卖了。

    等孟箬跟着上楼,一进屋就看见游彻在用手臂按压弹簧床垫,像是在试试新床的质量。

    不知为何,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53章 【53】 心甘情愿

    游彻看见站在门口的孟箬, 很是热情地招呼她。

    “要不要过来试试,这个弹簧床垫还是很结实的。”

    孟箬:……

    为什么她总感觉他话里有话?

    孟箬乖乖坐上去试了试,床垫确实很结实。

    “床和床垫是一起买的吗?”孟箬随口问道。

    “床是找木匠打的, 红木的,特别扎实。”游彻说着还用力晃了晃床, 展示给她看。

    她现在一听到“扎实”“结实”这种词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孟箬尬笑了两声,借口溜走:“时间不早了, 我去准备晚饭。”

    罗丽萍见孟箬去了厨房, 她也连忙去帮忙。

    “孟姐姐,姐夫可真大方啊,一千块的弹簧床垫,说买就买。”罗丽萍手上洗着菜,感叹道。

    聊到床的事, 孟箬就有些头疼, 她还不知道晚上该怎么应对游彻呢。

    她不太想聊这事,就岔开话题道:“你房子找得怎么样了?我托几个同事帮忙看有没有合适的, 但估计没这么快。”

    罗丽萍一脸轻松:“已经找到了,昨天定下来的, 离孟姐姐你这也不远。”

    孟箬:“那就好。”

    “今天早上我已经偷偷搬了点衣服走了, 晚上再收拾收拾,明天一大早直接提包走人。”罗丽萍说道。

    她吵都懒得跟他们吵, 直接溜走。

    晚上罗丽萍一回家,孟箬就开始忐忑起来, 她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 然后起身准备洗漱。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她也没注意,直接推开。

    结果, 游彻在屋里换衣服,光着上身,下面裤子的皮带也解了一半。

    看到这一幕的孟箬惊讶地瞪大双眼,一时都忘记了回避。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忘记回避是被震惊的还是被面前的景□□惑的,因为游彻的身材真的很好,竟然还有腹肌。

    之前她只觉得游彻瘦,没想到他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先前两人都保持着男女间该有的距离,哪怕是刚结婚的大热天,他都没在她面前光过身子。

    所以,她也并不知道他身材这么好。

    见孟箬站在门口,一双水盈盈的杏眸直勾勾地看着他。

    游彻连忙眼疾手快地拿起床上的衣服挡住自己的上半身,一副生怕被人看光的羞怯感。

    孟箬顿时有种自己是影视剧中调戏良家妇女的地痞无赖的感觉,她抱歉地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转过身致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给你关门。”

    游彻望着彻底关上的门,嘴角勾起一点笑。

    刚刚她那样子,有点可爱。

    游彻撩起遮住上身的衣服,视线盯上自己的腰腹,心想她原来喜欢这个啊。

    他套好衣服,走出来。

    “你是要进房间拿东西吗?”他问。

    孟箬点头:“准备拿换洗的衣服去洗漱。”

    说着,孟箬的视线不由盯向游彻腹肌的位置,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再次致歉道:“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在里面换衣服。”

    “没事,”游彻露出无所谓的笑容,“我们好歹是夫妻,看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孟箬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那个,那我先去洗漱了。”她语气尴尬道。

    孟箬站在水池前刷牙,脑子里全是刚刚看到的游彻上半身的画面。

    她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还有这个癖好。

    以前在另一个世界,看见影视剧里帅哥出浴的时候,她也没表现得很花痴啊。

    难道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电视里的帅哥隔着次元壁,看得见摸不着,但面前的游彻不一样,既看得见也摸得着?

    不会吧,她还想摸?

    这个念头一冒出,孟箬连忙将这个有点恬不知耻的想法从脑中抹去。

    她捧一把凉水洗脸,这个天,刺骨的凉水一浇到脸上,孟箬整个人瞬间清醒,啥想法也没了。

    等她洗漱完回到房间,游彻已经躺到床上了。

    她轻轻地掀开被子的一角,钻进被窝。还是一人盖一床被子。

    处于国土东南部的丰州市,一到冬天是又湿又冷,睡觉前那被子冰得跟从冷水里拎出来似的。

    但此刻孟箬钻进被窝,脚边却是暖的。

    因为游彻提前给她的“暖水瓶”里灌了热水,所谓“暖水瓶”其实是游彻帮她从医院拿来的玻璃输液瓶,灌上热水,就相当于一个自制暖水瓶。

    入冬后,游彻总会提前给她灌好热水,放进被窝里,这样她一进被窝,被窝就是暖暖的。

    虽然橡胶热水袋也能买到,但是橡胶热水袋放进被子里,被子总会沾上一股难闻的橡胶味,孟箬觉得还不如这个输液瓶好用呢。

    孟箬钻进被窝,抬手关掉了灯。

    为了方便隔天早起,窗帘没拉严实,还留下了两掌宽的空隙。

    今晚的月光好像不错,透过窗帘留下的空隙,洒进房间。

    这个年代污染不像后世那么严重,城市里的霓虹灯也不算多,天空澄净,不仅能看见皎洁的月亮,还能看清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孟箬面对的墙壁,整个人缩在暖暖的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她盯着的墙壁,发了一会儿呆,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可是她等了几分钟,也没等到旁边人的动静。

    她有些疑惑了。

    方才洗漱的时候,她就在想待会儿睡觉该找个什么理由拒绝游彻。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理由。

    实在想不出理由,那就直接拒绝吧。

    孟箬的思想分出了两个小人,在脑内上演着小剧场。

    那要是拒绝不成呢?

    拒绝不成,就闭着眼睛享受吧,反正游彻脸好身材更好,她好像也不吃亏。

    可是,旁边的人好像并没有动静诶。

    不会是弹簧床垫太舒服,他睡着了吧,孟箬又想。

    想着想着,她轻手轻脚地转了一个身。

    游彻背对着她,她也看不出他是不是睡了。不过她这个方向,正好能看见窗外的圆月。今天的月亮好圆,远远看去像是玉轮银盘,月光清柔,洒向大地犹如给世界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

    孟箬怔怔地盯着窗外的圆月,忍不住小声感叹了一句:“今天的月亮真圆。”

    游彻没睡着,听到耳边传来这声感叹时,他正好也盯着月亮看。

    “是啊,又圆又好看。”他也小声地附和了一句。

    孟箬下意识一顿,不知道是惊讶游彻没睡,还是惊讶他的这句回应。

    更让她不知如何招架的是,游彻转过身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还是距离极近的那种四目相对。

    孟箬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似的,瞪大了双眼。

    游彻背对着月光,孟箬其实看不太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看清他眼睛鼻子嘴巴大概在什么位置。

    但游彻不一样,银辉似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他看见那双水雾雾的眸子带着几分惊讶的朝他眨巴眨巴眼,然后又眨巴眨巴眼,可爱到他忽地感觉喉间有点干涩。

    此时此刻,他很想对她做点什么,压在她身上,或是将这只又呆又萌的小白兔揽入怀中。

    但他没有,他忍住了。

    他在等,等她的心甘情愿。

    游彻发现自己越爱她,心中那股占有她的欲望愈强,但同时,他也越舍不得碰她。

    他最后贪恋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想把此刻她的样子刻在脑海。

    然后,他快速转身背对着她。

    “早点睡吧。”他声音有些喑哑道。

    面对他的突然转身,孟箬再次一怔。

    下一秒,她便听到他催促她早点睡觉的话。

    银辉色月光下,她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片刻,然后声音很轻的“嗯”了一声,语气中好似透着点失落。

    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失落时,孟箬又是一惊。

    失落?她在失落什么?她有什么好失落的?

    没有没有,她才没有在期待着什么呢。

    孟箬又在脑内上演着小剧场。

    *

    罗家这几天过得可以说是近乎乞丐的日子。

    去市场买个青菜都要挑人家不要的烂菜叶子,然后好跟人砍价。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几天因为钱和吃饭的事,罗家老少没少吵架。

    就连罗根平和何春花向来舍不得骂的罗宝生这几天都挨了不少骂。

    这天晚饭,黄秋娥用筷子拨弄了一下面前的水煮青菜和水煮萝卜,气得拍筷子。

    “这怎么连滴油也不见,清汤寡水的怎么吃啊。”黄秋娥发牢骚道。

    谁能想到一个星期前,他们还是用油和鸡蛋炸馒头片吃的家庭。

    这几天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以前他们可是一周吃两顿肉,就算不吃肉,烧菜时放的油那也是一点不含糊。

    现在呢,天天都是白水煮青菜,白水煮萝卜,搞得她现在看到青菜萝卜都想吐了。

    何春花瞪了自家媳妇一眼,恶声恶气道:“能有菜吃就不错了,还在这挑三拣四。”

    “家里的油在前几天就吃完了,去粮油店打一壶油就要几块,现在哪有钱去打油。”

    “要不是你嘴巴馋,怂恿我买肉吃,咱家这几天用得着过这样的日子?”

    说到这件事,何春花就来气,当初全家凑钱总共也就凑个五六块出来。因为当天晚上她跟女儿罗丽萍谈提前往家里交钱的事,罗丽萍也满口答应,说尽量凑。

    当时,她和黄秋娥都觉得这事稳了,明天罗丽萍肯定就会乖乖把钱交到他们手上。

    于是,隔天早上她去市场买菜,黄秋娥便怂恿道:“妈,今天买条肉来吃吧,咱家有段时间没吃肉了。”

    何春花一听当即拒绝:“现在家里就五块三,哪里有钱卖肉吃。”

    “妈,你怕啥?等晚上丽萍妹子回来,咱家不就有钱了吗?”黄秋娥撇撇嘴,无所谓道。

    见何春华还迟疑,黄秋娥赶紧趁热打铁道:“也不是我想吃,是你儿子和孙子想吃。”

    说着,黄秋娥摇摇怀里罗金龙的小手,问:“咱们金龙想不想吃肉肉?”

    两岁的罗金龙立即鹦鹉学舌似的跟着说:“吃肉肉,吃肉肉。”

    何春花一听,立即被自家孙子罗金龙的聪明劲儿给逗乐了。

    “咱们金龙想吃肉了是吧,好的,奶奶买。”何春花捏着罗金龙的小手,笑眯眯道。

    黄秋娥唇角一勾,在心里冷嗤:老太婆,还拿捏不了你。

    一听可以吃肉,坐在地上玩的罗宝生连忙昂起头说:“妈,我要吃肉。”

    “好好好,”何春花连忙应下,“妈待会儿就带你买肉吃。”

    今天周末,罗宝生不用上学,屁颠屁颠地跟着何春华去了农贸市场。

    家里的米缸也快见底了,何春花去粮店打了十斤米花了两块,又买了一斤肉花了两块,还顺道买了一点青菜、茄子,花了四毛。

    最后出农贸市场,看到门口摆小摊卖糖人的,罗宝生非要,何春花一咬牙,又花两毛买了一个糖人,最后回家兜里就只剩下七毛了。

    一下子花了四块七毛,还是在家里只剩下五六块的情况下,何春花心里其实是有点不踏实的。

    但一想想早上黄秋娥说的话,她心里又踏实了,反正晚上罗丽萍回来就会把这个月的钱交给她。

    因为是周末,罗根平和罗成才都在家,何春花中午就把肉给红烧了。

    上回因为肉的事,罗丽萍差点跟家里吵翻脸,所以这回何春花打算给罗丽萍留点红烧肉,毕竟这个月罗家的生活费还要靠丫头呢。

    她把肉端上桌的时候,她也一脸认真严肃地跟大家说了,别把肉吃光了,给丫头留点。

    他们几个也都应下了,但应下归应下,这一个个下筷子的速度都不带停的,很快一盘肉就见了底。

    黄秋娥夹起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肉时,还装模作样的“呀”了一声。

    “就剩这一块了,忘记给丽萍妹子留了呀。”

    黄秋娥也不傻,怕被公公婆婆说,这最后一块肉她自己也不吃,夹起来放两岁的罗金龙碗里了。

    何春花见最后一块肉进了自己乖孙的肚子,也没多说什么:“就最后一块了,还留什么留。”

    几个人吃完肉抹抹嘴,等到晚上,何春花和黄秋娥特地坐在客厅等罗丽萍回来,等着收这个月的钱。

    两人好不容易等到罗丽萍回家,得到的回答却是钱没凑到。

    “钱怎么会没凑齐呢?”何春花不相信,鼓着眼睛问道。

    罗丽萍一点脾气没有,笑眯眯地耐着性子跟两人解释:“就是我借大锅的那家,她家急着用钱,说月底就还,看在她借我锅和灶的份上,我就把钱借给她了。”

    她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她俩。

    “全借了?你身上一分没留?”黄秋娥同样不相信道。

    “那没有。”罗丽萍回答。

    黄秋娥松了一口气,正想说让罗丽萍身上有多少给她们多少的时候,罗丽萍一句话给她堵了。

    “明天买鸭货的钱我还是留了的。”罗丽萍说。

    何春花也不管三七

    二十一了,笑盈盈地对女儿说:“丽萍,明天买鸭货的钱,你能不能留几块交家里啊?”

    她现在也管不得其他了,兜里就剩七毛,必须得有几块钱救急才行啊。

    罗丽萍在心里冷笑,呵,好一个要钱的时候亲热叫“丽萍”,没利用价值了就“死丫头死丫头”地叫。

    “这……”罗丽萍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何春花连忙道:“丽萍,你不知道,我现在兜里就剩下七毛了,你再不交钱的话,家里就真过不下去了。”

    好在,何春花现在是有求于她,从始至终语气都很和气。

    罗丽萍一脸惊讶:“妈,昨天不还有五六块吗?怎么一下子用掉四块多啊?”

    何春花有些心虚地解释:“家里没米了,打了二十斤米。”

    “这不是以为你今天能给家里交钱嘛,我就也没想那么多,就一下打了二十斤米。”何春花补充道。

    “妈,不是我不想给你钱,是这买食材的钱实在不能给你,这钱要是给了你们,那我明天就摆不了摊了。”罗丽萍还是一脸为难道。

    不等何春花和黄秋娥发难,她连忙给她们打一针强心剂:“妈,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七毛钱呢,你就再撑一天,我明天去催催向我借钱的大姐,看她能不能提前把钱还我。”

    “这样,我直接把这个月该交的钱一把给你。”罗丽萍说。

    反正她主张的就是能吊他们多久就吊多久,反正过两天她就跑了。

    何春花一听罗丽萍给不了她钱,正想大发雷霆,但一听罗丽萍又说去催账,明天说不定钱都能交给她,又强行把怒火忍下了。

    罗丽萍要是态度强硬地跟她说,交不了钱,她肯定会像以前那样发火,但偏偏罗丽萍交不出钱,是情有可原。且女儿态度诚恳,何春花便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还真拿她没办法。

    “明天,你可一定要要到钱啊。”何春花再三确认道。

    “妈这兜里的七毛钱,可真只能撑一天啊。”何春花又说。

    罗丽萍听后,还一脸认真地给她妈出省钱的主意:“妈,我知道哪些菜便宜啊,萝卜才几分钱一斤,青菜也是,你要是买那种不太新鲜的,还能跟摊主砍砍价,摊主说不定还会再给你便宜个一两分钱。”

    罗丽萍这话,何春花还真听进去了,隔天她就去市场,为了跟卖菜的摊贩砍价,她直接买了四五斤焉了吧唧没人要的青菜和便宜的白萝卜。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罗家中午吃水煮青菜水煮萝卜,晚上也是青菜萝卜。

    吃到最后,罗根平和罗成才一看到没一点油花的青菜萝卜就火大。

    八岁的罗宝生看见水煮的萝卜青菜就开始坐地上撒泼打滚:“我不吃萝卜青菜,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何春花连忙去哄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子:“宝生乖啊,等晚上姐姐给钱了,明天妈就给你买肉吃。”

    当天晚上,何春花和黄秋娥照旧在客厅等着。

    她们如今在客厅等都舍不得点灯了,费电。

    罗丽萍一进屋,就是乌漆嘛黑一片,她摸索着拉亮客厅的白炽灯,随后猛然看见坐在客厅的何春花和黄秋娥,差点没给她吓掉魂。

    罗丽萍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她拍拍自己的胸脯,问:“妈、嫂子,你们坐客厅怎么也不点灯,给我吓一跳。”

    “你以为我们不想点,还不是没钱舍不得浪费电。”黄秋娥一脸不高兴地怼道。

    见黄秋娥这副态度,何春花拽了拽她的衣服,并瞪了她一眼。

    一开始跟罗丽萍要钱,是黄秋娥劝何春花态度好点,别把罗丽萍给惹恼了。现在反过来,成了何春花劝黄秋娥。

    何春花也是被这两天的水煮萝卜青菜给吃怕了,她现在极需要罗丽萍的救济。

    “丽萍啊,钱要回来了吗?”何春花走上前,笑盈盈地问道。

    罗丽萍立即装出一副晦气的模样:“别提了,妈,借我钱的人跑了。”

    何春花和黄秋娥异口同声:“啊?”

    罗丽萍:“今天早上我去她家,门上锁了,人也早跑没影了。”

    两人再次惊得张开了嘴巴:“啊?”

    罗丽萍一脸烦躁地说:“今天我摊也没摆,到处找她呢。”

    “她亲戚朋友家我到处都找遍了,也没看到她的人影。”

    何春花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黄秋娥机灵点,反应过来后一脸狐疑地看向罗丽萍:“跑了?真的假的?”

    为了让这个谎言更具说服力,罗丽萍继续完善逻辑:“听她亲戚说她还跟别人借了不少钱,不知道是不是钱借到手就跑了。”

    何春花消化完这个消息,便埋怨起罗丽萍来:“你是怎么想的,这种不知根知底的人,你怎么敢把钱借给她?”

    罗丽萍立即摆出一副受害人的样子来:“我也不知道啊,那个大姐平时看着人挺好的,挺热心的,谁能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人呢?”

    黄秋娥还是不太相信罗丽萍的话,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点。

    “那现在怎么办?家里现在一毛钱都没了,本来月底你该交钱的,你让我们现在怎么过?”黄秋娥语气不客气道。

    “是啊。”何春花也连忙附和一声。

    罗丽萍忍不住在心中嗤笑,黄秋娥这话说的,好像罗家变成现在这样是她导致似的。

    不过她现在懒得跟她们理论这事,因为在她们心中,不论出什么事,责任永不在丈夫、儿子身上,而在她这个女儿身上,即便她什么也没做。

    以前,罗丽萍把罗根生、何春花当做生她养她的亲爹亲娘对待,所以当她发现他们偏心偏到胳肢窝的时候,她愤怒她失落她心寒。

    如今她彻底看清他们的嘴脸,降低心理预期,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只觉得可笑,就像是在看一群跳梁小丑一样。

    “妈、嫂子,你们放心,月底的钱我肯定会按时交的。”话说到一半,罗丽萍突然停顿了一下,斜着眼睛瞅了两人一眼,见两人一副再认真不过聆听的样子。

    她才继续说:“我是这样想的,那个大姐家都还在这儿呢,她肯定也跑不过,我这两天赶紧在丰州市找她,要是找到了,钱不就回来了吗?然后就都交给家里。”

    “要是没找到,等过两天到月底,我就把我身上剩下的钱都交家里。”

    罗丽萍知道,她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她要给她们留个念想,留点期待啊。

    何春花和黄秋娥听完,皆是点点头,显然两人对她这个回答还算是满意。

    于是,罗家一家人就着水煮萝卜青菜又熬了两天。

    终于熬到月底前一天,黄秋娥看到水煮的萝卜青菜就想吐,气得在桌上拍筷子。其实不止黄秋娥,罗家每一个人看见面前的水煮菜都想吐。

    黄秋娥拍筷子发牢骚,何春花也不给面子的恶语相向,可以说在坐的罗家人,每个人肚子理都憋着一团火,不知道往哪里撒。

    “好啊,前几天吃肉的时候,一个两个都不吭声,现在肉吃完了,没钱了,又转过头来骂我了。”黄秋娥身体向后一靠,双手抱胸,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她正愁没人跟她吵架呢,正好何春花接茬,那吵呗,最好是吵得天翻地覆,这个家已经够糟了,她也不怕搅得更乱点。

    “好啦好啦,”这时,罗根平出来劝架,“你们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吗?”

    说完,罗根平又是一脸无力地问何春花:“丽萍丫头说,明天会给家里交钱吗?”

    罗根平这话像是确认,又像是在寻求希望。

    上回罗丽萍跟他顶嘴,他气还没消呢,不然他会当面问罗丽萍,该交给家里的钱具体什么时候交,交多少。但现在,他只能别扭地在这问何春花。

    何春花肯定地点点头:“会的,丽萍都跟我说好了。”

    罗丽萍上楼时,嘴巴里还在回味刚吃完的红烧肉。

    这段时间生意好,加上罗丽萍喜欢吃肉,孟箬几乎是天天变着法的给她做肉吃,有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好吃下饭的回锅肉、香辣

    过瘾的小炒肉、入口即化的粉蒸肉、酸甜可口的咕咾肉……

    前几天孟箬还花了大功夫给她做了道又鲜又嫩的红烧狮子头。

    孟箬天天给她烧肉吃,都快成了她的专属大厨了,搞得她怪不好意思的,最后硬是将这个月的肉钱塞给了孟箬兜里。

    孟箬一开始不收,后面拗不过罗丽萍的坚持,只能勉强收下。

    倒不是她故意矫情,而是她真心疼罗丽萍的处境,所以她不想让金钱使她们这份情感变得不纯粹。

    罗丽萍边上楼边回味红烧肉的美味,肥瘦相间的五花烧得油润红亮,入口肥而不腻,软糯鲜香。

    孟姐姐烧的红烧肉是真好吃,好吃到她恨不得把自己舌头都给一块儿吞了。

    罗丽萍一推开门,照旧看见坐在客厅等她的何春花和黄秋娥。

    要钱的这几天,两人是天天晚上等她,问她跑找得怎么样了,催她月底也就是明天一定要给家里钱,不然家里是真的没米下锅了。

    好在何春花知道现今全家人都指望着罗丽萍,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跟罗丽萍说话时都是笑眯眯好声好气。

    “妈,你放心,我这两天我天天在外面找那个大姐,现在已经找到一点眉目了,”罗丽萍一脸认真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她还在丰州市,明天天不亮我就去她躲的地方找她,把钱要回来。”

    “钱要回来了,我就把钱都交家里。”她再次给两人打了一剂强心针。

    罗丽萍都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她俩也不好再说什么。

    黄秋娥狐疑地盯着罗丽萍看,忽然察觉到罗丽萍的一点变化。她好像长肉了,气色也比之前好很多。

    之前,她还没怎么注意,现在她盯着罗丽萍看,一下就发现了。

    “丽萍,你最近吃得不错啊,嫂子看你脸上都长肉了。”黄秋娥阴阳怪气地说道。

    黄秋娥一说,何春花也盯着罗丽萍的脸看,这么一看,好像还真是。

    罗丽萍长了张鹅蛋脸,但因为常年营养不良瘦的,下巴看着尖,乍一看还以为是瓜子脸型,如今长肉,又成了圆润的鹅蛋型。

    “秋娥,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丽萍脸上是长肉了。”何春花连忙接话道。

    罗丽萍却懒得接她俩心怀鬼胎的话茬,转移话题道:“妈,嫂子,不跟你们说了,我还要早点睡觉呢,不然明天一大早起不来。”

    说罢,罗丽萍直接把她们晾在原地,扭头去卫生间洗漱了。

    隔天早上,何春花起床时,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她连忙起身,想看看罗丽萍回来没,钱追回来没,就算钱没追回来,她身上还剩下多少钱。

    结果,何春花一打开房门,拉开罗丽萍睡觉的床帘,发现她的衣服和被子竟然都不见了。

    何春花简直不敢相信,惊得瞪大了双眼。

    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才看见光秃秃的木板床上留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这样写着:爸、妈,那个借我钱的大姐逃到隔壁市去了,我准备驮着衣服被子去隔壁市追她,等我追回来钱,立马就回家给你们。

    第54章 【54】 接盘

    罗丽萍四点不到就起了床, 起床后就开始轻手轻脚地收拾衣服和被褥。

    虽说她现在不缺钱买被褥,但是有现成的干嘛不拿。于是,她决定把被褥也拿走。

    被褥和衣服打包好, 罗丽萍想了想还是决定留个纸条啥的。

    毕竟,她暂时并不离开丰州市, 如果罗家人发现她突然离家出走,为了钱的事保不齐会去到处找她。

    她摆摊的点就那几个, 很容易就会被找到。

    所以最好是能让他们暂时放弃寻找她。

    她想了想, 还是决定用编出来的那个大姐做借口。

    罗丽萍看着自己写好的条子,忍不住笑了,笑自己的缺德,人都走了,还不忘给她们画大饼。

    她是这么打算的, 反正迟早是要离开丰州市的, 不如趁现在摆摊生意好,多赚点再离开, 这样身上有钱了,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也有底气。

    留完纸条, 趁天还没亮, 罗丽萍赶紧驮着被子和衣服离开。

    下楼的时候,她还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她住了十来年的家,竟然没有一点留恋和不舍, 有的只是即将解脱的轻松。

    离开了家, 以后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

    何春花手上拿着罗丽萍的纸条,气得都抖了起来。

    “死丫头,你去追人, 你好歹给我留点钱啊。”何春花气得骂了出来。

    罗根平向来浅眠,这段时间因为家里的事更是愁得睡都睡不着,他一听见何春花咒骂的声音,连忙披了衣服起来。

    “怎么了?这大早上的,你骂谁呢?”罗根平走到门口问道。

    罗根平的话刚说完,视线就停留在罗丽萍搬空的床铺上。

    罗根平一怔:“这怎么回事?”

    何春花又气又绝望又无力地将手上的纸条递给罗根平:“你自己看吧。”

    罗根平看完纸条,不敢相信:“丫头一声不吭跑了?”

    这时,黄秋娥也起了床,听完屋外的说话声,连忙走出来问什么情况。

    于是,纸条又传到了黄秋娥的手上。

    黄秋娥皱着眉看完罗丽萍留下的纸条,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又皱着眉再看了一遍。

    何春花无助地问:“丫头跑了,这怎么办啊?我身上是一分钱都没了,这离你们发工资还有十来天呢,这十来天可怎么熬啊?”

    不等罗根平说话,何春华提议道:“孩儿他爹,要不你跟水泥厂的同事借点钱救急吧。”

    罗丽萍这死丫头是指望不上了,他们现在又没了钱,眼下唯一的办法只有跟人借钱了。

    她前几天打的十斤米,一大家子吃,哪怕是省着吃,也只剩下三斤不到。她买来的萝卜青菜天天吃也所剩不多,再等个几天,他们家就真的没米下锅了。

    “借钱?”罗根平语气无奈道,“你以为我不想借吗?成才赌博的事早就传出去了,谁愿意把钱借给我们。”

    说罢,罗根平叹了一口气说:“与其拉下老脸,看人脸色借钱,不如你和秋娥两个找找零工干干,挣个几块钱,把这半个月撑过去。等我和成才的工资发下来,咱家的日子也就能好过了。”

    黄秋娥并没有参与罗根平与何春花之间如何解决罗家困境的讨论,她还盯着手上的字条看。

    借钱的人跑去邻市了?然后罗丽萍还去邻市追了?这怎么听着这么离谱啊?

    黄秋娥又联想起罗丽萍这几天推脱交钱的借口,越想越不对劲儿。

    她总感觉罗丽萍并没有跑去这个所谓的“隔壁市”,什么借钱、跑路,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是罗丽萍编出来骗他们的,她肯定还好好的待在丰州市。

    黄秋娥觉得很有这种可能。

    *

    罗丽萍早从房东那拿了钥匙,她驮着被褥和衣服来到出租屋。

    出租屋她昨天过来顺便打扫了一下,还算干净。一看时间还早,罗丽萍铺好床,趴在床上眯了一会儿,等五点多才起床去孟箬家。

    罗丽萍一到厨房,就迫不及待地把她这几天干的“大事”告诉了孟箬,给孟箬听得一脸震惊。

    罗家没钱了,她一点也不关心罗家人如何度过这十天半个月,反正以后罗家的事都与她无关。

    “你在字条上说你去隔壁市讨债去了?他们信了?”孟箬问。

    “我也不知道。”罗丽萍不太确定道。

    “但就罗家目前的情况来说,肯定要先忙着解决钱的事,估计没空管我,”罗丽萍道,“等他们回过神来,想着来找我,估摸着也是十天半个月后的事了。”

    到时候她钱估计也挣得差不多了

    ,实在不行她就离开丰州市呗。

    罗丽萍想了想,还是将自己未来的打算告诉孟箬。

    “孟姐姐,有些话我想提前跟你说。”罗丽萍欲言又止。

    孟箬看向她:“你说吧。”

    “这个摆摊的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能做多久,”罗丽萍一脸抱歉道,“我还留在丰州市的事估计瞒不了他们太久,到时候我妈我嫂子知道我骗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跟我闹呢。”

    “其实,自打看清他们,我就不想在丰州市待了,”罗丽萍说,“我和罗家是连着血脉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知道只要我在丰州市待一天,就一天摆脱不了他们。我想的是,与其留在这被他们吸血,不如跑远点,跑到一个让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听完罗丽萍的话,孟箬却一点也不意外,这是她未来必然要走的路。

    因为书中罗丽萍的发迹起点并不在丰州市,也不在江省,而是在南方的一个城市。罗丽萍是成为知名女企业家之后再回到丰州市,投资建厂发展家乡的。

    书中的游彻也一样,丰州市只是他短暂停留的小城市,未来的申市才是他真正大展拳脚的地方。

    那她呢?孟箬想,罗丽萍和游彻,一个未来女企业家,一个未来电器大亨,他们都有自己既定的人生轨迹。

    她的未来该干点什么事业呢?

    见孟箬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罗丽萍还以为她是生她的气了。

    “孟姐姐,你没有生气吧?”罗丽萍小心翼翼地问道。

    回过神来的孟箬,一把抓住罗丽萍的手,满是郑重道:“罗妹妹,你的想法是正确的,我支持你。”

    “如果没办法彻底和原生家庭做切割,那逃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孟箬道。

    “姐姐,你真的不生我气?”罗丽萍再次问道,“可是我走了,摆摊这事就干不下去了。”

    “那没关系,”孟箬无所谓道,“我当初选择摆摊也只是恰好碰见了你,摆摊这事我并没有干一辈子的打算,所以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勇敢地去做你想做的事,去做你认为对的事。”孟箬鼓励道。

    孟箬说的也是心里话,当初她选择摆摊,是她急需还孟军钱,而摆摊是成本最低的创业方式。

    再过几年他们就会遇上历史上的下岗潮,她这样在厂子混着,肯定是不行的。

    倘若以后,她真要选择创业这条路,比起摆摊她更想开一家她妈妈那样的面包店。

    另一个世界的她,成绩优异,本科研究生读的都是国内重点大学,但她的内心其实不喜欢这些,她不喜欢天天窝在实验室里做实验,也不喜欢天天加班。

    她从小就向往自由,她想和她妈妈一样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

    可每当她把类似的想法表达出来的时候,她妈妈就立即阻止。

    “唉,上班好累,加班好烦,领导更是个烦人精。”早上,孟箬顶着一双黑眼圈,坐在餐桌前抱怨。

    最近手上的项目在赶进度,昨天晚上她加班加到将近凌晨。她估计她这段时间要天天加班到这么晚了,直到项目结束。

    “你们这个领导也是,天天让手下人加班,他不用回家陪老婆孩子吗?”许母将烤好的吐司面包递给她,并帮着她一起骂领导。

    “最近他在跟三部的领导抢项目,他可不得好好在总监面前表现嘛,他恨不得24小时待在公司。”一说到这个领导,孟箬的怨气就很重。

    孟箬一边吃着吐司片,一边羡慕她妈:“妈,我要是跟你一样就好了,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自由自在的,也不会被领导骂。”

    许母开了几十年的面包店,之前孟箬还没上班,面包店里的所有事都是她一个人亲力亲为,辛苦是辛苦,但也赚了不少钱,现在她们住的这套房子就是靠面包店的收入买下的。

    这些年面包店的收入基本稳定下来,算下来月均纯利润是孟箬工资的两三倍。有时候她会想,体面的工作其实只是外表看着体面而已。

    去年,孟箬研究生毕业,开始正式工作了,就让许母招个员工,分担分担面包店的工作。自打员工入职后,许母都是吃完早饭再过去。

    许母一听孟箬又开始说这样的话,立即劝道:“你哪能像我这样啊,妈开店能有什么出息,你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现在又有一份好工作。每次过年回家,你那些亲戚听到你在外企上班不知道有多羡慕我,羡慕我生了个你这么争气的女儿。”

    孟箬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低头吃饭。

    她妈妈是老观念,总觉得读了书,就得找一份体面的好工作,不然就是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求学。

    可就因为读书读得多,她越觉得人生短暂,人就该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活。而不是像她现在这样按部就班,最后自己想要的,追求的,一样没得到。

    在另一个世界,她按部就班地活了二十七年,她忽然意识到,这种“循规蹈矩”的思维对她的影响,远比她认为的还要深。

    当初她穿过来,没有立马辞职创业,除了考虑到创业有风险外,可能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被“按部就班”的思维潜移默化了。

    在她的潜意识里认为,目前这份工作是稳定的是铁饭碗,所以舍不得丢弃,哪怕她“食之无味”,每个月就几百块钱地吊着她。

    这就好比,一个人上班上习惯了,哪怕她上班的时候很痛苦,但你突然让她不上班,她就会不安,就会心里不踏实。

    听到孟箬不仅不怪她,还这么支持她,罗丽萍感动得一时都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然后,毫无预兆地,她一把抱住了孟箬。

    孟箬没想到她会突然抱她,还是抱得很紧的那种,双手下意识伸开做投降状。

    “孟姐姐,谢谢你。”罗丽萍紧紧抱住她,由衷道。

    孟箬这才适应她的拥抱,将方才下意识伸开的手收拢,也抱住了罗丽萍。

    其实,她并不太习惯跟人亲密接触,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跟男人就不用说了,虽然她也谈过几段恋爱,但正因为她内心抵触这种亲密行为,几段恋情都是在刚进入牵手阶段就早早夭折。后来,她索性直接放弃谈恋爱这件事。

    至于女性,她有几个好朋友,但是跟她们最亲密的行为也仅限牵手或者挽手。

    有时候朋友突然亲热地过来挽着她的手,她都会下意识怔一下。

    孟箬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哄小孩一样哄道:“好啦好啦,你孟姐姐就是这么好,所以不要太感动。”

    罗丽萍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她,说:“你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个主动抱的人。”

    “我的荣幸。”孟箬微挑秀眉,笑道。

    “不过——”话说着,罗丽萍视线停留在她的胸部。

    她缓缓凑近,小声打趣道:“没想到姐姐你看着挺瘦,这儿却不小。”

    孟箬闻言脸一红,扬起手作势要揍她。

    下一刻,两人便在厨房打闹起来。

    不过,不得不承认,原主身材确实很好,柳腰盈盈一握,还前凸后翘。

    *

    筒子楼内。

    对于谭林的性子,上一世和他生活了几十年的郑婉再了解不过。这几天凭着自己对他秉性的了解,郑婉借着各种机会接近他。

    如此一来二去,两人对彼此也都算有个了初步了解。

    谭林高中毕业,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父母都还在乡下种地。因为父母觉得谭林跟着他们一起种地没出息,就花了点钱托同乡把谭林带到省城来学电器维修。

    说起来这个同乡跟杨和平还认识,也正是因为有着这一层关系,上一世的谭林才能在最艰难的时期得到游彻的帮助。

    后来谭林和游彻熟识后,他才知道两人不仅是同乡,还曾在同一个小学上过学。

    现在谭林就是在丰州市电器三厂的生产车间当临时维修工,因为是临时工,工资自然比不上正式职工,但一个月下来也有个七八十块钱。

    听完谭林的情况,郑婉很自然地也说起了自己的家。

    “爸妈离婚后,他们各自都再娶再嫁,后妈过

    门后给我爸连生了两个儿子,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我成年后,后妈就想把我嫁给村里的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光棍,我不想嫁,就跑来省城找我妈了。”

    “可是,我妈也早就有了自己的新家,她没空管我,就暂时先帮我找了个房子。”

    郑婉边说边低头擦起了泪,她着重渲染了亲爹后妈对自己的苛待,以及自己的孤苦无依,为的就是博取谭林的同情。

    谭林这个人她再了解不过,老实还善良。

    果不其然,谭林听完她的话,就惆怅地长叹一口气,明显是在同情她的遭遇。

    这天,郑婉来还昨天跟谭林借的针线盒。

    郑婉故意将自己的衣服撕破,然后向谭林借针线盒。

    普通单身男人家一般不会有针线盒这种女人的东西,但是谭林不一样,谭林一个人在省城生活了两三年,平时破个袜子、衣服什么的都是自己缝缝补补。

    这点也是她提前就知道的,因为上一世的谭林就是如此。

    但她跟谭林借到针线盒时,还是佯装意外。

    “谭林哥,我就随便问问,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还真有针线盒这种东西啊?”郑婉手上拿着针线盒,笑吟吟道。

    谭林比她大五岁,熟了之后,她总是甜甜地叫他哥。

    谭林被她说得有点害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解释:“我是维修工,平时衣服勾破最常见不过,衣服勾破总不能就丢了,所以只能我自己来补。”

    “谭林哥,那你下次衣服破了,可以拿给我补,我看你补的针脚有点不平,衣服是穿在外面的,这样总归不好看。”

    “我在家的时候,衣服都是我洗我补,针脚什么的还是很齐整的。”郑婉笑着说。

    对于郑婉的话,谭林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只是再次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郑婉扯出一个笑容没再说什么,她拿着针线盒回了自己的屋子,用完之后,今天又过来还。

    郑婉还完借的针线盒,并没有急着回去,视线扫向堆在墙角的煤炉子和锅。

    “谭林哥,你这还有炉子和锅呢?”郑婉笑着问。

    “嗯,自己在家做饭比在外面吃便宜。”谭林老实回答。

    郑婉点点头:“是这样的。”

    “我也想在家里做着吃,省点钱,就是我没钱买炉子和锅。”郑婉一脸遗憾道。

    李梅这几天还是隔天来看她一次,每次来都回带点吃的,有时候是饭和菜,有时候是自己烙的饼。

    因为没锅和炉子,早上或晚上她都出去吃,吃点便宜的素面或烧饼啥的。

    李梅过来看她,除了给她带吃的,还会给她带来黑诊所的消息。李梅也是托人打听,她也要等别人的消息,因此并不是每次看她都能带来有用的消息。

    对于“黑诊所”的事,郑婉倒是不着急,只要能顺利拿下谭林,她就用不着打胎了。

    见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谭林这个木头还是不为所动。

    郑婉索性把自己的想法直白地说出来:“谭林哥,我倒是有个想法。”

    闻言,谭林老实憨厚地看向她。

    “我看你每次下班还要赶着做晚饭挺辛苦的,正好我又有时间,”说罢,郑婉便试探性地问,“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借谭林哥你的炉子和锅用一下,菜和饭呢,我反正也要烧,就顺道多烧一点,下班的时候你直接去我那屋吃就行了。”

    郑婉想借做饭的机会,进一步拉近两人的关系。

    听到这话,谭林又是为难地抓抓头。

    郑婉也看出了他的为难,立即做出一副失落的样子,低垂着头,小声道:“谭林哥,你要是不放心把锅和炉子借给我,那就算了。”

    “不是,不是。”谭林连忙冲她摆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解释道,“我是怕我一个大男人去你屋吃饭,会对你名声不好。”

    女孩子名声这一点,郑婉还真不好装作不在意。

    名声对一位女孩子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如果她真不在意那才是有问题。

    当然她也有应对的办法。

    “谭林哥,你要是真信得过我,饭我就在你家做,做好了我再锁门离开,这样你一回到家就能吃到热乎的饭,还不用担心影响我名声了。”郑婉建议道。

    对于她的建议,谭林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面容腼腆地说了一句:“我当然信得过你。”

    郑婉不给他犹豫的机会,直接道:“谭林哥,那就这么说定了,从明天开始我来这儿帮你做饭。”

    谭林腼腆地抓了抓头发,应了声:“好。”

    郑婉回自己屋前,谭林把自己屋的备用钥匙给了她,让她什么时候想用炉子和锅随便用,不用客气,还说以后他会提前买好当天晚上的菜。

    有了前面的汪文周做对比,郑婉才意识到谭林的好。

    以前她真是被鬼迷了心窍了,竟然会沉浸在汪文周的花言巧语中。

    晚上,如提前说好的,郑婉在谭林下班前给他做好饭。

    但郑婉却没离开,而是待在谭林的屋内等他。

    好不容易创造出的接触机会,她又不傻,当然不会离开。

    谭林下班推开门,看到坐在桌前等他吃饭的郑婉,眼中闪过几分意外。

    他手上拎着下班路上买来的菜,郑婉连忙起身笑着接过。

    “下午出去买菜耽误了一点时间,一看你下班时间快到了,饭才刚做完,就想着索性等你一块儿吃好了。”

    她将谭林买来的菜放到一旁,笑着解释,给出一个她留在这的合适理由。

    说罢,她还装作小心翼翼地问道:“谭林哥,你不会介意吧?”

    谭林摇摇头:“当然不会介意。”

    谭林的回答倒是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郑婉勾唇微笑:“那谭林哥,快来吃吧,天气冷,等会儿菜就凉了。”

    谭林搓了搓带着油污的手,用干抹布擦干,才坐到小桌前,拿起碗筷吃饭。

    他露出腼腆的笑,夹起一块茄子,送入口中,口味很意外的合他胃口。他吃菜口味重,喜欢吃辣喜欢吃咸。

    谭林扫了眼桌上的菜,茄子、土豆、蒜苗,虽然都是素菜,但竟然都是他喜欢吃的素菜。

    郑婉夹起一根蒜苗送入口中,嘴角勾起一点笑,方才谭林那点反应尽收她眼底。

    她好歹给谭林做了几十年的饭了,谭林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口味的菜,她再清楚不过。

    吃完饭,郑婉还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谭林见状也来帮忙。

    郑婉一脸贤惠道:“谭林哥,你放那我来吧,你上班累了一天了,赶紧休息休息吧。”

    谭林不好意思地放下碗筷:“那辛苦你了。”

    郑婉刷完锅洗完碗,还留下陪他说了几句话,才离开。

    离开前,谭林还问了一句:“你有喜欢吃的菜吗?我明天下班买。”

    郑婉通情达理地摇摇头:“我不挑食,什么都喜欢吃。”

    其实,她喜欢吃肉,但为了维护住贤惠的形象,她没说出来。

    上一世的谭林就是喜欢这样的郑婉,任劳任怨、吃苦耐劳、通情达理。

    第二天,郑婉掐着时间点做好饭,依旧留下来。

    因为有头一天的解释,谭林这回看到郑婉坐在桌前倒不是很惊讶。郑婉见他如此,更是解释都懒得解释。

    如此持续了几天,郑婉觉得她该做点什么了,以推进一下两人的关系。

    这天吃完饭,郑婉收拾完碗筷,在走近谭林身旁时,她突然一扭脚,装出要摔倒的样子,旁边的谭林见状当然是伸手扶住她。

    而郑婉便作势扑倒在他怀里,不仅如此,她还一把抱住谭林,用柔软的胸狠狠压了一下谭林的身体。

    郑婉能明显感觉到谭林的身体一僵。

    郑婉紧紧抱着谭林不撒手,嘴里还朝他耳边轻微吐气,掐着嗓子说道:“哎呀,我的脚好像突然抽筋了。”

    “谭林哥,不好意

    思啊。”说完,郑婉才依依不舍地推开谭林,低垂着头一脸娇羞道。

    郑婉像个鹌鹑似的坐在床沿上,偏着头等待着谭林的下一步动作。

    等了一分钟,她没听到谭林过来的动静,又是她试探性地抬起眼,含着羞涩地看向他,并冲他眨眨眼。

    谭林却还是跟哥木头桩子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还没从方才的冲击中缓过来。

    郑婉气得咬了咬唇。

    谭林品性好是好,但也有点太木讷了,她都主动投怀送抱了,是个男人也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但他竟然无动于衷。

    这要是换成汪文周,早就扑到她身上来了,哪里等得到现在。

    谭林跟个榆木疙瘩似的不开窍,郑婉气得直接起身。

    她气呼呼地走到门口,想了想还是回头对木在原地的谭林说:“谭林哥,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谭林愣愣的“啊”了一声,“啊”完才反应过来,呆呆地说:“那你早点回去吧。”

    郑婉气得咬牙,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屁股一扭走了。

    回到自己屋的郑婉是越想越气,她刚刚那么对谭林说,明明是在给他机会让他挽留她,结果他呢,还让她早点回去。

    上辈子的谭林也这么木吗?这么木的男人,上辈子她是怎么看上的。

    郑婉坐在凳子上,皱着眉想。

    谭林木得不开窍,那她就只能使点特殊手段了。

    没办法,她能等,她的肚子却等不了,趁现在月份小,还能找人接盘,要是月份再大点,就容易露馅了。

    要是谭林知道她怀过孩子,哪怕两人感情再好,他大概率也是不会要她的。

    那她就真的完了。

    这么想着,郑婉顿时觉得这事很急,要赶紧办立马办。

    根据上辈子的记忆,她倒是知道谭林一个弱点——酒量差。

    谭林的酒量很差,差到一杯倒的那种。

    酒量差这事,谭林自己也知道,所以他很少沾酒。

    要让一个不怎么沾酒的人喝醉,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给他倒一杯白酒,想骗他这是白开水,也骗不过去,酒味是不会帮着你撒谎的。

    既然白酒不行,那换别的酒?

    郑婉眼珠一转,还真想到一个瞒天过海的好办法。

    翌日晚上,郑婉做完饭照旧坐在桌前等谭林下班回来,不同的是,桌上多了一大瓶可乐。

    谭林回到家,看见桌上的可乐,也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谭林问。

    “可乐。”郑婉笑着答。

    “你喝过吗?”她又问。

    谭林摇头。

    郑婉在心中窃喜,没喝过?那就更好办了,真是老天爷也帮她。

    “碳酸饮料,”郑婉笑着解释,“很多人都喜欢喝这个,甜甜的还会冒泡,我出去的时候看见商店里有卖,就买了一瓶尝尝。”

    “等下倒一杯给你尝尝。”郑婉笑容可掬道。

    见郑婉买了一大瓶份量不少,谭林也就没客气了。

    他点头,回了声“好”。

    为了喝这个她加了料的可乐,郑婉还特地买了两个大玻璃杯。

    郑婉给谭林倒了满满一大杯,并连连鼓励他快尝尝,谭林听话地拿起杯子,牛饮了一大口。

    “味道怎么样?”郑婉问着,也给自己倒了小半杯。

    她给自己倒只是做做样子,她并不打算喝。

    谭林咂摸了一下嘴里的味道,顿时有种“猪八戒吃人参果,全不知滋味”的感觉。

    “就光喝出了甜味。”谭林说。

    “那你再尝一口。”郑婉继续怂恿道。

    于是,谭林又牛饮了一口,继续咂摸咂摸这可乐的味道。

    “好像还有点冒泡。”谭林笑着说。

    见谭林两口就喝掉了杯子的一大半,郑婉眼底溢出得逞的笑意。

    “汽水嘛,当然会冒泡。”她说。

    “你怎么不喝?”谭林随口一问。

    郑婉连忙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说是抿,其实就是碰湿了嘴唇。

    她是孕妇,孕妇不能喝酒这点常识她还是知道的,所以她只在谭林面前做做样子,不真喝。看谭林那傻乎乎的样子,估计也看不出来。

    这可乐被她兑了不少红酒,这个法子还是她上一世无意间知道的,过年的时候,几个小孩往汽水里面加红酒,说这样喝起来就没酒味儿了,味道甜甜的跟饮料差不多。

    于是她买来了可乐和红酒,她兑了很多遍,兑到最后没酒味了,才将兑过的可乐重新装进可乐瓶里。

    红酒度数低,喝起来也没白酒那么烈,但是后劲儿却很大,尤其是平常不怎么喝酒的人,喝急了等后劲儿一上来很容易醉。

    “喝呀,”她说,“只不过我以前喝过,所以并不觉得很稀罕,我主要是买给谭林哥你喝的。”

    谭林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感动,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关心他在意他了。

    想到这,谭林便又拿起装可乐的杯子,将里面剩下的可乐一饮而尽。

    郑婉见他喝完,连忙给谭林又满上。

    郑婉倒完“可乐”,还笑盈盈道:“谭林哥,看你这么喜欢喝,我真的很开心。”

    谭林也很开心,看郑婉给他倒满了,他又一口喝了三分之一。

    谭林打出一个气嗝,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一点酒味。

    他疑惑地偏了偏头,然后低头凑到可乐杯子前嗅了嗅。

    “这可乐怎么有一股酒味?”谭林不解道。

    郑婉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反应迅速地解释道:“不是酒味,谭林哥,你没喝过可乐不知道,可乐就是这个味道。”

    谭林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因为他之前确实没喝过可乐这个稀罕东西,所以他也不知道可乐原本该是什么味儿。

    郑婉见谭林一脸狐疑,怕事情穿帮,连忙转移话题道:“谭林哥,你快吃菜吧,刚刚光顾着喝可乐,菜和饭都快凉了。”

    “哦,好好。”谭林后知后觉地怔了一下,拿起旁边的筷子夹菜吃。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有点反应迟缓了。

    谭林吃了一会儿菜,郑婉又让他喝点可乐。

    “谭林哥,你也别光顾着吃菜了,菜咸,喝点可乐解解咸。”

    于是,谭林又像个提线木偶似的,拿起杯子喝可乐。

    最终,两大杯加料的可乐下肚,谭林感觉自己不仅有点头晕,还有点尿急。

    “我去个厕所。”谭林抬了抬有点重的眼皮,扶着桌子站起身,然后步伐有点轻飘地往筒子楼的公共厕所走去。

    郑婉见谭林脚步轻飘,便知道是红酒的酒劲儿上来了。

    但她还是怕谭林醉得不够彻底,她要他醉到断片,不然她不好实施下一步计划。

    保险起见,她把可乐瓶里剩余的“可乐”都倒进了谭林的杯子里。却只有半杯,她觉得不够,又将自己杯里没动的可乐也倒进了他的杯中。

    做完这一切,谭林正好回来。

    谭林晃了晃自己有点晕的脑袋,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坐下。

    “谭林哥,这还剩不少可乐呢,你要不要再喝点?”郑婉看着他因酒精而泛红的面色,笑着问道。

    谭林一只手按着发晕的脑袋,一只手抬起冲她摆了摆,道:“不喝了,我头有点晕。”

    说完,谭林便一脑袋倒在枕头上。

    郑婉见他倒在床上不省人事,连忙走过去推了推。

    “谭林哥,你怎么了?你可乐还没喝完呢?”

    谭林躺在床上,打着呼噜一动不动。

    郑婉确定谭林是真的醉倒后,连忙收拾桌上的碗筷,并把剩余的“可乐”都倒掉,保险起见,她还将装过“可乐”的杯子都冲洗了一遍,连可乐的塑料瓶都没放过……

    收拾好这一切,郑婉开始给躺在床上的谭林脱衣服,脱得一件不剩后,她给谭林盖好被子,然后又把自己的衣服脱了,光溜溜地钻进了被窝。

    她抬起手拉掉了房间的

    灯。

    第55章 【55】 聚众闹事

    游彻看见站在门口的孟箬, 很是热情地招呼她。

    “要不要过来试试,这个弹簧床垫还是很结实的。”

    孟箬:……

    为什么她总感觉他话里有话?

    孟箬乖乖坐上去试了试,床垫确实很结实。

    “床和床垫是一起买的吗?”孟箬随口问道。

    “床是找木匠打的, 红木的,特别扎实。”游彻说着还用力晃了晃床, 展示给她看。

    她现在一听到“扎实”“结实”这种词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孟箬尬笑了两声,借口溜走:“时间不早了, 我去准备晚饭。”

    罗丽萍见孟箬去了厨房, 她也连忙去帮忙。

    “孟姐姐,姐夫可真大方啊,一千块的弹簧床垫,说买就买。”罗丽萍手上洗着菜,感叹道。

    聊到床的事, 孟箬就有些头疼, 她还不知道晚上该怎么应对游彻呢。

    她不太想聊这事,就岔开话题道:“你房子找得怎么样了?我托几个同事帮忙看有没有合适的, 但估计没这么快。”

    罗丽萍一脸轻松:“已经找到了,昨天定下来的, 离孟姐姐你这也不远。”

    孟箬:“那就好。”

    “今天早上我已经偷偷搬了点衣服走了, 晚上再收拾收拾,明天一大早直接提包走人。”罗丽萍说道。

    她吵都懒得跟他们吵, 直接溜走。

    晚上罗丽萍一回家,孟箬就开始忐忑起来, 她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 然后起身准备洗漱。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她也没注意,直接推开。

    结果, 游彻在屋里换衣服,光着上身,下面裤子的皮带也解了一半。

    看到这一幕的孟箬惊讶地瞪大双眼,一时都忘记了回避。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忘记回避是被震惊的还是被面前的景□□惑的,因为游彻的身材真的很好,竟然还有腹肌。

    之前她只觉得游彻瘦,没想到他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先前两人都保持着男女间该有的距离,哪怕是刚结婚的大热天,他都没在她面前光过身子。

    所以,她也并不知道他身材这么好。

    见孟箬站在门口,一双水盈盈的杏眸直勾勾地看着他。

    游彻连忙眼疾手快地拿起床上的衣服挡住自己的上半身,一副生怕被人看光的羞怯感。

    孟箬顿时有种自己是影视剧中调戏良家妇女的地痞无赖的感觉,她抱歉地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转过身致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给你关门。”

    游彻望着彻底关上的门,嘴角勾起一点笑。

    刚刚她那样子,有点可爱。

    游彻撩起遮住上身的衣服,视线盯上自己的腰腹,心想她原来喜欢这个啊。

    他套好衣服,走出来。

    “你是要进房间拿东西吗?”他问。

    孟箬点头:“准备拿换洗的衣服去洗漱。”

    说着,孟箬的视线不由盯向游彻腹肌的位置,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再次致歉道:“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在里面换衣服。”

    “没事,”游彻露出无所谓的笑容,“我们好歹是夫妻,看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孟箬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那个,那我先去洗漱了。”她语气尴尬道。

    孟箬站在水池前刷牙,脑子里全是刚刚看到的游彻上半身的画面。

    她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还有这个癖好。

    以前在另一个世界,看见影视剧里帅哥出浴的时候,她也没表现得很花痴啊。

    难道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电视里的帅哥隔着次元壁,看得见摸不着,但面前的游彻不一样,既看得见也摸得着?

    不会吧,她还想摸?

    这个念头一冒出,孟箬连忙将这个有点恬不知耻的想法从脑中抹去。

    她捧一把凉水洗脸,这个天,刺骨的凉水一浇到脸上,孟箬整个人瞬间清醒,啥想法也没了。

    等她洗漱完回到房间,游彻已经躺到床上了。

    她轻轻地掀开被子的一角,钻进被窝。还是一人盖一床被子。

    处于国土东南部的丰州市,一到冬天是又湿又冷,睡觉前那被子冰得跟从冷水里拎出来似的。

    但此刻孟箬钻进被窝,脚边却是暖的。

    因为游彻提前给她的“暖水瓶”里灌了热水,所谓“暖水瓶”其实是游彻帮她从医院拿来的玻璃输液瓶,灌上热水,就相当于一个自制暖水瓶。

    入冬后,游彻总会提前给她灌好热水,放进被窝里,这样她一进被窝,被窝就是暖暖的。

    虽然橡胶热水袋也能买到,但是橡胶热水袋放进被子里,被子总会沾上一股难闻的橡胶味,孟箬觉得还不如这个输液瓶好用呢。

    孟箬钻进被窝,抬手关掉了灯。

    为了方便隔天早起,窗帘没拉严实,还留下了两掌宽的空隙。

    今晚的月光好像不错,透过窗帘留下的空隙,洒进房间。

    这个年代污染不像后世那么严重,城市里的霓虹灯也不算多,天空澄净,不仅能看见皎洁的月亮,还能看清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孟箬面对的墙壁,整个人缩在暖暖的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她盯着的墙壁,发了一会儿呆,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可是她等了几分钟,也没等到旁边人的动静。

    她有些疑惑了。

    方才洗漱的时候,她就在想待会儿睡觉该找个什么理由拒绝游彻。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理由。

    实在想不出理由,那就直接拒绝吧。

    孟箬的思想分出了两个小人,在脑内上演着小剧场。

    那要是拒绝不成呢?

    拒绝不成,就闭着眼睛享受吧,反正游彻脸好身材更好,她好像也不吃亏。

    可是,旁边的人好像并没有动静诶。

    不会是弹簧床垫太舒服,他睡着了吧,孟箬又想。

    想着想着,她轻手轻脚地转了一个身。

    游彻背对着她,她也看不出他是不是睡了。不过她这个方向,正好能看见窗外的圆月。今天的月亮好圆,远远看去像是玉轮银盘,月光清柔,洒向大地犹如给世界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

    孟箬怔怔地盯着窗外的圆月,忍不住小声感叹了一句:“今天的月亮真圆。”

    游彻没睡着,听到耳边传来这声感叹时,他正好也盯着月亮看。

    “是啊,又圆又好看。”他也小声地附和了一句。

    孟箬下意识一顿,不知道是惊讶游彻没睡,还是惊讶他的这句回应。

    更让她不知如何招架的是,游彻转过身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还是距离极近的那种四目相对。

    孟箬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似的,瞪大了双眼。

    游彻背对着月光,孟箬其实看不太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看清他眼睛鼻子嘴巴大概在什么位置。

    但游彻不一样,银辉似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他看见那双水雾雾的眸子带着几分惊讶的朝他眨巴眨巴眼,然后又眨巴眨巴眼,可爱到他忽地感觉喉间有点干涩。

    此时此刻,他很想对她做点什么,压在她身上,或是将这只又呆又萌的小白兔揽入怀中。

    但他没有,他忍住了。

    他在等,等她的心甘情愿。

    游彻发现自己越爱她,心中那股占有她的欲望愈强,但同时,他也越舍不得碰她。

    他最后贪恋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想把此刻她的样子刻在脑海。

    然后,他快速转身背对着她。

    “早点睡吧。”他声音有些喑哑道。

    面对他的突然转身,孟箬再次一怔。

    下一秒,她便听到他催促她早点睡觉的话。

    银辉色月光下,她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片刻,然后声音很轻的“嗯”了一声,语气中好似透着点失落。

    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失落时,孟箬又是一惊。

    失落?她在失落什么?她有什么好失落的?

    没有没有,她才没有在期待着什么呢。

    孟箬又在脑内上演着小剧场。

    *

    罗家这几天过得可以说是近乎乞丐的日子。

    去市场买个青菜都要挑人家不要的烂菜叶子,然后好跟人砍价。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几天因为钱和吃饭的事,罗家老少没少吵架。

    就连罗根平和何春花向来舍不得骂的罗宝生这几天都挨了不少骂。

    这天晚饭,黄秋娥用筷子拨弄了一下面前的水煮青菜和水煮萝卜,气得拍筷子。

    “这怎么连滴油也不见,清汤寡水的怎么吃啊。”黄秋娥发牢骚道。

    谁能想到一个星期前,他们还是用油和鸡蛋炸馒头片吃的家庭。

    这几天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以前他们可是一周吃两顿肉,就算不吃肉,烧菜时放的油那也是一点不含糊。

    现在呢,天天都是白水煮青菜,白水煮萝卜,搞得她现在看到青菜萝卜都想吐了。

    何春花瞪了自家媳妇一眼,恶声恶气道:“能有菜吃就不错了,还在这挑三拣四。”

    “家里的油在前几天就吃完了,去粮油店打一壶油就要几块,现在哪有钱去打油。”

    “要不是你嘴巴馋,怂恿我买肉吃,咱家这几天用得着过这样的日子?”

    说到这件事,何春花就来气,当初全家凑钱总共也就凑个五六块出来。因为当天晚上她跟女儿罗丽萍谈提前往家里交钱的事,罗丽萍也满口答应,说尽量凑。

    当时,她和黄秋娥都觉得这事稳了,明天罗丽萍肯定就会乖乖把钱交到他们手上。

    于是,隔天早上她去市场买菜,黄秋娥便怂恿道:“妈,今天买条肉来吃吧,咱家有段时间没吃肉了。”

    何春花一听当即拒绝:“现在家里就五块三,哪里有钱卖肉吃。”

    “妈,你怕啥?等晚上丽萍妹子回来,咱家不就有钱了吗?”黄秋娥撇撇嘴,无所谓道。

    见何春华还迟疑,黄秋娥赶紧趁热打铁道:“也不是我想吃,是你儿子和孙子想吃。”

    说着,黄秋娥摇摇怀里罗金龙的小手,问:“咱们金龙想不想吃肉肉?”

    两岁的罗金龙立即鹦鹉学舌似的跟着说:“吃肉肉,吃肉肉。”

    何春花一听,立即被自家孙子罗金龙的聪明劲儿给逗乐了。

    “咱们金龙想吃肉了是吧,好的,奶奶买。”何春花捏着罗金龙的小手,笑眯眯道。

    黄秋娥唇角一勾,在心里冷嗤:老太婆,还拿捏不了你。

    一听可以吃肉,坐在地上玩的罗宝生连忙昂起头说:“妈,我要吃肉。”

    “好好好,”何春花连忙应下,“妈待会儿就带你买肉吃。”

    今天周末,罗宝生不用上学,屁颠屁颠地跟着何春华去了农贸市场。

    家里的米缸也快见底了,何春花去粮店打了十斤米花了两块,又买了一斤肉花了两块,还顺道买了一点青菜、茄子,花了四毛。

    最后出农贸市场,看到门口摆小摊卖糖人的,罗宝生非要,何春花一咬牙,又花两毛买了一个糖人,最后回家兜里就只剩下七毛了。

    一下子花了四块七毛,还是在家里只剩下五六块的情况下,何春花心里其实是有点不踏实的。

    但一想想早上黄秋娥说的话,她心里又踏实了,反正晚上罗丽萍回来就会把这个月的钱交给她。

    因为是周末,罗根平和罗成才都在家,何春花中午就把肉给红烧了。

    上回因为肉的事,罗丽萍差点跟家里吵翻脸,所以这回何春花打算给罗丽萍留点红烧肉,毕竟这个月罗家的生活费还要靠丫头呢。

    她把肉端上桌的时候,她也一脸认真严肃地跟大家说了,别把肉吃光了,给丫头留点。

    他们几个也都应下了,但应下归应下,这一个个下筷子的速度都不带停的,很快一盘肉就见了底。

    黄秋娥夹起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肉时,还装模作样的“呀”了一声。

    “就剩这一块了,忘记给丽萍妹子留了呀。”

    黄秋娥也不傻,怕被公公婆婆说,这最后一块肉她自己也不吃,夹起来放两岁的罗金龙碗里了。

    何春花见最后一块肉进了自己乖孙的肚子,也没多说什么:“就最后一块了,还留什么留。”

    几个人吃完肉抹抹嘴,等到晚上,何春花和黄秋娥特地坐在客厅等罗丽萍回来,等着收这个月的钱。

    两人好不容易等到罗丽萍回家,得到的回答却是钱没凑到。

    “钱怎么会没凑齐呢?”何春花不相信,鼓着眼睛问道。

    罗丽萍一点脾气没有,笑眯眯地耐着性子跟两人解释:“就是我借大锅的那家,她家急着用钱,说月底就还,看在她借我锅和灶的份上,我就把钱借给她了。”

    她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她俩。

    “全借了?你身上一分没留?”黄秋娥同样不相信道。

    “那没有。”罗丽萍回答。

    黄秋娥松了一口气,正想说让罗丽萍身上有多少给她们多少的时候,罗丽萍一句话给她堵了。

    “明天买鸭货的钱我还是留了的。”罗丽萍说。

    何春花也不管三七

    二十一了,笑盈盈地对女儿说:“丽萍,明天买鸭货的钱,你能不能留几块交家里啊?”

    她现在也管不得其他了,兜里就剩七毛,必须得有几块钱救急才行啊。

    罗丽萍在心里冷笑,呵,好一个要钱的时候亲热叫“丽萍”,没利用价值了就“死丫头死丫头”地叫。

    “这……”罗丽萍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何春花连忙道:“丽萍,你不知道,我现在兜里就剩下七毛了,你再不交钱的话,家里就真过不下去了。”

    好在,何春花现在是有求于她,从始至终语气都很和气。

    罗丽萍一脸惊讶:“妈,昨天不还有五六块吗?怎么一下子用掉四块多啊?”

    何春花有些心虚地解释:“家里没米了,打了二十斤米。”

    “这不是以为你今天能给家里交钱嘛,我就也没想那么多,就一下打了二十斤米。”何春花补充道。

    “妈,不是我不想给你钱,是这买食材的钱实在不能给你,这钱要是给了你们,那我明天就摆不了摊了。”罗丽萍还是一脸为难道。

    不等何春花和黄秋娥发难,她连忙给她们打一针强心剂:“妈,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七毛钱呢,你就再撑一天,我明天去催催向我借钱的大姐,看她能不能提前把钱还我。”

    “这样,我直接把这个月该交的钱一把给你。”罗丽萍说。

    反正她主张的就是能吊他们多久就吊多久,反正过两天她就跑了。

    何春花一听罗丽萍给不了她钱,正想大发雷霆,但一听罗丽萍又说去催账,明天说不定钱都能交给她,又强行把怒火忍下了。

    罗丽萍要是态度强硬地跟她说,交不了钱,她肯定会像以前那样发火,但偏偏罗丽萍交不出钱,是情有可原。且女儿态度诚恳,何春花便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还真拿她没办法。

    “明天,你可一定要要到钱啊。”何春花再三确认道。

    “妈这兜里的七毛钱,可真只能撑一天啊。”何春花又说。

    罗丽萍听后,还一脸认真地给她妈出省钱的主意:“妈,我知道哪些菜便宜啊,萝卜才几分钱一斤,青菜也是,你要是买那种不太新鲜的,还能跟摊主砍砍价,摊主说不定还会再给你便宜个一两分钱。”

    罗丽萍这话,何春花还真听进去了,隔天她就去市场,为了跟卖菜的摊贩砍价,她直接买了四五斤焉了吧唧没人要的青菜和便宜的白萝卜。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罗家中午吃水煮青菜水煮萝卜,晚上也是青菜萝卜。

    吃到最后,罗根平和罗成才一看到没一点油花的青菜萝卜就火大。

    八岁的罗宝生看见水煮的萝卜青菜就开始坐地上撒泼打滚:“我不吃萝卜青菜,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何春花连忙去哄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子:“宝生乖啊,等晚上姐姐给钱了,明天妈就给你买肉吃。”

    当天晚上,何春花和黄秋娥照旧在客厅等着。

    她们如今在客厅等都舍不得点灯了,费电。

    罗丽萍一进屋,就是乌漆嘛黑一片,她摸索着拉亮客厅的白炽灯,随后猛然看见坐在客厅的何春花和黄秋娥,差点没给她吓掉魂。

    罗丽萍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她拍拍自己的胸脯,问:“妈、嫂子,你们坐客厅怎么也不点灯,给我吓一跳。”

    “你以为我们不想点,还不是没钱舍不得浪费电。”黄秋娥一脸不高兴地怼道。

    见黄秋娥这副态度,何春花拽了拽她的衣服,并瞪了她一眼。

    一开始跟罗丽萍要钱,是黄秋娥劝何春花态度好点,别把罗丽萍给惹恼了。现在反过来,成了何春花劝黄秋娥。

    何春花也是被这两天的水煮萝卜青菜给吃怕了,她现在极需要罗丽萍的救济。

    “丽萍啊,钱要回来了吗?”何春花走上前,笑盈盈地问道。

    罗丽萍立即装出一副晦气的模样:“别提了,妈,借我钱的人跑了。”

    何春花和黄秋娥异口同声:“啊?”

    罗丽萍:“今天早上我去她家,门上锁了,人也早跑没影了。”

    两人再次惊得张开了嘴巴:“啊?”

    罗丽萍一脸烦躁地说:“今天我摊也没摆,到处找她呢。”

    “她亲戚朋友家我到处都找遍了,也没看到她的人影。”

    何春花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黄秋娥机灵点,反应过来后一脸狐疑地看向罗丽萍:“跑了?真的假的?”

    为了让这个谎言更具说服力,罗丽萍继续完善逻辑:“听她亲戚说她还跟别人借了不少钱,不知道是不是钱借到手就跑了。”

    何春花消化完这个消息,便埋怨起罗丽萍来:“你是怎么想的,这种不知根知底的人,你怎么敢把钱借给她?”

    罗丽萍立即摆出一副受害人的样子来:“我也不知道啊,那个大姐平时看着人挺好的,挺热心的,谁能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人呢?”

    黄秋娥还是不太相信罗丽萍的话,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点。

    “那现在怎么办?家里现在一毛钱都没了,本来月底你该交钱的,你让我们现在怎么过?”黄秋娥语气不客气道。

    “是啊。”何春花也连忙附和一声。

    罗丽萍忍不住在心中嗤笑,黄秋娥这话说的,好像罗家变成现在这样是她导致似的。

    不过她现在懒得跟她们理论这事,因为在她们心中,不论出什么事,责任永不在丈夫、儿子身上,而在她这个女儿身上,即便她什么也没做。

    以前,罗丽萍把罗根生、何春花当做生她养她的亲爹亲娘对待,所以当她发现他们偏心偏到胳肢窝的时候,她愤怒她失落她心寒。

    如今她彻底看清他们的嘴脸,降低心理预期,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只觉得可笑,就像是在看一群跳梁小丑一样。

    “妈、嫂子,你们放心,月底的钱我肯定会按时交的。”话说到一半,罗丽萍突然停顿了一下,斜着眼睛瞅了两人一眼,见两人一副再认真不过聆听的样子。

    她才继续说:“我是这样想的,那个大姐家都还在这儿呢,她肯定也跑不过,我这两天赶紧在丰州市找她,要是找到了,钱不就回来了吗?然后就都交给家里。”

    “要是没找到,等过两天到月底,我就把我身上剩下的钱都交家里。”

    罗丽萍知道,她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她要给她们留个念想,留点期待啊。

    何春花和黄秋娥听完,皆是点点头,显然两人对她这个回答还算是满意。

    于是,罗家一家人就着水煮萝卜青菜又熬了两天。

    终于熬到月底前一天,黄秋娥看到水煮的萝卜青菜就想吐,气得在桌上拍筷子。其实不止黄秋娥,罗家每一个人看见面前的水煮菜都想吐。

    黄秋娥拍筷子发牢骚,何春花也不给面子的恶语相向,可以说在坐的罗家人,每个人肚子理都憋着一团火,不知道往哪里撒。

    “好啊,前几天吃肉的时候,一个两个都不吭声,现在肉吃完了,没钱了,又转过头来骂我了。”黄秋娥身体向后一靠,双手抱胸,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她正愁没人跟她吵架呢,正好何春花接茬,那吵呗,最好是吵得天翻地覆,这个家已经够糟了,她也不怕搅得更乱点。

    “好啦好啦,”这时,罗根平出来劝架,“你们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吗?”

    说完,罗根平又是一脸无力地问何春花:“丽萍丫头说,明天会给家里交钱吗?”

    罗根平这话像是确认,又像是在寻求希望。

    上回罗丽萍跟他顶嘴,他气还没消呢,不然他会当面问罗丽萍,该交给家里的钱具体什么时候交,交多少。但现在,他只能别扭地在这问何春花。

    何春花肯定地点点头:“会的,丽萍都跟我说好了。”

    罗丽萍上楼时,嘴巴里还在回味刚吃完的红烧肉。

    这段时间生意好,加上罗丽萍喜欢吃肉,孟箬几乎是天天变着法的给她做肉吃,有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好吃下饭的回锅肉、香辣

    过瘾的小炒肉、入口即化的粉蒸肉、酸甜可口的咕咾肉……

    前几天孟箬还花了大功夫给她做了道又鲜又嫩的红烧狮子头。

    孟箬天天给她烧肉吃,都快成了她的专属大厨了,搞得她怪不好意思的,最后硬是将这个月的肉钱塞给了孟箬兜里。

    孟箬一开始不收,后面拗不过罗丽萍的坚持,只能勉强收下。

    倒不是她故意矫情,而是她真心疼罗丽萍的处境,所以她不想让金钱使她们这份情感变得不纯粹。

    罗丽萍边上楼边回味红烧肉的美味,肥瘦相间的五花烧得油润红亮,入口肥而不腻,软糯鲜香。

    孟姐姐烧的红烧肉是真好吃,好吃到她恨不得把自己舌头都给一块儿吞了。

    罗丽萍一推开门,照旧看见坐在客厅等她的何春花和黄秋娥。

    要钱的这几天,两人是天天晚上等她,问她跑找得怎么样了,催她月底也就是明天一定要给家里钱,不然家里是真的没米下锅了。

    好在何春花知道现今全家人都指望着罗丽萍,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跟罗丽萍说话时都是笑眯眯好声好气。

    “妈,你放心,我这两天我天天在外面找那个大姐,现在已经找到一点眉目了,”罗丽萍一脸认真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她还在丰州市,明天天不亮我就去她躲的地方找她,把钱要回来。”

    “钱要回来了,我就把钱都交家里。”她再次给两人打了一剂强心针。

    罗丽萍都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她俩也不好再说什么。

    黄秋娥狐疑地盯着罗丽萍看,忽然察觉到罗丽萍的一点变化。她好像长肉了,气色也比之前好很多。

    之前,她还没怎么注意,现在她盯着罗丽萍看,一下就发现了。

    “丽萍,你最近吃得不错啊,嫂子看你脸上都长肉了。”黄秋娥阴阳怪气地说道。

    黄秋娥一说,何春花也盯着罗丽萍的脸看,这么一看,好像还真是。

    罗丽萍长了张鹅蛋脸,但因为常年营养不良瘦的,下巴看着尖,乍一看还以为是瓜子脸型,如今长肉,又成了圆润的鹅蛋型。

    “秋娥,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丽萍脸上是长肉了。”何春花连忙接话道。

    罗丽萍却懒得接她俩心怀鬼胎的话茬,转移话题道:“妈,嫂子,不跟你们说了,我还要早点睡觉呢,不然明天一大早起不来。”

    说罢,罗丽萍直接把她们晾在原地,扭头去卫生间洗漱了。

    隔天早上,何春花起床时,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她连忙起身,想看看罗丽萍回来没,钱追回来没,就算钱没追回来,她身上还剩下多少钱。

    结果,何春花一打开房门,拉开罗丽萍睡觉的床帘,发现她的衣服和被子竟然都不见了。

    何春花简直不敢相信,惊得瞪大了双眼。

    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才看见光秃秃的木板床上留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这样写着:爸、妈,那个借我钱的大姐逃到隔壁市去了,我准备驮着衣服被子去隔壁市追她,等我追回来钱,立马就回家给你们。

    第56章 【56】 站稳脚跟

    游彻看见站在门口的孟箬, 很是热情地招呼她。

    “要不要过来试试,这个弹簧床垫还是很结实的。”

    孟箬:……

    为什么她总感觉他话里有话?

    孟箬乖乖坐上去试了试,床垫确实很结实。

    “床和床垫是一起买的吗?”孟箬随口问道。

    “床是找木匠打的, 红木的,特别扎实。”游彻说着还用力晃了晃床, 展示给她看。

    她现在一听到“扎实”“结实”这种词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孟箬尬笑了两声,借口溜走:“时间不早了, 我去准备晚饭。”

    罗丽萍见孟箬去了厨房, 她也连忙去帮忙。

    “孟姐姐,姐夫可真大方啊,一千块的弹簧床垫,说买就买。”罗丽萍手上洗着菜,感叹道。

    聊到床的事, 孟箬就有些头疼, 她还不知道晚上该怎么应对游彻呢。

    她不太想聊这事,就岔开话题道:“你房子找得怎么样了?我托几个同事帮忙看有没有合适的, 但估计没这么快。”

    罗丽萍一脸轻松:“已经找到了,昨天定下来的, 离孟姐姐你这也不远。”

    孟箬:“那就好。”

    “今天早上我已经偷偷搬了点衣服走了, 晚上再收拾收拾,明天一大早直接提包走人。”罗丽萍说道。

    她吵都懒得跟他们吵, 直接溜走。

    晚上罗丽萍一回家,孟箬就开始忐忑起来, 她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 然后起身准备洗漱。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她也没注意,直接推开。

    结果, 游彻在屋里换衣服,光着上身,下面裤子的皮带也解了一半。

    看到这一幕的孟箬惊讶地瞪大双眼,一时都忘记了回避。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忘记回避是被震惊的还是被面前的景□□惑的,因为游彻的身材真的很好,竟然还有腹肌。

    之前她只觉得游彻瘦,没想到他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先前两人都保持着男女间该有的距离,哪怕是刚结婚的大热天,他都没在她面前光过身子。

    所以,她也并不知道他身材这么好。

    见孟箬站在门口,一双水盈盈的杏眸直勾勾地看着他。

    游彻连忙眼疾手快地拿起床上的衣服挡住自己的上半身,一副生怕被人看光的羞怯感。

    孟箬顿时有种自己是影视剧中调戏良家妇女的地痞无赖的感觉,她抱歉地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转过身致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给你关门。”

    游彻望着彻底关上的门,嘴角勾起一点笑。

    刚刚她那样子,有点可爱。

    游彻撩起遮住上身的衣服,视线盯上自己的腰腹,心想她原来喜欢这个啊。

    他套好衣服,走出来。

    “你是要进房间拿东西吗?”他问。

    孟箬点头:“准备拿换洗的衣服去洗漱。”

    说着,孟箬的视线不由盯向游彻腹肌的位置,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再次致歉道:“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在里面换衣服。”

    “没事,”游彻露出无所谓的笑容,“我们好歹是夫妻,看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孟箬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那个,那我先去洗漱了。”她语气尴尬道。

    孟箬站在水池前刷牙,脑子里全是刚刚看到的游彻上半身的画面。

    她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还有这个癖好。

    以前在另一个世界,看见影视剧里帅哥出浴的时候,她也没表现得很花痴啊。

    难道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电视里的帅哥隔着次元壁,看得见摸不着,但面前的游彻不一样,既看得见也摸得着?

    不会吧,她还想摸?

    这个念头一冒出,孟箬连忙将这个有点恬不知耻的想法从脑中抹去。

    她捧一把凉水洗脸,这个天,刺骨的凉水一浇到脸上,孟箬整个人瞬间清醒,啥想法也没了。

    等她洗漱完回到房间,游彻已经躺到床上了。

    她轻轻地掀开被子的一角,钻进被窝。还是一人盖一床被子。

    处于国土东南部的丰州市,一到冬天是又湿又冷,睡觉前那被子冰得跟从冷水里拎出来似的。

    但此刻孟箬钻进被窝,脚边却是暖的。

    因为游彻提前给她的“暖水瓶”里灌了热水,所谓“暖水瓶”其实是游彻帮她从医院拿来的玻璃输液瓶,灌上热水,就相当于一个自制暖水瓶。

    入冬后,游彻总会提前给她灌好热水,放进被窝里,这样她一进被窝,被窝就是暖暖的。

    虽然橡胶热水袋也能买到,但是橡胶热水袋放进被子里,被子总会沾上一股难闻的橡胶味,孟箬觉得还不如这个输液瓶好用呢。

    孟箬钻进被窝,抬手关掉了灯。

    为了方便隔天早起,窗帘没拉严实,还留下了两掌宽的空隙。

    今晚的月光好像不错,透过窗帘留下的空隙,洒进房间。

    这个年代污染不像后世那么严重,城市里的霓虹灯也不算多,天空澄净,不仅能看见皎洁的月亮,还能看清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孟箬面对的墙壁,整个人缩在暖暖的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她盯着的墙壁,发了一会儿呆,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可是她等了几分钟,也没等到旁边人的动静。

    她有些疑惑了。

    方才洗漱的时候,她就在想待会儿睡觉该找个什么理由拒绝游彻。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理由。

    实在想不出理由,那就直接拒绝吧。

    孟箬的思想分出了两个小人,在脑内上演着小剧场。

    那要是拒绝不成呢?

    拒绝不成,就闭着眼睛享受吧,反正游彻脸好身材更好,她好像也不吃亏。

    可是,旁边的人好像并没有动静诶。

    不会是弹簧床垫太舒服,他睡着了吧,孟箬又想。

    想着想着,她轻手轻脚地转了一个身。

    游彻背对着她,她也看不出他是不是睡了。不过她这个方向,正好能看见窗外的圆月。今天的月亮好圆,远远看去像是玉轮银盘,月光清柔,洒向大地犹如给世界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

    孟箬怔怔地盯着窗外的圆月,忍不住小声感叹了一句:“今天的月亮真圆。”

    游彻没睡着,听到耳边传来这声感叹时,他正好也盯着月亮看。

    “是啊,又圆又好看。”他也小声地附和了一句。

    孟箬下意识一顿,不知道是惊讶游彻没睡,还是惊讶他的这句回应。

    更让她不知如何招架的是,游彻转过身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还是距离极近的那种四目相对。

    孟箬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似的,瞪大了双眼。

    游彻背对着月光,孟箬其实看不太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看清他眼睛鼻子嘴巴大概在什么位置。

    但游彻不一样,银辉似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他看见那双水雾雾的眸子带着几分惊讶的朝他眨巴眨巴眼,然后又眨巴眨巴眼,可爱到他忽地感觉喉间有点干涩。

    此时此刻,他很想对她做点什么,压在她身上,或是将这只又呆又萌的小白兔揽入怀中。

    但他没有,他忍住了。

    他在等,等她的心甘情愿。

    游彻发现自己越爱她,心中那股占有她的欲望愈强,但同时,他也越舍不得碰她。

    他最后贪恋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想把此刻她的样子刻在脑海。

    然后,他快速转身背对着她。

    “早点睡吧。”他声音有些喑哑道。

    面对他的突然转身,孟箬再次一怔。

    下一秒,她便听到他催促她早点睡觉的话。

    银辉色月光下,她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片刻,然后声音很轻的“嗯”了一声,语气中好似透着点失落。

    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失落时,孟箬又是一惊。

    失落?她在失落什么?她有什么好失落的?

    没有没有,她才没有在期待着什么呢。

    孟箬又在脑内上演着小剧场。

    *

    罗家这几天过得可以说是近乎乞丐的日子。

    去市场买个青菜都要挑人家不要的烂菜叶子,然后好跟人砍价。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几天因为钱和吃饭的事,罗家老少没少吵架。

    就连罗根平和何春花向来舍不得骂的罗宝生这几天都挨了不少骂。

    这天晚饭,黄秋娥用筷子拨弄了一下面前的水煮青菜和水煮萝卜,气得拍筷子。

    “这怎么连滴油也不见,清汤寡水的怎么吃啊。”黄秋娥发牢骚道。

    谁能想到一个星期前,他们还是用油和鸡蛋炸馒头片吃的家庭。

    这几天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以前他们可是一周吃两顿肉,就算不吃肉,烧菜时放的油那也是一点不含糊。

    现在呢,天天都是白水煮青菜,白水煮萝卜,搞得她现在看到青菜萝卜都想吐了。

    何春花瞪了自家媳妇一眼,恶声恶气道:“能有菜吃就不错了,还在这挑三拣四。”

    “家里的油在前几天就吃完了,去粮油店打一壶油就要几块,现在哪有钱去打油。”

    “要不是你嘴巴馋,怂恿我买肉吃,咱家这几天用得着过这样的日子?”

    说到这件事,何春花就来气,当初全家凑钱总共也就凑个五六块出来。因为当天晚上她跟女儿罗丽萍谈提前往家里交钱的事,罗丽萍也满口答应,说尽量凑。

    当时,她和黄秋娥都觉得这事稳了,明天罗丽萍肯定就会乖乖把钱交到他们手上。

    于是,隔天早上她去市场买菜,黄秋娥便怂恿道:“妈,今天买条肉来吃吧,咱家有段时间没吃肉了。”

    何春花一听当即拒绝:“现在家里就五块三,哪里有钱卖肉吃。”

    “妈,你怕啥?等晚上丽萍妹子回来,咱家不就有钱了吗?”黄秋娥撇撇嘴,无所谓道。

    见何春华还迟疑,黄秋娥赶紧趁热打铁道:“也不是我想吃,是你儿子和孙子想吃。”

    说着,黄秋娥摇摇怀里罗金龙的小手,问:“咱们金龙想不想吃肉肉?”

    两岁的罗金龙立即鹦鹉学舌似的跟着说:“吃肉肉,吃肉肉。”

    何春花一听,立即被自家孙子罗金龙的聪明劲儿给逗乐了。

    “咱们金龙想吃肉了是吧,好的,奶奶买。”何春花捏着罗金龙的小手,笑眯眯道。

    黄秋娥唇角一勾,在心里冷嗤:老太婆,还拿捏不了你。

    一听可以吃肉,坐在地上玩的罗宝生连忙昂起头说:“妈,我要吃肉。”

    “好好好,”何春花连忙应下,“妈待会儿就带你买肉吃。”

    今天周末,罗宝生不用上学,屁颠屁颠地跟着何春华去了农贸市场。

    家里的米缸也快见底了,何春花去粮店打了十斤米花了两块,又买了一斤肉花了两块,还顺道买了一点青菜、茄子,花了四毛。

    最后出农贸市场,看到门口摆小摊卖糖人的,罗宝生非要,何春花一咬牙,又花两毛买了一个糖人,最后回家兜里就只剩下七毛了。

    一下子花了四块七毛,还是在家里只剩下五六块的情况下,何春花心里其实是有点不踏实的。

    但一想想早上黄秋娥说的话,她心里又踏实了,反正晚上罗丽萍回来就会把这个月的钱交给她。

    因为是周末,罗根平和罗成才都在家,何春花中午就把肉给红烧了。

    上回因为肉的事,罗丽萍差点跟家里吵翻脸,所以这回何春花打算给罗丽萍留点红烧肉,毕竟这个月罗家的生活费还要靠丫头呢。

    她把肉端上桌的时候,她也一脸认真严肃地跟大家说了,别把肉吃光了,给丫头留点。

    他们几个也都应下了,但应下归应下,这一个个下筷子的速度都不带停的,很快一盘肉就见了底。

    黄秋娥夹起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肉时,还装模作样的“呀”了一声。

    “就剩这一块了,忘记给丽萍妹子留了呀。”

    黄秋娥也不傻,怕被公公婆婆说,这最后一块肉她自己也不吃,夹起来放两岁的罗金龙碗里了。

    何春花见最后一块肉进了自己乖孙的肚子,也没多说什么:“就最后一块了,还留什么留。”

    几个人吃完肉抹抹嘴,等到晚上,何春花和黄秋娥特地坐在客厅等罗丽萍回来,等着收这个月的钱。

    两人好不容易等到罗丽萍回家,得到的回答却是钱没凑到。

    “钱怎么会没凑齐呢?”何春花不相信,鼓着眼睛问道。

    罗丽萍一点脾气没有,笑眯眯地耐着性子跟两人解释:“就是我借大锅的那家,她家急着用钱,说月底就还,看在她借我锅和灶的份上,我就把钱借给她了。”

    她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她俩。

    “全借了?你身上一分没留?”黄秋娥同样不相信道。

    “那没有。”罗丽萍回答。

    黄秋娥松了一口气,正想说让罗丽萍身上有多少给她们多少的时候,罗丽萍一句话给她堵了。

    “明天买鸭货的钱我还是留了的。”罗丽萍说。

    何春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笑盈盈地对女儿说:“丽萍,明天买鸭货的钱,你能不能留几块交家里啊?”

    她现在也管不得其他了,兜里就剩七毛,必须得有几块钱救急才行啊。

    罗丽萍在心里冷笑,呵,好一个要钱的时候亲热叫“丽萍”,没利用价值了就“死丫头死丫头”地叫。

    “这……”罗丽萍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何春花连忙道:“丽萍,你不知道,我现在兜里就剩下七毛了,你再不交钱的话,家里就真过不下去了。”

    好在,何春花现在是有求于她,从始至终语气都很和气。

    罗丽萍一脸惊讶:“妈,昨天不还有五六块吗?怎么一下子用掉四块多啊?”

    何春花有些心虚地解释:“家里没米了,打了二十斤米。”

    “这不是以为你今天能给家里交钱嘛,我就也没想那么多,就一下打了二十斤米。”何春花补充道。

    “妈,不是我不想给你钱,是这买食材的钱实在不能给你,这钱要是给了你们,那我明天就摆不了摊了。”罗丽萍还是一脸为难道。

    不等何春花和黄秋娥发难,她连忙给她们打一针强心剂:“妈,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七毛钱呢,你就再撑一天,我明天去催催向我借钱的大姐,看她能不能提前把钱还我。”

    “这样,我直接把这个月该交的钱一把给你。”罗丽萍说。

    反正她主张的就是能吊他们多久就吊多久,反正过两天她就跑了。

    何春花一听罗丽萍给不了她钱,正想大发雷霆,但一听罗丽萍又说去催账,明天说不定钱都能交给她,又强行把怒火忍下了。

    罗丽萍要是态度强硬地跟她说,交不了钱,她肯定会像以前那样发火,但偏偏罗丽萍交不出钱,是情有可原。且女儿态度诚恳,何春花便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还真拿她没办法。

    “明天,你可一定要要到钱啊。”何春花再三确认道。

    “妈这兜里的七毛钱,可真只能撑一天啊。”何春花又说。

    罗丽萍听后,还一脸认真地给她妈出省钱的主意:“妈,我知道哪些菜便宜啊,萝卜才几分钱一斤,青菜也是,你要是买那种不太新鲜的,还能跟摊主砍砍价,摊主说不定还会再给你便宜个一两分钱。”

    罗丽萍这话,何春花还真听进去了,隔天她就去市场,为了跟卖菜的摊贩砍价,她直接买了四五斤焉了吧唧没人要的青菜和便宜的白萝卜。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罗家中午吃水煮青菜水煮萝卜,晚上也是青菜萝卜。

    吃到最后,罗根平和罗成才一看到没一点油花的青菜萝卜就火大。

    八岁的罗宝生看见水煮的萝卜青菜就开始坐地上撒泼打滚:“我不吃萝卜青菜,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何春花连忙去哄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子:“宝生乖啊,等晚上姐姐给钱了,明天妈就给你买肉吃。”

    当天晚上,何春花和黄秋娥照旧在客厅等着。

    她们如今在客厅等都舍不得点灯了,费电。

    罗丽萍一进屋,就是乌漆嘛黑一片,她摸索着拉亮客厅的白炽灯,随后猛然看见坐在客厅的何春花和黄秋娥,差点没给她吓掉魂。

    罗丽萍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她拍拍自己的胸脯,问:“妈、嫂子,你们坐客厅怎么也不点灯,给我吓一跳。”

    “你以为我们不想点,还不是没钱舍不得浪费电。”黄秋娥一脸不高兴地怼道。

    见黄秋娥这副态度,何春花拽了拽她的衣服,并瞪了她一眼。

    一开始跟罗丽萍要钱,是黄秋娥劝何春花态度好点,别把罗丽萍给惹恼了。现在反过来,成了何春花劝黄秋娥。

    何春花也是被这两天的水煮萝卜青菜给吃怕了,她现在极需要罗丽萍的救济。

    “丽萍啊,钱要回来了吗?”何春花走上前,笑盈盈地问道。

    罗丽萍立即装出一副晦气的模样:“别提了,妈,借我钱的人跑了。”

    何春花和黄秋娥异口同声:“啊?”

    罗丽萍:“今天早上我去她家,门上锁了,人也早跑没影了。”

    两人再次惊得张开了嘴巴:“啊?”

    罗丽萍一脸烦躁地说:“今天我摊也没摆,到处找她呢。”

    “她亲戚朋友家我到处都找遍了,也没看到她的人影。”

    何春花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黄秋娥机灵点,反应过来后一脸狐疑地看向罗丽萍:“跑了?真的假的?”

    为了让这个谎言更具说服力,罗丽萍继续完善逻辑:“听她亲戚说她还跟别人借了不少钱,不知道是不是钱借到手就跑了。”

    何春花消化完这个消息,便埋怨起罗丽萍来:“你是怎么想的,这种不知根知底的人,你怎么敢把钱借给她?”

    罗丽萍立即摆出一副受害人的样子来:“我也不知道啊,那个大姐平时看着人挺好的,挺热心的,谁能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人呢?”

    黄秋娥还是不太相信罗丽萍的话,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点。

    “那现在怎么办?家里现在一毛钱都没了,本来月底你该交钱的,你让我们现在怎么过?”黄秋娥语气不客气道。

    “是啊。”何春花也连忙附和一声。

    罗丽萍忍不住在心中嗤笑,黄秋娥这话说的,好像罗家变成现在这样是她导致似的。

    不过她现在懒得跟她们理论这事,因为在她们心中,不论出什么事,责任永不在丈夫、儿子身上,而在她这个女儿身上,即便她什么也没做。

    以前,罗丽萍把罗根生、何春花当做生她养她的亲爹亲娘对待,所以当她发现他们偏心偏到胳肢窝的时候,她愤怒她失落她心寒。

    如今她彻底看清他们的嘴脸,降低心理预期,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只觉得可笑,就像是在看一群跳梁小丑一样。

    “妈、嫂子,你们放心,月底的钱我肯定会按时交的。”话说到一半,罗丽萍突然停顿了一下,斜着眼睛瞅了两人一眼,见两人一副再认真不过聆听的样子。

    她才继续说:“我是这样想的,那个大姐家都还在这儿呢,她肯定也跑不过,我这两天赶紧在丰州市找她,要是找到了,钱不就回来了吗?然后就都交给家里。”

    “要是没找到,等过两天到月底,我就把我身上剩下的钱都交家里。”

    罗丽萍知道,她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她要给她们留个念想,留点期待啊。

    何春花和黄秋娥听完,皆是点点头,显然两人对她这个回答还算是满意。

    于是,罗家一家人就着水煮萝卜青菜又熬了两天。

    终于熬到月底前一天,黄秋娥看到水煮的萝卜青菜就想吐,气得在桌上拍筷子。其实不止黄秋娥,罗家每一个人看见面前的水煮菜都想吐。

    黄秋娥拍筷子发牢骚,何春花也不给面子的恶语相向,可以说在坐的罗家人,每个人肚子理都憋着一团火,不知道往哪里撒。

    “好啊,前几天吃肉的时候,一个两个都不吭声,现在肉吃完了,没钱了,又转过头来骂我了。”黄秋娥身体向后一靠,双手抱胸,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她正愁没人跟她吵架呢,正好何春花接茬,那吵呗,最好是吵得天翻地覆,这个家已经够糟了,她也不怕搅得更乱点。

    “好啦好啦,”这时,罗根平出来劝架,“你们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吗?”

    说完,罗根平又是一脸无力地问何春花:“丽萍丫头说,明天会给家里交钱吗?”

    罗根平这话像是确认,又像是在寻求希望。

    上回罗丽萍跟他顶嘴,他气还没消呢,不然他会当面问罗丽萍,该交给家里的钱具体什么时候交,交多少。但现在,他只能别扭地在这问何春花。

    何春花肯定地点点头:“会的,丽萍都跟我说好了。”

    罗丽萍上楼时,嘴巴里还在回味刚吃完的红烧肉。

    这段时间生意好,加上罗丽萍喜欢吃肉,孟箬几乎是天天变着法的给她做肉吃,有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好吃下饭的回锅肉、香辣过瘾的小炒肉、入口即化的粉蒸肉、酸甜可口的咕咾肉……

    前几天孟箬还花了大功夫给她做了道又鲜又嫩的红烧狮子头。

    孟箬天天给她烧肉吃,都快成了她的专属大厨了,搞得她怪不好意思的,最后硬是将这个月的肉钱塞给了孟箬兜里。

    孟箬一开始不收,后面拗不过罗丽萍的坚持,只能勉强收下。

    倒不是她故意矫情,而是她真心疼罗丽萍的处境,所以她不想让金钱使她们这份情感变得不纯粹。

    罗丽萍边上楼边回味红烧肉的美味,肥瘦相间的五花烧得油润红亮,入口肥而不腻,软糯鲜香。

    孟姐姐烧的红烧肉是真好吃,好吃到她恨不得把自己舌头都给一块儿吞了。

    罗丽萍一推开门,照旧看见坐在客厅等她的何春花和黄秋娥。

    要钱的这几天,两人是天天晚上等她,问她跑找得怎么样了,催她月底也就是明天一定要给家里钱,不然家里是真的没米下锅了。

    好在何春花知道现今全家人都指望着罗丽萍,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跟罗丽萍说话时都是笑眯眯好声好气。

    “妈,你放心,我这两天我天天在外面找那个大姐,现在已经找到一点眉目了,”罗丽萍一脸认真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她还在丰州市,明天天不亮我就去她躲的地方找她,把钱要回来。”

    “钱要回来了,我就把钱都交家里。”她再次给两人打了一剂强心针。

    罗丽萍都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她俩也不好再说什么。

    黄秋娥狐疑地盯着罗丽萍看,忽然察觉到罗丽萍的一点变化。她好像长肉了,气色也比之前好很多。

    之前,她还没怎么注意,现在她盯着罗丽萍看,一下就发现了。

    “丽萍,你最近吃得不错啊,嫂子看你脸上都长肉了。”黄秋娥阴阳怪气地说道。

    黄秋娥一说,何春花也盯着罗丽萍的脸看,这么一看,好像还真是。

    罗丽萍长了张鹅蛋脸,但因为常年营养不良瘦的,下巴看着尖,乍一看还以为是瓜子脸型,如今长肉,又成了圆润的鹅蛋型。

    “秋娥,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丽萍脸上是长肉了。”何春花连忙接话道。

    罗丽萍却懒得接她俩心怀鬼胎的话茬,转移话题道:“妈,嫂子,不跟你们说了,我还要早点睡觉呢,不然明天一大早起不来。”

    说罢,罗丽萍直接把她们晾在原地,扭头去卫生间洗漱了。

    隔天早上,何春花起床时,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她连忙起身,想看看罗丽萍回来没,钱追回来没,就算钱没追回来,她身上还剩下多少钱。

    结果,何春花一打开房门,拉开罗丽萍睡觉的床帘,发现她的衣服和被子竟然都不见了。

    何春花简直不敢相信,惊得瞪大了双眼。

    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才看见光秃秃的木板床上留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这样写着:爸、妈,那个借我钱的大姐逃到隔壁市去了,我准备驮着衣服被子去隔壁市追她,等我追回来钱,立马就回家给你们。

    第57章 【57】 做蛋糕

    游彻看见站在门口的孟箬, 很是热情地招呼她。

    “要不要过来试试,这个弹簧床垫还是很结实的。”

    孟箬:……

    为什么她总感觉他话里有话?

    孟箬乖乖坐上去试了试,床垫确实很结实。

    “床和床垫是一起买的吗?”孟箬随口问道。

    “床是找木匠打的, 红木的,特别扎实。”游彻说着还用力晃了晃床, 展示给她看。

    她现在一听到“扎实”“结实”这种词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孟箬尬笑了两声,借口溜走:“时间不早了, 我去准备晚饭。”

    罗丽萍见孟箬去了厨房, 她也连忙去帮忙。

    “孟姐姐,姐夫可真大方啊,一千块的弹簧床垫,说买就买。”罗丽萍手上洗着菜,感叹道。

    聊到床的事, 孟箬就有些头疼, 她还不知道晚上该怎么应对游彻呢。

    她不太想聊这事,就岔开话题道:“你房子找得怎么样了?我托几个同事帮忙看有没有合适的, 但估计没这么快。”

    罗丽萍一脸轻松:“已经找到了,昨天定下来的, 离孟姐姐你这也不远。”

    孟箬:“那就好。”

    “今天早上我已经偷偷搬了点衣服走了, 晚上再收拾收拾,明天一大早直接提包走人。”罗丽萍说道。

    她吵都懒得跟他们吵, 直接溜走。

    晚上罗丽萍一回家,孟箬就开始忐忑起来, 她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 然后起身准备洗漱。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她也没注意,直接推开。

    结果, 游彻在屋里换衣服,光着上身,下面裤子的皮带也解了一半。

    看到这一幕的孟箬惊讶地瞪大双眼,一时都忘记了回避。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忘记回避是被震惊的还是被面前的景□□惑的,因为游彻的身材真的很好,竟然还有腹肌。

    之前她只觉得游彻瘦,没想到他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先前两人都保持着男女间该有的距离,哪怕是刚结婚的大热天,他都没在她面前光过身子。

    所以,她也并不知道他身材这么好。

    见孟箬站在门口,一双水盈盈的杏眸直勾勾地看着他。

    游彻连忙眼疾手快地拿起床上的衣服挡住自己的上半身,一副生怕被人看光的羞怯感。

    孟箬顿时有种自己是影视剧中调戏良家妇女的地痞无赖的感觉,她抱歉地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转过身致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给你关门。”

    游彻望着彻底关上的门,嘴角勾起一点笑。

    刚刚她那样子,有点可爱。

    游彻撩起遮住上身的衣服,视线盯上自己的腰腹,心想她原来喜欢这个啊。

    他套好衣服,走出来。

    “你是要进房间拿东西吗?”他问。

    孟箬点头:“准备拿换洗的衣服去洗漱。”

    说着,孟箬的视线不由盯向游彻腹肌的位置,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再次致歉道:“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在里面换衣服。”

    “没事,”游彻露出无所谓的笑容,“我们好歹是夫妻,看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孟箬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那个,那我先去洗漱了。”她语气尴尬道。

    孟箬站在水池前刷牙,脑子里全是刚刚看到的游彻上半身的画面。

    她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还有这个癖好。

    以前在另一个世界,看见影视剧里帅哥出浴的时候,她也没表现得很花痴啊。

    难道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电视里的帅哥隔着次元壁,看得见摸不着,但面前的游彻不一样,既看得见也摸得着?

    不会吧,她还想摸?

    这个念头一冒出,孟箬连忙将这个有点恬不知耻的想法从脑中抹去。

    她捧一把凉水洗脸,这个天,刺骨的凉水一浇到脸上,孟箬整个人瞬间清醒,啥想法也没了。

    等她洗漱完回到房间,游彻已经躺到床上了。

    她轻轻地掀开被子的一角,钻进被窝。还是一人盖一床被子。

    处于国土东南部的丰州市,一到冬天是又湿又冷,睡觉前那被子冰得跟从冷水里拎出来似的。

    但此刻孟箬钻进被窝,脚边却是暖的。

    因为游彻提前给她的“暖水瓶”里灌了热水,所谓“暖水瓶”其实是游彻帮她从医院拿来的玻璃输液瓶,灌上热水,就相当于一个自制暖水瓶。

    入冬后,游彻总会提前给她灌好热水,放进被窝里,这样她一进被窝,被窝就是暖暖的。

    虽然橡胶热水袋也能买到,但是橡胶热水袋放进被子里,被子总会沾上一股难闻的橡胶味,孟箬觉得还不如这个输液瓶好用呢。

    孟箬钻进被窝,抬手关掉了灯。

    为了方便隔天早起,窗帘没拉严实,还留下了两掌宽的空隙。

    今晚的月光好像不错,透过窗帘留下的空隙,洒进房间。

    这个年代污染不像后世那么严重,城市里的霓虹灯也不算多,天空澄净,不仅能看见皎洁的月亮,还能看清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孟箬面对的墙壁,整个人缩在暖暖的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她盯着的墙壁,发了一会儿呆,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可是她等了几分钟,也没等到旁边人的动静。

    她有些疑惑了。

    方才洗漱的时候,她就在想待会儿睡觉该找个什么理由拒绝游彻。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理由。

    实在想不出理由,那就直接拒绝吧。

    孟箬的思想分出了两个小人,在脑内上演着小剧场。

    那要是拒绝不成呢?

    拒绝不成,就闭着眼睛享受吧,反正游彻脸好身材更好,她好像也不吃亏。

    可是,旁边的人好像并没有动静诶。

    不会是弹簧床垫太舒服,他睡着了吧,孟箬又想。

    想着想着,她轻手轻脚地转了一个身。

    游彻背对着她,她也看不出他是不是睡了。不过她这个方向,正好能看见窗外的圆月。今天的月亮好圆,远远看去像是玉轮银盘,月光清柔,洒向大地犹如给世界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

    孟箬怔怔地盯着窗外的圆月,忍不住小声感叹了一句:“今天的月亮真圆。”

    游彻没睡着,听到耳边传来这声感叹时,他正好也盯着月亮看。

    “是啊,又圆又好看。”他也小声地附和了一句。

    孟箬下意识一顿,不知道是惊讶游彻没睡,还是惊讶他的这句回应。

    更让她不知如何招架的是,游彻转过身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还是距离极近的那种四目相对。

    孟箬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似的,瞪大了双眼。

    游彻背对着月光,孟箬其实看不太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看清他眼睛鼻子嘴巴大概在什么位置。

    但游彻不一样,银辉似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他看见那双水雾雾的眸子带着几分惊讶的朝他眨巴眨巴眼,然后又眨巴眨巴眼,可爱到他忽地感觉喉间有点干涩。

    此时此刻,他很想对她做点什么,压在她身上,或是将这只又呆又萌的小白兔揽入怀中。

    但他没有,他忍住了。

    他在等,等她的心甘情愿。

    游彻发现自己越爱她,心中那股占有她的欲望愈强,但同时,他也越舍不得碰她。

    他最后贪恋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想把此刻她的样子刻在脑海。

    然后,他快速转身背对着她。

    “早点睡吧。”他声音有些喑哑道。

    面对他的突然转身,孟箬再次一怔。

    下一秒,她便听到他催促她早点睡觉的话。

    银辉色月光下,她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片刻,然后声音很轻的“嗯”了一声,语气中好似透着点失落。

    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失落时,孟箬又是一惊。

    失落?她在失落什么?她有什么好失落的?

    没有没有,她才没有在期待着什么呢。

    孟箬又在脑内上演着小剧场。

    *

    罗家这几天过得可以说是近乎乞丐的日子。

    去市场买个青菜都要挑人家不要的烂菜叶子,然后好跟人砍价。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几天因为钱和吃饭的事,罗家老少没少吵架。

    就连罗根平和何春花向来舍不得骂的罗宝生这几天都挨了不少骂。

    这天晚饭,黄秋娥用筷子拨弄了一下面前的水煮青菜和水煮萝卜,气得拍筷子。

    “这怎么连滴油也不见,清汤寡水的怎么吃啊。”黄秋娥发牢骚道。

    谁能想到一个星期前,他们还是用油和鸡蛋炸馒头片吃的家庭。

    这几天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以前他们可是一周吃两顿肉,就算不吃肉,烧菜时放的油那也是一点不含糊。

    现在呢,天天都是白水煮青菜,白水煮萝卜,搞得她现在看到青菜萝卜都想吐了。

    何春花瞪了自家媳妇一眼,恶声恶气道:“能有菜吃就不错了,还在这挑三拣四。”

    “家里的油在前几天就吃完了,去粮油店打一壶油就要几块,现在哪有钱去打油。”

    “要不是你嘴巴馋,怂恿我买肉吃,咱家这几天用得着过这样的日子?”

    说到这件事,何春花就来气,当初全家凑钱总共也就凑个五六块出来。因为当天晚上她跟女儿罗丽萍谈提前往家里交钱的事,罗丽萍也满口答应,说尽量凑。

    当时,她和黄秋娥都觉得这事稳了,明天罗丽萍肯定就会乖乖把钱交到他们手上。

    于是,隔天早上她去市场买菜,黄秋娥便怂恿道:“妈,今天买条肉来吃吧,咱家有段时间没吃肉了。”

    何春花一听当即拒绝:“现在家里就五块三,哪里有钱卖肉吃。”

    “妈,你怕啥?等晚上丽萍妹子回来,咱家不就有钱了吗?”黄秋娥撇撇嘴,无所谓道。

    见何春华还迟疑,黄秋娥赶紧趁热打铁道:“也不是我想吃,是你儿子和孙子想吃。”

    说着,黄秋娥摇摇怀里罗金龙的小手,问:“咱们金龙想不想吃肉肉?”

    两岁的罗金龙立即鹦鹉学舌似的跟着说:“吃肉肉,吃肉肉。”

    何春花一听,立即被自家孙子罗金龙的聪明劲儿给逗乐了。

    “咱们金龙想吃肉了是吧,好的,奶奶买。”何春花捏着罗金龙的小手,笑眯眯道。

    黄秋娥唇角一勾,在心里冷嗤:老太婆,还拿捏不了你。

    一听可以吃肉,坐在地上玩的罗宝生连忙昂起头说:“妈,我要吃肉。”

    “好好好,”何春花连忙应下,“妈待会儿就带你买肉吃。”

    今天周末,罗宝生不用上学,屁颠屁颠地跟着何春华去了农贸市场。

    家里的米缸也快见底了,何春花去粮店打了十斤米花了两块,又买了一斤肉花了两块,还顺道买了一点青菜、茄子,花了四毛。

    最后出农贸市场,看到门口摆小摊卖糖人的,罗宝生非要,何春花一咬牙,又花两毛买了一个糖人,最后回家兜里就只剩下七毛了。

    一下子花了四块七毛,还是在家里只剩下五六块的情况下,何春花心里其实是有点不踏实的。

    但一想想早上黄秋娥说的话,她心里又踏实了,反正晚上罗丽萍回来就会把这个月的钱交给她。

    因为是周末,罗根平和罗成才都在家,何春花中午就把肉给红烧了。

    上回因为肉的事,罗丽萍差点跟家里吵翻脸,所以这回何春花打算给罗丽萍留点红烧肉,毕竟这个月罗家的生活费还要靠丫头呢。

    她把肉端上桌的时候,她也一脸认真严肃地跟大家说了,别把肉吃光了,给丫头留点。

    他们几个也都应下了,但应下归应下,这一个个下筷子的速度都不带停的,很快一盘肉就见了底。

    黄秋娥夹起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肉时,还装模作样的“呀”了一声。

    “就剩这一块了,忘记给丽萍妹子留了呀。”

    黄秋娥也不傻,怕被公公婆婆说,这最后一块肉她自己也不吃,夹起来放两岁的罗金龙碗里了。

    何春花见最后一块肉进了自己乖孙的肚子,也没多说什么:“就最后一块了,还留什么留。”

    几个人吃完肉抹抹嘴,等到晚上,何春花和黄秋娥特地坐在客厅等罗丽萍回来,等着收这个月的钱。

    两人好不容易等到罗丽萍回家,得到的回答却是钱没凑到。

    “钱怎么会没凑齐呢?”何春花不相信,鼓着眼睛问道。

    罗丽萍一点脾气没有,笑眯眯地耐着性子跟两人解释:“就是我借大锅的那家,她家急着用钱,说月底就还,看在她借我锅和灶的份上,我就把钱借给她了。”

    她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她俩。

    “全借了?你身上一分没留?”黄秋娥同样不相信道。

    “那没有。”罗丽萍回答。

    黄秋娥松了一口气,正想说让罗丽萍身上有多少给她们多少的时候,罗丽萍一句话给她堵了。

    “明天买鸭货的钱我还是留了的。”罗丽萍说。

    何春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笑盈盈地对女儿说:“丽萍,明天买鸭货的钱,你能不能留几块交家里啊?”

    她现在也管不得其他了,兜里就剩七毛,必须得有几块钱救急才行啊。

    罗丽萍在心里冷笑,呵,好一个要钱的时候亲热叫“丽萍”,没利用价值了就“死丫头死丫头”地叫。

    “这……”罗丽萍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何春花连忙道:“丽萍,你不知道,我现在兜里就剩下七毛了,你再不交钱的话,家里就真过不下去了。”

    好在,何春花现在是有求于她,从始至终语气都很和气。

    罗丽萍一脸惊讶:“妈,昨天不还有五六块吗?怎么一下子用掉四块多啊?”

    何春花有些心虚地解释:“家里没米了,打了二十斤米。”

    “这不是以为你今天能给家里交钱嘛,我就也没想那么多,就一下打了二十斤米。”何春花补充道。

    “妈,不是我不想给你钱,是这买食材的钱实在不能给你,这钱要是给了你们,那我明天就摆不了摊了。”罗丽萍还是一脸为难道。

    不等何春花和黄秋娥发难,她连忙给她们打一针强心剂:“妈,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七毛钱呢,你就再撑一天,我明天去催催向我借钱的大姐,看她能不能提前把钱还我。”

    “这样,我直接把这个月该交的钱一把给你。”罗丽萍说。

    反正她主张的就是能吊他们多久就吊多久,反正过两天她就跑了。

    何春花一听罗丽萍给不了她钱,正想大发雷霆,但一听罗丽萍又说去催账,明天说不定钱都能交给她,又强行把怒火忍下了。

    罗丽萍要是态度强硬地跟她说,交不了钱,她肯定会像以前那样发火,但偏偏罗丽萍交不出钱,是情有可原。且女儿态度诚恳,何春花便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还真拿她没办法。

    “明天,你可一定要要到钱啊。”何春花再三确认道。

    “妈这兜里的七毛钱,可真只能撑一天啊。”何春花又说。

    罗丽萍听后,还一脸认真地给她妈出省钱的主意:“妈,我知道哪些菜便宜啊,萝卜才几分钱一斤,青菜也是,你要是买那种不太新鲜的,还能跟摊主砍砍价,摊主说不定还会再给你便宜个一两分钱。”

    罗丽萍这话,何春花还真听进去了,隔天她就去市场,为了跟卖菜的摊贩砍价,她直接买了四五斤焉了吧唧没人要的青菜和便宜的白萝卜。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罗家中午吃水煮青菜水煮萝卜,晚上也是青菜萝卜。

    吃到最后,罗根平和罗成才一看到没一点油花的青菜萝卜就火大。

    八岁的罗宝生看见水煮的萝卜青菜就开始坐地上撒泼打滚:“我不吃萝卜青菜,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何春花连忙去哄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子:“宝生乖啊,等晚上姐姐给钱了,明天妈就给你买肉吃。”

    当天晚上,何春花和黄秋娥照旧在客厅等着。

    她们如今在客厅等都舍不得点灯了,费电。

    罗丽萍一进屋,就是乌漆嘛黑一片,她摸索着拉亮客厅的白炽灯,随后猛然看见坐在客厅的何春花和黄秋娥,差点没给她吓掉魂。

    罗丽萍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她拍拍自己的胸脯,问:“妈、嫂子,你们坐客厅怎么也不点灯,给我吓一跳。”

    “你以为我们不想点,还不是没钱舍不得浪费电。”黄秋娥一脸不高兴地怼道。

    见黄秋娥这副态度,何春花拽了拽她的衣服,并瞪了她一眼。

    一开始跟罗丽萍要钱,是黄秋娥劝何春花态度好点,别把罗丽萍给惹恼了。现在反过来,成了何春花劝黄秋娥。

    何春花也是被这两天的水煮萝卜青菜给吃怕了,她现在极需要罗丽萍的救济。

    “丽萍啊,钱要回来了吗?”何春花走上前,笑盈盈地问道。

    罗丽萍立即装出一副晦气的模样:“别提了,妈,借我钱的人跑了。”

    何春花和黄秋娥异口同声:“啊?”

    罗丽萍:“今天早上我去她家,门上锁了,人也早跑没影了。”

    两人再次惊得张开了嘴巴:“啊?”

    罗丽萍一脸烦躁地说:“今天我摊也没摆,到处找她呢。”

    “她亲戚朋友家我到处都找遍了,也没看到她的人影。”

    何春花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黄秋娥机灵点,反应过来后一脸狐疑地看向罗丽萍:“跑了?真的假的?”

    为了让这个谎言更具说服力,罗丽萍继续完善逻辑:“听她亲戚说她还跟别人借了不少钱,不知道是不是钱借到手就跑了。”

    何春花消化完这个消息,便埋怨起罗丽萍来:“你是怎么想的,这种不知根知底的人,你怎么敢把钱借给她?”

    罗丽萍立即摆出一副受害人的样子来:“我也不知道啊,那个大姐平时看着人挺好的,挺热心的,谁能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人呢?”

    黄秋娥还是不太相信罗丽萍的话,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点。

    “那现在怎么办?家里现在一毛钱都没了,本来月底你该交钱的,你让我们现在怎么过?”黄秋娥语气不客气道。

    “是啊。”何春花也连忙附和一声。

    罗丽萍忍不住在心中嗤笑,黄秋娥这话说的,好像罗家变成现在这样是她导致似的。

    不过她现在懒得跟她们理论这事,因为在她们心中,不论出什么事,责任永不在丈夫、儿子身上,而在她这个女儿身上,即便她什么也没做。

    以前,罗丽萍把罗根生、何春花当做生她养她的亲爹亲娘对待,所以当她发现他们偏心偏到胳肢窝的时候,她愤怒她失落她心寒。

    如今她彻底看清他们的嘴脸,降低心理预期,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只觉得可笑,就像是在看一群跳梁小丑一样。

    “妈、嫂子,你们放心,月底的钱我肯定会按时交的。”话说到一半,罗丽萍突然停顿了一下,斜着眼睛瞅了两人一眼,见两人一副再认真不过聆听的样子。

    她才继续说:“我是这样想的,那个大姐家都还在这儿呢,她肯定也跑不过,我这两天赶紧在丰州市找她,要是找到了,钱不就回来了吗?然后就都交给家里。”

    “要是没找到,等过两天到月底,我就把我身上剩下的钱都交家里。”

    罗丽萍知道,她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她要给她们留个念想,留点期待啊。

    何春花和黄秋娥听完,皆是点点头,显然两人对她这个回答还算是满意。

    于是,罗家一家人就着水煮萝卜青菜又熬了两天。

    终于熬到月底前一天,黄秋娥看到水煮的萝卜青菜就想吐,气得在桌上拍筷子。其实不止黄秋娥,罗家每一个人看见面前的水煮菜都想吐。

    黄秋娥拍筷子发牢骚,何春花也不给面子的恶语相向,可以说在坐的罗家人,每个人肚子理都憋着一团火,不知道往哪里撒。

    “好啊,前几天吃肉的时候,一个两个都不吭声,现在肉吃完了,没钱了,又转过头来骂我了。”黄秋娥身体向后一靠,双手抱胸,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她正愁没人跟她吵架呢,正好何春花接茬,那吵呗,最好是吵得天翻地覆,这个家已经够糟了,她也不怕搅得更乱点。

    “好啦好啦,”这时,罗根平出来劝架,“你们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吗?”

    说完,罗根平又是一脸无力地问何春花:“丽萍丫头说,明天会给家里交钱吗?”

    罗根平这话像是确认,又像是在寻求希望。

    上回罗丽萍跟他顶嘴,他气还没消呢,不然他会当面问罗丽萍,该交给家里的钱具体什么时候交,交多少。但现在,他只能别扭地在这问何春花。

    何春花肯定地点点头:“会的,丽萍都跟我说好了。”

    罗丽萍上楼时,嘴巴里还在回味刚吃完的红烧肉。

    这段时间生意好,加上罗丽萍喜欢吃肉,孟箬几乎是天天变着法的给她做肉吃,有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好吃下饭的回锅肉、香辣过瘾的小炒肉、入口即化的粉蒸肉、酸甜可口的咕咾肉……

    前几天孟箬还花了大功夫给她做了道又鲜又嫩的红烧狮子头。

    孟箬天天给她烧肉吃,都快成了她的专属大厨了,搞得她怪不好意思的,最后硬是将这个月的肉钱塞给了孟箬兜里。

    孟箬一开始不收,后面拗不过罗丽萍的坚持,只能勉强收下。

    倒不是她故意矫情,而是她真心疼罗丽萍的处境,所以她不想让金钱使她们这份情感变得不纯粹。

    罗丽萍边上楼边回味红烧肉的美味,肥瘦相间的五花烧得油润红亮,入口肥而不腻,软糯鲜香。

    孟姐姐烧的红烧肉是真好吃,好吃到她恨不得把自己舌头都给一块儿吞了。

    罗丽萍一推开门,照旧看见坐在客厅等她的何春花和黄秋娥。

    要钱的这几天,两人是天天晚上等她,问她跑找得怎么样了,催她月底也就是明天一定要给家里钱,不然家里是真的没米下锅了。

    好在何春花知道现今全家人都指望着罗丽萍,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跟罗丽萍说话时都是笑眯眯好声好气。

    “妈,你放心,我这两天我天天在外面找那个大姐,现在已经找到一点眉目了,”罗丽萍一脸认真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她还在丰州市,明天天不亮我就去她躲的地方找她,把钱要回来。”

    “钱要回来了,我就把钱都交家里。”她再次给两人打了一剂强心针。

    罗丽萍都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她俩也不好再说什么。

    黄秋娥狐疑地盯着罗丽萍看,忽然察觉到罗丽萍的一点变化。她好像长肉了,气色也比之前好很多。

    之前,她还没怎么注意,现在她盯着罗丽萍看,一下就发现了。

    “丽萍,你最近吃得不错啊,嫂子看你脸上都长肉了。”黄秋娥阴阳怪气地说道。

    黄秋娥一说,何春花也盯着罗丽萍的脸看,这么一看,好像还真是。

    罗丽萍长了张鹅蛋脸,但因为常年营养不良瘦的,下巴看着尖,乍一看还以为是瓜子脸型,如今长肉,又成了圆润的鹅蛋型。

    “秋娥,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丽萍脸上是长肉了。”何春花连忙接话道。

    罗丽萍却懒得接她俩心怀鬼胎的话茬,转移话题道:“妈,嫂子,不跟你们说了,我还要早点睡觉呢,不然明天一大早起不来。”

    说罢,罗丽萍直接把她们晾在原地,扭头去卫生间洗漱了。

    隔天早上,何春花起床时,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她连忙起身,想看看罗丽萍回来没,钱追回来没,就算钱没追回来,她身上还剩下多少钱。

    结果,何春花一打开房门,拉开罗丽萍睡觉的床帘,发现她的衣服和被子竟然都不见了。

    何春花简直不敢相信,惊得瞪大了双眼。

    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才看见光秃秃的木板床上留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这样写着:爸、妈,那个借我钱的大姐逃到隔壁市去了,我准备驮着衣服被子去隔壁市追她,等我追回来钱,立马就回家给你们。

    第58章 【58】 让她给钱

    随即, 谢海东将视线转向孟箬和马栋。

    “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要不,这个祝寿蛋糕你们分了吧。”他说。

    这个年代, 奶油蛋糕可是稀罕物,再说了一百多块钱的东西, 他们怎么会嫌弃,喜欢还来不及。

    最终, 孟箬和游彻分了一个十寸的, 马栋分走十二寸和八寸。

    孟箬这边就两个人,她原本想要个最上层的八寸就行,但马栋非要给她一个十寸的。

    游彻左手拎着围炉煮茶用的东西,右手拎着蛋糕。

    这样一来美美的下午茶和点心就都有了。

    孟箬他们走后,高金凤才想起一个重要的事。

    刚刚孟箬做蛋糕的时候, 她光顾着惊讶, 忘记让她家蛋糕师傅偷师了。

    高金凤后悔地猛拍大腿,早知道应该让她家蛋糕师傅来制作间看的。

    后悔完, 她像是想到什么,连忙起身去柜台那找孟箬画的草图。

    就算没偷师成功, 能把那个祝寿蛋糕的样式抄过来也行啊。要是他家师傅看着图就能做出来一模一样的, 以后这款祝寿蛋糕不就成了他们蛋糕店的招牌了嘛。

    高金凤找了找,还真让她在角落找到了那张草图。

    她一脸激动地拿起那张草图, 脑中幻想着这款祝寿蛋糕成为他们店招牌,火爆全丰州市的场景, 但, 高金凤在看清草图上的图案后,笑容却立刻僵在了脸上。

    高金凤:???这画的啥啊?

    这不就是鬼画符嘛,除了两个扁扁的圆柱体啥也看不懂。

    还不如她脑子里的蛋糕样式清楚。

    高金凤想到什么, 连忙去制作间叫来蛋糕师傅黄小月。

    “小月,你有看到刚刚那个姑娘做的蛋糕吗?”高金凤问。

    黄小月点头,说实话她做了三四年的蛋糕师傅,那么精致的蛋糕还是第一次见,简直跟艺术品一样。

    “你看到了就行。”高金凤说。

    “她只花了两个小时就做出了那个蛋糕,”说着,高金凤比出两根手指,“怎么你平时做个双层蛋糕要花个三四个小时?”

    黄小月有些惭愧,但她还是实话实说:“高姐,可能是她动作比较快吧,我这也是正常水平,不算慢,不信你可以问问别的蛋糕师傅,差不多都是我这个速度。”

    高金凤当然知道别的蛋糕师傅也是跟黄小月一样的速度,不然她肯定早就找黄小月麻烦了。她这么问,只是想看看黄小月还有没有提升速度的可能。

    孟箬做蛋糕的速度是黄小月的一半,如果黄小月也能达到这个速度,那一天不就可以多做几个蛋糕?

    但听黄小月的语气是提升不了,于是,高金凤又转头问她能不能复刻孟箬做的蛋糕。

    “你刚刚也看见那个蛋糕了,你能不能做出来?”高金凤问。

    黄小月用手指着自己:“我?”

    高金凤点头。

    黄小月则摇头:“做不出来。”

    “你不是都看见那蛋糕的样子了,有什么做不出来的。”高金凤理所当然道。

    黄小月很想怼她,你还全程旁边呢,你能做出来不?做蛋糕要真那么简单,看一眼造型就能复制出来,那人人都是蛋糕师傅了。

    但她不敢怼,毕竟高金凤是老板。

    黄小月老实:“高姐,我能力有限,会做的样式总共也就那几样。”

    高金凤鄙夷地瞥她一眼,换了个更低的要求:“那什么翻糖你总会做吧?”

    黄小月疑惑:“翻糖?什么翻糖?”

    这个词她听都没听过。

    “就是蛋糕上面很精致的装饰,那些个寿桃啊,福字啊、寿字啊都是翻糖做的,”高金凤一脸嫌弃道,“这你总会做吧。”

    “原来那个寿桃是翻糖做的啊,我说呢,那么立体,一点也不塌。”黄小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对,我之前也没见过这么精致的装饰。”高金凤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那你会做吧?”高金凤问。

    黄小月依旧摇头:“高姐,我要是会做的话,早就做了。”

    “再说,我之前的师傅也没教过我做这个。”黄小月小声补充道。

    “行吧行吧,”高金凤语气很不耐烦,“不会做,那你研究一下总行吧,要不然雇你有什么用。”

    “高姐,那你有‘翻糖’的配方吗?”黄小月小声问。

    “配方……”高金凤沉吟地思考了片刻,还真让她想起来了。

    “有,”她说,“小丫头念叨过,翻糖是用糖粉、淀粉、巧克力这些东西和成的。”

    “你等会儿,”说到这,高金凤改口道,“不,你现在就去制作间试试。”

    黄小月嘴里念叨着翻糖的“配方”,将信将疑点头。

    一个小时后,她从制作间出来。

    “高姐,你这配方不对吧,我用这几种材料和起来,软塌塌的,根本不成型。”

    “怎么这么没用,”高金凤嘀咕了一句,“肯定是你比例不对,你再换个比例试试。”

    高金凤也是铁了心了,非要让黄小月做出“翻糖”不可。

    最终,黄小月试了一个下午,也没成功制作出“翻糖”来,不仅如此,还浪费不少原材料。

    高金凤看着浪费在一旁的材料,简直肉疼,淀粉也就算了,巧克力和糖粉可不便宜。

    黄小月试了这么久,除了白白浪费材料,啥也没试出来,最后高金凤也只能心疼地放弃。

    再这么试下去,“翻糖”没试出来,她先破产了。

    *

    吃完午饭后,孟箬就开始鼓捣围炉煮茶。

    她将炉子搬到阳台,炉子上架上烧烤架一样的钢丝网,陶罐冲洗干净,放上茶叶,冰糖、牛奶、清水、切好的红枣片,然后架在钢丝架子上煮就行了。

    茶咕噜咕噜煮着,孟箬又开始往钢丝架上放红薯、板栗以及切成段的糯玉米。

    这些东西让它们先烤着,孟箬又去切蛋糕。

    她将十寸蛋糕切成四份,一份下午她和游彻吃,一份送给了楼下的周姐,剩余两份她放进冰箱,打算等罗丽萍下午或晚上过来的时候吃。

    这年头蛋糕是稀罕物,周巧梅收到孟箬送来的大块蛋糕,别提多高兴了,笑盈盈地说回头给她拿点家里炒的瓜子。

    回来后,孟箬又将桌上的那份蛋糕切成小块,摆在一旁。

    两人坐在阳台,暖融融的太阳晒在脸上,手上端着小蛋糕,炉子上煮着茶,不一会儿一股茶香混杂着奶香就飘了出来。

    孟箬吃了一口手上的蛋糕,奶油好像是这个时候最普遍的硬奶油,她以前听她妈妈讲过,硬奶油就是用植物奶油加黄油混合打发而成的。

    别说,这个硬奶油,口感还挺特别的。

    很快,茶也煮好了,孟箬拿来两个小茶杯,给她和游彻一人倒了一杯茶。

    茶叶她用的是红茶,又加了鲜牛奶,所以整体茶色呈现奶棕色,棕只是一点点,乍一看还真挺像后世的奶茶。

    孟箬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小酌一口,甜度刚刚好,茶香中带着浓郁的奶香,好喝。

    喝完一小杯自制奶茶,孟箬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哇,舒服。

    这时,坐在旁边一时没说话的游彻,突然开口:“没想到你做蛋糕这么厉害。”

    孟箬随意地笑笑,心想她妈妈更厉害,基本上是客户给什么图,她都能一比一复刻下来。

    她妈妈不仅做蛋糕厉害,做各种美食也是信手拈来。

    她妈人生中唯一的不幸就是遇人不淑

    ,遇上她爸那么个渣男。自打妈妈和渣男离婚后,日子就跟开了挂一样,运气爆棚,干什么都顺风顺水。

    “技术还凑合吧。”面对游彻,孟箬不再像面对外人那般谦虚,实话实说道。

    游彻提起做蛋糕的事,孟箬又想起她今天在蛋糕店的所见所闻。

    就拿今天那家蛋糕店来说,她感觉光是产品都很不成熟。面包呢,估计就那几款常见的面包从年头卖到年尾。蛋糕方面就更不用说了,感觉蛋糕师傅的技术都不怎么行,做出来的蛋糕款式普通还不精致。

    如果是她来开一家蛋糕店,首先面包样式要搞点创新,还要每季度上新品。蛋糕呢则要在创新的同时,追求做工精致。

    九零年代初,其实不单单是蛋糕行业,很多产业都还处于刚起步阶段,各行各业都存在不少发家致富的机遇。

    孟箬有点想法。

    *

    处理完罗家的事,罗丽萍在下午四点多回了孟箬家。

    孟箬打开门,一看到罗丽萍,就笑着说:“今天你有口福了,有蛋糕吃。”

    罗丽萍闻言连忙扯出一个笑容,算作回应。

    孟箬话刚说完,下一秒她就注意到罗丽萍的强颜欢笑。顿时,她脑中冒出一个想法,这是今天的事情办得不太顺利。

    “外面冷,快进来。”她并未急着询问事情的结果,而是让罗丽萍进屋。

    罗丽萍进屋后,她便从冰箱拿出蛋糕。给她切成小块,让她靠着炉子吃,不至于太凉。

    罗丽萍盯着手上稀罕的奶油蛋糕,这是她第一次吃蛋糕,要是放在以前她一定会像个小麻雀一样兴奋地叽叽喳喳,向孟箬讲述蛋糕有多好吃,口味如何如何。但是此刻,她却没什么心情品尝手里的蛋糕。

    她端着蛋糕,没有急着吃,而是苦着一张脸看向孟箬。

    “孟姐姐,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碰上这样的家人呢?”罗丽萍说。

    孟箬没说话,只一脸心疼地看着她,她知道此刻她有很多话要倾诉。

    随后,罗丽萍就开始跟孟箬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

    上个月月底,因为罗丽萍留下纸条突然跑了,没给罗家留下一分钱,而罗家这边掏空全家人的口袋也只凑出了两毛钱。

    罗根平出去借钱借钱不到,家里的米快没了,就连光看着就想吐的萝卜和烂菜叶子也要吃完了。

    没办法,为了撑到月中水泥厂发工资,何春花和黄秋娥只能在大冬天的去外面找点零碎的活儿干。

    这半个月罗家的日子艰苦得都快赶上逃荒了,因为罗根平到处借钱的事,现在街坊邻里都知道罗成才因为赌博把家底输光,现在一家人跟着喝白粥度日。

    面对街坊邻里的背后议论和指指点点,罗家人出门都抬不起头。

    要说更惨的,那是罗根平和何春花平日里最疼爱的小儿罗宝生。

    以前一个礼拜吃两顿肉的罗家,现在苦得只能喝白粥度日,几个大人知道罗家现在是连买米的钱都没了,所以即便是稀得跟米汤似的白粥,也只能一声不吭地咽下去,可任性惯了的罗宝生可不管。

    他只知道没味道的白粥不好吃,他要吃肉,还要钱买零嘴吃。

    何春花哭着一张脸劝说:“儿啊,咱家连买米的钱都没了,哪有钱给你买肉和零嘴啊。”

    罗宝生不听,还像以前一样撒泼打滚,撒泼打滚的时候还一巴掌把给他盛的白粥给打到地上撒了。

    何春花看见撒在地上的米粒,是心疼得要死,她心疼小儿子吃不饱,特地给盛的米粒最多的一碗,结果全撒了。

    “哎呀,怎么把粥也撒了呢。”何春花撒开两只手,心疼地看着地上的白米粒说。

    罗根平这两天到处借钱碰壁,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现在罗宝生还撒泼打滚地把唯一的白粥给撒了,可谓是撞枪口上了。

    于是,罗根平二话不说,操起角落的扫帚棍,就往罗宝生身上抽,抽得罗宝生躺在地上哇哇叫。

    何春花见状想要去拦,罗根平却狠狠瞪了她一眼,发狠道:“你拦一个试试,我连着你一起抽。”

    罗根平顺势就指着何春花鼻子骂道:“他就是被你平日里惯的,惯成了现在这个鬼样,你知道吗?明知道家里现在一粒米都是珍贵的,还撒泼把粥洒在地上,看我今天不打死他。”

    说着,罗根平就开始往死里抽罗宝生。

    抽累了就站起来骂何春花,说罗成才有今天,也跟何春花从小宠着纵容他有直接关系。

    “慈母多败儿,你怎么就蠢得不懂呢。”罗根平骂道。

    如果罗家发生这场闹剧的时候,罗丽萍在场,她一定会在心里笑罗根平只知“慈母多败儿”,不知“子不教父之过”。

    倒不是她要帮何春花说话,而是无论是罗宝生还是罗成才,平日里纵容惯着的可不止何春花一人,在何春花惯着她两个儿子的时候,罗根平不也是装聋作哑,跟没看见似的么。

    如今罗家成这样,罗根平又转头责怪起何春花来了,他还真是独善其身,两不沾。

    罗宝生被打了这一顿之后,瞬间老实不少,毕竟,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打得这么惨。以前何春花和罗根平打他,要么是嘴上说说,要么就是不轻不重地打打屁股。

    接下来的十几天,罗家靠着何春花和黄秋娥打零工赚的钱算是勉强度日。

    说起打零工黄秋娥也是一肚子火,打零工,让何春花去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拉上她,她还要带孩子呢。

    而且那些零工没一个轻松的,有一回是去饭馆洗碗,大冬天的,她的手泡在冷水里洗了一天的碗,没两天手就又肿又痒长了冻疮。

    后面,黄秋娥死活不去打零工了,说什么宁愿在家饿死,也不愿意在外面冷死。

    想想也是,凭什么罗成才犯的错,要她来打零工买单。

    因此,之后的几天就都是何春花一个人出去找零工干。

    就这样,罗家终于熬到了水泥厂发工资的日子,也算是熬过黑暗等来了希望的曙光。

    有了之前罗成才赌博的前车之鉴,这回发工资罗根平把罗成才的工资直接给没收了。

    水泥厂工资发下来,罗家终于回归了正常生活。但,还是没肉吃,罗家家底被罗成才输光了,罗根平当然要想办法存钱,于是他一个月只给何春花十几块的生活费,多了一分没有。

    一个月统共十几块的生活费,当然买不起肉吃。

    罗家度过难关之后,黄秋娥又有空当把心思重新放在跑去隔壁市的罗丽萍身上。

    她总感觉,不论是罗丽萍说借钱还是跑去邻市追债,都透着几分蹊跷。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准的,她的直觉告诉她罗丽萍说不定还在丰州市。

    于是,她把罗金龙暂时交给何春花带,自己裹着厚棉袄去街上瞎溜达。

    之前,她对罗丽萍摆摊的事毫不关心,反正她能每个月按时交钱,让她每个礼拜都有肉吃就行,其他的她才不管。正因此,黄秋娥并不知道罗丽萍常去的摆摊点。

    那就瞎逛呗,丰州市就这么大,可供摆摊的闹市区又是那么一小片,只要罗丽萍还留在丰州市,总能找到。

    就这么逛了大半天,还真让她找到了摆摊的罗丽萍。

    在看清那人就是罗丽萍后,黄秋娥是又惊又喜,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在找到罗丽萍后,黄秋娥并没有着急上去找她的麻烦,因为她注意到罗丽萍的摊位生意出奇的好。

    就她找到她这一小会儿,罗丽萍摊位前的顾客就没断过。罗丽萍也是全程笑眯眯地给客人装卤味。

    黄秋娥跟警匪片里搞跟踪的卧底一样,悄默默地靠近罗丽萍的摊位。一靠近,她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麻辣香味。

    “好香啊。”黄秋娥不自觉小声感叹了一句,还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这霸道浓郁的麻辣香味,根本就不是之前罗丽萍卤的味道。

    难不成她还换配方了?

    难怪生意这么好,黄秋娥在心里推测。

    然后,她又拉住一个刚买完卤鸭货的大姐打听:“姐,你这卤味看着挺好吃的,在哪里买的啊?”

    大姐毫无防备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摊位,热情道:“就前面那个摊,你要买的话赶紧,一会儿就卖完了。”

    黄秋娥继续打听:“真不凑巧,我今天出门没带钱,大姐,那个摊她天天来吗?要是天天过来的话,我明天拿了钱再过来买。”

    大姐点头,如实道:“她是天天出摊的,但出摊点不一定固定,明天可能在这摆,也可能不在这摆。”

    黄秋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通过大姐的话,她至少可以确认的一点是,罗丽萍压根没去过邻市,所以从头到尾她都在骗他们。

    “大姐,这卤味怎么卖的啊?”黄秋娥又问。

    大姐也是个热心肠,有问必答:“鸭脖四毛一根,鸭掌五毛一个,鸭翅鸭头六毛一个,素拌菜半斤五毛,一斤八毛。”

    “这也不便宜啊。”黄秋娥嘀咕了一声。

    “味道好啊,那小姑娘每次拉来满满两大桶鸭货和素拌菜,当天都能卖完。”看来大姐也是小摊的忠实用户,连忙帮小摊说话道。

    “像我们买外头的卤味,图的不就是个好味道,味道不好便宜那一两毛钱有什么用,我还不如在家做呢,”大姐继续说,“这家卤味我吃好久了,味道顶顶好,吃了一回就还想吃第二回。”

    “这样啊,”黄秋娥笑着敷衍,“那我明天带钱了也买来尝尝。”

    “相信我,你肯定会喜欢,来这买的好多都是回头客。”大姐一脸自信地打包票道。

    “好,谢谢姐。”黄秋娥笑着说,心里却在盘算着罗丽萍一天大概能赚多少钱。

    盘算完,黄秋娥吃了一惊,这一天少说得有七八十吧。

    一天就七八十,罗丽萍一个月才往家里交七八十,这个罗丽萍太没良心了,她要赶紧把事告诉她婆婆。

    因为黄秋娥并不清楚罗丽萍一天卤多少鸭货和素菜,所以她盘算得还算是保守了。

    要是黄秋娥知道罗丽萍摆摊一天能有两百多的收入,还不知道要眼红成什么样呢。

    毕竟,罗成才在水泥厂干一个月的体力活,也才三四百块钱。

    黄秋娥回家后的第一时间就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报告给婆婆何春花,

    何春花一听完儿媳黄秋娥的讲述,当即激动地从凳子上跳起来。

    “什么?你说什么?那死丫头没走,还留在丰州市。”

    黄秋娥用力点头:“不仅没走,她还天天摆摊卖卤味呢。”

    “不仅天天摆摊,我看她生意还好得很,估计一天少说挣个七八十。”

    何春花又是一惊,瞪大了双眼:“什么?一天七八十,这丫头一个月才给我交七八十。”

    听完,何春花心里极度不平衡起来,感觉自己错过了成千上万块。

    “好啊,这死丫头连她娘老子都敢骗,明明手上捏着钱,却不肯给家里交,还害得我们一家吃了这么久的白粥和萝卜。”何春花气得眼睛都鼓起来。

    黄秋娥不忘在旁煽风点火:“是啊,平时丽萍妹子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为了不给家里钱,竟然编出这么大的一个谎出来骗我们。”

    “再说了,爸妈你们生她养她,她打工挣钱了每个月往家里交点钱不是应该的嘛,她竟然这么小心眼,好像妈你要把她的钱全都攥在自己手上似的。”

    “她一天就能挣七八十,而家里一个月也就要她个七八十,这也不多吧,她却连这么点钱都舍不得给。她从指头缝里漏点出来,也够我们一家人吃饱了。”

    黄秋娥煽风点火,越说越起劲儿,已经完全不顾逻辑,只为拉仇恨。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她都快把罗丽萍说成一个万元户了。

    黄秋娥想想也是气,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老实巴交惯了的罗丽萍给摆一道。

    如果她早点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对劲儿,这大半个月她也不用遭这些老罪了,又是吃萝卜烂菜叶子,又是喝吃不饱的米汤,大冬天的还去给人洗碗,把自己手搞得生了冻疮。这些个账,她也要好好跟罗丽萍算算。

    “妈,丽萍妹子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黄秋娥问。

    “怎么办?现在就去找她,让她给钱。”何春花梗着脖子说。

    “可是丽萍妹子现在已经收摊了,我们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啊。”黄秋娥说。

    “你怎么这么笨,你找到了她也不知道一路跟着她回住处。”何春华这时脑子倒是转得很快。

    这点确实也是黄秋娥的疏忽,她找到罗丽萍后,跟大姐打听完那些事,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往家跑,急着把这些事告诉何春花。

    “妈,不用去她住处找她,我们可以直接去她摆摊的地方堵她,反正她明天是要去摆摊的。”黄秋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何春花。

    何春花想想也是,去摆摊的地方堵她,还更能吓住罗丽萍。罗丽萍是来摆摊做生意的,她要是敢不给钱,她们就扬言砸她摊子,让她做不成生意,她不信这样还吓不住她?

    第59章 【59】 饯行

    当天晚上, 罗根平和罗成才下班回来后,何春花便邀功似的将罗丽萍的事告诉两人。

    罗家父子一听,跟何春花的反应差不多, 先是惊讶,然后是气愤。

    罗成才还理所当然地谴责起罗丽萍来了:“二妹也太不像话, 家里都成这个样子了,也不知道帮衬帮衬。”

    旁边的黄秋娥瞥了罗成才一眼, 心想, 你也不想想家里成这样是谁造成的。

    罗根平呢,则是一副父亲威严被动摇的愤怒,自己养大的丫头竟然反过来欺骗他,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事。

    “白眼狼,我老罗家养了个白眼狼。”罗根平咬牙切齿道。

    “你们明天打算去找她?”罗根平又问。

    “是, 明天去找她算账, 顺道再把她该交的钱要过来。”何春花底气十足道。

    罗根平点点头,似对这个决定还算满意。

    隔天下午黄秋娥便领着何春花来到昨日罗丽萍摆摊的地点, 但不凑巧,罗丽萍今天没在这摆摊。

    于是, 两人又找了好一会儿, 才重新找到罗丽萍的摊位。

    罗丽萍正卖着卤味,黄秋娥挽着何春花的胳膊, 神气十足地走上前去。

    罗丽萍正在给顾客打包鸭货,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两人。

    她神情一怔, 不等黄秋娥、何春花开口说话, 就先笑着热情开口:“妈、嫂子,这大冷天的,你们怎么来了?”

    正好围在小摊前买卤味的有几个老主顾, 立刻便笑着同何春花聊天:“这是你女儿啊?”

    何春花有点愣地点头。

    那人朝何春花竖起大拇指:“你女儿,厉害的,做的卤菜味道好,生意也好。”

    “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女儿,大姐你有福气的。”

    被夸了的何春花顿时有点找不到北,本来她和黄秋娥过来是来找罗丽萍算账的,被旁边的大婶一夸,何春花都有点不好意思找罗丽萍麻烦了。

    刚刚旁边的大婶还说她有这么能干的女儿有福气,她现在跋扈地去找罗丽萍麻烦,别人看见了是不是不太好。

    黄秋娥可不顾那些,但她自己也不想当这个恶人,见何春花不说话,她拽了拽婆婆的衣袖,忙给她使眼色。

    何春花将黄秋娥拉到一边,小声斥道:“你急什么,她在这摆摊还能跑了不成?现在街上人来人往的,咱们要是跟罗丽萍这丫头当街吵起来,能好看?要是再碰上一两个熟人,再传播一下,你爹知道了肯定又不高兴。”

    她丈夫罗根平向来是好面子的。

    罗丽萍知道拖不了何春花她们多久,便加紧速度拣鸭货,给这一波顾客卖完,她赶紧用布把摊子一盖,把小摊车推到一边,然后靠着墙根等何春花、黄秋娥过来。

    黄秋娥见罗丽萍收摊了,连忙用手肘撞了撞婆婆何春花,下巴朝前方扬了扬。

    罗丽萍靠着墙没等多久,便等来了两人。

    从始至终,罗丽萍都没开口说话,因为她知道用不着她开口,黄秋娥或者是何春花会先急不可耐地说

    话。

    果不其然,黄秋娥冷笑道:“丽萍妹子,你不是去隔壁市追债去了吗?怎么又在这摆摊啊?”

    “我是追债去了啊,这不是没追到,总要回来摆摊继续赚钱吧。”罗丽萍见她明知故问,她也明知乱答。

    “你骗鬼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压根就没去邻市,我昨天问在你这买卤味的大姐了,她说你这段时间天天出摊。”黄秋娥哼一声,昂起头道。

    原来黄秋娥昨天就看到她了,但是今天才过来找她,是为了回家告她的状吧。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多此一举问我?”罗丽萍不客气地怼道。

    何春花不耐烦道:“秋娥,你跟这丫头扯这些干嘛?直接叫她拿钱。”

    “对,上个月应该给家里的钱,你还没出呢,赶紧交钱,不然有我和妈在,你别想好好摆摊。”黄秋娥附和道。

    “行啊,”罗丽萍冷笑,“上个月没给的钱,给你们八十够不够?”

    想要她的钱,做梦吧,一分都没有。

    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暂时稳住两人,因为她还有一小部分的鸭货没卖完,等她像之前那样忽悠住她们,她还要继续卖货呢。

    卖完今天的货,她会彻底跟罗家做个了结。

    见罗丽萍竟然这么爽快,黄秋娥和何春花都是一怔。

    黄秋娥眼珠一转,觉得不能就这么便宜了罗丽萍,因为罗丽萍,她这半个多月可是受不不少罪呢。

    她忙在何春花开口之前,将她拉到一边。

    “妈,你准备跟丽萍妹子要多少钱?”黄秋娥小声问。

    何春花想都没想直接说:“八十肯定不行。”

    黄秋娥点头,她也觉得八十不行,她刚刚就是怕何春花要少了,才赶紧把她拉过来,两人统一下口径。

    何春花想了想说:“我跟她要五百。”

    “你觉得她拿得出吗?”她连忙又问。

    “我觉得五百,丽萍妹子是拿得出的。”黄秋娥说。

    “她身上有这么多钱。”何春花一脸惊讶道。

    黄秋娥肯定地点头,如果罗丽萍真跟她算的那样,一个月赚七八十,那这么长时间,五百块钱肯定是有的。

    得到肯定回答后,何春花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好个白眼狼,家里都穷得没米下锅了,她身上揣着五百块钱都舍不得拿出个百八十出来交给家里。”

    “所以啊,妈,我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我们先不找她要这五百,我们……”黄秋娥凑到何春花耳边,小声说道。

    何春花听完,一脸刮目相看的神情望向黄秋娥,那表情好像在说,你咋就想出这么妙的法子呢?

    于是,两人重新走到罗丽萍面前。

    黄秋娥觉得这个要求由何春花提比较合适,免得她提出落人口实,何春花当然愿意帮着儿媳。

    “上个月的钱,你给个八十就行了,这原本就是你该交家里的,我也不多拿你的。”何春花昂着头说。

    罗丽萍一听还有几分惊讶,心想何春花和黄秋娥这是转性了,她俩刚刚去一旁悄悄商量难道不是商量着怎么吸她血吗?

    当然,何春花接下来的话便立即打消了她心中的疑虑。

    “你嫂子看你一个人卖卤味辛苦,想过来给你帮忙,”何春花说,“你嫂子呢也不想占你便宜,她过来帮忙后,以后你们每天赚的钱五五分账。”

    何春花终于是把她真正的目的说出口了,罗丽萍在心中冷笑,她就说按照她俩以往的风格,怎么可能就只要八十块,原来如意算盘打在这呢。

    不用说,这主意肯定是黄秋娥出的。

    黄秋娥向来比何春花还贪心,所以她要分走她一半的钱,而且是长长久久地分。

    罗丽萍沉默片刻后,便换上一张笑脸:“好啊,我没意见,只要嫂子不嫌弃摆摊又累又冷就行。”

    反正她一分钱不会给,先答应着呗。

    见罗丽萍答应得这么爽快,两人皆是一怔,心想分账比例报低了,她们应该报四六的,罗丽萍四她们六。

    她俩此刻的心态,就好比买东西砍价,跟店家说便宜点,然后报出心中的预期价格,结果店家一口答应。那买家的第一反应便是,价报高了。

    黄秋娥听到罗丽萍的话,心里也有自己打算,这么冷的天,她才不会蠢到跟罗丽萍一起摆摊受罪呢,她就每天来一趟,然后分完钱就走。

    “妈,我现在身上没有八十块钱,等我回家凑凑,明天晚上摆完摊给你送过去,行不行?”

    罗丽萍说话倒是好商好量,瞬间给何春花一种她被揪住了小辫子,已老实的错觉。

    何春花晾她这次也不敢再耍什么花招了,刚想答应。

    一旁的黄秋娥抢先开口:“你身上有多少给多少吧,明天晚上你再把剩余的补给我们。”

    黄秋娥主要是怕罗丽萍再耍什么花招,她们一分也没捞着,她又给跑了。不过这次她跑的概率很低就是了,只要她还在丰州市摆摊,她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们总能找到她。

    “我说了明天晚上给你们就明天晚上。”罗丽萍突然强硬道。

    黄秋娥一时愣住,不知该说什么。

    “嫂子,你还怕我跑了不成,”罗丽萍声音冷下来道,“只要我还在这摆摊,你还愁找不到我?”

    黄秋娥还想说什么,却被何春花拦下了。

    何春花小声道:“行了行了,就这一两天的时间,争什么,就像她说的,她还能跑了不成。”

    训完黄秋娥,何春花又转头跟罗丽萍说:“明天晚上啊,别忘记了,不然我和你嫂子后天还来找你,到时候我们可没这么好说话。”

    “知道了,不会忘。”罗丽萍头也不抬地说道。

    “还有,明天你要是给家里交了钱,后天你嫂子就开始跟你一起摆摊卖卤味了。”何春花又补充道。

    罗丽萍点点头:“嗯,早点过来啊,正好我一个人摆摊忙不过来。”

    黄秋娥站在原地翻了一个白眼,心想,我才不早点过去,我要等你卖得差不多了再过去分钱。

    说完,何春花就拉着黄秋娥走。

    回去的路上,黄秋娥不高兴道:“妈,你刚刚为什么拦着我啊?你就不怕她再跑了?”

    何春花狠狠瞪了儿媳一眼,说:“她能跑哪里去,只要她还留在丰州市,我还怕找不到她。”

    “我刚刚为什么拦着你,还不怕你俩在大街上吵起来,丢人现眼?”

    “你也真是,”何春花用手指头狠狠地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一个做大嫂的,干嘛跟小姑子这么斤斤计较,她都说了身上没那么多钱,你非要她现在给。”

    黄秋娥揉了揉被婆婆戳痛的脑门,不高兴道:“我这不是怕她又骗咱们吗?”

    “她敢?”何春花徒然拔高声调道,“她要是再敢骗她娘老子,我扒了她的皮,还无法无天了。”

    说完,何春花又开始叮嘱黄秋娥:“我刚刚拦着你,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你以后是要跟二丫头一起摆摊卖卤味的,你可不得好好跟她处好关系。”

    何春花眼珠一转说:“你跟她处好关系,最好是能把她卤味的配方偷过来,这样你以后也能自己去摆摊赚钱了。”

    黄秋娥一听,默了默,觉得这也倒是个思路。

    她要是有了卤味的配方,以后自己赚钱,那还不是想吃肉吃肉,想买什么买什么。

    说起卤味,黄秋娥又想起刚刚闻到的麻辣香味,简直勾人。

    刚才她尽顾着说钱的事,都忘记顺手拿一个卤味尝尝了。

    等后天她跟罗丽萍一起摆摊,她一定要尝尝,再顺便打听一下这卤味配方哪来的。

    跟何春花两人周旋浪费了不少时间,等她俩走后,罗丽萍又开始重新摆摊。

    等把摊子上的卤味卖完,天已经黑了。

    也正因此,周六那天她比平常回去得晚。

    *

    听完罗丽萍的讲述,孟箬就猜出这个摊以后大概是摆不成了。

    “你是怎么打算的?”孟箬问。

    罗丽萍沉默片刻后回答:

    “去哪里我还没想好,但离开丰州市是肯定的。”

    “我烦透了他们,不想被这群狗皮膏药粘着。”她说。

    孟箬点头:“我理解你,如果这件事换做是我,我也会走。”

    “离开的话,你身上的钱够不够?”她问。

    罗丽萍点头:“上个月加上这半个月,加起来有四千多了,足够我在外面撑一段时间。”

    这段日子她顶着寒风也要卖卤味,为的就是多赚点钱,等到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可以有说走就走的勇气。

    孟箬再次颔首:“如果你实在不知道去哪里的话,我建议你去粤东,那边是港口贸易处,做生意的人多,也会有很多赚钱的机会。”

    “是‘东西南北中,发财到粤东’的那个?”罗丽萍问。

    孟箬点头:“是。”

    罗丽萍绽放出一个笑容:“原本我也是打算去南方的,那边人聪明,会做生意,我感觉我去那里,能学到不少东西。”

    “如果有缘的话,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在粤东那块遇见呢。”孟箬笑着说。

    闻言,罗丽萍有些惊讶:“姐姐,你也打算去南方吗?”

    “可是,你和姐夫在这都有稳定的工作啊。”她又道。

    孟箬笑笑并没有细说:“未来,谁知道呢。”

    按照原书的剧情,未来,游彻是会去申市发展的,那里才是他真正大展拳脚的地方。

    而电器三厂不过是为他未来铺路的一段经历,可以说他前期每一段经历都没有辜负他,在电器三厂他不仅得到了历练,还学会了如何管理,这对他后来创业开公司都是极其宝贵的经验。

    申市就在粤东省,说不定到时候他们真的能相遇。

    届时,再次相遇,或许双方都会以另一番面貌相见。

    “那卤味摊呢?”孟箬说,“咱们摆摊摆了这么久了,也挺受大家喜爱的,回头客不少,总不能招呼都不打一声,说不摆就不摆了吧。”

    “我觉得,如果能好好跟大家道个别,也算是有始有终。”她道。

    “姐姐,这点你还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罗丽萍笑着说。

    “我为什么跟我妈他们说明天晚上给钱,为的就是明天再摆最后一天的摊,在明天跟前来买卤味的顾客道个别。”罗丽萍说。

    “那咱俩也算是心有灵犀了。”孟箬笑。

    一旁坐着的游彻在听到“心有灵犀”这几个字时,瞬间竖起了耳朵,朝两人看来。

    孟箬并未注意到游彻的动作,她继续说:“既然是最后一天摆摊,索性给大家搞个福利吧。”

    “半价卖怎么样?食材的成本还是我出,就是明天我要上班,还要辛苦你来卖。”孟箬说。

    罗丽萍想也不想直接答应:“孟姐姐,食材的成本我也出一半吧,虽然钱不多,但算个意思。”

    孟箬点头,没有拒绝。

    她来卤,罗丽萍来卖,食材两人各出一半,算是包含了两人的心意。

    “那我等会儿回住处的时候,去一趟鸭货批发店那里,跟老板说一声,明天送最后一趟货就成。”罗丽萍说。

    孟箬想了想道:“我跟你一块儿吧,毕竟这事挺突然的,批发店老板给的价格低,还帮忙送货,我们说不进货就不进货了,总要当面表达一下歉意。”

    罗丽萍点头同意。

    “那你打算后天走?”孟箬问。

    “后天一早买了票就走。”罗丽萍回答。

    “不如,明天晚上你卖完卤味,我来做一桌好吃的,给你饯行吧。”孟箬微笑道。

    有一大桌好吃的,罗丽萍当然不会拒绝,当即答应:“那就辛苦孟姐姐了。”

    说罢,罗丽萍又在心里感慨起来,若是她没有遇见孟姐姐,她到如今这个地步怕是也会走,但那样的离开,就是她孤零零一个人离开,没有人为她送别。

    能遇上孟姐姐,真好,罗丽萍想。

    饭后两人一起去了趟鸭货批发店老板那,正好老板在,孟箬就把这事跟老板说了。

    老板倒是不在乎她每天进的那点鸭货钱,就是觉得他以后啃不到那么美味的鸭脖了,有点可惜。

    孟箬一眼看出老板的心思,说明天帮老板多卤点鸭脖,以表歉意。

    老板一听当然高兴,比平常多拿了好几斤的鸭脖,现在天气冷,多卤点鸭脖就是不放冰箱,也不会坏。

    翌日早上,罗丽萍将卤好的鸭货和素拌菜推去摆摊点卖。

    一到摆摊点,罗丽萍就开始吆喝:“半价,卤鸭脖卤鸭掌卤鸭翅卤鸭头统统半价,素拌菜半价一斤四毛,半斤两毛。”

    很多人一听半价,连忙凑了过来,几个老主顾也一脸惊讶地问:“半价?真的假的?”

    罗丽萍笑着回答:“大婶,真金都没这么真,鸭脖原先卖四毛,现在两毛一根,鸭掌两毛五分一个,鸭翅鸭头三毛一个。”

    “那我要五根鸭脖,六个鸭掌,鸭翅也来六个,素拌菜再要一斤。”大婶道。

    “好嘞,一共四块七。”罗丽萍边帮她捡鸭货,边说。

    大婶一听总价,还真是全按半价来算的,就更惊讶了:“妹子,这卖得好好的,你咋突然搞起半价来了?”

    正好大家都围在一起,罗丽萍索性一起回答了:“家里有点事,以后都摆不了摊了,今天是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摆摊给大家送送福利,算是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喜欢。”罗丽萍眼中含着几分泪花说道,不知是被寒风吹得,还是突然不能摆摊难受的。

    一听今天是最后一天摆摊,大家顿觉可惜:“妹子,你这以后都不摆了?”

    “嗯。”罗丽萍点头。

    “那你就不能等家里的事处理完,再回来摆摊吗?你不摆摊,以后我们上哪去吃这么好吃的卤味啊?”人群中一个大姐说道。

    “是啊,我的嘴都被这个卤味养叼了。”一个大爷也附和道。

    她也想啊,可是罗家会让她安生摆摊吗?不会。

    “过段时间可能会搬家离开这了。”罗丽萍一脸遗憾道。

    这些顾客都是真心喜欢她们摊位的卤菜,罗丽萍不想撒谎骗他们,但她又不好全说实话,所以就说了一半的实话。

    人群中也发出一声声的叹息,表示可惜。

    这时,人群中一个人道:“那我要多买点,反正现在天气冷,卤味多放几天也没关系。”

    “鸭脖、鸭翅、鸭掌、鸭头给我各来十个,素拌菜来两斤。”

    这时其他人乐意了:“你家几口人啊,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挤在后面的人主要是担心前面的人都像他一样,买一大堆,这样他们就买不到了。

    那人回怼:“你管我,我又不是不付钱。”

    那人付完钱之后,另一人紧接着说:“我跟他一样,鸭货各来十个,素拌菜就要一斤吧。”

    挤在前面的人见那几个都买这么多,于是也跟着来各来十个,一时间,卤味摊前掀起了一阵抢购潮。

    罗丽萍连忙安抚大家:“大家别着急,今天鸭货做得多应该是都有的。”

    因为全部半价再加上又是最后一天,两大桶的卤味在中午就卖完了,进账一百多块。

    她收摊的时候,还有不少人上来问:“卤菜还有吗?”

    罗丽萍一脸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刚卖完了。”

    “唉,”年轻女人重重叹出一口气,“来晚了。”

    “听说你以后都不摆摊了?”年轻女人又问。

    罗丽萍点头:“今天最后一天了。”

    中年女人叹着气,一脸遗憾地离开。

    罗丽萍看着陪伴了自己快一年的小摊车,虽然不舍,但她还是找了个搞二手回收的店,给卖了,连不锈钢桶也全部打包卖给回收店老板。

    这个小摊车,昨天她也问了孟箬要不要,孟箬摇头说她应该不会摆摊,让她自己处理。

    小摊车加上上面七七八八的东西,总共卖了两百多块。

    她离开二手回收店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摊车。

    卖完小摊车后,罗丽萍回了出租屋,开始整理明天坐车去南方要带的东西。

    她把存折里的钱全都取了出

    来,一点一点缝进了自己最里头的衣服里。

    还剩一百多块,大头塞进了棉袄里侧的口袋里,再留点毛票揣进外面口袋,用的时候方便拿。

    收拾完明天要带的东西,罗丽萍去了孟箬家。

    她到的时候,孟箬还没下班回来,她便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等,但没等多久就看见了提着东西上楼的游彻和孟箬。

    两人为了早点买菜做饭,都提前请假下了班。

    游彻手上不仅提着肉和鱼,还提着一只鸡,孟箬手上也拎了不少东西,看这样子是真的准备给她搞一顿大餐啊。

    第60章 【60】 喝醉

    孟箬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等他们的罗丽萍, 立即加快脚步,连忙用钥匙开门。

    进屋后,罗丽萍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今天卖卤味赚的钱, 她分出一半给孟箬。

    孟箬知道罗丽萍去粤东后,哪哪都要花钱, 就不想要这五六十块钱。

    罗丽萍却硬塞进孟箬手里,说:“孟姐姐, 这个钱你要收下。”

    “今天这个钱里头饱含了很多顾客的祝愿和喜欢, 会给你带来好运的。”罗丽萍一脸郑重道。

    孟箬这才抿唇收下。

    收下钱后,她忙拎着东西进厨房,开始准备晚上饯别宴。

    “买了肉、鱼和鸡,肉菜呢就烧个你最爱的红烧肉,再做一道剁椒鱼和干锅鸡, 素菜炒个酸辣土豆丝, 最后炖个冬瓜排骨汤。”

    “我还买了面粉,”说着, 孟箬提出一袋子面粉,“吃完饭再给你烙几个馅儿饼, 给你带路上吃。”

    罗丽萍顿时感动地眼眶一红, 孟箬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继续低头翻找自己买来的葡萄酒。

    终于找到葡萄酒的孟箬, 抬头笑着问道:“你酒量怎么样?”

    随即,她拿出酒给罗丽萍看:“买了一瓶葡萄酒, 商店的店员说度数不高, 但有点儿后劲。”

    罗丽萍别过头眨了眨眼睛,努力把涌上来的泪意压下去。

    “我还没喝过酒呢,”罗丽萍说, “我爸在家喜欢喝点二锅头,那个酒辣,我尝过但是不喜欢。”

    孟箬:“这个酒不辣,还有点甜,等下你喝了就知道了。”

    “正好我昨天买了陶罐,现在天气冷,等下把红酒倒陶罐里煮下,煮热了再喝正正好。”

    孟箬边说边开始备食材,因为要做的菜有点多,游彻和罗丽萍也在一边帮忙。

    她将买来的两刀五花肉切片,一半用来红烧,一半用来剁馅儿备用。

    鳊鱼改刀后,用调料稍微腌制一下去腥味。

    之前买的鳊鱼用来红烧,孟箬总觉得味道还是差点。于是前段时间她买来辣椒,剁碎,做成剁椒酱。为的就是下次再买鱼,可以直接做剁椒鱼。

    剁椒酱里放了香油,玻璃罐的盖子一拧开,就是霸道浓郁的香辣味。

    剁椒鱼最重要的就是剁椒酱,剁椒的辣既能中和掉鱼的腥味,又能将鲜味保留。

    最后剁椒鱼出锅的时候,罗丽萍闻着香味忍不住狂咽几口口水,盖满了鱼身的红艳艳的剁椒,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最后一道菜是干锅鸡,锅里倒油,将提前腌制好的鸡块炸至表面金黄,再盛出备用。下入葱姜蒜爆香,再下刚炸好的鸡块,炒出香味后,下入青红椒以及洋葱等配菜,继续翻炒,不一会儿鸡肉的香味便溢满这个厨房,出锅前撒上一小把白芝麻点缀,盛盘。

    几道菜做完,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吃完前,孟箬又赶紧和好面,放在一旁醒发。等他们吃完饭,面应该就醒得差不多,可以直接烙饼了。

    罗丽萍看着桌上的五道菜,红烧肉、剁椒鱼、干锅鸡、酸辣土豆丝、冬瓜炖排骨。

    她这辈子第一次吃这么丰盛的一顿饭,五道菜有四个都是肉菜,还是实打实的硬菜。

    今天这顿饭是为她饯行,所以孟箬让她先动筷。

    她刚准备下筷子夹鱼肉吃,鼻间忽然嗅到一股香味,甜甜的还带着点酒味。

    “什么香味?”她嗅了嗅鼻子说。

    “啊——”经罗丽萍一提醒,孟箬这才想起来,陶罐里还煮着葡萄酒呢。

    孟箬正欲起身去拿酒,游彻比她先一步站起来:“我来吧。”

    “拿块布包着,小心烫。”孟箬提醒道。

    游彻用厚布包着把陶罐端过来的时候,里头的葡萄酒还咕噜咕噜往外冒泡呢。

    罗丽萍伸长了脖子稍微凑上前闻了闻:“这酒闻起来好香啊,我还没喝过这种酒呢。”

    “酒精容易挥发,葡萄酒煮过之后,度数会更低,所以放心喝吧。”孟箬笑着说。

    孟箬给他们几个各倒了一杯,然后一脸享受地小口啜饮起来。

    罗丽萍也尝试地喝起来,葡萄酒入口很柔和,味道甜甜的只带着一点酒味,喝起来不像酒倒更像是果味饮料。

    “还挺好喝的。”罗丽萍说。

    “是吧。”孟箬笑着回应。

    游彻见两人一会儿就给杯子里的红酒喝了一半,怕她俩会喝醉,自己就没怎么喝。

    “快尝尝我做的剁椒鱼和干锅鸡。”孟箬说。

    罗丽萍点点头,夹起一块鱼肉送入口中,入口便是霸道的辣味,而后才是鱼肉的鲜美,鱼的鲜味和剁椒的辣味完美融合,最重要的是鱼肉很嫩一点腥味都没。

    “好吃。”罗丽萍中肯评价。

    “剁椒做法确实比红烧的更好吃。”孟箬也夹起一块鱼肉品尝,并满意点头。

    随后,罗丽萍又夹起一块鸡肉,因为鸡块炸过一遍,所以鸡肉表面呈酥脆的金黄状,但里头的肉却格外的嫩,又焦又嫩还带着点嚼劲儿。

    “也好吃。”

    几人吃着菜,喝着酒,不知不觉煮好的一陶罐葡萄酒便被孟箬和罗丽萍喝完了。

    其实要说起来,孟箬喝得比罗丽萍多,因为罗丽萍光顾着吃面前美味的菜了,孟箬则对酒比菜感兴趣。

    酒喝完,孟箬又将瓶子里剩下的葡萄酒全倒进陶罐,继续煮。

    最后饭吃完,一瓶酒干完,孟箬又去厨房烙肉馅饼,肉馅早就提前调好,只要用醒发好的面团包好,放在锅里烙就行了。

    所有的面团和肉馅用完,孟箬一共烙了十二个饼。

    她给罗丽萍带去八个,自己留个四个。

    烙饼的时候孟箬还不觉得晕,烙完饼,她觉得酒劲儿上来,头开始晕晕乎乎的了。

    罗丽萍见孟箬有点醉,便没再多停留,拿着用纸包好的饼,回了自己住处。

    孟箬烙饼的时候,游彻已经把碗和厨房收拾完毕。

    她喝醉了倒是不闹腾,就乖乖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养神,脸蛋上因醉意泛起一片潮红。

    游彻双手支在膝盖上,弯着腰缓缓凑近她,问道:“要不要扶你去房间睡?”

    像是怕吵到她,游彻说话时的声音压得很低。

    其实孟箬没睡着,她就是觉得有点头晕,所以闭上眼睛,不然她就感觉周围的所有东西都在面前摇晃。

    游彻话音一落,孟箬便缓缓睁开眼,然后冲她露出一个笑容。

    醉了之后,她感觉自己脑子都有点反应迟缓了。

    睁开眼之后,她就感觉凑到她面前的游彻在晃。

    她下意识抬手,两只手同时贴在他的脸上,口齿有点不清地说:“别晃,我本来就头晕,你再晃,我更晕。”

    孟箬的手有点冰,贴在他脸上带着几分凉意。

    游彻不自觉地抬起右手,覆盖上她的一只手,问:“你手怎么这么凉?”

    孟箬却还是执着让游彻的脑袋别晃,按住他脸的手加大了几分力道。

    “说了,别晃。”她嘟嘟囔囔道。

    然后她抬了抬头,发现不止屋里的东西在晃,连她头顶上的天花板都在转。

    发现天花板在转的孟箬,身形一个不稳,脑袋往旁边栽。

    游彻见状,连忙一个健步冲上前,一把搂住了孟箬往地上栽的身体。

    她虽然醉,但对身体往下倒的那种下坠感还是有点感知的,所以本能反应地抬手搂住游彻的颈。

    两人一下便以拥抱的姿势四目相对,孟箬是醉的,所以即便她的视线望向游彻,但却不聚焦。而且此刻她

    面前的万物都在摇晃,不晃得她头晕眼花就不错了,哪里会有脸红心跳的情绪。

    游彻却不一样,他是清醒的。此刻抱着她,他能明显听到自己失控的心跳声。

    不止心跳声,如果孟箬此时不是晕乎乎的状态,她会发现游彻的脸红了,与她喝醉的脸红不同,他的脸红是因为心动。

    大约是觉得自己保持着这个要摔不摔的姿势有点难受,孟箬搂住游彻脖子的手臂用了几分力,然后她以搂住他的姿势站了起来。

    不仅如此,孟箬还把滚烫的脸贴在他的颈窝里。

    “好晕。”她迷迷糊糊地开口道。

    说话间,孟箬柔软的唇部,似有若无地触碰着他颈部敏感的肌肤,搞得他身体僵了又僵。

    孟箬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放手,他又比她高不少,为了配合她的姿势,他只能微曲着腿。

    因为重心不稳,这个姿势并不能保持太久,好在身后就是一张沙发椅。游彻搂住她的腰,不让她的身体往下滑,慢慢后退至沙发椅,然后缓缓靠在沙发椅上。

    这个时候的沙发椅大都是木匠打的,孟箬嫌冬天木头面太凉,前段时间去市场搞了点海绵和棉布,给沙发椅做了个柔软又温暖的海绵垫。

    孟箬压在游彻身上,将头埋进他的颈窝,时不时还转个脸,转动的时候,唇瓣总是似有若无地擦过他颈部的肌肤。搞得游彻浑身僵硬,不,还有一个地方比他的身体还僵硬。

    最后,实在是受不了,游彻挪动着身体,想要把她抱去床上。

    游彻刚动一下,孟箬就发出一点不高兴的哼哼唧唧的声音。好像是觉得身下这个抱枕太不老实,不让她好好靠着。

    此刻,梦中的孟箬觉得自己现在抱着的抱枕好舒服,又大又暖和,唯一不足的就是有点硬邦邦的不够软,以及不老实,总是动来动去。

    哪有抱枕还自己动的?孟箬不太高兴地想,然后加重几分力道搂住身下的抱枕。

    游彻还没坐起来呢,孟箬就像个八爪鱼似的紧紧贴在他身上。

    看着怀里醉得不省人事的孟箬,游彻没脾气地笑了。

    最后,他将她拦腰抱起,走去房间。孟箬很轻,所以抱起来并不费力。

    游彻将她放进被子里,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帮她脱掉了最外面的衣服。她现在睡着了,毛衣不好脱,游彻就算了。

    脱掉衣服后,他又细致地帮她掖好被子。

    今天一直都在忙,游彻没来得及给她准备暖被子的暖水瓶,冰凉的被子盖在身上,孟箬冷得整个人缩了起来。

    带着点凉意的手,还紧紧抓着唯一的热源——游彻的手,不放。

    本想给她暖水瓶灌热水的游彻,没脾气地停了下来。

    他蹲在床头,将孟箬露在外面的手塞进被子,连带着塞进被子的还有被她紧紧抓着不放的自己的手。

    最后游彻蹲在床头蹲得腿有点麻了,正好冰凉的被子渐渐被孟箬的体温包裹,热起来,她抓着他的手也就没那么紧,游彻轻轻用力挣脱。

    被被子里的热气暖热的手,一抽出来,冰凉的空气便包裹上来。

    游彻动了动同样有些僵的手指,将还带着几分热意的手揣进口袋,像是想让这份温暖在他手心多停留一会儿。

    *

    怕罗家人回顺藤摸瓜找上来,天还没亮罗丽萍就出发去了长途汽车站。

    罗丽萍手上捏着车票,坐在候车室里等待着第一班长途汽车发车。

    等了十来分钟,发车时间到。

    上车前,她扭头看了一眼车站外鳞次栉比的房屋,像是想把这座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印在脑海中。

    罗丽萍驮着一个巨大的包袱上车,她将手上的票递给检票员同志检票。

    将包袱塞进置物架后,她挑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很快,汽车启动,排气管里排出黑色的浓烟。客车向前开去,卷起滚滚尘土。

    罗丽萍靠在窗前,看着快速向后退的房子和树木,心中五味杂陈。

    这座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今天,她就要和她正式告别了。

    她希望自己还能再次回来,她希望等她再次回来时,她已经拥有了足够实力和底气,不再需要用逃避的方式来对抗家人。

    就这样,罗丽萍身上揣着四千块钱,踏上了南行的路。

    *

    罗家。

    周一晚上,罗家一家人吃完饭,很有默契的坐在客厅等罗丽萍。

    罗家一大家子坐在客厅,却是各怀心思。

    罗根平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心里却想着待会儿等罗丽萍回来,他要怎么训斥她。

    真是大逆不道,竟然还学会撒谎骗爹娘?

    不好好骂罗丽萍一顿,罗根平心里这个气是不会平的。

    罗成才想的是,以后媳妇跟二妹摆摊,每天都有不少钱拿,那他是不是可以找媳妇要点钱,去赌场把之前输的钱重新赢回来。

    黄秋娥则在想以后摆摊分钱的事,摆摊的事她没多想,反正她又不会真的跟罗丽萍一起风吹雨淋地去摆摊。她在幻想分到钱后,她该怎么花这些钱。

    如果罗丽萍的摊子真的跟她算的一样,一天能进账了七八十,那她一天岂不是可以分到三四十。

    一天三四十块,一个月就是一千多块,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以后她就可以想吃肉吃肉,想买新衣服买新衣服。

    她还能约上她那势利眼的弟妹,在她面前好好炫耀下,眼馋不死她。

    黄秋娥坐在板凳上美滋滋地想着。

    何春花同样在想每天分三四十块的事,不过她理所当然地认为,黄秋娥跟罗丽萍去摆摊,每天分到钱后,会主动把钱上交给她。

    摆摊的机会是她帮黄秋娥争取来的,她不把钱上交给她,难道还想私吞了不成?

    现在他们家两个存折加起来的钱也才四五百块,有了每天摆摊的钱,钱就能快点存起来了。

    虽说二儿子宝生还小,但存老婆本这事,宜早不宜迟。

    就这样,每个人怀揣着贪念坐在客厅等待着罗丽萍的到来,等了一个小时,没等来。

    罗根平等得不耐烦了,他问何春花:“二丫头是跟你说了今天晚上过来交钱吧?”

    何春花肯定地点头:“是啊,秋娥也在旁边听到了的。”

    罗根平抬头瞅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不高兴道:“老子搬了一天的水泥,晚上还要在这等她,你们等吧,我不等了。”

    罗根平起身正准备走,又停下来,扭头对何春花说:“我先去睡,她来了你叫我。”

    何春花点头,并让罗根平早点休息。

    罗成才见罗根平回房睡觉了,便也打着哈欠回房间,他本来就不想等,只不过想看看热闹才留下来的。

    他明天还要去水泥厂上班,比起看热闹还是睡觉更重要。

    于是,留在客厅等罗丽萍的就剩何春花和黄秋娥。

    又等了半个小时,黄秋娥好像意识到一点不对。

    “这罗丽萍不会又跑了吧?”黄秋娥皱着眉,嘀咕了一句。

    何春花还很自信道:“可能是什么事耽误了,她想跑跑得了吗?只要她还在丰州市摆摊,还怕找不到她。”

    “到时,等我们找到她,她就不怕我们找她算账?”何春花梗着脖子道。

    一开始黄秋娥也是这么想的,只要罗丽萍还在丰州市摆摊,她们就总能找到她。

    但一看现在的时间,都九点多了,她怎么还没来?

    反正是要给家里交钱,早点交晚点交不都一样吗?她故意晚来的理由是什么呢?

    就为了让他们多等她一两个小时,难道她就不怕挨爹妈骂吗?

    黄秋娥一时想不明白,想着想着,墙上时钟的指针又指到了十点。

    她坐在椅子上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困得要死。不仅困,还冷,这大冬天的坐在这里一动不动,脚都冻僵了。

    黄秋娥觉得罗丽萍大概是不会来了,就是罗丽萍来她也不想继续坐这等了。她现在又困又冷,只想钻进被窝取暖。

    “妈,我太困了,熬不住了,先回去睡。丽萍妹子要是来了,你叫我。”黄秋娥打着哈欠说道。

    何春花一脸嫌弃地看向自家儿媳,然后点头,继续一脸精神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黄秋娥回房间后,何春花为了省电,把客厅的电灯也给拉灭了。

    就这样,何春花坐在黑暗中等着罗丽萍回来。有灯的时候,何春花还能瞪着眼睛一脸精神地盯着大门。灯一灭,由于黑暗的环境,何春花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中,她便靠着椅背睡着了。

    等半夜,何春花被冻醒,她借着月光瞅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而罗丽萍始终没回来,何春花这才意识到全家再一次被罗丽萍给耍了,顿时怒从心头起,奈何一家人都睡了,罗丽萍也没来,没人供她撒火。

    何春花一口气郁结在胸口。

    等她生完气,缓过来,发现自己手脚都冻得冰凉,她连忙摸索着往房间走,刚走进房间,她就对着空气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何春花打喷嚏的声音很大,把熟睡中的罗根平都给吵醒了。

    罗根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以为天亮了,一瞅,外头的天还黑着。

    借着窗外的月光,罗根平看见何春花冻得哆哆嗦嗦地进被子,问了一句:“二丫头回来没?”

    “回来个屁。”何春花声音颤抖道,就是不知道她的颤抖是被冻的,还是被气的。

    隔天一早,何春花发现自己因为挨了一夜冻,患上了重感冒。

    虽然没发烧,但却比发烧还难受,头疼眼花,鼻塞还咳嗽。

    黄秋娥起来问何春花的第一句话就是:“妈,昨晚丽萍妹子回来了吗?”

    “回来个——”

    “屁”字还没说出口,何春花就对着黄秋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喷黄秋娥一脸的口水,臭得要死。

    黄秋娥抹了一把脸,又闻了闻手上沾的口水,臭得赶紧去洗脸。

    洗完脸的黄秋娥问道:“妈,你这是咋了?感冒了?”

    这回她跟何春花说话,特地站远了点,以免再被她喷一脸臭口水。

    何春花揉了揉塞住的鼻子,没好气道:“还不是为了等那死丫头,给我冻感冒了。”

    “妈,你不会在客厅坐着等了一个晚上吧?”黄秋娥一脸惊讶道。

    何春花不想告诉儿媳,自己是等着等着睡着了,才会冻感冒的,就说:“没有,你回去后没多久我也回房了。”

    只是,她说这话时,底气没那么足。

    “丽萍妹子还真的又耍了我们。”黄秋娥皱着眉说。

    “吃完饭就去找她,”何春花发狠道,“等找到她,我非要好好跟她算算这账不可,害她娘老子给冻感冒了。”

    罗根平这时正好从房间出来,交代道:“找到她别在街上闹,丢人现眼。把她拽回家,你想怎么骂怎么骂。”

    何春华点头:“放心吧,我有分寸。”

    罗家人吃完早饭,罗根平和罗成才去水泥厂上班,罗宝生去上学,何春花和黄秋娥则抱着罗金龙去摆摊点找罗丽萍。

    两人先后去了之前找过的两个摆摊点,都没看到罗丽萍。

    “难不成罗丽萍今天又换地方摆摊了?她怎么老是换地方啊?”黄秋娥皱着眉抱怨。

    最后两人抱着小孩把周围一片都走了遍,还没找到罗丽萍的摊子。

    眼看着太阳升到头顶,已经到中午了。黄秋娥捂了捂饿空的肚子,是又饿又累。

    早上她急着出来找罗丽萍,就随便喝了碗稀粥。不仅饿,走了一上午,她脚也酸得不行。

    “罗丽萍今天不会压根就没出来摆摊吧?”黄秋娥不耐烦道。

    何春花却不认同:“不会,有钱她不赚,我不信。”

    “可这一片都找过了,没人啊。”黄秋娥说。

    见何春花不说话,黄秋娥又道:“妈,要不我们先回家,吃完中午再回来吧。”

    “要不然金龙醒了肯定喊饿。”罗金龙被黄秋娥用布兜着捆在背上睡着了。

    正当两人犹豫要不要回家的时候,黄秋娥一眼认出走在人群里的那位大姐。

    就是上回她打听罗丽萍小摊的大姐,听大姐的语气,她是罗丽萍小摊的老主顾,说不定会知道罗丽萍的事。

    黄秋娥连忙走上前高声叫住大姐。

    大姐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她看了黄秋娥一会儿,才认出她。

    “你是那个想买罗妹子卤味的吧?”大姐笑着问。

    黄秋娥连忙点头:“对对,大姐,你知道她今天在哪里出摊吗?”

    大姐一脸遗憾道:“那你来的还真是不巧,她昨天最后一天摆摊。”

    “什么?”黄秋娥一脸惊讶。

    同样震惊的还有一旁的何春花。

    “最后一天摆摊,怎么会呢?”黄秋娥不太相信道,“以后她都不摆摊了?”

    大姐点点头,有些狐疑地看向黄秋娥,不就是没买到卤味嘛,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

    “罗妹子说她家里有事要搬走,以后都不在丰州市了,自然也就不摆摊。”大姐解释道。

    “走?她要走?”黄秋娥惊得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姐再次疑惑地看向黄秋娥,咋的,她家要搬走,你还有意见?

    黄秋娥继续一脸震惊地抓着大姐问:“大姐,那你知道她要搬去哪吗?”

    “这我哪里知道?”大姐抽开被黄秋娥抓着的手,皱眉道。

    “你到底是不是找罗妹子买卤味的啊?”大姐狐疑地问。

    “我是她嫂子。”黄秋娥气得脱口而出。

    大姐眉头皱得更深,一脸怀疑道:“真的假的,你是她嫂子你不知道她家要搬哪里去?”

    “大姐,我们就是不知道,这死丫头躲着我们全家跑了。”何春花在一旁着急解释道。

    “大姐,我是她亲妈,我想问问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要搬去哪里啊?”何春花又问。

    大姐皱着眉,打量这两人,怎么听怎么不信她俩的话,姑娘要搬走,亲妈和嫂子竟然一点不知情,这是哪门子的亲妈和嫂子。

    但她还是实话实说:“她就是跟我们说她家有事,以后要搬走,没说去哪里,我们也都没去问。”

    听完这个回答的黄秋娥怔在原地,像是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接受事实后的黄秋娥当即怒火中烧:好你个罗丽萍,把我当猴耍。

    她之前不是没想过,罗丽萍再次骗她们的可能,但是她没想到罗丽萍会破釜沉舟,直接离开丰州市。

    最终,两人有气无力地回到家。那模样看起来,像是被人抽干了气力。

    每个月的七八十块没了,每天的三四十块也不用想了,什么打算和希望都没了。

    晚上,罗根平回家还问起罗丽萍的事。

    “你们白天找到二丫头了吗?她老老实实给钱了吗?”他问。

    何春花长叹一口气道:“她跑了,摊都不摆了。”

    “跑了?”罗根平皱眉,“跑哪里去了?她还能跑哪去?”

    “我哪知道,反正跑了,肯定不在丰州市。”何春花回答。

    罗根平却是不信,他不信罗丽萍一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女娃,敢跑出市。

    “不会又跟上回一样,骗我们的吧。”罗根平说。

    罗根平这么一说,何春花又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之前她笃定罗丽萍跑了,是因为大姐说的罗丽萍以后都不摆摊了,何春花觉得她都不摆摊肯定是跑了。

    “孩儿他爹,那你说咋弄?”何春花问。

    “急啥,丰州市统共就这么大,只要她还留在丰州市,总能碰见她。”罗根平道,“下次,你再碰见她,就给她看牢咯,别让她再跑了。”

    何春花点点头,觉得罗根平说得很有道理,神情顿时没那么愁了。

    *

    第二天一早孟箬醒来,发现脑袋头痛欲裂,是宿醉的那种头痛。

    她揉了揉太阳穴,发现自己睡在床上,最外层的衣服脱了。

    她闭着眼,努力回想了一

    下昨晚的事。

    昨晚她烙完饼好像酒劲儿就上来了,然后感觉脑袋有点晕,周围的东西都在晃。

    之后她就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睡着了吧。

    孟箬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揉了揉头发:咦,她怎么记得她睡着后抱着一个很暖和的抱枕来着?

    她左右看看,并没有什么抱枕。

    大概是她把被子误以为是抱枕吧,孟箬并没有过多在意。

    她穿好衣服后,起身去卫生间洗漱,洗漱完出来正好看见从厨房出来的游彻。

    “给你煮了醒酒汤,快过来喝吧。”游彻一看见她就露出一个微笑,看样子心情很不错。

    孟箬凑过来一看,是米汤。

    “米汤?”孟箬问。

    游彻点头:“以前看人做过,米汤里面加白糖,可以醒酒。”

    其实他是见母亲做过,给杨父做的醒酒汤。

    孟箬接过米汤,吹了吹,喝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有点甜味,还有一股清新的米香。

    喝了两口米汤,孟箬才想起来问正事:“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

    游彻如实点头。

    “那我喝醉了没撒酒疯吧?”孟箬又问。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酒量差还喜欢喝点小酒。以前在另一个世界,她就经常跟闺蜜一起喝酒,有时候还自己调酒喝,时常是喝着喝着就醉了。

    但闺蜜说她每次喝醉都很老实,从不撒酒疯,喝醉了就躺沙发上睡觉。

    游彻听到她这话,还认真想了想,心想如果昨晚她搂着他脖子不放不算是撒酒疯的话,那就没吧。

    见游彻在她问完话后,便低头沉思,脸还有点不受控地红了。

    孟箬:喵喵喵?他脸为什么还红了?难不成她昨晚喝醉后对他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

    她有点心虚地望着他,神色中透着几分着急,等他的回答。

    他摇摇头:“没有。”

    听到否定的回答,孟箬心情犹如过山车似的,松了一口气。

    “没有就好。”她说。

    游彻:“昨晚看你喝得那么开心,一杯接一杯,还以为你酒量很好。”

    “没想到酒量这么差”,后半句他没说出口。

    他的脸还红着,笑着说这话时,搭配他那张泛起淡淡红晕的脸,总透出几分娇羞。

    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娇羞,孟箬总感觉不对劲儿。

    但觉得不对劲儿归不对劲儿,她也没多在意。

    回到她酒量差的问题上来,孟箬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我这样的大概就是人菜瘾还大吧。”

    游彻有点没听懂。

    孟箬便又用更通俗易懂的话解释一遍:“就是酒量差还爱喝。”

    说实话,她挺喜欢喝醉的感觉的,晕晕乎乎的,脑袋一片空白,什么加班啊,实验啊,领导啊,统统滚一边去。

    “喜欢喝?”游彻疑惑,“以前怎么也没见你喝过?”

    “我喝酒也是看场合的,如果身边没靠谱的人,我是不会喝的。”孟箬理所当然道。

    之前她喝酒要么闺蜜陪在身边,要么妈妈在身边,要是有不信任的人或者异性在,她是绝对不会喝的。

    她毕竟是女孩子,这点安全意识还是有的。

    游彻闻言,眼底溢出一点笑意。

    “所以,我算是你认为的靠谱的人?”他问。

    这话把孟箬问得一怔,她从未认真想过游彻是否算是她信任或认为靠谱的人,但她下意识又做出了信任的决定,在他面前喝酒。

    她沉默片刻,在心里接受这个事实后,嘴角勾起一抹笑。

    “算是吧,你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她笑着说。

    *

    罗丽萍离开后,孟箬总感觉生活少了点什么。因为之前早起的习惯,生物钟已经形成,一到早上五点,她就会自然醒。

    醒来后,她睁开眼看着外面漆黑的天,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这种空落落的情绪不仅来自于罗丽萍的离开,更来自于她突然不用起早做卤味了。

    倒不是她天生劳碌命,这边上着班,那边还非要做点什么才安心。

    而是摆摊的这一个月半月让她体会到了上班没体会过的感觉,那种希望和成就感。

    思索着,孟箬脑中萌生一个念头。

    要不然,她辞职开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