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种植辣椒
年过完了,也到了重新开业的时候,在最初大军回家的惊喜过后,大家的消费热情也逐渐冷却下来,虽然每天徐家的店铺还是忙的不可开交,但总算是不至于拿命干活了。
平安扣因为是按件计酬,对人员的挑选上也没有太多要求,所以卖出去没几天就有人得了这手艺,也依葫芦画瓢的做了卖,对此徐墨阳也没什么好说的,唐朝可没有什么版权的说法,好看的花样子出来满大街都跟着做是常事,只是……
“他们一买不到羊毛线,二没有大规模烧制陶珠,客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牌。”
布庄绣坊卖的丝线基本都是植物的,偶尔有动物也是蚕丝,羊毛线虽然制作起来简单,但徐墨阳特意给染了色去了味,专业人士固然能靠着手感分辨丝线品种,但纺线还需要一段时间摸索,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徐墨阳挣的盆满钵满了。
“陶珠的想法才妙呢。”
徐墨阳从不吝啬夸奖人,为了让这些平安结更好看一点,徐墨阳很自然的想到了现代的各种塑料珠子,但这个时代的技术工艺显然无法做到,还是秦娘子提出可以用陶珠代替。
陶土用搓药丸的工具搓成大小合适的圆球,然后把管子放进去让中间出现空隙,然后直接进炉烧制,木管在烧制过程中化为灰烬,中间留下的孔洞就能穿线了。
因为陶珠的技术难度不高成本不大,徐墨阳一口气先烧了一个大窑,还特意给上了一层釉色,烧出来的时候便是好看的红,寻常人家就算知道这陶珠的来历,也出不起专门开窑的钱。
“不过现在他们的也能卖出去了。”
说到这,叶娘子的脸上便多了些忧虑,他们固然将平安结的正版模样经过反复轰炸深入人心,但总有人家因为这样那样的由并不选择徐家的产品。
“我们已经挣了大头,剩下的边角料就让他们吃吧。”
徐墨阳倒是不太在意,这次编平安结,上到颤巍巍的周婆婆,下到青娥院的小女郎都挣了不少铜钱,不说别的,若是有朝一日生病了,肯定能请得起一次大夫。
再说平安扣虽然在长安已经没什么市场了,但外地也有不少的订单啊,跟过年之前钱如潮水来肯定不能比,但时不时给周婆婆他们挣一笔小钱还是可以的,又不是全面失去了竞争力。
“也是。”
叶娘子略略一想便知道是自己太过急躁了,只怪年前直接捡钱的日子太美好,所有的生意都在日进斗金,年后陡然冷淡下来便觉得落差太大,有些受不了才迷了心窍。
说句实在话,这平安结原本的定位也只是赠品,本来就没想着靠它赚钱,现在都能作为单独的商品出售了,若是还嫌不足就太贪心了。
“角子卖的怎么样?”
年前的羊肉白菘饺子和羊肉莱菔饺子卖的都相当火爆,夸张到什么地步?半个延康坊加整个光德坊的十岁以上五十以下的女郎都在给他当包饺子的临时工,包好的饺子都是车载斗量,进了箩筐直接送到人家府上。
徐墨阳是念着薄利多销,但他没想过多销能多到这种程度啊!
“比年前那段时间少了许多,但也挣的不少。”
年前时光属于风口,大军归来带来的不仅仅是亲人,还有大头兵们手中的俸禄,别看徐家每日被挤得水泄不通,其他的店铺也差不到哪里去,人们需要一场野性消费冲散来自战场的阴影,买东西的时候基本是眼都不眨便直接付钱。
“马上春天了,应该研究些野菜馅。”
现代的饺子跟卷饼一样包罗万象,徐墨阳接受不了苹果奶酪馅的饺子,但菌子野菜和其他种类的肉馅还是可以的,饺子的销售量可以过段时间再看看,若是真的稳定下来,也许可以单独开一家饺子店。
“我知,对了,郎君,店铺买下来了。”
徐墨阳提醒的这些叶娘子未必想不到,但她总是喜欢听徐墨阳说话,不忙的时候也喜欢待在徐墨阳身边,这并非出于什么男女之情,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家郎君相处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就像是雨后的春石,坐在身边即使什么都不说,都会感觉心情平和许多。
“什么店铺?”
过年的时候徐墨阳只做了吃喝睡三件事,还真不知道他们家又买了店铺。
“过年的时候我们不是在数钱吗……总之,我算了算挣来的银钱,能买几处店铺还有多,现在长安的房价越来越贵,我就买了。”
见徐墨阳提起数钱后骤变的脸色,叶娘子机智的将这一段直接跳过,长话短说来到了最后的结论部分。
“我们现在开的铺子地契都到手了,还有几处可以等以后用。”
叶娘子看到利润总数的时候也是惊恐的,她毫不夸张的的说,就这么一月左右的功夫,挣来的钱粮抵得上之前开铺子挣到的利润总和!
没办法,徐墨阳总是喜欢做些有好名声却不怎么挣钱的生意,比如之前的收野菜,到现在每月挣的钱还不够买几斤稻米的,偏他们郎君说这是许多人挣吃食的门路,又扯了一大堆增加就业岗位之类听不懂的东西,硬是不让关。
不过……若是她家乡当年有这种收购点,没准她也能过上好日子。
“买的好!花出去的钱才是自己的。”
徐墨阳简单算了算买房的开销,难得瞪圆了一双凤眼,想说什么最后也没说,只是简单的表示赞成,但心里已经给叶娘子狂吹彩虹屁了。
毕竟哪个工薪阶层的孩子没有做过包租公的梦呢!
“我想的更简单些,这些房子到了我们名下,日后便不必担心有人把我们赶走了。”
叶娘子没说自己买房的灵感来源于徐墨阳的那句“花出去的才是自己的”,只是微笑的点头应和,她家的小郎君生的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就不应该被这些琐碎经营缠绕,但……
“明年估计会有不少人种绿豆,我们多种些辣椒?争取明年靠卖辣椒再赚一波?”
辣椒种子在经过反复种植后,终于到达了能够大规模种植的地步,罗三郎的故事已经说明了辣椒的推广道路,皇帝那边不太好搭上关系,但辣椒酱之类的还是有广大市场的嘛。
徐墨阳的心态很好。
“可以,而且除了在长安种植,还能去找其他合适的地方。”
辣椒不像是西红柿,它只要成熟了,风干就可以长久保存,又因为体积和重量不大,大批量运输也没什么压力,去地价便宜些的地方种植了,再花上几天的功夫运输过来,成本可能也就跟长安周边种植持平。
而分散种植除了可以不在长安占据太多的土地,还能分担一些类似植物染病之类的风险,除了不能时时看顾,叶娘子也的确挑不出什么缺点。
农民总是淳朴与狡猾并重的存在,太严厉与太宽松都不行,但叶娘子不是第一次跟大批量的土地打交道,也渐渐摸索出一套自己的方法。
“那我就等着明年挣大钱了。”
徐墨阳把手上的立体拼图随意抛在桌上,敲了敲自己的斜方肌,冲着叶娘子笑的灿烂,现代的工业生产带来商品爆炸式增长,随之而来的是几乎全民皆商,但在这个物资有限的时代,必须重视农业生产。
重农抑商只是历史上轻飘飘的四个字,但只有当你自己成为历史中的一部分的时候,才能体会到这几个字的分量。
“行啊。”
叶娘子笑的格外灿烂,她家郎君花钱是凶了些,但这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态度让人格外舒服,再说徐墨阳要钱大多也都是干正事,缺钱她挣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还想说明年种花生呢。”
看着叶娘子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风风火火的背影,徐墨阳有些疑惑的挠挠头,早上一丝不苟的发型顿时多了几根叛逆之辈,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分人气。
“叶娘子就是这么个闲不住的性子,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秦娘子把刚炸好的鸡翅放到徐墨阳面前,笑着说道。
“也是。”
徐墨阳没多想,即使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几年,他依旧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
只是他刚刚突然想到,不光是辣椒值得种植,花生也应该被浅浅重视一下啊,看八卦的时候花生瓜子是必备选项,虽然现在寒瓜,也就是现代的西瓜都跟橘子一样是分瓣的,但花生除了比现代的小一点,整体还是比较相同的。
不说别的,油炸花生米就是一道不错的下酒小菜。
可叶娘子都去奋斗了,他也不好打扰,这些话还是下次再说吧。
***
羊咩咩最近很烦恼。
它原本是草原上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羊,每天只需要赶在其他人之前吃到最鲜嫩的青草,太阳落山的时候跟着大部队回羊圈就行,反正卓玛家养的羊过百只,它一个长不大的小羊在里面根本不起眼。
但是草原上来了其他的人,他们把卓玛家的羊群全部买下,然后带着卓玛家的两只老牧羊犬踏上了出草原的路,羊咩咩知道卓玛家为什么肯让牧羊犬走——
“我们的主人很富裕,这些羊也需要狗来看着,你家的狗只要不咬人,我家的主人可以将它们养到老死。”
草原上食物匮乏的时候,老弱往往是最被牺牲的,不管是羊还是狗。
羊咩咩就这么踏上了前往长安的路,好几次想溜,但两只老牧羊犬是它看着长大的,一看它脱离大部队就开始狂叫,让羊咩咩被迫一起到了长安。
在它知道自己养大了会被剃毛,然后杀了吃肉以后,羊咩咩爆发了全部的潜力,用仅有的妖力偷来了一张草纸,按了几个代表着危险的羊蹄子印上去,然后把草纸交给了满金鳞,他会让愿意赚外快的妖怪把信送到叔父手中。
然后羊咩咩就开始努力苟活,等待着叔父过来救命。
它是只连化形都化不了的小羊妖,但它叔父可是车迟国的兄长,肯定不缺把它买走的钱!
第162章 温娇委屈
羊咩咩艰难的熬到了过年,因为年小体弱,每次吃草的时候都抢不到前排,只能等到大羊填饱肚子以后再去进食,又因为不太能吃的下被别羊踩在脚下的草,它每天只能吃个半饱,一个年过下来,它竟然比在路上的时候还瘦了许多。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看着自己身上明显黯淡了不少的毛发,再想想至今还没有消息的叔父,羊咩咩四肢分开趴到地上,尽量把胃部压扁,不让饥饿影响自己的思绪,只是……地上真的好冷哦,羊咩咩感受着身上飞快流失的温度,打了个寒战。
旁边的羊们看着这做出奇怪姿势的同伴,眼中全是清澈的愚蠢,有羊想学着羊咩咩四肢分开肚子贴地,却发出一声惨嚎——羊咩咩的身体格外柔软,看似跟普通的羊差不多,其实区别大着呢!
“那只羊是不是要死了?不如我们……”
羊咩咩可以不在乎好奇的羊群,却不能不在乎能把羊挑走的人类,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的下一刻,羊咩咩就一个屁股带腰发力,啪一下用四条腿站了起来,等到人类走了也没敢趴下,只能忍着饥饿思考。
唉,人类真的好麻烦哦。
***
“我发现羊毛生意你吹得天花乱坠,但这么转了一圈下来,大头好像都被你挣去了?!”
年后的小姑娘明显瘦了许多,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叉着腰把脸鼓成了包子,气势汹汹的来找徐墨阳“问罪”!
“我记得年前你没少挣啊?”
徐墨阳有些疑惑的看着温娇,小丫头还没培养出所谓的商业嗅觉,但她有个好处,就是听劝。温娇天然有丞相府做靠山,对人才的性别又没有要求,找几个生意经验丰富的手下干活压根不难。
大军归来带来的疯狂消费,许多人都看在眼中,温娇身边那名为姜姓女郎便提出羊绒制品是时候上市了,因为提前做过市场调研,温娇又问了其他几个有经验的手下,确定这的确是个好时候,第二天便把早就准备好的店铺开了张。
温娇不缺钱,自然不吝惜染什么贵重的颜色,羊绒制品柔软亲肤又是御寒的好手,纵然定价高昂,但长安最不缺的就是富贵人家,他们买东西只看品质不看价格。
丞相家的小女郎并不介意借势,温娇也没走什么大众化的推销路线,几张帖子发出去,组织了一场小小的聚会,再把羊绒围巾作为新鲜的礼物分享出去,聪慧的和真正需要的自然闻弦音而知雅意,生意自然就上门了。
至于聚会,或者说宴会的由……赏花观水论诗文,随便找一个过的去的也就是了,毕竟这种宴会的主要目的也就是将众人聚在一起,就跟读书人的文会一样,说是讨论学问,其实也是一种资源互换。
温娇的质量把控的严格,羊绒制品的款式又多,什么羊绒衫羊绒帽羊绒袜羊绒裙……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店里卖不了的,还根据徐墨阳的建议分了各种风格,男女老少都能找到合适的产品,本来是打算穿上试试的,结果穿好了再到外面走两圈,就舍不得脱了。
丞相家推荐+品质过硬+限量出售,羊绒制品不出意外的爆火了,因为是第一批出现的新鲜产品,温娇毫不犹豫的定了个徐墨阳听了就倒吸一口凉气的价钱,但这并不妨碍大家族们的一掷千金。
这个时代的战争带来的从来不止生命的逝去,还有底层百姓阶层的跨越,和高门子弟积累的功勋,累累的战功是升官的保证,但让士兵们疯狂的职位不过是高层零星落下的碎屑,真正的大头已经被提前划分。
大军归来,不少跟随的家族子弟都升了官,大户们为了庆祝同样开始了疯狂消费,温娇的定价放在平时可能还有人嫌贵,但在大胜的喜悦下,人们对价格的感知已经冲淡了,统统开启野性消费的狂潮。
温娇的羊绒制品甚至没有撑过十天就消耗殆尽,连给自家留的都被小姐妹软磨硬泡的要走,吓得她赶紧将留给徐墨阳的一套羊绒衣物送了过来,生怕一个没抵挡住糖衣炮弹,连留给自家哥哥的都被她顺手卖了。
不是她没见过钱,但小姐妹们给的真的太多了!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手帕交竟然这么有钱!
温娇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看着徐墨阳穿着自己送来的羊绒衫,戴着自己给的羊绒手套,穿着自己拿的羊绒靴子,里面应该也是配套的羊绒袜子,甚至脑袋上都有羊绒帽——那种头上一个打,下面坠着两个小的款式,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没办法,哥哥实在是太乖巧了,尤其是那个有小绒球的帽子,她本来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思送过来的,结果徐墨阳还真的戴上了。
怎么就能这么乖呢。
“……我是没少挣。”
温娇好容易找回了思路,又被风格不同的奇迹阳阳给晃了眼睛,作为一个优秀的颜狗,温娇真的对徐墨阳的脸升不起抵抗力,平时不染尘埃的风格看惯了还好些,现在换了天然显柔软的羊绒系列,温娇觉得自己真的不行。
“但我挣的也只有羊绒钱啊,可你呢。”
在一番艰难的挣扎后,温娇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低头不看徐墨阳,才总算是能够正常对话了。
“我……”
徐墨阳想说什么,但温娇压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开玩笑,她听着徐墨阳的声音就能自动脑补出自家哥哥的模样好吗,只要徐墨阳多说几句话,她估计就得晕晕乎乎的什么都答应。
之前不就是这样吗,坏蛋哥哥仗着自己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哄着她答应了不少不平等契约,比如去徐家饮品店不能一次喝三杯奶茶,夏天的时候不许吃太多凉面,来徐家院子吃的零嘴一次不能超过半斤……温娇想起一次就鼓一次包子脸。
这也要管那也要管,烦死这个笨蛋哥哥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
“羊绒钱我挣了,但我也只挣了羊绒钱啊,羊毛羊肉甚至羊皮羊下水的钱,可都是徐家挣的!”
温娇想了想,做了两次深呼吸,把最后一句话也说了出来——
“甚至你们还挣了羊躁矢的钱!”[1]
她居然真的把那个词说出来了,她脏了!
温娇绝望的想着,最后一句话的威力实在太过惊人,堪称伤敌三百自损三千,对于一个大家小姐来说,从嘴巴里说出这种事物还是太过超前了。
不过她也是真的佩服自家哥哥,一只羊的确从头到尾都能换钱,但徐家能将羊的每个部分都卖出高价的手段的确不一般,至于生意上的主导者是两位娘子……能压得住两位娘子的徐七郎,那不是更有本事吗。
况且徐家的生意两位娘子虽然有份,但大头收入还是归属自家哥哥的,说一句徐家生意完全没问题。
温一百八十度滤镜 娇觉得自己逻辑非常完美。
“所以呢?”
徐墨阳听着温娇小嘴叭叭半天,也意识到小丫头只是想让他哄哄自己,至于原因……不是父母那边又在作妖,就是其他方面出了些问题。
摸清楚小女郎今天古怪表现的原因后,徐墨阳也没急着哄,先曲起食指轻轻给了妹妹一个脑瓜崩,然后难得强制性的把温娇按在了石桌前的椅子上,一边冲着秦娘子使了个眼色,一边将面前的小食统统推到了温娇面前。
“说了这么久,先吃点东西。”
小孩子饿的快,激烈的情绪又会消耗大量的体力,若是温娇不先补充些能量,徐墨阳很怕小姑娘直接晕倒过去。
毕竟你能指望最大的运动量可能就是请安的千金小姐有什么强壮的体质呢?
徐墨阳刚过了一个油水丰厚的大年,不想吃的太油腻,小食大多也只是寻常的糕点,新鲜些的可能就是猫耳朵,被温娇一口一个吃的啵啰响。[2]
三不沾是来不及做了,好在秦娘子昨天买到了一截莲藕,一大早就做起了糯米糖藕片,现在也差不多是出锅的时候,至于甜度不够……在上面淋一勺蜂蜜也就是了。
糯米藕很快被切好端了上来,还贴心的在旁边放了一碗蜂蜜。
“若是觉得不够甜,可以蘸着吃。”
因为没想到温娇会来,这糯米藕是按照徐墨阳的口味做的,对二十一世纪的味蕾刚刚好,但对于比寻常人更加嗜甜的温娇来说难免淡了些。
“多谢秦娘子。”
嘴上是这么说,温娇的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徐墨阳,她是多聪明的小姑娘,冬日的莲藕可遇不可求,这明显是哥哥故意让给她吃的。
“快吃吧,冷了就……”
徐墨阳本来想说冷了就不好吃,但想想糯米藕在现代本来就是冷盘,便卡住了,好在温娇给面子,故意装作没听到后半句话,乖乖巧巧的答应一声。
“好~”
小孩的声音甜的能拉丝,徐墨阳也不觉得夹,只觉得自己妹妹实在是太乖了。
这么乖的妹妹是谁家的啊?
哦,我家的。
你们有这么乖的妹妹吗?
我有耶!
没有乖妹妹的人实在是太可怜了~
徐墨阳的想象力本就丰富,在温娇吃糯米藕的时间里直接给自己排了一部连续剧,里面的他叫徐凡尔赛嗲精绿茶 !
但这点玩笑的心思,在温娇哭着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便什么都没有了,他甚至想不起来男女授受不亲,只是轻轻拍着妹妹的背,一叠声的安慰着明显委屈大发了的小丫头,满脑子都是如何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教训让温娇伤心的人或物。
最后他还是决定先套麻袋揍一顿,简单粗暴但是解气。
温娇越被哄越觉得委屈,抽抽搭搭了好一会儿才把事情说了出来,听得徐墨阳青筋直挑只想骂人。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第163章 温娇的战场
温娇再怎么聪慧冷静,也只是个小孩,虽然按照现在来算已经满了十岁,在十五六岁就可以成婚的世人眼中已经算个半大孩子,需要自然的学会长大懂事,做好成为母亲,乃至当家主母的准备,可在徐墨阳眼中……
出生自动长一岁,过年自动加一岁,温娇撑死了也就刚过八周岁,放到现代顶多是个二年级的小朋友,徐墨阳那个时候还要家里接送才能回家呢,温娇已经懂事的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孩了。
刚见面的温娇虽然被人贩子拐了,看着像是一只被雨淋湿了的可怜兮兮的小鹌鹑,但那个时候的温娇总是神采飞扬的,虽然也懂事又聪慧,但眉眼中一点忧虑都没有,一看便是泡在蜜罐中长大,被好好疼爱着的小孩。
但现在呢?
“不哭不哭……”
徐墨阳不停的拍拍脑袋又摸摸后背,哄人把自己哄出了一头的汗,但他浑然不觉,只是在变换姿势的间隙冲着秦娘子使了个眼色又打了手势,让秦娘子端一杯盐糖水过来。
刚刚小姑娘就哭了挺久了,要是脱水了可不行。
“乖,喝点水。”
好容易将温娇哄好,发泄完情绪的小姑娘有些小害羞,缩在徐墨阳怀里不肯下来,徐墨阳也没强行把人撕下来,只是温温柔柔的哄着人喝水。
至于会不会不合适……不考虑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徐墨阳好歹也是个一米九二十岁左右的大小伙子,温娇就纯纯一小孩儿,去了鞋子没准还没徐七郎的腰杆子高!
也就是这边讲个狗屁的男女七岁不同席,搁现代敢揣测他们的关系,下到八岁上到八十岁都能让这种心思龌龊的人体会到汉语的博大精深,没准还会产生肢体接触。
什么人啊这是!
“不好喝……”
温娇喝了两口又委屈上了,小姑娘缩在大哥的怀里自觉有了依靠,性子可娇着呢,偏偏长得好看家教又严,哭的鼻头红红的看着徐墨阳……哄哄哄,我哄还不行吗!
“乖,这水对身子好,你哭的这么狠,第二天可能会不舒服的。”
盐糖水的味道是怪了些,但补充电解质要紧,所以不管小姑娘多不情愿,徐墨阳还是连哄带骗的让温娇喝完了,确定她差不多平静了下来,才问温娇有什么打算。
“我早就想好了。”
小姑娘从徐墨阳怀里爬起来,一边利落的打着自己的衣物,一边开口,说实话,徐墨阳觉得温娇说这话的时候应该配上一副眼镜,就跟某个侦探小学生一样,眼镜一推生死难料,他甚至可以自动配上BGM!
温娇压根就不是来跟徐墨阳讨主意的,世家养大的女子,尤其是真心培养的,从不会出什么傻白甜,那种恋爱脑突发的另算。
小女郎来找徐墨阳之前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来徐家院子也只是单纯为了发泄情绪,让大哥安慰一下自己,毕竟有成算是一回事,委屈是另外一回事,两者并不冲突。
“再多想两遍,别到时候被人抓了小尾巴,跑我这边哭。”
看着温娇跟小鸡崽子一样滔滔不绝,徐墨阳的嘴又不听使唤了,看着温娇神气的小模样就觉得心里痒痒,很想给她一个小小的打击。
“才不会呢!”
小女郎果然炸了毛,伸出拳头就往徐墨阳身上锤,小姑娘心疼哥哥,生气都不会用太大的力道,打在身上不疼不痒,跟按摩差不多,但徐七郎还是识趣的象征性的躲了躲,给了小丫头一个台阶。
“九娘果然说的没错!”
温娇气呼呼的看着哥哥,最后还是徐墨阳主动低下头,让温娇把自己的脸捏红了,兄妹两个才重归于好。
“九娘是谁?”
徐墨阳有些好奇,温娇却没回答,九娘是她上次设宴推销棉花的时候认识的一位小女郎,两人一见如故,已经发展成了好闺蜜,跟温娇不同的是,九娘有个整天坑她的亲生哥哥,也因此让她总结出了许多至名言,并且毫不吝啬的分享给了小伙伴。
【当你没有危险的时候,哥哥就是最大的危险!】
温娇先前还不以为意,直到徐墨阳展现出他很狗的一面的时候,温娇才明白,这都是九娘用血泪换来的教训!
真真是至名言!
“我耶娘那边……”
温娇了自己的思绪,重新组织语言开口,徐墨阳也没再扰乱温娇的思路,只是认真的倾听,小姑娘或许在生意场上还是个新人,但是在资源争夺,尤其是家庭方面的资源争夺上却早有经验,对上她耶娘可能占不到太多的便宜,可也绝不至于吃亏。
以前的温娇被亲情束缚,现在的温娇父母同样束缚于亲情。
温娇身上发生的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甚至在温娇耶娘眼中只是一件小事——
羊绒制品借着大军归来的东风销售的太过火爆,被金家看上了,先去打听这门生意背后的靠山,兜兜转转的找到了丞相府,于是也不想着用什么手段了,简单盘算了一下这其中的利润便欢天喜地的上了门。
温娇的母亲听懂了对女儿做生意天赋的夸奖后,毫不犹豫的把温娇的羊绒生意转给了娘家去做,甚至只是简单的通知了一声,连半点商量都没有。
温娇的母亲姓金。
在知道女儿的事业做的这么成功,金母的第一反应不是自豪,而是羞耻和不安。
士农工商,生意最末,德容言功,无一提钱,会做生意或许在小门小户是个很大的优势,毕竟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但如果有自带挣钱本事的儿媳妇,那肯定更好。
但那只是小户,对于她们这种高门大户来说,女儿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她或许要贤良淑德,也许性子精明强干,唯独不能沾上铜臭,温娇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在婚姻场上反倒成了减分项,还是黑体放大加粗的那种。
当然如果温娇下嫁,这份事业上的成功也会重新转变为优势,但不管是金母,还是温娇的父亲满丞相,都不会允许女儿低嫁,因为女儿要为儿子铺路。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温娇对外的身份只是这羊绒制品的靠山,而不是她本人真的做起了生意,虽然还是多少有些瑕疵,但只要将手上的生意转出去,再低调几年,及笄后也不会影响行情。
于情于,温娇对羊绒生意放手,才是最合适的决定。
“我娘说的多好啊,表现的真像一位疼爱女儿的好母亲。”
温娇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没什么波动,至少徐墨阳没怎么觉察出来,所以他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微笑的小姑娘,把她额头上的一根碎发拨到旁边。
“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小姑娘现在的模样有点丑,徐墨阳觉得应该是那笑着哭的表情作祟,他看着温娇勾起的嘴角瞬间垮下来,整张脸变成面无表情的模样,才觉得顺眼多了。
果然是那哭着笑的表情锅!
“所以我当时就让她丢人了,真可怜呢,我的母亲摊上我这样一个女儿。”
温娇用一句简单的话带过了她的拒绝,金母的暴怒,那一场歇斯底里和女儿的发疯,她在哥哥面前一贯是听话懂事的形象,怎么可以让他知道自己还有那么丑陋的一面呢。
她的大哥啊,本就应该是不染尘埃的世外仙。
徐墨阳并不知道温娇又戴上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滤镜,他看着小丫头的眼神逐渐转变,竟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好在小姑娘叫了两声就回了神,那种眼神也没再次露出来。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徐墨阳再次向温娇确认,这么丁点大的女孩子就要陷入争权夺利的漩涡,徐墨阳不管看了多少次都觉得不适应,这种年纪的孩子应该在大人的羽翼之下快乐成长,而不是……
【有人说父母生来便会为孩子遮风挡雨,但对于一些孩子而言,所有的风雨都来自于父母。】
也不知怎的,徐墨阳突然想到了这句话,然后就看到温娇摇头拒绝。
“我能解决的。”
每个人都有只属于自己的战场,自从母亲怀孕以后,温娇便有了隐隐的直觉,这次羊绒事件只是第一仗,日后怕是还有的磨。
大哥很好,但她不能给徐七郎添麻烦。
徐墨阳也不可能一辈子帮她。
“解决完了来我这边,我允许你点一次菜。”
见温娇已经下定决心,徐墨阳也只能表示尊重,这不是十八岁才成年的现代,而是初潮来了便能议亲,当你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便已经能成为孩子的母亲的时代,徐墨阳把温娇当小孩,但也只有他会把温娇当小孩。
“好。”
温娇笑的眉眼弯弯,最后简单了一下发鬓衣裙,便转身走出院门。
奔赴她的战场。
七天后。
徐墨阳正在给星星洗澡,院门突然被敲响了,徐墨阳转头一看,只瞧见一张极寻常的草纸,他暂时放过已经被打好泡沫的星星,洗干净手将纸张捡起来。
嚯!
好大一张点菜单!
“臭丫头,你这是要把秦娘子累死啊。”
徐墨阳冲着院门翻了个白眼,坐下仔细瞧了瞧这张菜单,用自制的钢笔划掉大部分,只留下少少几个菜,用一张草纸誊抄一遍没划掉的字,又在下面添了一行字,才把写满佳肴的菜单重新折好,随意的放在门口,就又去洗猴了。
快要睡着的星星:……
【明天来,这几道菜给你做了,其他的菜你来一次给你做两道,自己留纸条!】
温娇看着徐墨阳龙飞凤舞的钢笔字,笑了足足五分钟,原因无他,工具不称手,字丑。
“咩咩,明天带你去见我哥,要乖一点知道吗。”
温娇摸摸羊咩咩的脑袋,听到嗲声嗲气的回应,才满意的点点头,她并不知道羊咩咩的真实身份,但不妨碍她第一眼看到这只小羊就觉得它很合适成为冲突的导火索。
羊咩咩:……
好歹身份从食物变成了宠物,知足!
温娇笑的合不拢嘴的时候,燕燕又累又饿还带伤,最后因为天色已晚看不清前方,撞到了门晕过去,被打开门的秦匠人看到了,赶紧捧回屋中疗伤。
燕子可是吉兆!
第164章 师从陈师傅
新年过后,徐墨阳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因为杂货铺子表现出了巨大的潜力,徐墨阳在跟两位娘子商量以后,决定将现在零散的收购点合并,在永阳坊新建了一个收购站,原本养猪的两位女郎也摇身一变,成了收购站的员工。
养猪的两个女郎自从猪圈里的成猪数量不断减少,而且一直没有新的猪仔补充进来的时候就陷入了恐慌,虽然事情少了工资不变值得高兴,但她们还不想被裁员,徐家工钱高待遇好对女郎和善,若不是她们进来的早,现在的条件她们肯定是达不到的。
在这种焦虑的氛围下,两人硬生生在徐家的好伙食中还瘦了一圈,让偶尔过来巡查的叶娘子十分震惊,并且十分自然的怀疑两个女郎把食物带回去给家里人吃了。
这是严重违纪行为,而且不是没有先例。
叶娘子作为老板的气势自然不是小员工能抵挡的,稍聊了几句便明白了两位女郎突然消瘦的原因,本来是打算将她们随便插入缺人的小组的,但后来收购站成立了,叶娘子也就换了想法。
于是在最后一只大猪被宰杀完毕以后,承载着两位女郎短暂青春的养猪点正式关闭,她们有些不舍,但也只能跟猪圈道别,好在收购站的女郎都没什么坏心眼,跟其他人也都处于收购点合并的磨合期,在短暂的尴尬和不适过后,两位女郎便顺利融入了。
“她们其实挺擅长喂猪的。”
叶娘子跟徐墨阳说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失落,如果她们不是女子,即使只是半大的少年,叶娘子可能也就咬咬牙安排她们单独去村里管一个养猪场了,或许会更加辛苦一些,但升职加薪的机会也比在收购站中要大上许多。
在徐家选人的时候,她们的性别是优势;在需要外出的时候,她们的性别就是劣势。
“所以有时候,我真的……”讨厌这个时代。
徐墨阳没有再说下去,唐朝遵从的依旧是丛林法则,弱者天然是被压迫的对象,只是女子戴了世俗给她套上的枷锁,能走的路便更少更艰难,结局往往也会更加惨烈。
在徐墨阳小的时候,曾跟妹妹看过动物世界,当时只是懵懵懂懂的看那些漂亮的皮毛和眼珠,但长大以后再回忆,徐墨阳发现在真正无文明的世界中,雌性往往才是地位更高的存在,或者至少也是雌雄地位等同,而且越是强大的族群,是母系氏族的可能性也就越高。
比如海中的虎鲸,它们的领导者往往是祖母鲸,继承者一般是祖母鲸的女儿,它领导着族群的一切大活动,族群中的雌鲸在发情的时候会跟看的顺眼的雄鲸来一段露水情缘,而后各回各家,雌鲸和雄鲸往往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自己的族群。
这种行为,让徐墨阳想到了一直流传到现代的走婚制,但又觉得有些不相似,仔细想想倒是更符合借种的概念。
而这个时代的男女关系,徐墨阳觉得更像是狮子,只是真正的狮子族群中,雌狮子的孩子会被新的雄狮头领咬死,以便让它们尽快发情,产下自己的后代;而在雄狮年老体弱以后,有良心的狮子族群或许会养着它,没良心的会直接寻找健壮漂亮的小年轻。
但在人类社会中,被驱逐的往往是没有子嗣的妾室,退位让贤的也从不是那个老男人,明明在动物中从来不是限制的生产能力,却也成了女子身上无形的枷锁。
即使到了现代,也依旧有人为了那点繁衍本能做出滔天罪孽;“生了孩子就跑不了”的恶臭言论依旧被当成至名言。
“你想让她们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徐墨阳没有再想下去,只是看着叶娘子说道,女子向外的每一步都很艰难,但只要成功了,便自然会有更多的女子跟上,然后在时间的流逝下成为常事。
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
“怎么做?”
叶娘子很感兴趣的追问,她手下生意扩充速度缓慢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女子外出不易,即使有那不在乎世俗眼光和名声的女郎愿意出长安,她也担心她们的安全。
“我曾师从一位陈姓师傅。”
徐墨阳缓缓说道,也不知怎的,当叶娘子看到徐墨阳脸上有些怪异的笑容的时候,竟然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哆嗦。
陈师傅全名陈鹤皋,是开国以后唯一创下击杀记录且不违法的门派,他们有一句简单粗暴到了极致的名言: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出手就必须被抬走!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门派使用的技术极其适合老人,女性,孩童以及身材娇小的人,也就是普遍意义上的弱势群体,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社死……但丢人总比丢命好!
“……大概要注意的点就是这些,你最好找几个放得开的女郎。”
徐墨阳看着秦娘子目瞪口呆的模样,想笑又笑不出来,这世道又难又乱,想要保全自己,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若是今天不流汗,明天可能就……
但他总是要去一趟五指山的,哪怕前路再如何艰难。
“我想想,我得好好想想……”
陈师傅的训练显然给叶娘子带来了很大的震撼,这个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被人当面泼酒都能笑眯眯泼回去的女人现在表情一片空白,徐墨阳倒是没什么嘲笑的意思,当年他妹妹闹着要去陈师傅那边学艺的时候,他的神态跟叶娘子差不了多少。
“我这边已经找小吏改了一些招式动作,女郎直接练就行。”
再怎么傻白甜,好歹也是在职场混过一段时间的,徐墨阳在去年大征兵,粮价物价狂飙的时候就找了秦娘子,让她找了几个手上相对干净,业务能力相对突出,对唐律了解比较深的吏员,根据这个时代完成了陈氏招式2.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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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吃炸虾枣!”
徐墨阳晃晃脑袋,删除想象力自行合成的广告,扭头冲着秦娘子点菜——
“还差点食材,可能要等一段时间,”
秦娘子扫了一眼今日的菜谱,又看了一眼女工那边的菜谱,一边往院门口走一边说道。
“不着急。”
徐墨阳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现在天气又冷,他还没从冬眠状态中出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眼一闭一睁,时间就过去了。
“行。”
秦娘子就喜欢徐墨阳这种不为难人的态度,客观条件上的困难只要说明白了,徐墨阳从不会故意为难,当然真的偷懒没尽力的时候除外。
炸虾枣属于潮汕的特色美食,做法并不困难。
新鲜大虾剥出虾仁挑去虾线剁丁,荸荠剁碎猪肉剁末,三样混合加入调料搅拌至粘手状态,再放到头层腐皮上卷起来,用水淀粉封边切成小块,放到锅中炸至金黄就算完成。
只是这个时候荸荠不好找,淀粉得自己单独做,连腐皮都是徐家豆腐铺的独有产品,若是凑不齐这三样重要原料,徐墨阳还硬要点炸虾枣才真会让秦娘子头秃。
“洗手。”
细长的小棍子准确敲在了鬼鬼祟祟的小爪子上,没用多大的力度,只是一个单纯的警告。
“吱。”好。
小猴也知道自己做错了,立马利索的转身往专属水盆走,徐墨阳看着小猴的长尾巴有些手痒,他有时候都怀疑星星是不是属狗的,每次做点新鲜的好吃的,这猴就闻着味过来了。
也就是它这么胡吃海喝也没闹肚子没生病,不然徐墨阳只能跟猴斗智斗勇了。
“吱!”好吃!
小猴咬了一口炸虾枣,眼睛就亮了起来,金黄的小圆柱体口感外酥里嫩,一咬就爆出鲜美的肉汁,荸荠颗粒解了肉的腻味,让美味的程度又上了一个层次!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点心的尺寸有点丰满,它一口吃不下。
对小猴来说可能太大的点心,对徐墨阳却是刚刚好,肚子不饿只是单纯嘴馋的徐七郎一口一个炸虾枣,没一会儿就把碟子上的小食解决了大半。
“要不要把炸虾枣再做一份,供一供灶神奶奶?”
徐墨阳不小心说顺了嘴,也没注意有一道微光闪过,凡人看不见的地方,灶神奶奶期待的探出了一个脑袋——自从吃过徐墨阳的饭菜以后,灶神奶奶便单独留了一小道神念在徐家院子,生怕徐家供奉的时候她没听到。
“那位不知见过多少好东西,这点子小食又哪里看的上眼?”
秦娘子连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定,灶神奶奶的心啪叽一下碎了。
她看得上!
她真的看的上!
这东西一看就好吃!
要是给她供奉一份,她愿意分给猴子两块!
“那就算了。”
徐墨阳没听到灶神奶奶说话,比起他这个平时都不怎么出门的社恐宅,他更相信八面玲珑的秦娘子的话,于是果断放弃。
“等祭灶神的时候,我们炸一大盆,跟其他菜一起供奉。”
秦娘子也不是真的不愿意祭神,只是不年不节的这么祭拜,若是被神明注意到了,隔三差五的跑过来不太好,她终究是人,更习惯敬鬼神而远之。
“这主意不错。”
见徐墨阳表示赞同,灶神奶奶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小老太太蹲在地上,巴巴的数还有多久才到腊月,最后算出来是十一个月,顿时更悲伤了。
胖脸蛋的老太太用手帕摁着眼角,抹着泪上天去了,然后又想起来自己是神仙,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好像也不是很久嘛。
不哭了!
“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一声。”
确定徐墨阳吃完了,秦娘子才开口。
“你说。”
徐墨阳没放在心上,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有人为了抢躁矢打起来了。”
“噗——”
第165章 彩石是借口
羊杂汤不够卖是在预料之中的,角子没有剩下也属于正常情况,但徐墨阳真的万万没想到,就连羊躁矢都有人抢!
不是,为了这种东西打起来,他们就不觉得那啥吗,就算被包装的再漂亮,这玩意终究是躁矢啊?!
徐墨阳不解,徐墨阳大受震撼!
“虽然我也有些奇怪,但这是真的。”
秦娘子的语气还算平淡,只是扭曲的表情实在是很难让人觉得她是真的平静,毕竟为这种东西打架……
现在的耕种技术虽然比秦汉时期有了不少进步,但还是没怎么脱离刀耕火种的氛围,恢复田地肥力的主要手段是休耕而不是施肥,至少秦娘子就没有给田地施过肥,烧土粪和农家肥还是通过徐墨阳这个半吊子才慢慢传出去的。
“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徐墨阳压下额角不断跳动的青筋,看着依旧津津有味吃着炸虾枣的星星,难得羡慕起了小猴的没文化,这种文绉绉的词汇它根本听不懂,也就无从影响食欲。
“大概是这样的……”
秦娘子毫不客气的在徐墨阳对面坐下娓娓道来,让徐墨阳听到了一个离奇中掺杂着三分合,无语中又带着几分离谱的故事。
徐家的羊躁矢跟别家的不同,它们不管是外表还是硬度都像是灰黑色的鹅卵石,一个摸约成年女性的小指指节大,而且没有任何气味,摆在明面上不能说好看,但跟直面躁矢比起来,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而这种躁矢的产生也不是徐墨阳带来的技术,而是猪石头的功劳,具体做法是用妖力幻化出手掌,不断揉搓羊躁矢,因为质量不变,在揉搓变小的时候密度和硬度也自然增加,等到揉不动的时候,就成了以假乱真的鹅卵石。
其中的原猪石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问了竹竹也没能得到答案,找了满金鳞那边也是含含糊糊,徐墨阳身边的非人物种有限,在通过种种手段都得不到有效信息后,只能无奈的暂时接受这种特殊产品的生产商暂时只有猪石头一个的事实。
在确定这种假鹅卵石的肥力没有损失多少以后,徐家果断跟猪石头定下了契约,因为这东西制作成功率低,猪石头大部分时间又在忙养猪场的事情,属于额外增加的副业,徐墨阳索性按照一个成品一份报酬来计算,让猪石头自己把握制作节奏。
因为制作艰难成本高,这些特殊产品直接被徐墨阳划到了高端范围,寻常的肥料按桶按堆算,这些假鹅卵石按颗算钱!
还不一定能买到!
毕竟不管是庄稼还是花木,想要长得好就离不开粪当家,但现在的技术水平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肥料,要是把主家熏到了,他们基本也就到头了。
就跟换水没用就换鱼一样,土地营养不足,养不活繁盛的花木,为了主子们的眼睛,每年府上都要更换大批不够精神的植物,即使没什么贵重品种,但数量摆在那里,也是一笔相当庞大的开销。
徐墨阳的肥料数量有限,当然解决不了这么多植株吃不饱的问题,但解决一两株植物缺肥还是可以的,就比如周家阿翁喜欢的白牡丹。
这个时代照顾植物的手段有限,大致分为三类:换水,换盆,换土,在发现白牡丹打蔫,前两种法子都试过,发现没有太大成效的时候,周家阿翁只能咬着牙用第三种,没想到却是真的有用,可惜管用的时间不长,而且到后来换土的次数越频繁,白牡丹反倒越没精神。
养过植物的都知道,频繁更换根部的土壤对植物有着很大的伤害,白牡丹到最后只能不死不活的在花盆中立着,再没了刚来时候的蓬勃生命力。
白牡丹是周家阿翁的心头好,花了重金托关系求来,在周家阿翁眼中不仅是一株爱花,更是他的官途,白牡丹半死不活,弄得周府气压低沉,连带着下人一起胆战心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徐家的人联系上了周府的下人,在通过种种手段,花费许多时间以后,下人终于把特制躁矢放到了白牡丹的花盆中,本来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手段,没想到几天以后,白牡丹竟然冒出了小小的绿芽!
居然真的有用?!
那下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徐墨阳这边,把先用后付的钱给付了,又把徐墨阳手头上的特殊躁矢全都买了回去,眼看着自己心爱的白牡丹日日好转,周家阿翁笑的合不拢嘴,这下人也没少得好处。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以后,徐家特殊躁矢就再也没愁过销路,哦,对了,为了符合他们的高端风格,徐家还给这款产品起了个好听的名字:营养石。
咳咳,徐家的确没什么起名天赋,三个人凑不出一颗有文化的脑瓜子。
“我记得他们不是约定好了轮流买吗?”
徐墨阳还是第一次听营养石的推销路,一般来说他只负责提出建议,其中的具体操作细节两位娘子会搞定,所以他只知道这东西不愁卖,却不知道其中发生的故事。
“对啊,可是最近猪石头揉出来的营养石不是变了吗。”
小猴不耐烦的拿着徐墨阳的手掌做玩具,秦娘子只当没看见,把后半截故事慢慢说完。
猪石头可能是妖力用多了,不知道是进化了还是什么情况,竟然能把营养石里面是色素提取出来,还能添加色素进去,虽然还是颜色不纯,但比起之前的灰黑色,这些红粉翠绿又成了降维打击。
确定肥力变化不大以后,徐墨阳果断把这些营养石起了彩石的名字,价钱又提高了几个档次,那些大户人家依旧买的眼都不眨,而且因为知道彩石的人越来越多,徐墨阳这边却只有周石头一个稳定生产商,能买到的可能性反倒小了不少。
不过人性就是这样,越是抢不着就越是心心念念,彩石限制购买数量,反倒引得价值一路走高,若不是徐墨阳这边把控的好,全都要被黄牛拿去做二道贩子。
而这一次的打架,也是为了一颗彩石。
这颗彩石浑圆如雀卵,却是难得的红黄蓝三色上下分布,颜色过度自然又柔和不刺眼,徐墨阳看着都心生欢喜,后来想到这彩石的本质和三月保质期才标了价准备卖出去,奈何两位买家同时进场,便开展了竞争模式,最后还是厉家财大气粗,买了这石头。
张家看着厉家郎君脸上的笑容,本来就暴躁的情绪再也摁不住,连院门都没出,就冲上去给了厉家一个大嘴巴子,厉家能受这委屈?当场就还了手,战况在短时间内持续扩大,最后成功变成了打群架。
“这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吧?”
徐墨阳发出了灵魂一问,双方应当是有旧怨,只是借着彩石爆发了,跟徐家这户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卖货商有什么关系?
“因为抢彩石打起来,总比因为儿女情缘打起来好听。”
秦娘子幽幽的回答,满意的看到徐墨阳再次出现经典表情包。
#目瞪口呆 . jpg#
“仔细说说?”
徐墨阳惊讶完,就飞速进入了吃瓜状态,随手把小猴摘下来放到肩膀上,任由星星把自己当成大型的猴爬架到处晃悠。
这份情缘其实很简单,厉家的女郎抢了张家女郎看好,即将要下定的未婚夫;张二郎为了给妹妹报仇,去跟厉大郎有了分桃之情,厉家只有厉大郎一个儿子,这样一来相当于断了厉家的根!
厉大郎是个痴情的,仗着自己聪慧又是长子,名正言顺的接管了厉家,跟张二郎成了公开的秘密,张家女郎觉得张二郎付出太多,嚎哭着要去跳井,没成功后便匆匆嫁去了其他的府邸管事。
至于后面掺杂着小姨子和男哥夫的故事,妹夫对前任的念念不忘,张家女郎跟厉家女郎妹妹的情仇等一系列故事,秦娘子没有说,但徐墨阳已经觉得自己开了眼界。
双方的事情演成连续剧后,就这么结了仇,两边都觉得自己吃亏,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这次买彩石的时候刚好碰上,彩石的争夺就成了点燃价格的导火索。
只是两边人都觉得家丑不可外扬,花了大价钱让徐家认下他们只是为了彩石而打架,而不是为了这些乱扯的红线,秦娘子本来是想拒绝的,但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所以彩石那边其实没什么事?”
徐墨阳一路听到最后,才提取出一个重要信息。
“对啊。”
秦娘子所当然的点头,并且经验丰富的打断徐墨阳的施法。
“故事好听吗?”
秦娘子笑眯眯的问道。
“……还成?”
狗血程度略显不够,铺垫太长,贵在真实。
“好听就行了啊。”
徐墨阳最近蔫哒哒的没什么精神,秦娘子判断不出来他是在冬眠还是真的不舒服,索性根据她家郎君喜欢吃瓜的特性安排了一份精神抖擞丹,现在看来效果不错,她家郎君只是单纯的睡久了反应慢,没生病。
“……我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徐墨阳看着秦娘子说是去买菜,却连个竹篮都没拿就出了门,了逻辑没发现破绽,只能把星星抓到眼前,试图从小猴这边得到答案。
“吱!”笨蛋!
小猴猛的发力挣脱了徐墨阳的手,冲着被忽悠了的两脚兽嘲笑一声,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郎君,我问过了,有愿意参加的女郎。”
叶娘子大步走进院门,就看到徐墨阳坐在桌前发呆,听完徐墨阳的困惑后,想到秦娘子跟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叶娘子一咬牙一跺脚,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我没听出来哪里不对,是不是您想多了?”
都说撒谎要天打五雷轰,我真的是迫不得已的!
“轰隆——”
倭国。
水桶一般粗细的雷电打在地上,这一片地方很快燃起了熊熊烈火,电光闪烁的瞬间,隐约可见有一道细长的黑影在其中挣扎。
在洞府养伤的白衣秀士又是一口血吐出来,细长的眼睛却睁大了许多,眼白处全是血丝。
又一位仇人死去了。
第166章 跑步十公里
徐墨阳睡傻了,一时间竟被两位女郎联手忽悠了过去,秦娘子和叶娘子终究有些心虚,后面一段时间变着法子把自家郎君照顾的舒舒服服,等到徐墨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硬是连气都生不起来。
他家的两位女郎都是顶顶好的,他能想出来的折腾人的法子也就是在生活上龟毛一些奢侈一些,可现在他的衣食住行处处妥当,连丁点刺都挑不出来,让他连折腾的借口都找不到。
这不是欺负人吗!
徐墨阳有些委屈又有些郁闷,抓起星星就是一阵揉搓,弄得遭了无妄之灾的小猴晕头晕脑,硬是在这么冷的天早出晚归,连饭菜都是用竹筒带了去外面吃的。
没出太阳的冬天冷风呼呼的刮,星星缩在墙角狼吞虎咽,若是有个人形看着跟乞丐也差不多,可仔细一瞧就能发现小猴的皮毛金黄灿烂油光水滑,明显不是真的吃了苦。
大圣:……
这是咋了?
惹了徐小郎君被赶出来了?
美猴王看着星星捧着个快比它连还大的饭团吃的津津有味,不由咽了咽口水,自从被那个秃驴一巴掌压到山底下以后,他这近五百年只偶尔吃过几个酸桃野果,那次灶神奶奶送来的肉是他唯一尝过的人间烟火。
这地方虽然有几户人家,但地处边疆算不得太平,兼有山林沟壑纵横土地贫瘠,即使因为身处深山老林无人征税,人们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维生,粮食连自己吃尚且不够,又怎么舍得分给外猴?
就连那酸桃野果,也是美猴王接住了从山上掉下来的小娃娃以后,才被人咬牙作为谢礼送过来的,别看果肉少滋味差,但在这一片也算是难得的美味。
大圣一边回忆,一边看着小猴吃掉了红烧肉饭团,又打开竹筒吨吨吨蛋花汤润喉,难得有些手痒。
那天杀的西方也不知道搞什么鬼,自从把他压到山底下后,这旮旯地方就没下过一滴雨,山泉小溪倒是不怎么缺水,但他也够不着啊,渴了就只能硬生生的忍着,要么就喝铁汁。
也就是他好歹成了仙,不然估计得被硬生生渴死,但现在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半截身子被压在山下,妖力无法形成完整循环,干渴和饥饿的感觉时不时便会冒出来,若不是他从师父那学过分神修炼之法,估计修为都得停滞!
看着小猴吃完主食喝汤水,啃完点心又吃零嘴,大圣难得对星星有了些羡慕,对西方的厌恶也愈发根深蒂固,若是有朝一日再得自由身,他定要闹上佛门打个天翻地覆,纵使粉身碎骨也绝不善罢甘休!
至于那天庭……玉帝老儿的位置也坐得够久了,不如让他换换位置,当年若不是王母看得紧,嫦娥又恰巧去找人,那小织女就得被那凡间放牛的得手了,也怨不得明明是亲生父女,现在也处的跟仇人一样。
五指山下的美猴王有一双带着火焰的金瞳,燃料是仇恨。
***
徐墨阳象征性的闹了几天别扭,具体表现在秦娘子做了咸口点心他要吃甜,叶娘子买了梅花发冠他要牡丹等,都是些能看的出故意为难的小事,两位娘子任劳任怨的忙前忙后几天,徐墨阳消了心里的气,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陈氏疯狗拳在徐墨阳和叶娘子,以及一系列老大夫的激烈讨论下,完成了从2.0到3.0的进化,大方向不动细节修改无数,在对身体造成的损伤更小的基础上变得更加适合女子。
叶娘子是个雷厉风行的商人,在拿到具体训练方法的第一天,就将女子们集合起来发放新衣物,通知她们第二天进行训练,因为肯豁出去的人太少,叶娘子又紧急开启了一波招聘,好歹将训练人数凑够了二十个。
包括叶娘子在内。
她惜命。
训练的地点安排在跟永阳坊相邻的和平坊中,用石碾碾出相对平整的跑道,再建几间土胚房作为冲洗和换衣服的地方就算齐活,要有抽水装置的卫生间成本比较高,加上人数也没几个,叶娘子便直接拎了几个恭桶过来每日一换。
最开始的训练最难,也最为简单和枯燥——跑步,什么时候能在规定时间内一口气跑完十公里,什么时候就算过关。
毕竟你训练的再怎么强大,世界上总有人比你更强,陈氏疯狗拳除了“能不出手不出手,出手必须被抬走”的名言,还有另外一句:
出手没有被抬走,立刻就跑别回首!
打不过千万别逞强,立马就跑保住小命才是正经事,毕竟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只要能把仇人熬到老死,然后放下道德底线,就能对敌人的墓碑乃至尸体为所欲为。
但跑步,最讲究的往往不是速度,而是续航能力,这种时候只要ta没追上你,谁先跑不动谁先输!
现在的十公里其实只是初级目标,徐家定制的终极目标是一个人能完整的跑一个全马,不过女郎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训练,所以只要完成十公里就算合格。
很多女郎信心满满的踏上跑道,气若游丝的被人扶着下来,关键是连五公里都没完成,简直丢人丢大发了,唯一的安慰是能一口气跑下十公里的也就一个,大家都是一样的废,脸也就丢的没那么惨烈。
本以为第一天已经是最艰难了,女郎们没想到第二天更痛苦,因为大量运动乳酸堆积,又没有及时按摩舒缓肌肉,身上,尤其是腿上的酸麻胀痛,走路都是五官乱飞,更别说跑步。
有人边跑边哭,有人下跑道就吐,有人直接倒在跑道上昏迷不醒,但不管表现的如何糟糕,也没有一个女郎选择放弃,这世道生存不易,她们只能靠自己争出一条命。
今天少吃苦,明天就入土。
能来这边的女郎除了少数几个是真的想做出一番事业,剩下的都是走投无路的,徐家是她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没有人明着说,但所有人都知道,若是坚持不下去,她们要不一死了之,要不就只能沦落风尘。
谁不愿意清清白白的活?!
“吃饭了。”
驴车拉着几个木桶进门,有些跑完了正在走动的女郎飞快的过去,有些还在跑步的女郎却没有停下脚步,徐家财大气粗,饭菜准备的从来都只多不少,去晚一点顶多是饭菜凉一点,不会吃不上饭。
大量的运动本就会带来巨大的消耗,加上这个时代的人大多营养不良,若是再不吃些好的根本撑不住,所以徐家准备的吃食从来不会清汤寡水。
比如今天,吃的就是红烧羊肉,莱菔烧肉丁,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主食是跟脸一样大的烧饼,除了羊肉限量,其他的都是吃多少打多少,不浪费就行。
“每天也就是吃饭的时候才觉得日子好过。”
一个排队的女郎对同伴说道,同伴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觉得跑完一圈的感觉也挺不错,之前我连两圈都跑不下来,现在已经能跑四圈了。”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腿有了更多的力气,走回家的时候也没有以前那么累了。
“我也是,上次我阿弟又往我身上扔虫子,我硬是追了他八条巷子,别说,那小子哭起来还挺响的。”
搭话的女郎兴致勃勃的开头,她就是那个跑吐了,然后成功让所有人注意她的倒霉蛋,在过了社死的坎以后,她已经成功从社恐进化成了社恐(社交恐怖分子)
“我这边也一样……”
“我也是……”
几个女郎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十根手指能数完的人数硬是聊出了一个班的氛围,差点连饭菜都忘了吃,还是跑完的女郎提醒一句,她们才去盛饭。
在这边,运动是最好的友情增长药,因为大部分女郎的体质相似,她们又总是玩命的训练,所以每次都有女郎相互搀扶着走下跑道,在这种相互扶持和鼓励中,友谊便如吸饱水的种子一样生根发芽了。
“我们这么吃下去,会不会把徐家吃穷啊?”
女郎们的话题总是天南海北,有人蘸着羊肉的汤汁吃下了第三个烧饼,一边担心的开口,一边伸手去拿第四个烧饼。
她来这边的前几天根本吃不下多少东西,后面胃口开了便越吃越多了,若是在家中吃这样多可能还会觉得不好意思,因为耶娘会训斥“吃这么多没个女孩子样”,但在训练场这边,每个女郎都吃的不少,叶娘子更是其中翘楚,她也就渐渐放开了。
“应该不会,徐家做了挺多生意的。”
一个女郎咽下嘴里的莱菔接过话头,她刚刚已经差不多吃饱了,但嘴里没点东西嚼着总觉得心慌,也不知这莱菔怎么做的,在家里都吃腻到看都不想看,在这边却怎么都吃不够,前两天她妹妹还说她吃胖了,看着好看多了。
“但你瞧那些肉,我们每天都吃啊。”
有个曾经在徐家做工,为了搞事业来这边训练的女郎皱紧了眉头,她之前是在收购点做事的,那边看着生意红红火火,其实每天挣到的钱基本也就是她们处食材的工钱,羊肉和鸡蛋都不便宜,徐家供她们吃饭的天数越多就亏的越惨。
“那也不一定啊……”
女郎们又开始叽叽喳喳的争论,有赞成的有反对的,只是下次吃饭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凶,因为叶娘子在中途插了进来,告诉她们可以放开了吃!
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徐墨阳在女郎们的疯狗打法稍成气候的时候悄悄过来看了一眼,回去后把自己关了一下午,便让星星给满金鳞捎个口信,约温娇出来。
自从温娇拒绝交出手中的羊绒生意以后,家里便对她管的越发严了,徐墨阳这种小商人根本入不得丞相府的眼,也就是温娇反应的块,抓紧时间把身边的人培养成了自己的心腹,不然就真的是庭院深深难出逃了。
“找我干嘛?”
温娇以为徐墨阳有什么急事,连鞋都来不及换便匆匆跑了过来,徐墨阳看着温娇脸上还没褪去的婴儿肥,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我想让你学一些新东西……”
徐墨阳说话的时候带着些许迟疑,让温娇的脸色也严肃起来,只是说出来的话像是完全没有经过好好思考。
“我学。”
两个字,温娇硬是说出斩钉截铁的气势。
“我还没说学什么……”
徐墨阳被这种意料之外的反应惊住,在他的预想中,两人应该要经过好几番拉扯,最后温娇才同意,这下是直接跳了过程来到最后一步啊。
“我知道,”
温娇打断了徐墨阳的话。
“但你一定不会害我。”
温娇冲着哥哥露出一个柔软又天真的笑容,毫不意外的在徐墨阳脸上看到了动容。
“我会好好安排的。”
徐墨阳摸摸小姑娘的头,珍重许诺。
陈氏疯狗拳必须得学,不符合大家闺秀但能保命;开锁爬墙解绳结也得学,万一被关起来了还能自救;迷药和春药的配比一定得学,别到时候遭了暗算;乞讨也学一学吧,若是被追杀好歹有个来钱的门路……
徐墨阳的课程设计逐渐离谱,温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了个哆嗦。
第167章 练车
开春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羊绒也迎来了最后一波收获期,温娇在跟徐墨阳商量后,暂时停止了满满当当当的训练课程,死死的守住了这一波收获。
钱还是放在自己手里最安心。
温娇看着面前满当当的银元宝,眼睛都眯成了月牙,但一想到再过几天就又要开始训练,小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她知道大哥是为了她好,她也不是不愿意学,只是学习真的好辛苦呜呜呜……
不管心里有多少不甘愿,温娇最后还是重启了训练生涯,今天多学一点东西,明天可能就多一分能活下来的机会,听起来可能像是在灌鸡汤,可这却是事实。
温娇忙着提升自己,两位娘子忙着产品创新和生意扩张,徐墨阳在家坐不住的时候,便时常去跟书肆掌柜说话,饿了便去找相熟的店家吃上一顿,再去茶楼听上几场说书,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段时间不冷不热,属于徐墨阳难得的户外活动放风时期,等到天气再炎热一些,徐墨阳又得窝在空调房里打发时间,所以在非必要情况下,他又开始踩着钟声进出,从长安城里玩到长安城外,主打一个钟声不响我不归。
两位娘子也没有多管,只是让徐墨阳随身带着两个壮汉作为保镖,防止碰上不长眼的登徒子,唐朝也是有些魏晋遗风的,虽然龙椅上坐着的是千古一帝,但若是强抢民男的人心急,等救援的人来了以后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就算再怎么惩罚都无济于事了。
况且还真不是两位娘子普信,徐墨阳一双凤眼自带三分仙气,一身潇潇君子骨,若不是本人没有成亲的意思又素来低调,掷果盈车一词也是当得起的。
徐墨阳对自己的魅力一直没什么正确认知,只是想着可能会碰上什么危险,才把两人留了下来,又想着自己最迟两年就要启程前往边境,也起了锻炼的心思。
不求多强大的武力值,起码要能安全跑路吧,不然回头吃着火锅唱着歌,啪的一下被麻匪给劫了,能成为土匪的压寨夫君都是好运气,被直接卖去挖石头才是悲剧!
但让徐墨阳像温娇那样整天做重复性训练他是不干的,虽然都说挥洒汗水的男人才是真男人,可用他宝贵的空闲时间去做这些?
徐墨阳一点都不愿意。
所以他难得在写书看生意之外动了动自己的脑瓜子,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不愿意主动训练的话,那就在被动中提高吧。
仗打完了,宗教场地也应该开启二次游了!
徐墨阳兴致勃勃的拟定着出游路线,上次前往道观寺庙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他却每一个都记得清清楚楚,本来还想找秦娘子要资料,现在看来靠自己就足够了。
话说回来……他以前的记忆力有这么好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专心绘制路线图的徐墨阳抛在了脑后,因为他飞快的找到了契合逻辑的解释——
这个时代没有网络带来的爆炸式信息流,有限的社会生产力也只支撑的起有限的消磨时间的方式,在连书籍都是奢侈品的情况下,他因为各种原因进行深度思考,从量变到质变的开发了大脑,连带着记忆能力一起升级。
人都变聪明了,记忆力好一点不是正常情况吗。
预料之外的情况让徐墨阳的计划中多出了一些空闲时间,他想了想,便在计划中加了一个学驾车,从马车到驴车到牛车都得学,虽然到时候肯定会雇车夫,但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
嗯,骑马也得学,不需要多好,至少骑快马的时候不能直接摔下来。
徐墨阳想着自己突然聪明了不少的脑袋瓜,对自己的技术学习非常自信——然后就被打回了原形。
事实证明,聪明的脑袋对于徐墨阳这种四肢不协调人士只有小小的加成,整个人的状态就是脑子学会了手没会,进步只能说有,却慢的让人有些灰心。
“我感觉我的四肢像是新安装上去的。”
徐墨阳咽下一块小酥肉,有些郁闷的跟秦娘子吐槽,星星埋头苦吃懒得听两脚兽的哀怨,琢磨着回头去哪里浪。
“慢慢来就是了。”
秦娘子倒是觉得没什么,每个人都有擅长的和不擅长的地方,她见过徐墨阳的双手在纸张上笔走龙蛇,也看过他从粗糙到精致的石雕木像,现在只是在驾车方面有些笨拙,可徐家又不是雇不起车夫,这个技能是否点亮根本无关紧要。
“也是。”
徐墨阳向来心大,被这些车来了场社会的毒打反倒激起了几分斗志,他只是学得慢又不是完全学不会,每天进度条加一,总有一天能把这个技能磨出来。
下定决心的徐墨阳继续跟各种车辆和坐骑驾驶杠上了,每天都在演绎人类早期驯服四肢的珍贵录像,而付出向来是不会没有回报的,一段时间过后,徐墨阳总算是不翻车了,在成功驾着驴车绕着跑道跑完一圈后,徐墨阳和车把式都激动的热泪盈眶。
教徐墨阳驾车的是一个小老太太,技术很好皱纹很多,是跌倒在徐墨阳怀里,都不会引起绯闻,旁人只会称赞徐墨阳有爱心勇扶老太的模样,而且还特别有耐心,不然两位娘子也不敢找这老太太来当教练。
就是徐墨阳可能真的在驾车方面缺了点天赋,这段时间的教导下来险些没让小老太怀疑人生,明明这个学生又聪明又努力,她说的话一遍就能记住,怎么拿上绳子就这么笨呢。
小老太一边怀疑自己的教学水平,一边给徐墨阳降低标准难度,饶是如此也难逃被气到心梗的局面,也就是想到自己教导这小郎君的酬劳和伙食,才能感觉到这个冰冷的世界的一点点温度。
“再练几天,要是没什么问题,就能出师了。”
小老太想想这段时间在笨蛋学生身上花费的精力,为自己捏了一把辛酸泪,这些日子她在梦里都是自己要进棺材了,这个小郎君还是在翻车的场景,好在老天爷多少还没眼瞎,她可算是要熬出头了!
“行。”
徐墨阳爽快的应了下来,这段时间不光是小老太心力憔悴,他也没少受罪,心灵上的折磨倒是还在其次,毕竟小老太是收了钱的,他只是能力不够又不是不努力,所以顶多会迎来几句叹气,上才是真的遭罪。
徐墨阳来到古代以后,多了一个非常神奇的玄学技能:驾车总翻车。
不管是轻便的两轮小车还是笨重的四轮大车,但凡他尝试驾驶,一天至少得翻一次车,小老太太第一天看到的时候还担心的不行,现在只会心疼车子被徐墨阳糟蹋了,没办法,穷人家什么都值钱,就是自己的命不值钱。
徐墨阳在驾车的时候四肢不灵便,其他的时候倒是还好,翻车这么久总能及时跳车,一次都没被砸中过,只是这么跳跃的姿势多了总免不了磕磕碰碰,身上青青紫紫都是常事,手脚的布料也经常被划破,留下不少血口子。
自从徐墨阳来到古代,他真没遭过这么大的罪!
好在付出总是有回报的,徐墨阳挥洒了大量的精力和汗水证明他在驾车上终究有丁点希望,在顺利完成第一个跑圈小目标以后,要不是小老太太性别不对,徐墨阳高低得跟她来个拥抱,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老太太碰上他也是真的倒霉。
想当年他学车的时候也是这样,交了钱高高兴兴的进驾校,然后被教练带着老板哭着请出来,不但双倍退还了学费作为精神损失,还被老板花钱帮他报名进了竞争对手的驾校,然后又是上面的重复,只是报名的驾校又换了一家。
那段时间他点着手上被硬塞过来的红包和钞票,甚至在认真考虑要不要专门干驾校碰瓷这一行,后来放弃不是因为道德观,而是碰上了一个比他还倔的新手女教练,冲着自己的钱包发誓一定要把他带出来,不然以后毫无荣华富贵只有一片真情。
徐墨阳当时就吓得睁大了眼睛,立刻表示自己就定这个驾校,这个教练就是自己的指定教练,学不会他不走,没什么别的原因,单纯因为他相信,在当代社会敢发这种毒誓的肯定有两把刷子!
当时老板的脸色黑的像包公。
哦,对了,女教练是老板的闺女,第一天来熟悉家里的业务就碰上他这个牛鬼蛇神。然后就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一个咬着牙教,一个咬着牙练,最后徐墨阳居然真的出了师,在拿到驾驶证的时候,两个人险些来个抱头痛哭,没成功的原因不是因为教练或者徐墨阳介意,而是因为老板介意。
也因为能把徐墨阳这个鬼见愁教出来,这个驾校一下子就出了名,女教练也成了被许多人争抢着点的金牌教练,在徐墨阳来到唐朝之前,她已经女承父业好几年,把自家的一家驾校开成了十家连锁,徐墨阳一直是他们家的活招牌。
不过他们真的只是纯正的兄弟情,那姑娘的目标是找个小娇夫入赘。
“我们争取三天把这车给练熟了。”
小老太太的话把徐墨阳从回忆中拽了出来,他看着小老太太还没完全消失的热泪盈眶,总觉得看到了知道他过了科目二的女教练,长相不能说是一模一样,神似只能说毫无区别。
“行!”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又练习了很长一段时间,徐墨阳才算勉强掌握了车辆的驾驶技巧,于是他一下子就飘了,赶着驴车乘着大早出门,准备去瞧瞧猪石头那边的养猪场。
半个时辰后。
看着面前十几个汉子,徐墨阳脑子里就一句话:
完了,真的被麻匪给劫了!
第168章 绑架过程
徐墨阳发誓,他真的有努力挣扎过。
好歹也是陈师傅门下出了师的疯狗拳传人,什么扣眼插裆撩阴腿,别人可能会觉得阴险,他用起来真的是得心应手,加上出于谨慎佩戴的指虎,那些男人一时半会儿还真的近不了身。
毕竟他们只是想要完成任务,而徐墨阳想要的可是他们身为男人的尊严啊!
按说徐七郎其实没这么厉害,但看着那些人腰上佩戴的明晃晃的大刀,他的疯劲儿一下子就被激发了出来,抱着不是你们死就是自己亡的心态拼了命,才有了这样辉煌的战果。
毕竟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疯的,徐墨阳正好属于又不要命又疯的,双重buff叠满,战斗力直接飙升。
“兄弟们,上!”
大汉们意识到了徐墨阳的不好惹,为首的从胸毛里扯出一个哨子,冲着天空高高低低的吹起来,徐墨阳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却下意识的上前把哨子扯……没扯下来。
得,也不用多想了,非常识时务的徐七郎直接腰一扭,学着星星平时躲他的辗转腾挪,硬是以惊人的走位从人群的包围圈中逃了出来,头也不回的往树林里跑。
不是不想往长安方向走,但那边的道路一望无际,劫匪追上来徐墨阳连躲都没地方躲,他可不敢赌自己的运气,倒是进了树林,小心些别留下太多痕迹,等到天黑乘着夜色回家的安全性要高一些。
左右他今天出来的时候想着要去看猪石头,专门装了不少吃食,虽然大半都在车上,但身上的暗袋里的东西省着点,也够他吃两天了。
那两个负责保护他的壮汉已经跟死狗一样被按在地上了,说是保护他,但倒下的比徐七郎还快——也不能说完全没起作用,好歹给徐墨阳拖延了一些时间。
徐墨阳确定那些人暂时没有要两个壮汉的命的意思,便毫不犹豫的跑路了。
长安周边的盗匪自从被回归的大军顺手剿了一波以后,一般就不会杀人了,通常都是绑票以后换赎金,若是实在穷的叮当响的,那就压在山上干活抵债,若是碰上穷困潦倒的病秧子,还会啐一口把人扔回大道上。
揍一顿没什么,就怕人揍完以后死了啊,抢劫和杀人根本不是一个量刑!
这些人眉眼中其实没有多少凶气,只是那腰上的长刀实在吓人,直接激起了徐墨阳的ptsd,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踹蛋的腿已经伸出去了……
不管怎么样,通过这场打斗徐墨阳已经确定了一件事,就是这些人的主要目标真的是倒霉催的自己,两个壮汉保镖只是顺手摁住了。
既然这样的话就好办了,只要他徐七郎能顺利跑路,这两个人自然会有人放出赎金价,到时候他花钱为两人保平安便是,徐墨阳的脑子在面对危机的时候飞速转动,很快找出了其中的关键,然后毫不犹豫的蹿进了树林。
兴许是祖宗保佑,徐墨阳竟然真的顺利入了山,没一会儿便消失在大汉们面前,大汉们愣了一会儿,便三三两两的追上去开始四处搜索,为首的壮汉再次拿出粘着黑毛的口哨,长长短短的吹了起来。
【还真是暗号!】
压根没跑远的徐墨阳无声的骂了一句,生疏的扫去自己身后极为明显的痕迹,动作又放轻了不少,在确定自己没办法在他们合拢前跑出包围圈后,咬咬牙锁定了一棵大树就往上爬。
呜呜呜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小时候皮的不行的自己。
徐墨阳宛若一只大号星星一般飞快的上了树,用繁枝茂叶把自己挡的严严实实,把自己当成一只不会变色的变色龙,连呼吸都放到最轻,生怕被下面的人发现给他一顿胖揍。
咳咳,虽然劫匪也有节操,但搜索他这一块地方的正是被他踹了蛋的倒霉蛋,一边走鸭子步一边倒吸冷气的搜索他的踪迹,还得眼光四路耳听八方,就这个拼命的架势,徐墨阳自认为还是珍惜自己的小命的!
眼看着这片地区就要被扫描完毕,徐墨阳也只需要待在原处等到天黑,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又闯进来一群彪形大汉,左牵黄又带黑,还拿着一些颇为眼熟的……那不是他留在车上的食物吗?!
这群大汉他用自己刚刚损害的男人尊严发誓,他压根就没有见过,应该是被叫来的外援,沟通媒介最有可能的就是刚刚那阵哨声!
居然还带了狗,这群人不讲武德!
徐墨阳有了不祥的预感。
他的预感是对的,那几只猎犬闻了食物的味道,就左嗅嗅右摸摸,根据他行走的轨迹,摸到了徐墨阳藏身的大树下,然后一个劲儿的汪汪叫。
徐墨阳鼓足勇气低头,就跟那个被踹蛋的倒霉蛋对上了眼。
天要亡我啊!
即使知道自己大概率逃不过,徐墨阳还是有努力挣扎过的,他为此放弃了形象抛弃了原则,包括但不限于在树上扮演猴子用藤条逃跑,在地上连滚带爬躲过追兵,扔掉食物脱掉衣服留下气味迷惑猎犬,喋喋不休假装害怕然后反杀。
甚至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洋辣子攻击都用上了!
只可惜再怎么挣扎都是困兽之斗,徐墨阳人太少,体力值太低,千百种手段使出来抵不过对方仗着人多开展消耗战,虽然损失颇大,却也在最后硬生生把徐七郎给捉住了。
“小子倒是诡计多端。”
看着徐墨阳被两个大汉压过来,为首的壮汉倒是话语平静,只可惜还是有遮不住的阴阳怪气,毕竟在这个时代,郎和娘是尊称,在不熟悉的时候,小子是个十足十的蔑称。
“过奖。”
徐墨阳倒是很平静,主要是体力消耗太大,指虎没了手指好像也骨折了,连反杀都做不到,索性直接摆烂。
“劳烦郎君请个大夫,不然我可能活不过今晚。”
前一句是真的,后一句是假的,但这并不妨碍徐墨阳两眼一闭身子一软,直接陷入了昏迷,在意识彻底消散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人的惊呼和急促的脚步,于是最后一分担心也放下了,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徐墨阳已经被好好安置在了木板床上,虽然手上依旧是火烧火燎的痛,虽然大量运动后的酸胀让他恨不得再晕过去一次,但伤口的确是有好好处的。
徐七郎用手碰碰脸,彻底松了口气——他晕倒的时候没人乘机打他。
破相倒是无所谓,男人没那么精致,主要是被打到脸上牙松了就完蛋了,这个时代的牙科技术相当有限,基本什么问题都不能解决,所以徐墨阳为了老了以后也能尽情的享受美食,在这方面可是注意的很。
“醒啦。”
进来的还是那个踹蛋的倒霉蛋,他的零件应该没出什么大问题,不然不可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跟徐墨阳说话。
“嗯。”
徐墨阳还记得之前这个倒霉蛋想打他的事情,心里依旧保持着警惕,只是含糊的应了一声。
“那就出来吃饭。”
虽然最大的仇怨暂时没了,但倒霉蛋依旧没什么好态度,徐墨阳也不在意,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不是他及时吃了那颗药丸子,给自己用脉搏立了个危在旦夕的玻璃人设,就凭他弄了对方这么多人,他高低得挨上一顿狠的。
“好。”
不过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他的猜想——对方没有要命的意思。
最关键的一点被试探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寻找这边容忍的底线了。
徐墨阳的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做足了许多的模样,他甚至不用做戏,只要在挪动的时候感受到身上的酸胀,然后不控制表情就行。
“疼疼疼……我好像没法走路。”
徐墨阳做足了听话的人质模样,“强撑着”从床上下来,脚尖刚一落地,全身就没了力气,直接重重的扑到了地上……的倒霉蛋的身上,一百多斤的大男人直接砸下来,弄得倒霉蛋差点断气。
呸呸呸,这倒霉蛋多久没洗澡了!
“配合”的被乖乖扶起来,徐墨阳苦笑着开口,看上去失落极了,让当了垫子的倒霉蛋都有些同情徐墨阳,但让这人去吃饭是老大下的命令,倒霉蛋也不敢违背。
倒霉蛋陷入了沉思。
最后徐墨阳还是准时出现了,拿筷子的动作行云流水,做足了大家子弟的模样,老大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你这是……”
徐墨阳毫不在意的笑笑:
“没事,就是累着了,暂时站不起来。”
前两句是真的,后一句是假的,但谁会在能坐着的时候还要执意走路呢,徐墨阳觉得自己受不了这个委屈,索性直接往严重了说,还能巩固虚弱人设。
见老大的表情都变了,徐墨阳眨眨眼睛补充了一句。
“只要好吃好喝的养上一段时间,还是能走的。”
老大顿时松了口气,什么考验和下马威也不来了,在徐墨阳吃饭的时候见缝插针的问徐七郎的日常饮食,徐墨阳扮演着什么都没听出来的富贵小郎君,随便捡了几样说出来,听得大汉牙酸,又不敢不去准备。
他们不是正经的绑匪,只是被雇着过来的,可没打算让徐墨阳受伤,别看徐墨阳表面上没权没势,他们可是打听到了,这徐家郎君身边的两位娘子就是两只疯狗,若是伤着她们还能全身而退,可要是伤着了徐家郎君的一根毫毛……
大汉想到打探到的一户人家的下场,虽然觉得是罪有应得,但还是打了个哆嗦。
徐墨阳一边吃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终于确定了一个重要信息:这些人不是正经的绑匪!
第169章 美人灯
徐墨阳一直到吃完饭,都没打听出来他这场绑架的始作俑者是谁,不过他也不着急,左右他现在是个病秧子药罐子,别说照顾不好,就算照顾好了,没准一个刺激就嘎了,谁敢对他动手,就要做好成为杀人凶手的准备。
而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些人是一定不敢让他死的,当然他受些伤没问题,可现在这个体质一出,别说真的把徐墨阳打上一顿出气,可能他们连说话都得逐字逐句的斟酌,生怕哪句话不对,伤到了徐墨阳脆弱的小心灵。
当然了,现在这些糙汉肯定不懂他这个限时脆弱小郎君的娇气,所以他得做一些表现进行提醒,毕竟立人设要时刻从细节抓起,刚好有个敢冲着他喷口水的傻子,就决定是你了!
在其他人的眼中,徐墨阳面无表情的看了大放厥词的不知名壮汉一眼,把筷子慢慢放下,然后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往桌上一倒,脸比死了十天的死人还白。
“大夫,赶紧把大夫请过来!”
老大惊的脸色都变了,他们只是无辜的雇佣小团队,拿人钱财帮人办事,可从来没想过要这小郎君的性命!
这小郎君一死,他身边的两位女郎还不得疯?!
到时候他能保住一条命都是好运气了!
“大夫还没到吗!要是走不动让人把他扛过来!”
老大的话都尖锐的破了音,他一点都不想被做成人棍沿村乞讨,那死老头六十岁了还玩六岁的小郞,得了这结局是那老不死的活该,但他真的不至于啊!
若是徐家郎君真的死在了他们这边,那他就是长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那就是个美人灯,你说这种话干啥,没事做去挑粪不好吗!啊?!”[1]
老大一脚把对徐墨阳出言不逊的兄弟踹翻在地,根据兄弟倒下的力度,可以看出是真的一点没留情,然后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一边揍一边骂的重复性动作一直到大夫被另一个兄弟背过来才停止。
【不就是个小郎君吗,我以前也是这么说话的啊……】
兄弟被打的全身上下都在痛,整个人又憋屈又委屈,他以前没少对着这些肉票这么说话,今天已经算是温和的了,谁能想到这小郎君能脆成这个样子?!
他是真冤啊!
若是徐墨阳听到这兄弟的心声,也只会冷冷一笑:闲着没事去码头扛大包不好吗,非得干这种脏活,还无差别开嘲讽,夜路走多了总会碰上鬼,骂人骂多了也会碰上徐七郎!
#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哎哟,这又是怎么了啊!”
大夫夸张的感叹一声,也没耽搁,直接抽出徐墨阳的一只手开始把脉,像模像样的闭着眼睛皱皱眉,又问了徐墨阳之前的情况,立马做出判断:
“这是急火攻心啊!”
大夫懂个屁的医术,他是个卖药的游方郎中,草药都不认识几种,不过他在逃难的时候学到了不少唬人的东西,比如一套一套的专业术语,什么精气灵神阴阳乾坤的一通说,很快便让老大心悦诚服。
“你个该死的狗东西!”
听罢,老大又给倒在地上呻吟不止的兄弟来了一脚狠的,平日里嘴臭些也就罢了,之前大夫都说了徐家郎君受不得刺激,还要说这些话,挨揍都是轻的,若是那两位娘子知道她们主子的状况,他们家的狗都得挨两巴掌!
“我开一服药让郎君服下去,若是醒了便无大碍,只是万万不能再受刺激了,不然……”
大夫说到这里就停了口,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笔走龙蛇的写下一张太平方,在老大用斗鸡眼看了半天,表示大夫的字迹太过豪放他看不懂后,大夫也没说什么,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在自己随身背着的药箱里翻翻找找,把几个药包的部分粉末混合起来包好。
“三碗水煎成一碗,会吗?”
大夫把新配的药包递给老大,见老大连连点头也就没有久留,背着医药箱回了自己的住处才瘫软在地汗出如浆,庆幸自己又活过了一天。
他压根不是什么正经大夫,他就是个连草药都不认得几样的游方郎中!
来到这边纯属倒霉!
大夫原本是小村子的人,是农户家的孩子,但家里穷,又只看中长子,他长大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后来家乡又发了大水,家里就这么失散了,洪水退去以后,他扒拉了一套还没烂完的死尸的衣物,把人埋了就随便上了路。
他没打算去找家里人,只是随意挑了个方向就一直走,本来他也只是想找到一个平和些的地方安静过日子,但到处都在打仗,他长得又并不高大,根本找不到活路。
最后他就咬咬牙做起了游方郎中的买卖,说是游方郎中,其实就是骗人的勾当,他的药箱是自己胡乱做的,药粉都是干草之类味道甜的东西弄成粉末的混合物,顶了天再加一些磨得细细的杂粮粉和树皮野菜粉,味道不难吃甚至还有点甜,但治病的效果……精神治疗法还是不错的。
药箱背上,大夫就这么成了大夫。
这本来是他走投无路的选择,甚至他都没想过自己能活上多久,但处处战乱家家飘白,饥饿充斥着大部分土地,他被拉去治病的时候,硬着头皮用热水冲上一杯树皮杂粮干草粉,让病人喝下去,病人大多都会精神许多。
于是病人的家属自然会认为是药起了效果,称赞大夫的医术高超。
起先大夫也是这么想的,甚至认为他随意配的真的是什么神药,可相同症状的病人看多了他也就明白了——这根本不是病,纯属是饿的!
但他不敢说,也不能说,有少数看出来的家属也不会说,于是竟也让他一天天混了下去,他甚至开发出了更多种类的药粉,多数来自能吃的各种植物,有苦有涩有酸,还有极少数跟甘草不同的甜,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不管是单吃还是混合都对人体无害。
靠着不断丰富的药粉和不贪心的品质,大夫活过了战乱,活过了建国,他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直到听到唐军大胜的消息。
毫不夸张的的说,在听到唐军班师回朝的那一刻,大夫的天灵盖好像被什么劈开了,往日的混沌一扫而空,他好像想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最后脑袋里只留下一个念头。
去长安!
到了长安干什么他还没想好,但这个念头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让他不由自主的收拾包裹踏上了官道。
作为常年走南闯北的大夫,他对路上的配置有着丰富的经验,总能在夜幕降临前找到相对合适的休息地点,然后用巴掌大的铁锅给自己做点吃食填肚子,因为一路小心谨慎又表现的穷酸抠搜,竟然也平平安安的把路程走了大半。
然后他的好运就到头了。
大夫依旧记得那一天,他在官道旁边的林子里停下,熟门熟路的逮了只兔子——越离长安近小动物就越多,让大夫不得不感叹这边生活之好,他家乡除了实在打不过的熊,山里能吃的东西被搜刮的那叫一个千山鸟飞绝,连熊饿了几天肚子都连夜跑到最远的山头去了。
这边居然还能打到兔子!
大夫很高兴,大夫很激动,他一边清洗兔子一边计算从这里到长安的距离,最后咬咬牙决定奢侈一把,尝试一下贵族的拨霞供。
火点了起来,水逐渐沸腾,肉片下锅又被夹起,大夫先狼吞虎咽的吃了个半饱,进食的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甚至有心情小小声的哼歌。
结果准备绑架徐墨阳的一伙壮汉不知道吃了什么,其中一个肚子疼,想着去长安城找大夫又心疼入城费,于是走在官道上也左顾右盼,希望能找到合适的替代品。
然后真吃着火锅唱着歌的大夫就这么被真麻匪给劫了,半强迫性的上山给人治病大夫有心拒绝,但那腰上明晃晃的大刀威慑太重,他根本不敢说自己不懂医术,生怕面前的人是神经病把自己给砍了。
他这些年也是见过不少奇奇怪怪的病的,有一回到了一个小村子里,就看到一个男人上午还表现的很正常,下午就开始发疯嚎叫,对他的妻子拳打脚踢,甚至咬下了他妻子的小半个耳垂。
因为实在是看不出这人是什么毛病,又见那妻子满脸麻木的模样实在可怜,在上药的时候大夫悄悄给这个女子支了个招。
第二天,村里的新闻就是妻子乘着丈夫睡觉的时候把丈夫捆起来,拿着擀面杖狠狠的揍了他一顿,还割了丈夫放半个耳朵。
说来也奇怪,那男子的疯病自此就不药而愈了。
大夫一边想着那妻子给的腊肉实在美味,一边努力跟上面前大汉的步伐,生怕自己一不注意把人给惹毛了,这荒郊野岭也捅死也没处说去。
对了,劫大夫的大汉因为脸上有许多黑斑,被人尊称一声麻子。
上山照旧是胡乱把脉,然后随便拿了些最难吃的药粉混合起来,三碗煎成一碗水,给人捏着鼻子灌下去,可能是药物过期了,也可能是时间刚好到了,总之这碗药水灌下去半个时辰,病人就一直往茅房跑,拉的脸色苍白,肚子倒是真的不疼了。
于是大夫这个盗版郎中就这么在寨子里挂上了号,今天帮人看看头疼明天给人瞧瞧脱臼,直到有一天,这群人抬了个少年郎上山,说他治不好少年就要给少年陪葬!
大夫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抓着徐墨阳进行了剧烈运动这一点死命的吹,将徐墨阳的情况吹的危在旦夕,连药都没敢灌,只是简单清洗了一下伤口,苦中作乐的想着若是徐墨阳嗝屁了,他在黄泉路上还有个聊天的。
好在徐墨阳的求生意志顽强,挣扎着醒了过来,结果大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人又晕过去还吐血的消息。
大夫:……
不开药是不行了,他唯一的良心就是把徐墨阳说的再脆弱一些,以及药粉全都选择甜味的,希望少年能够坚强一点,他还没活够呢!
第170章 普通水平
徐墨阳用一口血,彻底奠定了他的琉璃盏地位。
何为琉璃盏?
打不得骂不得,磕不得碰不得,保存难度虽然没有细菌培养皿里的实验菌大,却也跟大学生差不多,稍不注意就来个浅嘎一下,弄得山寨上下苦不堪言。
偏偏老大为了让山寨众人知道徐墨阳嘎了以后他们面对的惨痛场景,还非常详细的跟所有人描述了一下上一户招惹到徐家郎君的人的下场,虽然听到那户人家做的恶事,他们觉得罪有应得,但不妨碍他们胆战心惊啊。
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徐墨阳看透了他们只想把自己完完整整送回去的本性,也就仗着现在身娇体弱开始作了,其实他也算不上作,只是想要跟在家里一样的正常待遇,可对于这些糙惯了的贫穷绑匪来说,他就是在故意为难人。
他们试图对徐墨阳抗议过,然后被几声咳嗽和嘴角的血迹给吓了回来,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在第三次看到徐墨阳吐血以后,他们就彻底没了挣扎的心气,每天都在为徐墨阳的衣食住行焦头烂额。
徐墨阳对他们的可怜巴巴毫不同情,现在看着有多好说话,回头要赎金的时候就会有多狠,这么算他其实是在用自己的钱享受,待遇还没有原来的好,那还同情个der啊!
要不是这些人,他现在还在家里享受着美食,没事就出去爬爬山到处浪呢!
更何况那药丸子是他好容易才从医馆的老大夫手里磨出来的,就这么一颗,本来是留在十年八边后的关键时刻用的,结果现在就吞了,不好好折腾这些人都对不起自己当年拿药丸的辛苦!
徐墨阳想到那颗宛若螺蛳粉藿香正气水崂山白花蛇草水豆汁烤大肠鱼腥草臭苋菜混合在一起,然后被放在四十度的高温下发酵了三天的药丸味道,五官就开始不由自主的乱飞,这药丸的效果的确很好,但吃起来的确是他一生的阴影。
难怪那老大夫说非到走投无路不可用,就这个味道,不到无能为力的时候谁敢吃啊!
徐墨阳躺在床上扮演一朵脆弱的娇花,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回忆这这颗药丸的奇妙之处,这个时候他便开始庆幸自己记忆力变好了许多,之前只是偶然听过一耳朵的药效现在依然能记得清清楚楚。
药丸名称不详,徐墨阳称它为身娇体软丸,起名灵感来自于伸腿瞪眼丸。
吃下一颗药丸,一个月内身体都会变成精致模式,简单来说就是粗糙些的衣物会磨伤皮肤,没弄干净的细粮会划伤喉咙,被蚊虫叮咬立马请指甲大的包……等等,简单来说就是得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的伺候着。
但是!
这一切其实都是假的!
具体原其实类似于障眼法,只是这个逼真程度比较高,持续时间比较长,等到药效过去,除了达到原来身体真正受伤的程度的伤口,其他的红肿青紫血迹之类的都不会留下丁点痕迹。
除此之外,徐墨阳还有了暂时性调节肤色的功能,还不是整体调节,是可以分部位调节的那种,比如在吃完饭以后那死白的脸色,就是他花了足足三十秒弄出来的。
吐血功能也进行了调节,分了吐血程度,吐血分量,血液颜色等多种模板,傻瓜式操作,附带咳嗽功能和心跳调节功能等,补全脆弱人设的最后几个破绽。
徐墨阳都不知道这药丸是怎么做出来的,只能感叹神话世界真奇妙,有大圣在呱呱叫。
后一句没什么特殊含义,纯粹为了押韵。
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徐墨阳睁开眼睛,冲着旁边的壮汉使了个眼色,见他没动静才纡尊降贵的开口,将豪奢世家宠爱但不溺爱的小公子角色拿捏了个十成十。
“推我过去。”
嗯,真的很有礼貌。
“是。”
照看徐墨阳的壮汉是一板一眼的类型,他往常在队伍里都是受欺负的角色,但自从接了这个任务,发现徐墨阳对他更有耐心一点后,他就成了徐家郎君身边的万能助,跟其他忙疯了的人比起来,日子过的别提多舒坦了。
壮汉不傻,知道徐墨阳才是他的生活保障,也在短时间内进化成了一个合格的狗腿子,徐墨阳说东他不往西的那种。
于是徐墨阳就垫了五层垫子还是不太舒服的轮椅,顶着一张惨白惨白,一看命不久矣的脸来监工了。
没办法,软轿还在赶制中,他现在又是虚弱状态,只能委屈一下将就着坐轮椅。
“挖了多少了?”
徐墨阳下巴抬起四十五度角,试图演出盛气凌人的架势,奈何脸长得太好又没有阶级分明的意识,在场的人没一个领会到徐墨阳装模作样的高人一等。
“挖了一小半……”
匆匆赶来的老大小声开口,生怕自己语气太重,刺激到了这个小祖宗。
“大声点,听不清。”
徐墨阳故意不耐烦的皱皱眉,中气不足的开口。
“挖了一小半。”
老大的声音放大了些,然后就看到徐墨阳开始咳嗽。
“那么大声干什么,想吓死人吗!”
徐墨阳好容易止住了咳嗽,有些生气的斥责道,老大看着面前的徐家郎君,不断提醒自己那是个美人灯,千万不能被刺激了。
“对不住对不住……”
“啪!”
老大不住的道歉,见徐墨阳的表情没有放松的意思,神情变了几变,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声音清脆用力极大,让老大的脸上几乎是以肉眼可见速度肿起一个巴掌印。
“算了,没有下次。”
徐墨阳的脸上总算带了点笑意,懒洋洋的阻止了第二个耳光,不是因为不忍心,而是怕两个耳朵都被扇出问题,到时候这人乘机不干活。
“多谢小郎君……”
老大点头哈腰,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徐家郎君可不是孤零零一个人,自扇耳光而已,比家里蚯蚓都竖着切的下场好多了!
“若是晚上还不出成果,我会不高兴的。”
徐墨阳轻描淡写的威胁一句,对方能不能完成任务不重要,重点是绝对不能有偷懒的念头,这些壮汉身上的每一分力气,都应该挥洒出劳动的汗水!
为了更好的折腾这些人,徐墨阳“无意中”说了自己喜欢看别人自打耳光,打的越响越重心情就越好的小秘密。
本来这件事情跟绑匪们无关,但徐墨阳现在是一朵受不得风雨的大白花,不高兴就容易心绪波动,一波动就容易咳嗽,一咳嗽就容易吐血,一吐血就是嘎的前兆。
这么一换算,徐墨阳心情不好就容易嘎!
被徐墨阳的脆弱吓怕了的众人能怎么办?
还不是只能耳光娱徐七!
古有晴雯听撕扇声大笑,今有徐郎闻耳光声勾唇,徐墨阳,一个永远走在潮流顶端的男人!
“我去厨房看看。”
徐墨阳丝毫不会对这个惩罚感到不好意思,上次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听出了这些人的主要营生——将好人家的姑娘绑到山上去,让人“失踪”个两三天再出来,女郎的名声坏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有那原本没看上的人家来提亲,女郎便嫁了。
可实际上,绑架的银两就是提亲的那户人家出的!
这种事情他们不只干过一次,徐墨阳也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坠入了深渊,有些烈性的回家就跳了河,所以别说什么没沾人命,间接杀人也是杀人!
不知道他们晚上睡觉的时候,耳边有没有听到女子绝望的哭泣和怨恨,想来应该是有的吧,毕竟这个世界真的有阴曹地府,也有冤魂索命。
只是让他们自己扇两下,连利息都抵不过!
徐墨阳一边想着,身上的气息便渐渐阴沉下来,恰好这个时候轮椅磕到了一个小石子,徐墨阳眼珠子一转,便顺势倒在了轮椅上,一边咳嗽一边被挪动到软轿制作处。
“还没好吗?!”
徐墨阳有些生气的看着他们,从提出软轿的想法到现在不过半天的功夫,没有成果才是正常的,但谁让他现在是个毫无常识千娇万宠的任性小郎君呢,生气才是应该的。
见徐墨阳做出一副要咳嗽的样子,软轿制作的全员大惊失色,很快,这片土地上便充斥着一个比一个响亮的耳光声,而徐墨阳也总算是恢复了正常表情,甚至还带了些笑意。
“我也不是要逼你们……”
徐墨阳熟练的来了一段PVC话术给众人洗脑,又挨个看过去,确定各个脸上顶着巴掌印,才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往厨房走,万能助继续扮演一个推轮椅工具,只是仔细一看,他脸上也顶着一个微微肿起的巴掌印。
刚刚徐墨阳的气场实在太强了。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虾要全部去掉头尾,扒掉虾壳,再挑去虾线,你们是怎么做的!”
前两个还算的上吹毛求疵,但厨房这边徐墨阳是真的生气了,主要是没有茅房用便桶或者临时挖个坑都能解决,没有软轿也可以用轮椅代步,但吃食是真的没法找到替代品啊!
啪啪啪啪啪——
这边的人吃食上做的一般,倒是扇起耳光别具特色,一阵阵跟爆豆似的。
看在厨房的人还算有诚意的份上,徐墨阳只是把原本的八菜一汤变成了十五菜两汤,便把这件事情轻轻抬手放过了,至于厨房的人从哪里找山泉水做饭……这跟徐家郎君有什么关系,他不挑的,要是没有山泉水,用老井水也行。
想着任务几天就能完成,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盖临时山寨的老大:……
老大第三百七十四次后悔接下了这个任务。
第171章 随机抽倒霉蛋
徐墨阳从没想过,自己能这么作。
喝到嘴里的水凉了不行热了不行,吃的东西甜的不行淡的不行,听人说话的声音高了不行低了不行,被推着走路快了不行慢了不行……
徐墨阳自己都觉得自己就是个杠精,每天的工作就是坐着小轮椅四处转悠,随机挑一个或者一批倒霉蛋,让他们赏他们自己最爱吃的大嘴巴子。
但这已经是山寨里他仅有的一点乐趣了,没有拼图没有书籍没有雕刻工具,吃食住宿又粗糙的很,山林里面蚊虫也多,艾草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现在他的伪装皮肤又娇气,几天下来看着也是凄惨的很。
不然那些大汉怎么可能不反抗?还不是徐墨阳的这款限定皮肤功效太强,他们看着都打哆嗦,生怕一个不小心让徐墨阳生气了,情绪一激动一口气没上来,徐家郎君当场表演一个死给他们看!
有一个词叫沉没成本,即你在某样事物上付出的越多,你就越无法放弃。这群绑匪自从决定让徐墨阳好好活着回去以后,徐七郎就在不断的增加他们的沉没成本。
徐七郎的挑剔意味着需要改变,而改变无可避免的需要钱币和劳动力,绑匪们为徐墨阳挖厕所,买衣物,做吃食……挥洒的汗水和铜板越多,他们就越不敢让徐墨阳轻易的嗝屁,因为那意味着他们的一切都打了水漂。
放弃二字说易行难,更何况徐墨阳不但让他们付出了金钱和体力,还有他们的自尊。
那一个个耳光打在自己脸上的时候,那清脆的声音不只是皮肉之间的触碰,还掺杂着他们生而为人的破碎尊严。
这些巴掌是明晃晃的羞辱,而徐墨阳也并没有掩饰这一点:想要活下去,就给我把骨气之类的都抛了!
都说打人不打脸,因为脸部的攻击带来的羞辱感最为强烈,这也就是所谓的打脸伤自尊,但这正是徐墨阳需要的,只要有这份羞辱感在,情绪上的波动也成了沉没成本的一部分。
绑匪们轻易的做出了选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在意,他们只是更看重自己的性命,可当他们选择放弃这些无形的东西的时候,也就在筹码中加上了他们的尊严。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当徐墨阳死了,他们损失的不仅是金钱时间劳动力,还有抵命的,看似虚无缥缈的尊严,意味着他们为了能够活着而付出的心血全部白费,对于这些有形和无形的损失,连心智强大者都极少能释怀,更何况绑匪们只是普通人。
在这么多的投入下,没有人敢想象一切打水漂的后果,徐墨阳好好活着也就成了必须完成的任务,看似徐墨阳是被他们绑架回来,处于弱势的肉票,但在这个任务确立的时候,双方的地位已然颠倒!
而徐墨阳精通的KFC技术在平时可能算不了什么,但是在这些人忙忙碌碌累到无法思考,或者自尊破碎心神恍惚的时候,可是洗脑利器。
瞧瞧,这才几天啊,他们的心态已经从“我怎么又挨打了,这徐家郎君真难伺候”的心态转变成了“肯定是我哪里没做好,刺激到了徐家郎君”。
也是很懂自我驯化了。
“分点人出来采些艾草薄荷,我得做些蚊香。”
徐墨阳看着自己的手臂皱了皱眉,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象,但被叮了以后指头大的包实在是有些惊悚,再多几个徐墨阳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继续装下去。
最重要的是,那蒙古大夫的草药还有没有多啊![1]
没错,徐墨阳在大夫第二次诊脉,也就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大夫的时候,就知道这压根不是什么正经郎中,而是一个江湖骗子。
毕竟把脉却连脉搏在哪里都没找准的,他这么多年也就见过这么一个。
本来他还以为这大夫兴许是有什么独门法子,把脉只是特立独行,但一尝所谓的药他就明白了这大夫不是医术过于高超,就是根本没有医术。
那熟悉的甘草味道也太重了些。
不过总比苦药汁子要好。
徐墨阳并没有直接揭穿大夫的滥竽充数,而是在自己能够活动的范围内慢慢了解情况,在知道大夫就是个纯纯倒霉蛋以后,他也就没了捅破的心思。
人家是被强行掳过来的,又不是上赶着骗钱的,何必呢。
若是能顺利归家,到时候细细盘问一番,再看情况是送到官府还是如何处置便是了,这深山老林的,若说这大夫是个骗子,先不说土匪们相不相信,他被诊断出来的症状怎么说?
到时候就算换个大夫来诊断,这群绑匪也会多出几分不信。
最关键的是,那药丸的幻术改变不了脉搏,只要换个懂行的过来,一搭手腕子,就能知道徐墨阳身强体壮,跟虚弱半毛钱关系没有,回头又是一个麻烦,倒不如跟这个已经有了些默契的大夫继续合作。
“是。”可是好像没人有空啊。
给他推轮椅的壮汉恭敬的答道,没把后面的实际困难说出来,自从徐墨阳扮演了狗甲方,说了一通“我不要听这些,我只要结果”“你们就是来解决问题的,怎么解决自己想”之类的狗屁话后,他们便习惯了自我压榨,所以……
【今晚找两个人加班吧。】
壮汉所当然的想道,在这个山寨中,徐墨阳是冷血无情的资本家,宣传并实行“996是福报,007是应当”的工作制度;被他亲自挑拣出来的壮汉则扮演着主管的角色,拥有一丁点小小的权利,并致力于为徐墨阳榨干山寨劳动力的每一份劳动力。
“方子我回头给你……这地方连个熏香都没有。”
徐墨阳回了神,有些不满的抱怨道,壮汉立刻内疚的低下了头,都是他们不够争气,让徐家郎君受这么大的委屈——
没错,在日复一日的PFC下,山寨中除了徐墨阳和大夫以外的所有人,都转变成了“加班加点死命干,老板明年换法拉利”的优秀员工,每天为了徐墨阳的生活质量加班加点,甚至有时候为了赶进度不吃不睡。
多么自觉的员工啊。
徐墨阳装模作样的感叹了一句,便毫不内疚的提出了更多的要求。
开什么玩笑,八小时工作制是给人的,这些畜生平摊下来至少都有一条人命,他们配日内瓦公约的待遇吗!
他们做包身工都是享福的!
徐墨阳继续提要求,推轮椅的壮汉连连点头,一个优秀的狗腿子就是要懂得统筹规划,把老板的要求变成可以完成的目标,至于是加班还是调休还是自主学习都无所谓,反正他是监工不是干活的。
不干活还拿钱,自然要做好挨骂的准备,壮汉的心态转变的很快。
“……暂时就这样吧,再让大夫去找找有没有能用的草药。”
徐墨阳噼里啪啦了一大堆,住了嘴不是因为满意,而是因为暂时找不到能挑刺的部分。
不过大夫那边也的确需要补一些草药了,他这段时间天天喝药,能感觉到药水的味道中甜味变得越来越淡,最近更是多出了一些苦味,估计大夫手上甜味的药材都用完了,再不及时补充,吃苦的可就是徐墨阳自己。
“是。”
壮汉应了一声,虽然那大夫一放出来就想逃跑,但既然徐家郎君这样说了,他们也只能把人捆的结实一点,不过那大夫也有几分本事,怎么都能找到正确的出山路,那可是只有他们老大才知道的。
因为大夫是被绑上来的,老大他们除了真的不舒服,一般都不会让大夫出门,倒也不是怕别的,主要怕这大夫一个想不开给他们下毒。
他们一群糙汉子什么草药都分辨不出来,要是大夫真的起了坏心,那就是防不胜防,索性就直接给关了禁闭,大夫在房间里干什么他们不管,但是非必要绝不能出房门。
给徐墨阳把脉的时候,算是大夫难得的放风。
当然了,为了表示对医护人员的尊重,大夫的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到房门口,恭桶也是早上送出去就有一个洗干净的放进来,沐浴……这个真没办法,水资源珍贵,大家都不洗澡,先腌着吧。
现在山寨上能天天洗澡的,也就是徐墨阳和推轮椅壮汉,前者娇贵的所当然,后者主要是得长期跟徐墨阳相处,徐墨阳不想鼻子遭罪。
推轮椅壮汉开始还有些不愿意,然后就被徐墨阳一句话堵了回去:
“不洗就换人。”
徐家郎君连由都没给,壮汉坚持了半秒就立刻屈服,让周围虎视眈眈等着上位的壮汉们很失望。
怎么就不再多坚持一下呢,弄得他们一点机会都没有。
壮汉觉察到了同伴之间的暗流涌动,立马成了徐墨阳最忠实的狗腿子,达成一人车轮赛的成就,其他的壮汉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团结的氛围一去不复返。
徐墨阳对此场景喜闻乐见,毕竟敌人不团结他才能过好日子,果然现代的狗老板能活到他嗝屁前还是有道的,坏事都让狗腿子背了,他便自然隐形了。
修完厕所修厨房,做完饭菜做蚊香,众人忙的四脚朝天都跟不上徐墨阳的需求,每天顶着巴掌印努力干活,只盼着徐家郎君能多给他们一点时间。
而徐墨阳在费了不少心思以后,也终于跟大夫接上了头,在确认了大夫的确就是个金玉其外的以后,也就把协议之类的事情吞了回去,只当不知道大夫在糊弄人,不过他还是叮嘱大夫多采些草药,毕竟这关乎他的味蕾。
同时,在百般试探下,徐墨阳终于确认了这山寨的确切位置,可惜知道了也没什么帮助,毕竟这山一天白雾缭绕二十二个小时,他又有些路痴,就算侥幸跑出了寨子,估计也会在雾里迷路,那个时候才是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第172章 绑匪的由来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徐墨阳的生活水平开始以坡度型上升,开始的时候徐七郎还算坐得住,可等到半个月以后,山寨里的人依旧没什么谈判的意思后,他也不可避免的焦躁起来。
根据挖茅坑小组的成员所说,他们原先的大本营在洛阳那一块,在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手上掳走少女败坏名声令其下嫁的单子从来没断过,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滋润。
人太张狂就容易飘,这种沾着女子血泪的钱来的太容易,也招来了诸多仇怨,等到他们不小心得罪当地的大户人家的时候,几乎是墙倒众人推,本来道个歉就能解决的小事不断扩大,最后他们离开洛阳才堪堪逃过一劫。
而即使是他们主动离开表示退让,那大户也没有让他们好过,他们手上所有的财物都被接收,连身上的细绸也换成了粗麻的衣物才允许他们离开,麻衣还是不想看他们光屁股辣眼睛的模样才勉强给的。
前些日子还在花楼一掷千金,现在一伙人摸遍全身都找不出一个铜板,极大的反差让队伍中许多人走在路上的时候都没回过神来,只是机械的跟上最前方的步伐。
但他们回不过神,却并不意味着跟他们结仇的百姓没反应,这些百姓是女子的父母翁婆,兄弟姐妹,同宗亲戚,这些发女人财的人势大的时候他们自然不敢招惹,即使看着遭难的女子失了性命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但这些人现在就是一群落水狗,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在城里的时候死了七个,在路上又被弄死了十八个……”
跟徐墨阳讲述这段往事的绑匪说到这里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他从没想过,往日跟蚂蚁一样随手就能弄死的百姓,有朝一日会化作凶悍的行军蚁,合伙吞噬着他们的生命。
大路上,大树上,草丛里……
做饭时,打水时,捕猎时……
砍柴刀,杀猪刀,切菜刀……
长棍子,麻绳子,皮鞭子……
至今绑匪都忘不了那种恐惧,到处都是人,一旦被发现就跟玩命一样扑上来,哪怕自己的一条命只能换他们身上的一道伤口,都有的是人心甘情愿。
绑匪还记得有一位头发全白的老妇,走起路来都颤颤巍巍,牙也掉的没剩几颗,可就是这么老的一个人的,差点把他的手腕咬断,哪怕被他几拳下去差点要了命,都没能让她松口,那双全是死气的眼睛,曾一度成了他的噩梦。
那老妇家中亲人全无,只跟一个孙女相依为命,孙女乖巧懂事生的伶俐大方,到了成婚的年纪却被二流子看上,用赌坊赢来的钱雇了他们败坏那孙女的名声。
结果那孙女也是个倔的,回去以后拿着家里的菜刀先把二流子砍死,又一根布条吊在了房梁上……但这不关他们的事啊,他们也只是拿钱办事。
“然后呢。”
见绑匪努力推卸责任,徐墨阳扯出一个森然的笑,没有一个人是被他们直接弄死的,但每个人身上都有浓重的血气,徐墨阳很想知道,他们后面又造了什么孽。
“然后啊……”
在找到第十五个兄弟的脑袋以后,他们已经彻底被吓怕了,吃饭睡觉上厕所都是集体行动,白天抓紧跑晚上轮流守夜,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损失了三个人。
而来长安的路上也不太平,人祸不断野兽频出疾病多发,等到长安的时候他们又少了七个兄弟,本来想着到地方就能重操旧业,结果长安水太深,没拜码头根本插不进去,又硬生生饿死两个。
也就是在这种时候,有人找到了他们,让他们把徐墨阳给绑了,这地方也是雇主帮着找的,甚至还预付了一大笔款子……就是现在也快被徐墨阳花的差不多了。
“你什么意思?”
听到这里徐墨阳就不高兴了,他堂堂徐七郎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向来不缺钱花,怎么到了这人嘴里,就成了败家子呢?!
“啪!”
听出徐墨阳的情绪不对,绑匪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给了自己一个特狠的大耳瓜子,嘴比脑子快的连连道歉,徐墨阳也不打算多计较,只是多问了些这座山的情况,绑匪对徐墨阳的轻轻放过感激涕零,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徐墨阳也终于知道了这座山更多的信息。
虽然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座山叫雾山,因为常年弥漫着浓重的雾气得名,离长安大概有大半天的路程,海拔不知,占地面积不知。
雾山周边三里以内没有村庄,不是因为没人想住,而是因为没人想死。
寻常的雾气只是雾气,阳光一出来也就散了,但雾山的大雾很特殊,可见度不过两米,风吹不走太阳晒不掉,人贸贸然走进去便会迷失方向,除了极少数幸运儿,大多数人都永远留在了雾山中。
以前村人也不是没试着进山找人,指头粗的麻绳捆在腰上,把人捆成相隔五米的葫芦串串,本以为这样就能万无一失,结果到最后领头人跟后面的人走成了不规则的圆圈。
至于失踪的人,自然是没找回来。
打那以后,这附近的村子就集体搬迁了,不为别的,就为了怕小孩儿好奇上山,从此没了音讯。
但也因为进去就基本出不来,这边也就成了许多老人觉得自己走到寿命尽头的埋骨之所,感觉自己大限将至的老人会穿上自己的寿衣,在跟家里的孩子告别后,带上或多或少的粮食,默默进入雾山,然后再不归来。
毕竟一副薄棺也要几贯铜钱,草席下葬会被戳脊梁骨的。
“那你们不怕迷路吗?”
徐墨阳看了眼外面的白色雾气,一针见血的问道。
“怕啊。”
绑匪回答的都不带犹豫的,见徐墨阳有些茫然,还非常贴心的解释了原因。
雇佣他们的主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竟然能正常出入雾山,为了能够更好的隐藏徐墨阳的踪迹,他们还把出入雾山的方法教给了老大,他们进来的时候都是手牵着手的,老大在前面带路,这样就不怕跑丢了。
日常的采买也都是老大负责,他们想着干完徐墨阳这一票就跑路,加上雇主一再强调不能把出入山的方法教给其他人,所以也就没有去学。
这山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在山寨周边的一定范围内,是类似安全区的存在,只要不过那条线,就不会有迷路失散的风险。
“你们就不怕他自己出山跑了?”
徐墨阳被他们之间的信任给震惊到了,虽然他们是群不折不扣的人渣,但这么一看,彼此居然还有真感情在?!
“不怕。”
绑匪憨憨一笑,他们这些兄弟早就立了誓,性命相依血脉相连,死了一个群体的加成力量都要削弱一份,这可是他们专门从大师那边求来的契约,受过天地见证的那种。
不过这些就不用跟徐家郎君说了。
徐墨阳又反复问了几遍,确定再榨不出什么有效信息,才示意轿夫把他抬回去,他要回凡间好好一下思路。
第十八天的时候,再次外出归来的老大总算是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他把徐墨阳的消息放出去了,依靠两位娘子的手段,最多两天就能找到雾山。
第二十天,老大顶着通红的巴掌印,小心翼翼的告诉徐墨阳,他们打算三天后将一手交人一手拿钱,也许是舍不得聪慧潇洒徐家郎君,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眼含泪,而把这个消息正式通知下去以后,大部分人都呜呜大哭起来。
徐墨阳觉得这是因为他们舍不得自己,不接受反驳。
虽然有些舍不得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休闲小天地,但徐墨阳还是高高兴兴的开始收拾东西,做好回家的准备,这边一群糙汉子可没少让他受委屈,他觉得自己非常极其特别想念秦娘子的手艺。
至于这些绑匪……看在他们没有功劳没有苦劳只有疲劳的份上,徐墨阳决定让两位娘子找找关系,把砍头改成凌迟,让他们能多活一会儿。
【我可真是个大好人!】
徐墨阳夸夸自己,又将那个倒霉郎中薅到了身边,虽然这丫就是个蒙古大夫,但手上还算干净,要是能保徐墨阳还是想浅保一下的。
徐七郎已经做好了回家的准备,但世间之事,向来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二十二天,老大跟两个兄弟在砍树的时候,把马蜂窝带了下来,面对凶神恶煞的马蜂群,三人当场选择大难临头各自飞,大股的马蜂盯上老大,等到三人再次汇合的时候,老大已经成了一个胖子。
因为脸上和身上一碰就疼,老大当晚没去挤窝棚,而是跑到厕所附近准备凑合一宿——徐墨阳的要求高,卫生间的周边都被专门碾平过,比其他地方睡得舒服。
本来其实也没什么,但当晚老大就发起了高烧,喘的跟拉风箱一样,可周围的兄弟因为白天太累睡得都跟猪一样,呼噜声完全将老大的喘气声覆盖,老大只能绝望的感受着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最后脑袋一歪彻底失去意识。
徐墨阳迷迷糊糊出来上厕所,闭着眼睛走的七扭八歪,脚下也不知怎么的,碰到了一个柔软又冰冷的物体,弄得他打了个寒战,睡意消失了大半,睁开眼睛一低头——!!!
徐墨阳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尖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没有出来,在确定脚下是一个人形物体后,徐墨阳飞快的回了房间,把油灯点上又端出来,仔细一瞧男人的脸。
嚯,绑匪老大!
颜面眼睑肿胀,荨麻疹,呼吸困难……这明显是对蜂毒过敏了的症状!
第173章 脚都走肿了
徐墨阳哆嗦着把手伸到绑匪老大的鼻子底下,硬是没感觉到丁点呼吸,徐七郎也顾不上臭不臭,直接把人衣服扒开,从手腕感受到胸口。
得,凉透了。
不对,只有这玩意知道出山的路啊!
徐墨阳反应过来,顿时撒丫子往大夫的房间跑,因为担心把人换回去的时候忘了大夫,他特意在自己旁边的房间里安了张床,作为大夫的暂时住所。
“跟我来。”
毫不留情的把大夫弄醒,徐墨阳娴熟的在人发出声音之前捂住嘴,确定大夫平静下来,才把他带到绑匪老大面前。
“他还有救吗,说实话。”
蒙古大夫也是大夫,肯定比他有经验。
“没救了。”
大夫娴熟的检查一番,毫不犹豫的下了结论。
“先回房间。”
徐墨阳用气音开口,最后的希望没了,徐七郎反倒镇定下来,开始思考如何应对这出乎意料的局面。
“你知道雾山的事情吧?”
进了房间关上门,徐墨阳打了个直球。
“知道。”
大夫点点头,他好歹是个郎中,有点信息渠道不奇怪。
“那你肯定不知道,他是唯一知道雾山怎么走才能出去的人。”
大夫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徐墨阳同情的瞅了大夫一眼,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大夫思索片刻,便咬着牙点了头。
半个时辰后。
徐墨阳和大夫一人背着一个背篓,手上缠着布条,悄悄离开了这个已经有些模样的山寨,往升起的方向走去,没一会儿便消失在白雾中。
之前他在知道大夫几次逃跑后就上了心,拐弯抹角知道了大夫可能认路的事情,本来还想着慢慢跟大夫建立交情,增加跑路成功的可能性,结果那个绑匪老大又说已经跟两位娘子谈妥了,他也就把逃跑的事情放下了。
毕竟钱这东西说缺徐墨阳也没那么缺,实在不行多出些菜谱,加大一下店铺的扩张脚步就是了,可性命要是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出于一丁点同情心,徐墨阳也顺便把大夫放到了旁边,准备顺路一起待下去,没想到这点善心竟然成了自己的退路。
在确定绑匪老大已经死了后,徐墨阳的脑袋瓜便在飞速旋转——别看这群绑匪现在被他训的跟狗一样,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绑匪们知道自己能活着,现在绑匪老大死了,唯一出山的路也断了,他们绝对会发疯!
徐墨阳还想留着自己的命,从大脑深处挖出大夫似乎认路的信息后,便死马当活马医的达成了协议,两人跑到厨房里,偷偷摸摸的把所有的方便携带的吃食都装好,又拿了一些必需的日用品,就悄悄离开寨子跑路了。
三个时辰后。
“停一下,我走不动了……”
徐墨阳有气无力的开口,现在已经天亮了,但他们两个前后左右都是雾气,根本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你真的没事吗?”
也不怪大夫迟疑,实在是徐墨阳现在的模样着实凄惨。
因为顶着娇弱buff,徐墨阳背着竹筐没走两步,肩膀和后背就被磨出了血,这么长的一段路走下来,竹筐上的麻绳早就深深勒进了肉里。
“你帮我看看?”
徐墨阳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放下背篓,大夫上前两步仔细一瞧,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两道明显被磨出来的伤口,已经看见了骨头!
大夫飞快的上了一层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的药,然后坐下在自己的背篓里疯狂翻翻找找,徐墨阳有些好奇大夫准备做什么,但自己的事情要紧,所以只是看了一眼便自顾自的忙活了。
后面肯定不会少走路,得给自己打个绑腿。
等到徐墨阳把绑腿缠好,就看到大夫那边也放下了针线,摸摸已经有些扁了的肚皮,徐墨阳有些犹豫的开口:
“是现在走,还是吃点东西再走?”
大夫青筋一跳,又看了眼徐墨阳的伤口,果断选择先吃东西。
没想到徐家郎君竟是个硬气的,这么重的伤势都没叫一声。
匆匆填饱肚子,徐墨阳就又准备背上背篓,却被大夫阻止了,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了酸痛的肩膀上可怖的伤口。
但他伤的真的没这么严重啊。
徐墨阳看着左脸写着反对右脸写着不赞成的大夫,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不停的跟大夫扯皮,试图让大夫知道他背背篓完全没问题。
“我要是真的背不动了,会停下来。”
肩膀红肿破皮是肯定的,社畜最大的工作量就是换饮水机上面的水桶,来到这边就没背过比星星重的东西,连轻体力劳动都没怎么承受过的身体骤然负重,不适应才是对的,但顶多是流点血,能表现成这个样子全靠丹药。
“我不会故意逞强,你也背不动我。”
徐墨阳并不指望自己能帮上大夫什么,但也不想拖后腿。
大夫跟徐墨阳争辩几句,确定没办法说服徐墨阳,而且面前的郎君精神还不错后,也没有强行把背篓从徐墨阳手中抢过来,只是将手上的布料折了几折,厚厚的垫在徐墨阳的肩膀上,尽最大的可能减少受伤的可能性后,才在前面继续开路。
徐墨阳看了大夫一眼,咬着牙跟了上去。
大夫说了,从这边走下山最少要五天,他现在多走一步路,回头大夫可能就会少拖他往前迈一步。
就算他中途倒下来,大夫不愿意带着他这个累赘,好歹也能离出口近一些。
一步,两步,三步……徐墨阳机械性的数着自己的脚步,全凭本能跟上前方的身影,他的脑子里已经装不下任何东西,数数时不时就会中断,然后又在心里从一二三开始。
这一走就直接走到了天黑。
等到大夫停下的时候,徐墨阳早就停摆的思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还是靠着本能继续上前……然后撞到了树上。
本来是要撞到大夫身上的,但人家虽然年纪大了身手却依旧利索的很,当场就是一个漂移闪躲,甚至还很好心的想要顺手拉徐墨阳一把,但徐墨阳的闪避也练到了满分,于是大夫只能看着徐墨阳的衣角从他的手边擦过,然后啪的一下——
嗯,声音挺清脆的,一听就是个好脑壳。
“哎、哟。”
大夫看着徐墨阳跟机器人一样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才缓慢的发出两个音节,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眼睛眨巴两下,总算是有了些活人的反应。
“要休息……了吗?”
脚底的疼痛伴随着疲惫一起涌上来,徐墨阳努力的睁开眼睛,就看到大夫蹲在他身边,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
脑袋上好像也有痛感,但跟脚上的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所以直接被徐墨阳给忽略了,他看到大夫动了动唇好像说了什么,可耳朵上却像是有一层罩子,什么都听不清。
“你说什么?”
徐墨阳好像问出来了又好像没有,因为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嘴唇动过,但看大夫凑近的模样,应该是问出来了。
“先吃点东西再睡。”
这下徐墨阳听清了,勉强抓出一块饼子嚼进肚子,又喝了两口水便直接睡了过去,陷入黑暗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自己脚上的泡应该破了,就是不知道是水泡还是血泡。
因为大夫的认路本领时灵时不灵,徐墨阳也只能走走停停,脚上的疼痛一直没好,徐墨阳觉得八成是血肉跟脚上的布料沾在一起了,现在估计是化脓发炎了,但他就这么一双鞋,也只能等下山以后再慢慢处。
现在他脚全是肿的,鞋子被绷的很紧,脱下来估计就穿不上了。
就这么走了几天,眼看就要到出山,两人一路都没碰到人,不免放松了几分警惕。
而意外也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大夫拨开前面的树枝,冷不防跟带着长刀的匪徒打了照面,双方俱是一震,只是匪徒那边是惊喜,大夫跟徐墨阳就只剩恐惧。
“嘿嘿,果然是老天有眼。”
匪徒摸着昨晚才擦的锃亮的刀,也没多说话,直接就冲了上来,徐墨阳被刀光一晃,几乎是下意识的把大夫推了出去。
“咔嚓。”
不是谁脊椎骨断裂的声音,而是徐墨阳把大夫推离攻击范围后,自己顺势就地一滚……没滚动,直接翻身背部朝上,身上的背篓跟刀相撞产生的声音。
背篓挺结实的,被这么一劈也只是半开,让徐墨阳在心里点了点头,感叹自己的眼光精准,对初学者的要求就是成品要傻大粗黑。
而匪徒则是气炸了,他原来就是编织小组的,这个背篓是他的得意之作!
徐墨阳跟大夫乘夜跑路,没有人还没等鸡叫就让他们起来干活,匪徒们难得睡了个好觉,等到他们一个个被饿醒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
因为徐墨阳要让他们闲不下来,所以双方的厕所虽然配置差不多,但地位置几乎是对角线,所以光是发现老大嗝屁花了他们半个时辰,发现徐墨阳带着大夫跑路花了半个时辰,发现厨房没吃的了又花了半个时辰。
加上其中争执讨论意识到他们可能出不去之类的琐碎事情,一天也就差不多过完了。
山寨是雾山中唯一的庇护所,但当这个庇护所没有吃食的时候,他们再如何舍不得,也只能暂时放弃这个地方,徐墨阳两人负重有限,虽然丁点食物都没有留下,但其他的东西却还有许多,于是匪徒们在商量完物资分配后,便一个接一个的踏进白雾求生。
这个匪徒幸运的分到了砍刀……然后他就被饿了三天,在死亡的边缘徘徊的时候撞上了虽然精神萎靡,但明显不缺吃食的徐墨阳两人。
结果到头来,居然是他的背篓挡住了他的刀,不然这个肉票绝对非死即伤!
绑匪的肾上腺素爆发的非常猛烈,一击不成又是一击,徐墨阳因为有背篓碍手碍脚,只能有些狼狈的闪躲,却还是被人在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空气中的血腥味一下就浓郁起来。
看着徐墨阳受伤后明显迟缓的动作,绑匪露出狞恶的笑,又一次举起长刀劈砍下来,无处可躲的徐墨阳只能抓紧手上的匕首,希冀来个死前反扑。
看在他救了郎中的份上,那个蒙古大夫应该不至于连遗言都不帮他送吧。
徐墨阳紧盯着肾上腺素爆发个没完绑匪,准备来个一换一,受伤的腰部就被狠狠踹了一脚,他不受控制的翻了个身,下意识的扭头看去——
他觉得已经跑了的大夫被串在长刀上,手上的树枝插进了绑匪的眼睛。
“……你……”
徐墨阳下意识的就要走过去,腰上的剧烈疼痛阻止了他站起来的动作,他只能连滚带爬挪动,兴许是耗费了太多时间,等他到了大夫身边的时候,绑匪已经断气,大夫还有一息尚存。
“我想起来了,老天终究待我不薄……大功德者……”
明明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大夫却笑的开心,自顾自的说了一堆徐墨阳听不懂的话,才扭头看向无声落泪的小郎君:
“小郎君,你带着我就能走出去了,若是有朝一日能去那……,记得将我埋进……”
徐墨阳听到了熟悉的词汇,猛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大夫流血的伤口又使劲点头,大夫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身体渐渐化作白骨,眉心处却有白光汇聚,待到
“记住了,我叫祝余,是迷毂。”
说完这句话,大夫身体上的血肉便完全消失,白光凝聚的地方出现一朵花。
徐墨阳哽咽着用布条将花系在脖颈处,那花朵看似跟普通的花一模一样,却又极为坚韧,怎么晃悠都没有花瓣掉落的迹象。
在戴上花朵的一瞬间,徐墨阳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副活动地图,类似现代的手机导航,但是要比这个更加精准和确切,以他为起点,规划出了好几条出山路线,徐墨阳也总算是知道大夫是怎么分辨道路的了。
他草草包扎了伤口,默默收敛了大夫的白骨,用布包了,放到暂且完好的另一个竹筐中,又倒出了大半的东西,只留下了食物,就这么踏上出山的路。
只是眼角的水痕一直没断过。
“祝余祝余,配之不迷……”
山下,两位娘子找来的人已经密密麻麻的把山围住了,徐墨阳一出来就被眼尖的人看到,他固执的不肯坐下,直到两位娘子出现,才放心的昏迷过去。
“我不会放过金家的。”
秦娘子眼疾手快的接住倒下的郎君,硌手的感觉让她红了眼眶,跟被激怒了的母狮一样恶狠狠的说道,叶娘子点点头,神色同样冰冷的不像话。
第174章 伤势检查
徐墨阳一直没有醒来。
两位娘子急切的将旁边守着的两个壮汉叫过来,小心翼翼的将徐墨阳抬到车上,车上铺了近三十公分的厚软布料,尽可能的减少震动带来的身体损伤。
因为考虑过徐墨阳可能受伤,两个娘子便从各方面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两个壮汉雇佣过来的意义就是解决男女之间的距离问题,在徐墨阳行动不便的时候搭一把手,本来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只是如果可以,两位娘子宁可让壮汉从头到尾都无所事事。
载着徐墨阳的车辆行驶在官道上,叶娘子是车夫,靠着长年累月练出来的技巧让车辆的颠簸程度降低到最小;秦娘子骑马跟在后面,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面色惨白的徐墨阳。
几人就这么进了长安,守城的官兵原本还想说什么,却被叶娘子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只能看着那中年女郎带着人进去,想着什么时候悄悄给人穿个小鞋。
一长串女郎鱼贯而入,最后一位年纪大些的妇人却停了下来,满脸堆笑的冲着官兵手里塞了几个圆形方孔的,硬硬的东西。
“我们家娘子实在是有些着急,惊扰到了诸位……”
一通恰到好处的彩虹屁,吹得原本有些不舒服的官兵眉开眼笑心神舒畅,刚刚打算暗地里报复的心思也抛到了垃圾桶里,这位娘子说的的确有道,他好歹是个大男人,怎么能跟女子斤斤计较呢。
况且那女子也并非真的瞧不起他们,只是家里人的确急着看大夫,钱意……歉意也的确给的很足,官兵觉得自己要心胸宽大一些,这种小事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多谢……”
见官兵的面色缓和下来,那留下来的娘子又巧舌生花的说了好一会儿,才顺成章的告别追上大部队。
这位娘子是叶娘子专门点出来的,工作就是负责类似这种情急状况下的收尾工作,毕竟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小人物平时看着不起眼,指不定就在关键时候给人拖后腿。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不一定能干成什么事,但我一定能让你什么事都干不成。
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当然,若是碰上那种贪得无厌的,徐家也不介意把那伸出来的爪子给剁了,毕竟八面玲珑从不等同于软柿子。
***
两位娘子匆匆将徐墨阳带到院中,小心指挥壮汉将自家郎君放到床上,那板车的布料上便显出一个明显的人形印记,混合着土灰和血迹,看着颇有些可怖,两位娘子却视若无睹,一人给壮汉结账,一人招呼着排队的大夫进门诊治。
徐墨阳身上的衣服已经脏的不像样子,只能隐约曾经晕开过大片的血迹,可郎君身上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两位娘子却是不知道的。
不过她们多少有些钞能力,整个长安城的大夫能1请的都请了过来,准备让他们挨个给徐墨阳看看是什么情况,又要怎么处。
那些大夫在知道彼此的存在后,虽然有些不高兴主家对自己的不信任,却还是乖乖坐在原地排队等候,甚至每个人都带上了几名自家的徒弟子侄,做好处外伤的全套准备。
没办法,徐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先进来的是擅长外伤的大夫,见了徐墨阳浑身灰尘的模样就眉头紧皱,一叠声的叫人送水拿布,也不急着把脉了,嚷嚷着把人先擦干净了再说。
洗是不敢洗的,怕沾了生水感染化脓。
外面一群老头老太太也不着急,徐家给他们的报酬是包天的,只要坐在这边,哪怕没轮上看诊,这份收入都是固定的,在钞能力的作用下,大家都十分平和。
况且徐家也是真的大方,虽然只能在院子外面坐着,但桌椅板凳茶水点心是一个不少,想单独去买些什么也不缺跑腿的,每个人还发了一把油纸伞,若是变天也不挨水浇。
等待会儿到了饭点还是没有轮到他们,还会有盒饭供应,虽然不知道具体食材,但徐家可是保证了主食是细粮,至少有一荤一素,这个条件还要什么自行车!
小风吹着点心吃着,老头甲嘲笑老头乙收错药材,老头丙冲着老太丁炫耀自己刚找到一个好徒弟,老太辛看着老太庚眼中要喷火,就是这个女人的儿子拱走了自家的白菜……小小一个医药圈汇聚人生百态,就算一时半会儿没法看诊也一点不无聊。
毕竟谁能拒绝新鲜八卦呢。
哪怕它们可能是不知道传了多久的陈年老瓜,但医药界交流本就不多,许多人相互交流一下,便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那个八卦的主角是你啊……
原来那件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啊……
原来它发生在那里,怪不得……
这边的医药小团队聊得热火朝天,徐墨阳房间的外科大夫却在忙个不停。
凉白开和温开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柔软的布料也裁成了手帕大小的块状,秦娘子甚至贴心的配上了剪刀和各种小工具,大大提高了大夫的衣物清除效率。
徐墨阳的伪装药丸在出山之前就到期了,不是因为药效时间短,而是徐墨阳在沿着跟大夫一起走的出山路走的时候,不时就会出现陡峭的斜坡,这些坡度放在平时自然不在话下,可徐墨阳的体力消耗巨大,爬上去一次之前至少要摔上七八次。
在碰到第五个斜坡的时候,徐墨阳便果断决定往回走,沿着绑匪老大那边的路下山,只是这一来一回又花了不少时间,若不是背包里的食物撑着,徐墨阳就算知道路也会被活活饿死。
也因为伪装失效,那细皮嫩肉带来的恐怖效果自然消失,只是徐墨阳真正受的伤也颇为凄惨,让外科大夫徒弟擦拭的动作又轻了不少。
徐墨阳因为眼泪流的太多,两个眼睛已经肿成了不能看的烂桃,配上脑袋上磕磕碰碰导致的青紫和大包,着实看不出往日小郎君的风流面相。
身上有布料包裹着倒是还好,除了腰上那道因为没有清干净,导致发炎化脓的伤口,剩下的大多都是青青紫紫,还有些见血的细微划痕。
相较之下,手上倒是更凄惨一些,因为跟大夫走的是一条新路,难免碰上缠绕的藤蔓,到胸口的草丛等多种开荒场景。
即使大夫走在前面承担了大部分工作量,但徐墨阳也难免需要动手帮忙,加上最后的攀岩活动,弄得一双手到最后皮肉外翻裂口狰狞,有几个甚至变了形,需要上夹板固定,看得人头皮发紧心有戚戚。
但徐墨阳伤势最重的地方在脚底。
徐墨阳的感觉没错,他的脚底被磨出了水泡和血泡,然后在继续走路的时候被压破了,这些液体成了皮肉和布料的粘合剂,将徐墨阳的脚和鞋底死死黏在一起,若不是负责清的徒弟多了个心眼,脚上估计要被硬生生撕下来一层血肉。
但再怎么小心,清完的脚底依旧是鲜血淋漓,分开的布料上带着细碎的皮肉,得细细养上好长一段时间才不会有什么大碍。
徒弟清的时候,大夫就在旁边看着,等到徐墨阳被清干净,大夫才上前仔仔细细的将徐墨阳从头打量到脚,又找脉搏看舌苔好一段时间,才龙飞凤舞的开了一张药方。
“三碗煎成一碗水令其服下,若是晚上烧退,则无大碍。”
大夫一脸凝重的叮嘱道,现在的徐墨阳看着一切正常,可光是那道腰伤就够麻烦了,还得回去再配些对症的金疮药才是。
“多谢大夫。”
两位娘子没留人,照旧是一个塞报酬,一个招呼下一位郎中进门。
把脉,皱眉,开方。
给钱,下一位。
把脉,皱眉,开方。
……
最后一位大夫在宵禁之前看完了徐墨阳,照旧是给报酬送回家,两位娘子翻看着手中厚厚一叠药方,发现用药多是大同小异,便叫人去药店抓药。
用灌药器顺利让药水进胃,两位娘子便守在了徐墨阳身边,心中默默祈祷不要发烧,但事与愿违,没过多久徐墨阳脸上便出现了红潮,再一摸额头,烫的都能煎鸡蛋了。
退烧起烧,退烧起烧……病情的反反复复让徐墨阳本就没剩多少的肉再次掉了个精光,躺在床上像一具高大的骷髅,两位娘子依旧勤勤恳恳的喂药,只是气氛一日比一日低沉。
她们未必不知道徐墨阳没有醒来的希望了,只是始终不肯放弃,每日的照料依旧精心,银子流水一样花销也毫不在意,只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出现奇迹。
而奇迹也真的出现了。
在秦娘子照旧喂药的一天早上,徐墨阳的喉咙动了动,然后随着一阵细微的咳嗽,药水被撒出来了大半,但秦娘子毫不在意,只是盯着徐墨阳不断颤抖的眼皮。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徐墨阳也终于拿到了身体一丁点的控制权,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秦娘子的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往下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醒了就好,
大夫说了,只要人能醒,就算是救回来了。
徐墨阳醒了以后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为了防止自己什么都没说就又睡了过去,徐墨阳直接忽略了客套话,颇有些直白的开口:
“我要把雾山挖平。”
这并非赌气的话语,而是一个陈述句,于是秦娘子知道,自家的小郎君已经下定了决心。
“好。”
她照旧应了下来,然后就听到了徐墨阳的第二句话:
“绑匪后面的人到底是谁?”
秦娘子:……
这要怎么说?难道说温娇的外祖家眼馋羊绒生意又不敢得罪宰相门庭,然后把气都撒到了徐墨阳身上?!
她们家郎君会疯的吧!
第175章 星星发疯
徐墨阳在第一次清醒后,又断断续续的醒了几次,虽然每次的时间都不长,也只能喝上两口清淡的汤水,却也让两位娘子欣喜不已。
在她们的朴素价值观中,能吃东西就代表问题不大,加上那眉毛胡子雪白雪白的老大夫信誓旦旦的表示,只要徐墨阳醒了就没有大问题,她们也终于放下了一半的心。
剩下的一半,要等徐墨阳好起来才能彻底放下。
星星因为徐墨阳不打招呼的失踪急的上蹿下跳,整个猴子焦躁不安,它没给两位娘子添麻烦,而是找了自己的朋友,以食物为诱惑让他们寻找徐墨阳的踪迹,秦娘子对此表示大力支持,每天煮好一大锅少盐少调料的菜肉饭给星星做伙食费。
星星的朋友倒是不乏精怪,但大部分依旧只是聪明些的动物,放足了调料的饭菜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少油盐虽然淡了些,可它们又不挑。
富贵人家为了把植物养好,浇肉汤也是常事,穷人家可没那么多讲究,养了十多年的狗儿老死了,炖一锅开荤的也比比皆是,你要说有感情吗?当然有。
但家里穷啊。
星星曾经听过一只犬妖说故事,或许不能叫故事,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记载而史书未记的一户人家的片刻时光。
天灾人祸兵荒马乱,女眷怀孕四肢瘦的皮包骨,只有肚子那一块是鼓的,孩子出生就没喝上一口母乳,不是不想而是因为营养不够根本没奶。
好容易养大了,长到十多岁的年纪也没尝过肉是什么滋味,生病了没钱治,只能求着神汉来跳一场大戏,临死的时候哭着拉着阿娘的手说饿。
狗不是养着吃的肉犬,是家养的好狗,在外面扒草根吃虫子的活下来,帮着主家看家护院,但还是没熬过乱世,饿死在了一小堆石头做成的狗窝里。
能怎么办呢,家里已经断了粮,孩子奄奄一息,但凡有丁点吃食,他们也舍不得动这条从睁眼就守着家里的老狗。
不吃,便是活活等死;吃了,便是畜生不如。
草根树皮都被挖完了,他们想活下去,就别无选择。
什么被割开了,什么被点起来了,什么被放在了什么里面,什么被喂在什么口中。
不知是谁的呜咽声第一个响起,很快便连成了一小片,那久病的孩子微笑着躺在床上,嘴里含着一小块肉,还未长成的少年一辈子几乎都饥饿相伴,可终究没有成为饿死鬼。
“吃了这狗儿,是我造的孽。”
老妇跪在地上,稀疏的白发肮脏又可怜。
“上天神佛,若是有报应,全都让我这老婆得了吧。”
老者的脸上泪痕斑驳,她的四肢纤细的像是芦柴棒,肚子却极大,幼年时候她送走了父母,青年时期她送走丈夫儿子,老年又要面临孙辈的离别。
她并非因为坚强而活着,而是因为活着才坚强。
熬不下去的,都已经死了。
“那只狗都看到了,它说自己不怪主家,下辈子还想当主家的狗,说如果有一天我能遇上它的主家,就把这些话告诉她们。”
犬妖说着说着情绪便低落下来,那只大狗在它成妖的关键时候出了把力,仅仅只是想要让它帮着带一句话,可它开了灵窍却依旧是只普通狗儿,还被打瘸了一条腿,还要等上几年才有足够的力气能把汪汪汪变成人类的说话声。
“吱吱。”你要努力呀。
星星倒是对这个故事没什么波动,它虽然是孙悟空的分魂,但环境决定性格,比起在不缺食物的花果山长大的美猴王,它幼年过的艰难,比起大圣的人性,星星身上更多的在丛林法则中弱肉强食养出来的兽性。
徐墨阳带它脱离苦海,在小猴的心里占据了一个特殊位置,但童年的印记始终跟随着着它,在星星眼中,老弱病残本就是需要淘汰的部分,就像当初自己的母亲选择带走了另一个更为健壮的幼崽,而留下了它一样。
哦,这一切对自家两脚兽例外。
“吱吱。”吃饭,吃完饭还要干活。
星星见犬妖还打算将讲述其中细节,果断转移话题,偶尔听听这种故事还算有意思,听多了就烦了。
这里可是惨事从来不少的长安城。
“汪汪汪?”今天吃什么?
犬妖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星星松了口气。
靠着这群开了灵性和没开灵性的妖怪,星星几乎将长安城翻了个底朝天,没发现徐墨阳的半点踪迹,却阴差阳错的得知了金家的打算。
它说不了话也不认字,便悄悄去了满家的丞相府,以一只鸡腿为代价,让金母养的猫儿叼走一只金钗,藏到猫窝里撒娇卖萌的不肯归还,金母见猫儿实在喜欢,又长得可怜可爱,便只让仆从多注意着猫儿,等过几天猫儿玩腻了,再悄悄的拿回来就是了。
猫儿碰过的东西,金母是不肯再用的,但融了成为其他首饰的一部分,亦或是赏人都是极好的。
当晚,星星就把金钗带回了徐家,又拿了温娇送过来的羊绒饰品一起摆在两位娘子面前,比比划划的让两位娘子锁定了嫌疑人范围,不然按照金家的要求,徐墨阳至少也要被关上一个月,绑匪老大怎么可能二十天就服软呢。
也因为星星过于聪慧,两位娘子去雾山等徐墨阳的时候也没落下小猴,只是星星不耐烦一直跟在两位娘子身边,坐不住了就会绕着雾山乱跑。
愚蠢的两脚兽认为这座山的出口只有一个,但星星用自己幼崽求生的过去发誓,这座山的出口至少有五个,自家的徐姓两脚兽并不一定从那边的出口出来。
星星的猜测是对的,徐墨阳原本的路线就是从山的另一边出去,但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只能原路返回。
找到徐墨阳的那个时间,星星恰好跑到了山对面的出口探查,这边的女郎因为离得远,是最后一批走的,等到星星得到消息以后,载着徐墨阳的车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为了避免相撞,每个坐骑每辆车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星星也不敢旋转跳跃闭着眼闷头莽上去,只能巴望着自己搭的这匹顺风马能跑快一些。
结果它一直等到徐墨阳被抬进房间以后,才进了院门。
星星在看到自家两脚兽的惨状的那一刻就疯了。
字面意思的疯。
它的最后一丝智让它没有在房间中大肆破坏,给徐墨阳的救助增加难度,而是飞奔出去,靠着本能往金家飞奔。
星星从没跑的这么快过,有些眼力好的人只看到拐角处的影子一闪而过,再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有,只能感叹自己竟也会眼花。
小猴跑到了金家的住处,全无往日的半点谨慎,直接跑到了正在书房跟丫鬟厮混的金家阿翁面前,冲着他的眼睛便是一爪下去!
星星是个有见识的猴子,它知道人类社会跟树林中不同,年纪越大越有话语权,而且以雄性为主,如果面前的人没有同意,金家的人根本不会对它家两脚兽下手!
见面前这个腐朽味道的人类捂着眼睛哀嚎,星星毫不犹豫的冲着他另一只眼睛也下了手,动物世界中不是没有要挟人质的行为,但当徐墨阳被抬回来的时候,不管徐家是什么打算,金家已经跟它结下了死仇!
既然有眼无珠,何必要这一双招子。
星星冷冷的看了那添香的红袖一眼,在人类审美中算的上秀丽的女子如今面容扭曲,身下相接的地方早已分开,明明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偏又能发出响亮的尖叫。
歇斯底里。
星星的脑袋瓜里突然闪过一个词汇,徐墨阳隔一段时间就会试图让它学一些东西,哪怕知识往往滑过小猴的大脑皮层,它什么都记不住也是一样,这个词语就是以前两脚兽教它的,只是那个时候它依旧没有记住。
自家两脚兽那么好的人,连别家的幼崽都愿意帮着养,这个该被埋在土里的腐烂老虫子凭什么欺负他!
星星想到昏迷不醒的徐墨阳,刚刚因为报复成功消了一些的戾气再次升起来,往常会被徐墨阳抓着修剪,但现在已经长成锋利模样的爪子再次举起来。
金家老翁发出一道不似人声的惨嚎,两腿间的那块肉除了根部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倒是还留着,只是旁边的两个丸子已经被小猴直接挤了出来。
伤口挺小,手法利落,跟劁猪人的动作一模一样。
在星星的印象中,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只要成年了最看重的都是这个地方,虽然它不知道除了撒尿有什么用,但它的两脚兽这么惨,这些人也别想好过!
唰唰!
星星想了想,又左右开弓给脸上来了两下,保证留疤,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两脚兽会这么看重没有疤痕的脸,但敌人支持的我们就要坚决反对!
最后一步反倒是最简单的,小猴灵敏的来回跳动,用爪子弄断了金阿翁的手脚筋,又盯着旁边叫到喉咙嘶哑的女子看了一会儿,便翻墙往这老翁的媳妇住处跑。
许多两脚兽中的雄性,在雌性面前丢人后,会故意惩罚他们的雌性,虽然星星弄不懂这些奇怪行为,但那女子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唰唰。
照旧是眼部脸上的套餐来一套,然后加上经脉断裂服务,星星的时间紧任务重,没留下来看反应就赶下一个场子去了。
这一天,金家阿翁的直系亲属都遭了殃,只是孙辈及以下的都只是破了相,剩下的直接是金家阿翁两人的复刻。
这一日,大圣再次试图挣脱五指山,五指山的土地前去劝阻,被打掉半生修为,从西方得到的好处一夕殆尽,自己还补贴了不少。
第176章 温娇发疯
星星把金家闹得鸡飞狗跳,才很不高兴的回家,这些两脚兽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它家的两脚兽可是真的差一点没了命!
小猴隐约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但看着仇敌还活着,它就是不高兴。
星星气咻咻的进了院子,先把自己整个放到水盆里洗了洗,重点关注沾了血迹的皮毛,和带着些许碎肉的爪子,又跑到水缸面前照了照,确定自己是个干干净净的小猴,才小心的沿着窗户爬进了房间。
“吱吱。”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你剪指甲呢。
星星不敢打扰忙碌的大夫,从房梁上悄悄探出一个头,小小声的叫道。
小猴的爪子虽然锋利,但体型就摆在那里,又因为时间紧下手快,手上难免就有些没轻没重,指甲的劈叉和断裂都是正常现象,还有几个在划破皮肉的时候整个被掀开了,刚刚怒气上头还没什么,刚刚被水一泡就痛得很。
“吱吱。”他们的肉怎么这么硬啊。
自己的两只爪子找不出一个完整的指甲了。
小猴小小声的抱怨着,聚精会神的看着大夫给徐墨阳处伤口,把徐墨阳受过的每一道伤都牢牢记在心里,决定有机会就给金家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回头还得找那个做饭的两脚兽给自己剪指甲,自家两脚兽手上的伤比它还严重!
自从小猴回来以后,除了吃饭洗澡它都没离开过这个房间,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昏迷不醒的徐墨阳身上,实在是憋得狠了,就在房间里玩一会儿跑酷消耗精力。
星星守着徐墨阳其实也做不了什么,但它看着这么一个大活人在床上它就安心,徐墨阳被绑架的这段时间真的把它吓坏了,明明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一眨眼人就没了。
好容易回来了,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星星觉得自己如果不多看着点,没准……小猴强行把那个不好的后果甩出脑袋,继续专心致志的盯着徐墨阳。
在徐墨阳醒过来,把身体养好之前,它哪里都不会去,而且以后这个两脚兽出门它必须跟着!
星星已经对徐墨阳的消失产生PTSD了!
小猴在房间守着徐墨阳,折腾金家的事情也没落下,它是不打算自己出去了,但长安内外填不饱肚子的动物可不少。
秦娘子在徐墨阳回来以后,照旧每天蒸一大锅菜肉饭,用叶子整整齐齐的包好了,放到小猴指定的拐角处,星星吃饭的时候就顺便把报酬发下去。
星星的要求很简单:在金家捣乱。
不管是在金家的府邸造成混乱,还是在金家的店铺制造麻烦,总之在不牵连无辜群众的前提下,给金家造成的打击越大,得到的食物就会越多。
如果表现的格外出色,今天领到的食物吃不完,还可以暂时存在星星这边,等到哪天没完成任务的时候拿出来填肚子。
在吃饱饭的诱惑下,猫狗鼠蛇各显神通,各个物种头一次摒弃了食物链的诱惑,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因为徐家采用的是业绩酬劳制,有些脑子灵活的妖怪甚至学会了精诚合作,星星听他们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觉得挺高兴,可看到两个合作者的真身,就总觉得有一句徐墨阳说过的话在它面前飘啊飘——
这个世界真疯狂,耗子给猫当伴娘。
两个合作者都是开了灵智的,一个是白毛锦鼠,一个是黑色玄猫。
在这些妖怪灵精的不懈努力下,金家日日不得安宁,外面做生意的时候货物上一片脏污,家里吃饭的时候吃着吃着就是半只苍蝇,跟上面的人搭关系的时候头上被拉嗯嗯,连金家阿翁的红亵裤都被拖到大街上任人围观。
问人们为什么知道那是金家阿翁的亵裤?
那右上角还绣着名字呢,用的可是金丝!
总之,金家这段时间可谓是霉星照顶,日子过的一地鸡毛,昔日还算得上亲密的关系全然生出间隙,再不复往日的和乐之景。
人们明面上同情,私下都说这金家定然干了什么缺德事,才引得喜神发怒。
“做的不错,继续努力。”
他家的郎君都没醒,凭什么这些人能好吃好喝,是他们靠着丞相府作威作福的底气,还是低价强买田地的恶行?
星星把叶子包一个个发下去,有些不急着吃的叼在嘴里就溜溜达达的走了,更多的却是当场就用爪子打开叶子包,开始大快朵颐。
拿别的地方去没准就被直接抢了,还不如在这边吃了安心。
***
温娇赶到徐家院子的时候,秦娘子正在熬米粥,当年的新米脱壳,大火煮沸后小火慢熬,上面便会出现一层细腻黏稠的米油,是最简单的补元气食品,关键是根本没有固体,用灌药器一起灌下去并不困难。
“来了。”
虽然知道温娇在寻找徐墨阳的事情上出了不少力,但自家郎君变成这幅模样,秦娘子还是不可避免的迁怒了,语气比起平时冷淡不少。
“嗯。”
温娇跟秦娘子并没有太多接触,一问一答以后便再无可以聊的话题,两人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最后还是温娇先开口。
“我能进去看看吗?”
自从知道徐墨阳受伤后,温娇就一直提着心,她手上的人脉有限,查不出是谁干的这桩龌龊事,也试着问过两位娘子,可她们都闭口不答。
“郎君身上只着寸缕。”
秦娘子话语中的意思很明显,若是温娇不在意这点名节之间的事情,就进去;若是在意,就算了。
徐墨阳伤的太重,为了防止布料摩擦产生感染,大夫给的建议是能穿多少穿多少,秦娘子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本来是想直接让徐墨阳光着的,但考虑到徐墨阳醒来以后可能接受不了,便勉为其难的给他留了条现代的四角裤。
反正徐墨阳躺的是徐家院子徐家房,便是邻居上门也不会贸然进屋,里面还有星星守着,有什么情况就拉铃铛,露/出面积大些也无所谓。
“……我进去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温娇并没有犹豫多久,先拉开院门跟外面说了些什么,就直接转回了房门前,正要伸手推门,又有些犹豫的停下。
“郎君还未醒。”
秦娘子并没有多做掩饰,仅有的怜悯只能让她在温娇出来后再告知罪魁祸首。
“……”
温娇没再说话,只是脸色又白了几分,她想要尽量无声的打开房门,但还是有一道细微的嘎吱声在耳边响起。
开门,关门。
在跟徐墨阳处于同一个密闭空间后,温娇终于能仔细看看自己失踪一月的哥哥。
没黑,瘦了,像是被打碎后重新拼起的瓷器,一片伤痕累累。
“谁干的。”
温娇眼眶微红的出门,难得没做什么铺垫,就这么直接问道。
“金家。”
秦娘子也没有吊胃口,爽快的抛出了答案,至于小女郎能不能接受……这关她什么事,有空不如多给郎君熬些米油出来。
“哪个——”
温娇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本就惨白的脸色又白了几个度,快赶上徐七郎被抬回来时候的脸色了,若是徐墨阳在场,少不得在心里惊呼一句阴童子现世,鬼新娘驾到。
“……是那个金家吗?”
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温娇还是不死心,她努力勾起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颤抖着声音问道。
秦娘子点了点头。
温娇的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她打心眼里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外祖家能干出这种事,但仔细想想,温娇不得不有些悲哀的承认,这还真是金家能干出来的事情……不对,金家虽然贪了些,但向来胆小,其中定然还有玄机。
温娇的眼神闪了闪,将这个疑惑暂且埋在心里,一边抽噎一边问秦娘子其中的具体情况,原本只有三分把握,现在倒是有了七分确定。
金家是被人当枪使了啊。
至于徐家为什么没查出来……若是真的那么轻易就能查明白,他们也不必大费周章了。
“我们这边忙,就先不招待你了。”
秦娘子简单把事情说清楚,便要端茶送客,日后徐家对待温娇的态度,取决于温娇对这件事情采取的措施,她们郎君向来心软,可这种危及性命的事情是绝不能轻易放过的。
“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温娇的神色冷得像冰,金家说是被当枪使,但他们若是本来就没有这个念头,又怎会弄出这种事情?!
今日能因为一个羊绒生意对她哥哥下手,将来若是徐墨阳拿出更多的东西,那还能活得下去吗!
温娇一想到徐墨阳身上的伤势,就气的双眼赤红,金家说是她的外祖家,但跟她是真的没什么感情,弟弟没出生之前倒是还会装一装,只是好话说了不少,东西值钱的是一样没给,等到弟弟出生后,倒是直接送了块千金难求的暖玉过来。
可明明她才是体弱怕寒的那个啊!
种种不公待遇在脑海中浮现,温娇以为自己忘了,原来她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
既然这样的话,那大闹一场又何妨!
金家的门近在咫尺,温娇示意手下上前敲门,又握紧了临时买来的擀面杖,原地比划几下,细微的破空声让她满意的点点头。
“表妹……”
看着面前一脸惊喜的男子,温娇从他的脸扫到他的腿,一想到自家母亲差点被说动,把自己许配给这个瘸子表哥,温娇的心里就升起一股戾气。
就从你开始吧,我亲爱的表哥。
这一天,金府的主子都至少被打断了一条手臂。
温娇是很公平的,星星从上到下依次递减,她刚好相反,儿孙辈断两肢,两位老人身子不好,断一肢就行了。
她很善良的,甚至允许众人挑选除被打断的肢体部分,手脚随意,凑够开单。
哦,对了,右手是固定选项。
第177章 徐家发疯
“动作还挺快。”
听到金家被打断手脚的消息后,秦娘子还是挺高兴的,她们家郎君是真的把温娇当妹妹的,如果可以,她并不想让自家郎君伤身又伤心。
“我们也该动了。”
叶娘子将手中的酸梅汤一饮而尽,现在卖这个饮子还有些早,但前两天有几个大夫一直没有病人找过来,等待看诊徐墨阳的时间又有些长,就顺手给她和秦娘子把了脉。
她被诊出有些上火,便将日常的茶水换成了酸梅汤,又因为要控制成本,便每次熬上一小锅,除了自己吃的,剩下的直接分配到各个铺子售卖。
熬饮品的锅并不大,每天拿到店里的拢共也就百来杯,从来没有卖不完的时候。
“说真的,我也想先武斗一下,不拳拳到肉总是不那么爽快。”
秦娘子说着便遗憾的叹了口气,她是真的真的很想把金家套麻袋啊。
“总会有出门的机会的。”
叶娘子唇角带笑,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
“也是。”
聪明人的交流并不需要太多的语言,秦娘子的眼睛亮了亮,叶娘子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酸梅汤,深藏功与名。
先是星星上门,再是温娇提棍,这两件事说起来可能需要耗费很长的篇幅,但其实真正过去的时间只有两天。
徐墨阳被带回来的当天,星星发狂。
徐墨阳昏迷的第二天,温娇探望。
而在这个沟通基本靠吼的时代,即使是长安这种地方,流言的发酵和八卦的传播也需要一点时间。
徐家并不缺耐心,但为了加快节奏,两位娘子还是使用了一点点钞能力,于是三天后,在不知名人士的好心分享下,全长安的人都知道有户人家先是遭殃,现在又是喜神附体。
金家,三日成名!
在人们的目光集中在丞相外家的时候,秦娘子抿唇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是魏晋时候便设立的,如今还没有后世要敲先挨三十大板的狗屁规矩,但也并非闲着没事就能乱敲,而两位娘子看中的,是这登闻鼓敲响后自带的巨大流量。
大登闻是不敢随便乱动的,小登闻倒是够得着。[1]
“咚——咚——咚——”
登闻鼓的声音并不清脆,厚重的鼓声远远传出,秦娘子恍惚之间竟然看到了涟漪一般的波纹扩散,可再定睛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应是看错了。
秦娘子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站在原地,等着府衙来人把她领进去,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差中,周围一下蹿出了许多身影,把她和登闻鼓围了个严严实实。?!
长安百姓真的爱看热闹!
秦娘子被请进了官府,府衙的大门也没有被关上,只是在门口手动拉开一个木制障碍栏,防止有人为了听案件靠的太近。[2]
这个距离其实也算不上远,秦娘子略略提高声音,栏杆外面的第一层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秦娘子也明白其中的关窍,庆幸自己来之前喝了一大杯水。
县令坐在椅子上,来了段长长的开场白,大意是“来者何人,所为何事。”秦娘子耐心的等县令说完才开口,将自己打了许久的腹稿脱口而出。
“……我家郎君至今卧床不起,求县令寻得真凶,令七郎安心。”
说到最后,秦娘子不住的拭泪,带动外面一片哀哀戚戚,引得那官员也眼眶湿润为之动容。
这娘子的确是个有情有义的。
所有人都这么想着,只有秦娘子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龇牙咧嘴。
袖口的辣椒汁抹多了,眼睛好痛!
秦娘子怕自己到公堂上哭不出来,采用了一点物手法进行干预,加上原本就有的负面情绪,成功引爆全场,完美达成阶段一目标。
听着外面的群情激奋,看到上方县令一脸正气的表示定会追查到底,秦娘子甚至觉得有些恍惚。
计划好像顺利过头了。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并不奇怪,毕竟那可是徐七郎。
“这小郎君太惨了……”
“呜呜呜……”
“这么好的人……”
门内的县官接下案件,门外的听众哭成傻狗,没办法,经过春秋笔法描述出来的徐墨阳样样都好,妥妥一个完美受害者。
长得好(卖伞事件)。
出身好(挑嘴事件)。
学识好(写书赚钱)。
品行好(人贩子事件)。
能力好(徐家店铺发展迅速)。
心肠好(施粥送饺,雇佣女工,收养女童)。
如果秦娘子把事情一桩桩说出来,人们根本不会相信长安还会有这种六好青年,他甚至还会跟女郎们保持距离,不会做中央空调!
这种人竟然真的在现实中存在?!
许多人的第一个念头是“怎么可能”,第二个念头就是“这么好的人就该配我家女郎/可惜我家女郎配不上这样好的郎君”,第三个念头才是“这样好的小郎君被人害了!”
在第一个和第二个念头出来的时候,不管是觉得自家女郎配得上还是配不上,人们都会有种“这小郎君是自己人”的想法,可能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但潜意识中也会多上几分亲近。
在这一点正面印象的基础上,徐墨阳的惨便会被无限放大,赢得人们更多的同情和愤怒,秦娘子要的,也就是这点加成。
这个简单的心战术是徐墨阳提出来的,在他短暂的苏醒时间中,也不知怎的就知道了两位娘子要开展报复行动,然后硬是靠着唇语加入进去,提出了不少有用的小建议。
至于为什么两位娘子会妥协……徐墨阳只要暂时抛弃良心,演出一副情绪激动呼吸不上来,随时可能会嘎的模样,两位娘子便会缴械投降。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触及底线怎么啦,有什么是修改底线不能解决的呢。
当时徐墨阳在心里给两位娘子道了无数个歉,这种方法对在乎的人使用的时候无往不利,但也的确会伤人心,因为真正看重你的人绝不愿意看到你伤害自身。
可徐墨阳也别无选择,若是不这么闹上一场,两位娘子估计又要自己解决完才会跟他说,但自己只是重伤又不是嘎了,怎么能让两位女郎挡在前方?
这场风暴应该由他而起。
无关性别,只是生而为人的担当。
见栏杆外面的人群情激奋,秦娘子控制住自己保持伤心的模样,等着下一位工具人的到来……她来了!
“秦娘子,叶娘子在食肆晕倒了,许多事物还没处——”
一个瘦瘦矮矮的小娘子艰难的挤到了门口,一声大吼传遍官衙,挤在她旁边的人都情不自禁的用手揉了揉耳朵,觉得这小丫头的嗓门有点东西。
小娘子是徐家的女工,做事只在及格线上,胜在有一副天生的大嗓门还跑得快,挣的钱粮也不算少,叶娘子就是瞅着这小娘子在才晕倒的,不然可能就要换个时间地点了。
最好的剧本,就是角色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演戏。
“什么?!!”
秦娘子控制着自己同样想揉耳朵的本能,做足了心神大怮神魂不稳的模样,又咬着牙借着以袖掩面的机会,把沾了辣椒汁的袖口往眼睛旁边狠狠一擦,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唰的下来了。
见秦娘子这么激动,围观群众看不下去了,从各个角度批判小娘子这声叫嚷的不合时宜,把小女郎说的双眼含泪,让秦娘子心里一抽一抽,只盼着小女郎能快些想起叶娘子反复念叨的话,同时把小娘子的报酬又提高了一些。
这活不好干啊!
“可叶娘子那边要是不处好,店铺都会有麻烦,现在徐家店铺赚的钱,都是叶娘子家郎君的看诊费啊!”
小姑娘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泪珠子,但她也想起了叶娘子念叨的话,边哭边说了出来,说到看诊费的时候甚至打了个嗝,而人群中却并没有传来笑声。
秦娘子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人群,觉得他们都值得一张表情包。
我真该死啊! . jpg
“我,我……大人……”
秦娘子暂时抛下隐隐作痛的良心,换上三分迷茫四分焦急五分惧怕的表情,连滚带爬的往外挪了两个身位,又惊慌失措的看着县令,演足了焦虑又惧怕官家权威的妇人模样。
县令是个心善的,让秦娘子快速走完流程,便直接放了人,跟小姑娘挤进来时候的沙丁鱼罐头不同,秦娘子飞快跑出去的时候人群直接来了个摩西分海,没有起到半点阻碍。
“给他们一人一张减十劵。”
本想跟着一起走的小姑娘被秦娘子一句话钉在了原地,她只能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给众人详细解释减十劵的作用。
简单来说,减十劵就是在徐家任何一个店铺消费的时候,付款都能减掉十文,不满十文直接免费,使用一次直接作废的一个纸条,秦娘子对利用了这些人还是有细微的愧疚的,索性直接发个抵扣劵,回头这些损失从她工资里扣就是了。
秦娘子来了这么一遭,徐墨阳受伤的事情转眼传遍长安,有一小部分聪明人不由联想到喜神附体的金家,结合一下徐七郎的状况,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金家:……
如果唐代有热搜,那后面几天徐家就压根没从搜索榜中下来过。
秦娘子回去掌控大局,奈何手段能力不够压不住人,资金链断裂导致崩盘,只能暂时将店铺全部关闭,为了留住仅剩的钱财,她还给收购站放了长假。
因为现实过于残酷,大部分女郎表示解,可是解和不生气是两码事,莫名失业的女郎们恨死了罪魁祸首,穿着一身白带着写了“害徐家郎君者不得好死”的牌子上了街,手动给金家披麻戴孝!
金家:……
家里没钱了,秦娘子只能雇人用竹竿做的担架把徐墨阳抬去医馆,徐墨阳被裹得严严实实,但偶然露出的身体部位已经展现出徐墨阳的伤有多重。
徐墨阳的脸在第二天就开始逐渐消肿,但脸上的痕迹却始终没有消散的迹象,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不妨碍徐家拿出来碰瓷。
瞧,人们这不就开始议论了:那张脸都带回来这么久了还是青青紫紫的,虽然也不难看,但肯定是遭了不少罪!
好不容易被遗忘的热搜再次被提起,人们把害徐墨阳的人以妈为圆心,祖宗十八代为半径,肢体名词为主要武器骂了个狗血淋头。
金家:……
最后,徐家表示重金悬赏凶手,欢迎广大人民群众踊跃提供线索!
长安城居民:重金什么的不重要,主要是我们嫉恶如仇!
于是唐朝版本的昭阳区群众出现了。
金家:……
第178章 全民来找茬
现代有个挺流行的段子:给我一百斤的石头我肯定搬不动,给我一百斤的钞票我扛起来就跑。
放在唐朝也是一样。
徐家的重金悬赏一出来,别说的寻常的贫民百姓,连那千年世家,甚至瞧不上皇帝的五姓七宗也闻风而动,只因徐家悬赏的除了寻常的金银珠宝,还有那肥皂的制作方法!
徐家来到长安也有几年光景,手上先后流传出去不少好东西,其中风头最大的便是草纸,若不是自身得了民心,又隐约搭上了丞相为靠山,还有龙椅上的那位顺手保护,早就被关起来或者直接被杀了。
徐墨阳想在这个时代做出一些事情,却也无意成为众矢之的,在被人悄悄警告过后,便自觉放慢了推出新品的速度,原本将一炮而红的肥皂也成了徐家自用的私物。
但现在徐家明显是被气疯了,不但公然喊话说可以教导肥皂的制作方法,还当众演示了肥皂的功效和作用,让众人知道在洗护用品中肥皂可以打下多么大的一块市场!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徐家遵守了约定,宁可延缓商业扩张的速度也要保证全家平安,但现在徐墨阳只是出去一趟便奄奄一息,那至今没从雾山出来的绑匪之前还隐约透露,是有人看上了徐家的某项技术,才有了这次绑票。
那两位娘子将徐七郎护的跟眼珠子似的,知道是有人没守约才让徐墨阳身受重伤,不疯才怪!
世家能解徐家两只护崽母狼的心情,却也对徐家有几分愤怒,但更多的,还是对肥皂制作技术的贪婪。
财帛动人心呐。
有一位名人曾经说过: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ta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ta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而徐墨阳放出来的肥皂制作方法,利润又何止三倍?!
在堪称惊悚的利润支持下,长安九成的人都红了眼,不少大爷大妈自发组队上街,以犀利的目光盯着每一个人,希望能找到害了徐家郎君的罪魁祸首。
他们碍于眼界,或许无法领悟到肥皂制作方法的利润有多大,但他们知道,徐家放出的悬赏中的经验足够让家中跨越不止一个阶层!
这就够了!
“这已经是第七波过去的人了。”
看着明显是某户人家的家丁过去,秦娘子笑着对徐墨阳说道,重金悬赏计划被徐墨阳起了个很有童趣的代号:全民大找茬,现在在丰厚奖励的驱动下,能看的出长安人民群众的参与兴趣极大,参与程度极高。
至于被找的茬是什么心情……那关他们什么事!
徐墨阳被扎成仙人掌抢救的时候,金家可是歌舞升平!
全民大找茬的游戏长安玩的轰轰烈烈,放出绑架犯的金家过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未出嫁的女眷倒是还好,她们顶多是惊吓过度,手脚五官还是无损版本,但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放过这些未出嫁的女眷并非徐家心慈手软,只是因为她们确实无辜。
因为西游中习俗混乱,长安的人家教养女儿的方式也各不相同,这金家在养育金母的时候还好,琴棋书画虽然没怎么教,读书写字吟诗作对却都是找了女夫子的,管家算账也花了心思,不然怎么可能抓住财政大权还跟满丞相琴瑟和鸣?
但等金母出嫁,金家自诩也算是靠着女儿改换门庭后,心思就变了。
他们飘了,他们觉得现在家里的女眷都太过散漫,配不上“状元郎的亲戚”这个称号,但是金母一辈的女子性格已经养成,要改就得伤筋动骨,思来想去,金家有了个好主意——
把金母这一辈的小娘子嫁出去,再抓紧时间让家中儿郎娶妻,生了女郎从小培养!
这个想法其实没什么问题,毕竟三代才会吃穿,满丞相一步步往上爬,外家能不丢脸当然最好,但问题是金家选错了路啊!
他们取其糟粕去其精华,将字面意义的“女子无才便是德”跟三纲五常融合在一起,养出了一群三从四德的女子,在家的吃食都要用针线活来换,若不是没办法缠足,怕是各个都要有一双三寸金莲!
金家明明不缺钱,但这群小女郎硬是还不会走路就开始拿针,有几个身上的衣服都是带了补丁的,金家的好处没享受到多少,错处倒是要一起承担,也就是星星和温娇都是恩怨分明的,才保住了她们健全完好的身体。
那金家的儿孙,可从不包括女子。
“废物!废物!”
“啪!”
“砰!”
“哗啦!”
金家大郎在书房里失控的叫喊着,门口守着的仆役跟聋了一样一动不动,只是在心里琢磨这次又得补多少东西进去。
自从徐家告上官府以后,大郎便越发疯了,但这跟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有什么关系呢……
“啪!”
仆役还在神游天外,书房的门却突然打开,他只觉得脸上一麻,整个人就直接飞了出去,然后便感觉到面部传来剧烈的疼痛。
“家主饶命,家主饶命……”
意识到自己被扇了耳光的仆役连爬起来都不敢,翻身的时候顺势变成了跪着的姿势,头一下一下磕在地上,根本不敢收力,地板很快便出现点点红痕。
“别磕了,回头把地上擦干净,我要出门。”
金大郎嫌恶的看了地上的血迹一眼,让随从把轮椅往门口推,仆役赶紧连滚带爬的跟上,在门口的软轿旁边跪下,双手撑地脊背弓起,做出一个凸字的上半截形状。
他是人凳。
金大郎走了,仆役匆匆拿着手帕进去擦干净了地板,有些心疼的把手帕往怀里揣了揣,准备回去洗了,再找媳妇绣一条,谁知回去以后,就看到媳妇的手指上涂着厚厚的药膏,眼睛都哭红了。
“二娘子说我偷了东西,可我真的冤枉啊……”
媳妇看到他,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下来了,她的手指被夹棍夹的变形了,日后再做不了刺绣的精细活计,还得将那手炉折了银子还回去。
二娘子是陈二郎的媳妇,将钱财看的比儿子还重,他们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金府,只能忍气吞声。
仆役沉默了,不知怎的竟想起昨天出去采买的时候,听到的徐家重金悬赏,又从自己沾了灰的衣物看到媳妇的手指,有些迟疑的说道。
“……若是我们换个主家……”
那笔悬赏的银钱不但够他们赎身,还能给妻子治手,余下的钱还够去乡下买上几亩地,盖个房子,找些佃户吃租子,自家再做些小生意。
他是从外面买进来的,但妻子却是家生子,仆役不确定妻子愿不愿意离开。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老娘这辈子认定你了。”
媳妇没等仆役说完,就抹着眼泪说道,头两句还有些柔弱,第三句就显出了真性情。
“行。”
仆役也没犹豫,洗了把脸掩饰自己红了些的眼圈,又看了眼搓了好一会儿还是有些脏的手帕,便大步出了门。
金家做事的确隐秘,但他恰好便是知道的那一个。
那一天大早金大郎也不知发什么疯,直接往他腰上踹了一脚,然后就施施然的走了,仆役痛的半天没爬起来,看到外面没人的时候,便挣扎着爬进了灌木中,准备缓一缓再回去涂药。
金家附庸风雅,花了大价钱买了人家的多年爬山虎放到书房墙壁上,又栽种了一堆花木在窗下,本来打算营造的意境是采菊东篱下,结果他们忽视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多年爬山虎一招蚊虫二招蛇……
所以自从这些爬山虎移植过来以后,这边的窗户就再也没开过,加上下面的花木其叶蓁蓁,瘦小的仆役往里面一缩,除非打开窗户或者扒拉开花木,不然根本瞧不到人的半根头发丝。
然后仆役就听到了金家大郎跟金家阿翁的谈话,从雇佣的人到花费的钱,再到即将被套麻袋的倒霉蛋,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金家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他也不是第一天觉得不高兴,衣上的灰和媳妇的伤,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长安全民大找茬活动风风火火的时候,徐家传出了找到了罪魁祸首的消息,因为官府在其中发挥了主要作用,所以流程走的很快,短短三天的功夫,金家的判决便下来了。
于是人们也对金家的倒霉有了合的解释:这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专门给的天谴啊!
在这三天里,徐家的两位娘子选了最碎嘴子的长安大娘,专门绕着金家的府邸搭了梯子,每个大娘都带着一竹筒水坐在梯子上,用最直白的语言把金家从祖宗十八代骂到门口经过的自闭蚂蚁。
若是金家关门闭户试图隔绝声音,徐家还有那专门挑出来的大嗓门员工重复,主打一个强制性接收,顺便外扩到长安城中。
金家二老只是眼睛坏了脸伤了四肢废了,又不是耳朵聋了人嘎了,何曾听过这样粗俗的唾骂,当场便呕出一口血来,整个人瞬间就萎靡下来,金家的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脸色铁青肢体抽搐,仿佛下一秒就要步上长辈后尘。
金家的判决下来了,有人坐牢有人赔钱,但因为徐墨阳谅解了他们,所以没人会被砍头,等到该交的罚款赔偿一交完,还在外面的人便拖儿带孙的离开了长安,至于牢里的……他们家没有坐牢的子孙!
孙女们倒是没走,被金母接回了丞相府养着,因祸得福过上了好日子。
在离开长安之间,金家除了几个亲近的仆从,其他的纷纷被发卖出去,没有人注意,徐家的一位女工的远房亲戚买了金家的仆役全家。
“就这么放过他们啦?”
秦娘子明知故问,徐墨阳听秦娘子数着手上从金家得来的财产,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穷家富路。”
他这人还是很宽容的,只要这些人能穿着粗布麻衣活着到岭南,他就不计较了,毕竟造孽的人都残了。
至于其他人的报复,那就看他们过去造了多少孽了。
“明天就要当众做肥皂了,材料准备好了吗?”
徐墨阳本来还在纠结若是富户大族知道了罪魁祸首,拿了方子成为垄断产业怎么办,结果还是人民群众的力量更胜一筹,至于官府在其中的重大作用……总要给点面子过去,不然那边恼羞成怒了怎么办。
肥皂的推广限制除了各方势力的虎视眈眈,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原材料严重不足。
肥皂的主要制作原料是油脂,但在这个植物油根本没发展起来的时代,徐墨阳暂时能选择的只有动物油,而出于种种限制,产量相对稳定且较大的只有猪油和羊油。
而这个时代的养殖牲畜放到徐墨阳眼里就一个字:瘦!
瘦,因为着脂肪含量低,一只猪就七八十斤,骨头内脏占掉一部分,再去掉瘦肉,就算把肥肉连着板油都熬干了,也弄不出多少猪油。
在这种客观条件下,肥皂的产量也被严重限制,加上权势之家的警告,徐墨阳只能遗憾的暂时放弃这门生意。
但现在不一样。
先不说猪石头那边的养猪场,今年为了让土地缓一缓,签下的合约都是种植黄豆的,榨油工具已经做出了一个小型的,只等到黄豆收获的时候,他们便能往外卖豆油!
鉴于古代物资的生产周期,徐墨阳毫不怀疑,等到肥皂方子拿出去以后,油脂的价格会暂时性的迎来一波暴涨!
你可能小赚,但徐家永远不亏。
“老爷子和老太太那边都说了吗?”
徐墨阳轻声问道,纵使一切都结束了,恶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徐墨阳的伤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好的,元气也不是一下就能补回来的。
“都说了。”
秦娘子一边回答,一边利落的打开徐墨阳的杯盖把蜜水补满。
“那就好。”
自己吃肉也要给人留口汤,徐墨阳拿了大头,也不在意这点小利,但他可以选择把汤留给谁。
老爷子是给他伪装药丸的老中医,有人脉有药铺还有钱财,这一波火碱涨价的风口只要赶的好,家里又能多出一间长安城的铺面。
老太太是两位娘子费尽心思请来的,说是穷困潦倒只想养老的游方郎中,但那气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平时给他和女郎们看诊尽心尽力,还愿意教青娥院的小女郎医术,徐墨阳帮不了太多,但给小老太太多弄些养老钱还是可以的。
第179章 很适合养猪
徐家非常守信,在杂役过来告密以后,当场就把准备好的报酬拿了出来,但杂役本就是偷跑出来的,收了也没地方放。
“若是你信得过,徐家可以暂时帮你存着,一月之内来取如数奉还,若是超了三十日,要收半成的东西作为保管费。”
秦娘子见杂役为难,想到金家被告发之后的下场,难得发了善心,就算官府那边判决再慢,有一大群人盯着,一个月怎么都够了。
“……我想先取些出来。”
杂役知道徐家是真心想帮忙,所以这句话说的也分外艰难,因为它实在歧义太重,怎么听都是不太相信徐家。
但他娘子的手不能再拖了。
“两吊钱够吗?”
秦娘子并不在意,她这几年也见过不少人,自认为还是有些见识的,杂役明显是有什么急需用钱的难处。
“够了够了。”
市面上的铜钱大多是用麻绳串起来的,一千枚就是一吊,两贯钱足够请大夫了。
“收好,当心被人听到了。”
秦娘子爽快的拿出两串钱放到杂役的手里,那沉甸甸的分量几乎要压弯他的腰,纵使金家并不是个好主家,但对于从小签了卖身契洗脑的杂役而言,他这就是背叛。
“多谢娘子。”
他终究没有被压倒,额头上出了豆粒大的汗珠,手却抓的很紧。
杂役出了徐家的门便飞快的往金家走,走到一半便转了个弯,跑到一个死巷的尽头,抽出城墙上的半截砖块,把铜钱往里面一丢,原样将砖块摆回去,又把自己的脸涂了些灰尘,头发揉乱,才两手空空的回了金家。
“杂役,你又去借钱了。”
守门人一看到杂役的狼狈模样,便高声笑道。
杂役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刚刚亲眼见你冲着亲戚借钱,被推了出来。”
杂役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
“借钱不能算拿……借钱!……亲戚家的事,能算借么?”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媳妇伤了”,什么“大夫”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门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于是众人都知道,杂役这次出去依旧没有借到钱,那亲戚是个不靠谱的,就是可怜了这小子,也不知道那二娘子的钱要怎么还。
杂役顶着一张红脸回了房子,便跟妻子忙忙碌碌的开始卖家当,桌椅板凳床铺柜被全都出手,因为时间紧又要的是现钱,难免又被压了一波价,但徐家报官可能都在路上了,这些东西能换成铜钱已经是赚了。
有人奇怪杂役怎么突然就开始变卖东西了,然后就被好心人透露了二娘子的事情,再看杂役的时候,脸上便多了些同情。
“我两个凳子都要了,你给我再便宜些。”
同情贵同情,压价是不能手软的,倒不如说因为杂役家里遭了难,他们才会故意压价,这金府本就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杂役妻子的刺绣手艺没了,自己又是个面团性子,可不是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不过他们倒也不敢太过分,不然真的把这杂役惹急了,人家可是会抄刀子的。
半个时辰后,大件的家什基本都卖了个干净,小件的也没剩几样,杂役也没耽搁时间,将铜钱收了,便带着媳妇匆匆往外走。
在钞能力的作用下,没人问他们两个的去向,金府上的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人逃跑了没有户籍,一样是寸步难行。
杂役也的确没想着逃跑,他已经跟徐家说好了,若是金家没有倒台,那就让徐家找关系把他们一家子带走;若是金家真的倒了,他们这批奴仆自然会被转卖,到时候徐家把他们买下,过一段时间等风波小了,便给他们归还自由身。
为了撕毁这一纸卖身契,衙役不要肥皂配方,也放弃了徐家报酬中的一半金银。
日后,他们便不再是别家的奴仆,而是有独立户籍,生死不由他人的农户。
杂役这次带妻子出来是看大夫顺便藏钱的,因为来得及时又舍得花钱,大夫拍着胸脯表示妻子的双手肯定能恢复如初。
杂役拿了半个月的药膏,握着妻子的手腕并肩回了金府,还没靠近,就看到官兵守住了金府的大门。
徐家做事这么快的吗?!
杂役和妻子震惊的对视一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凑了上去,冲着刚刚买过他们家当的人打听消息,这些人也非常很乐意分享八卦,两人直接无缝融入其中。
后面的几天,金家一片风声鹤唳,杂役跟妻子却是一如既往,只是哀求着二娘子将期限放宽一些,家里仅剩的东西被送给了二娘子亲近的丫鬟,丫鬟见他们可怜又的确是诚意十足,便没有提醒二娘子这桩小事,夫妻俩得以拖延下去。
这一拖延,就拖到了金家走岭南,仆从多转卖。
一家子顺利被徐家买下,送到常安坊暂时安置下来,徐家遵守承诺,报酬悉数归还,夫妻两个也就没急着出去做工,而是安安分分的窝在家中养伤。
徐家信守诺言,在金家被判决的第二天,便在徐家邸店外面支起一口大锅,演示怎么将肥腻的油脂变成清爽的肥皂。
熬油,倒碱,搅拌,倒出,脱模,放置。
徐家也不多演示,每天就熬这么一锅,做出来的肥皂也不卖,倒不是不想卖,而是冷制皂要放置一段时间才能使用,不然对皮肤不好。
徐家也没搞什么色素香薰之类的附加值,就是做最单纯的肥皂,围观的人从来没少过,带着邸店和外卖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徐家是真心想教会人的,连油脂和火碱的比例都说了个清楚,寻常百姓可能还要犹豫一段日子,但世家大族不缺这点子钱粮,在知道做法以后立刻遣人大批量去买材料,可其他大族也是这么想的,一时竟造成了“长安油贵,火碱难求”的奇观。
两个老大夫手里的火碱几乎是被人以抢的态度买走,老爷子捶胸顿足没有听徐墨阳的话多准备一些,老太太倒是平静,只是转身就去酒楼点了一桌最贵的席面。
全民制皂流行的时候,徐家的黄豆熟了。
徐墨阳早就准备好了大型的榨油工具和力大女郎,黄豆一晾干直接开干,女郎们在榨油坊中挥汗如雨,胳膊上的肌肉显出隐约的轮廓,再过一段时间应该会更加明显。
榨油剩下的油饼也没有浪费,直接运去寡妇村喂猪,一头头都吃的嗷嗷的。[1]
产油量在女郎们的适应期过后逐渐稳定下来,徐墨阳又耐心攒了攒数量,便放出了卖油的风声。
第一个订单完成后,订购的单子如同雪花般飞来,不少人明里暗里打听徐家油的来路,都被徐家四两拨千斤的顶了回去,但徐家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
“我本来也只打算挣这一次钱。”
徐墨阳冲着秦娘子笑笑,植物油的制作方法不出现还好,出现以后便跟肥皂一样,留在徐家手中如同小儿抱金过市,就算别人还能压一压心思,龙椅上的那位却是坐不住的。
他们这次种了不少黄豆,别家的黄豆也被徐家收购了个七七八八,加上涨价带来的利润,徐家这次挣的绝不会少。
“往好的方面想,这方子给出去,日后百姓也能多吃些油了。”
虽然可能有些圣母,但徐墨阳的确是这么想的,毕竟现在的底层过的实在太苦了。
有些事情,能做就顺手做了吧。
“而且我还有个大计划!”
徐墨阳又冲着秦娘子笑笑,他比不上曹公草蛇灰线,但走一步看两步还是可以的。
“什么?”
秦娘子被勾起了好奇心,但徐墨阳死活不肯说,被逼急了就装睡,弄得直到最后秦娘子都没能得到答案,只能又好气又好笑的去做饭。
不知道就不知道呗,跟谁稀罕一样!
世家觉得现在很适合养猪。
徐家在前些日子献出了黄豆榨油的方子,龙椅上的那位也并不吝啬,确定有用后直接把方子公布出来,引起朝堂一片喧哗。
再然后,就是木匠的火爆市场和木材的涨价。
还是那句话,家里又不缺那点东西那点钱,做一套榨油工具的花销,在他们眼中其实就是大人随手掏出五毛钱买干脆面。
榨油工具做好了,试过以后也的确有用,唯一的缺点是没原料——当地的黄豆都被徐家买走了,他们试验用的黄豆和油饼还是从徐家高价买来的。
不过不着急,等到外地的黄豆运过来再买上一些便是,到时候油水自用,油饼直接喂猪,猪粪可以烧成土粪肥田,田里的黄豆也能长得更好,简直是完美的循环链。
对了,烧土粪的法子好像也是徐家提出来的。
大家族们一边吐槽怎么哪里都有徐家,一边飞快的四处寻摸有没有合适的小猪仔,价钱倒是其次,主要是不能在死对头面前丢人。
想一想,到时候死对头家的孙女跟自家的孙子打架,本来势均力敌,甚至开始比较谁的哥哥更能吃奥利给,结果人家孙女一句话就给自己孙子整破防了。
“我家买了猪崽,你家呢?”
想到自家孙子一哭一个时辰的做派,族长的脸都绿了。
不就是猪崽子吗,买!
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前几年养猪的人本来就少,去年还被徐墨阳狠狠搜刮一波,连母猪都没剩几只,更别说猪崽子了。
在这些人放弃之前,徐家放出了他们手上有猪崽子的消息。
大家族们:……
怎么又是你!怎么老是你!
骂归骂,他们还是买了猪崽子,然后就知道了这片养猪场也是徐家的。
大家族们:……
“我早就说过,他们可能小赚,但我们永远不亏。”
徐墨阳坐在轮椅上,笑的像一只狐狸。
第180章 铲平雾山
徐家的店铺重新开业,收购站点再次启动,女郎们经过失业浪潮才明白了工作的宝贵,一个个工作效率再次提高,而一些已经习惯了在徐家解决饮食问题的老客也闻风而来,徐家店铺直接跳过了人流恢复期,进入日常营业状态。
杀羊剁馅包饺子,揉面打蛋摊煎饼,徐家为重新开业做足了准备,却还是一个个忙得脚打后脑勺,再加上肥皂豆油猪仔那边的一堆事情,普通员工只要照吩咐做事就可以,但两位娘子作为决策者却不行,只能带着自己的助手加倍努力,为徐家添砖加瓦。
就这么焦头烂额的忙了好一段时间,两位娘子总算是将手头的事情顺,有时间计算这回徐家这段时间挣得的钱粮。
这次连还在养伤的徐墨阳都没法幸免,三人拿着小账本用毛笔算了一天,看到结果以后倒吸一口凉气。
徐家赚大发了!
徐墨阳盘点了一下自己的分成,再将之前存着的银钱加上,赫然发现自己的小目标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三。
“我们得花钱。”
徐墨阳唰的一下将账本合起来,满脸严肃的说道,徐家赚的钱外面可能得不到太精确的数字,但估计个大概还是可以的,现在有些惹眼了。
“比如?”
徐墨阳这么说,明显是有了计划,秦娘子配合的问道。
“铲平雾山。”
招惹他的人都已经得到了惩罚,那座山又怎么能什么事都没有呢。
徐墨阳,一个主打一视同仁的奇男子。
“……说详细点。”
秦娘子控制住自己不要露出看疯子的眼神,但还是半天没找到正确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能试图从徐墨阳的叙述中得到更多信息,判断这句话的可行性。
“我这边有两个方子,需要大量的黄土和石块。”
徐墨阳的声音很轻但是很稳,这段时间两位娘子在外忙碌,他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养伤,却也并未混沌度日,铲平雾山是他反复想了许久才下的决定,并非一时冲动。
“石块好找,黄土的量一旦大起来……”
徐墨阳没有再说下去了,但秦娘子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长安,包括唐朝的一大部分都位于黄土高原,但这并不意味着黄土就可以随意取用,这个时代跟水土流失的现代不同,自然占据绝对主导力量,人类艰难求生。
土地大概被分为三个用处:居住,耕种,行走。
徐家的用量若是少些还好,一旦黄土用量加大,不管是从哪方面索取,即使是自己买了田地,都免不了招惹是非。
倒也不是没想过挖土做塘,但手上要花出去的银钱有点多,徐墨阳不太想造湖。
“况且我在雾山那边遭了这么大的罪,你们怎么折腾都不为过。”
买下别的山铲平可能会招来议论,唯独雾山绝对不会,徐墨阳在里面受难倒是其次,主要是周边根本没有从雾山获取山林资源(柴火,蘑菇,小猎物)的村子,直接避免了人与人的纠纷。
谁不知道徐家的两位女郎平时正常,涉及到徐七郎的事情就是个疯的?金家那么大一个家族,背后都靠着丞相府,还不是被硬生生折腾散了!
因为徐墨阳在雾山受苦,便买下雾山铲平了给徐墨阳道歉,其他人这么干可能会被怀疑雾山有什么宝贝,但两位娘子这么做,便只能得到一句不知道时不时讽刺的感叹:
“她们倒是看中那徐家郎君!”
徐墨阳能想到的,秦娘子自然更能想到,虽然有些无语徐墨阳将她们的名声当枪使,但也真的开始认真思考其中的利弊。
“买了雾山,日后挖土采石也不必去别的地方,柴火也不用自己买,还有不少能卖钱的小玩意。”
徐墨阳在山上也不是白混的,那雾山别看寻常没人敢靠近,可其实跟普通的山一样,该有的都有,只是别的山能进能出,它进了一般便出不来了。
“里面的树都是长了不少年份的,能做大梁也能做支柱;药材虽没有特别罕见的,但常见的采了炮制也是一笔小钱;还有那野鸡野兔,都是到处蹦跶的肉……”
徐墨阳数着雾山里面能换钱的东西,越说眼睛越亮,秦娘子听着心痒痒,情不自禁的的开始期待左手野鸡右手兔的美好日常。
“我记得大军班师回朝,士兵们都各归各家了?”
那个时候徐家忙着挣钱,徐墨阳也没在这方面了解太多,等到后面闲下来了,这件事情的热度也过了,徐墨阳也不好专门提起来。
“对……你是说?”
秦娘子的商业嗅觉比不上叶娘子,但足够吊打十个徐墨阳,徐七郎提了个话头。秦娘子的眼睛就亮了。
“放了这么多东西出去,总得防着人套麻袋吧。”
徐墨阳笑着点点头,相对于各种私底下的小手段,他更喜欢用光明正大的阳谋。
大军归来的最初一段时间,家人团聚的喜悦冲淡了一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各样的矛盾也逐渐凸显。
村里地多一些的人家还好,多了个壮劳力总是比以前强,但地少的穷人家可就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了。
其他的行业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个时代的大部分职业都不需要什么技巧,当大批劳动力突然涌入,又没有那么多的工作量的时候,人们为了获得报酬,便会自发的进行内卷。
徐墨阳之前去听八卦的时候,已经听到有大娘抱怨儿子拿回来的钱越来越少了。
大娘的儿子便是力工,主要在码头扛货物,以前扛一件货挣多少钱都是固定的,现在这么多找不到工作的退伍士兵进了这一行,只要一半的价钱就给扛同样的货物,商人会选哪方自然不必思考。
大娘的儿子为了挣钱,也只能降价,也就是码头卖吃食的人家没涨价,不然能留在手中的钱更少。
这些人与其在各行各业跟人抢饭碗,还不如去他手下挖雾山呢,他这边按量计价从不压价,干得多就挣得多,不必降价还遭人白眼来得好?
“而且雾山因为……没准比田地都便宜。”
成本低,收益稳定,需求合适,徐墨阳越想越觉得该买下来,甚至疑惑为什么两位娘子忽视了这个宝藏,这虽然不是金矿银矿,却也勉强算的上杂铜矿吧。
“听起来还算不错,但郎君,我有一个问题。”
秦娘子听到最后,反倒冷静下来,指出其中最大的问题。
“你说。”
徐墨阳就喜欢这种直白的表现,又不是走迷宫,问个问题都要绕一大圈不累吗。
“你要怎么保证,我们能挖雾山,而不是雾山将我们迷失呢?”
说一千道一万,雾山就算是再便宜,买下来以后根本不能动也是亏本的。
“若是在被绑架前,我还真没什么办法,但现在……”
徐墨阳摸了摸脖颈下方的花朵,笑容中掺杂了一点苦意,秦娘子看的心头一跳,刚刚组织好的语言转眼间忘了个干净。
他没有从雾山自由进出的手段,但他有活点地图导航。
雾山雾山,最大的手段不过是让人迷路的白雾,当这层白雾不起作用的时候,这也只是一座普通的山罢了。
作为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套路人,徐墨阳对于这种会产生不寻常现象的地方,闭着眼睛都能想到两个解决方案。
敬而远之,或是火力覆盖。
就像是闹鬼的房子,要么放在那里不要随意入住,要么在周边安一圈炸药,直接把它炸蹋了,雾山虽然范围大了一些,海拔高了一些,但也只是个特大号的建筑罢了,釜底抽薪应该是有用的。
“我们先去试试。”
被后世文化冲击的秦娘子有些恍惚,她很想对这种爆炸的艺术发表什么意见,又想到了在烈日下被暴晒的龙王。
似乎,好像,大概,他们也不逞多让哈。
但即使如此,秦娘子依旧坚持要看到效果才能花钱,这是商人的本能。
“行啊,记得在车上多铺几层垫子。”
徐墨阳一口答应下来,他手上的伤口愈合的很缓慢,但脚上的却要快一些,虽然还是不能行走,但起码上厕所的时候脚尖点地用力不会飚血了。
“明天动身。”
其实今天动身也行,但秦娘子被徐墨阳单独外出吓怕了,她需要多请些人护着徐家身受重伤的郎君。
十天后。
邹土从床上爬起来,接过妻子已经放在油纸包中的烧饼,闷头往东边走,摸约走了一个半时辰,便看到了雾山的影子。
他默默走到雾山脚下,就着免费的热水啃完烧饼,便提着竹篮拿着锄头往男人汇聚的方向走,到了蓝色布条前面,便站着开始挖土。
只有这一块是男人能挖的,其他地方都是女人才能动的,之前不是没人闹过,气的管事的女郎直接不让男人挖了,还是不少人苦苦求情才只停了一天。
后面就传出来消息,说这挖山的活计本来就只想要女郎,徐家是想着有些士兵挣不到钱粮才专门开放了一块给他们的,听到这话以后,挑事的男人们一个个乖的跟鹌鹑一样。
挖着挖着,便挖出来一块骨头,他也并不惊讶,只是单独将骨头放进竹篮,等凑够了一筐子的土石便一起带出去。
“邹土挖土石一筐,骨三根。”
收购员认真的将记下,邹土便又回去挖山了。
黄土和石头分开装其实换的钱更多,但邹土试着做了一天,发现自己实在干不来,挣的钱还没有土石混一起的时候多,就没有继续精细化分类了。
前两天他还不敢相信这边,赚到一文钱就要拿一文钱,现在已经习惯了下班再计算总数,因为这边的土石一文钱一算的话,超出来的部分是白送的。
邹土时刻注意着蓝布,雾山迷路的说法他是听过的,只要不过蓝布的范围,他就是安全的,他从战场上回来找不到生计,最后只能降价给人卖水,没少挨白眼,还是这边好,做了多少就有多少工钱,虽然有些危险,但不作死就不会死。
挖着挖着,又挖出一块小小的骨头,邹土叹了口气,同样将其放入竹篮。
这些女娃娃可怜嘞,也幸好徐家好心,肯让她们入土为安。
雾山又叫女儿山,女婴塔的那个女,女儿生下来被丢在山上听天由命,丢多了便有了这白雾,徐墨阳不确定这白雾是否来自那些女孩儿,但他买了一块墓地,让人单独挑出那些小小的尸骨,将她们正式的埋葬。
白骨洞中,一位妖媚女子睁开眼睛,她感觉到自己的阵法被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