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这么好的氛围,正好玩点不可说,
平静的工作日, “偶遇”一词悄悄登上新宁同城热搜,不到半小时被路人加热到热搜总榜尾部。
一张打码后的合照被转发数万次。
照片上,四个俊朗少年挤在狭窄的鱼粉店内, 身后是AOS出道前的五人合照。
时间如河, 奔涌而过。
照片内外的同龄少年分别处于不同的时空,窗外霞光四合, 只一瞬间, 恰到好处留下了这张合照。
“嫉妒渊博……这张图真的神了……”
“可不是嘛, AOS拍下那张图的时候正好也是苏秦十六岁的时候。”
“天呐, 第一次这么明确的感知到偶像和素* 人有壁。姜吾那张脸还是太全面了,可以说是男女通杀啊。”
“这么一想这两个人好像……苏秦出道前也是各种丑闻缠身不被看好。”
“两个孩子都好争气啊!过去的神和未来的神!”
“姜吾宝宝笑起来好好看!宝宝多笑笑啊!不笑的时候让人好心疼。”
……-
叩叩叩。
Magnitude 8楼会议室。
沈容手里拿的激光笔在桌上点了点,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苏秦。
因为腰伤复发,被逼着住了一个月院的青年静静地看着截图中的评论, 鸭舌帽下眉眼憔悴, 下巴处胡茬若隐若现。
最近苏秦的状况不太好,不仅仅是跳舞跳到腰伤复发。两个月前第一次月末评价结束之后, 他就鲜少出现在公司。
沈容很清楚他缺勤的原因。
苏秦不主动求助, 他也只能让助跟紧一些。检查行程里的食物,接触的人, 去过的地方……
这很不人性, 但他们别无选择。
不过好在,苏秦调整得很好。沉重的低谷期正在过去。
沈容视线扫过他手背上的疤痕贴,轻声问:“你做决定, 要不要删。”
他的语气很平和。
今天开会的主要内容就是近期的舆论处跟后续企划的发展安排。
因为基地门禁放开, 男生们夜间内外通行自由, 所以也被拍到各种各样的照片。
能引起热度的,也就那几个话题漩涡里的少年。
倒是没什么出格的行为, 被拍到的照片不是在宠物用品店偶遇就是在楼下便利店门口溜猫。
一开始是四个人,到后面跟着姜吾还有焦糖出门的人也越多。
粉丝大多也都恪守本分,只是远远拍照,并没有故意靠近搭讪,和粉丝的合照也只有鱼粉店里面那一张。
其实私下和粉丝合照这件事情说大不算大,但要说小,偏偏又上了热搜。
从沈容的角度,自然是唯热度和流量至上。
他和苏秦立场不同。
他是商人,而苏秦是艺术家。
合照本身带来的舆论影响目前来看都是趋于正向,但是苏秦一向不希望UNLIMITED总是和AOS舆论捆绑。
尽管在这件事上一直没有达成一致意见,但沈容还是将决定权交给苏秦。
最起码作为当事人一方,苏秦比任何人都清楚应该如何处类似的情况。
但苏秦的视线却落在另外一份报告上。
这是今天会议要讨论的另一个问题:
报告上是E2N出道一个月以来在韩国打歌舞台获得的成绩,李睿好和朴修筠的综合实力以雷达图的形式进行了可视化处。
其实出道秀结束之后,苏秦因为身体抱恙,一直无暇顾及这两个孩子。不过E2N势头正猛,韩国分部的大量资源也都向他们倾斜。
除了面上能够看出来的,音乐节目和当地音源媒体播放的一位之外,他们还参加了很多韩国国民度极高的综艺。
今天把报告放上来,是因为李睿好提出想要来本部学习。
苏秦嚼了嚼这两个字,品出点其他味道来。良久,才回答沈容刚刚的问题。
“先放着吧,也没什么坏处。”
从苏秦的角度,他并不希望姜吾他们过多与AOS或者“苏秦”二字产生关联。
他不希望这群孩子一直处于前辈的阴影之下。如果可以,最好在任何社交媒体都不要产生交集。
但他和沈容都很清楚,这不可能。
“E2N来本部学习交流,董事会已经批了吗?”
这种事情其实不需要过董事会,韩国分部打报告送过来只需要沈容批复就可以决定。
但考虑到和UNLIMITED的竞争关系,为了保护本部董事的利益,这些决议都会开会投票。
苏秦还记得,一个月前E2N出道后,就有董事拿X星选企划做文章。
做这一行的商人比谁都清楚,当下流量大行其道,实力是否经得起推敲对于观众和粉丝来讲并不是最重要的。
谁能够先在这样的环境下打响第一枪,谁就会是第一个吃到蛋糕的人。
在商言商,男团偶像的丑闻或是荣誉都不重要,利益才是董事们最关注的。
如果只是苏秦自己,他并没有信心说服所有董事。不过好在,在X星选计划上,沈容和他的意见一致。
在这时代,造星谈何容易。
要将看似粗糙的顽石精心打磨成钻石,要擦去星辰表面遮光的尘土,让他们散发迷人的,无法被任何过度包装掩盖的,偶像的光芒。
这本身就是逆天而行。
“批了。”沈容答道,“周三刚刚通过,你面前这份就是最终的报告。”
他知道苏秦在担心什么。
E2N在韩国的确属于新势,但目前国内AOS的地位仍屹立不倒,反观UNLIMITED受到的关注和热度也在日渐上升。
弘斯年和姜吾,一个众星捧月的天王之子,一个寂寂无闻的无名之辈,UNLIMITED仅凭他们两个人就能够撑起当代文娱纸媒半边天。
只是短暂交流,不至于对他们造成威胁。
何况沈容倒是觉得,让E2N来刺激刺激这群孩子也不是坏事。
上一次面谈中,姜吾的确表现出了一部分野心,但还远远不够。
如果可以,沈容倒是乐意让E2N做两条鲶鱼。
他让秘书把另一份报告拿给苏秦,“这个是经过三个月的导师考察后得出来的。”
报告上是54位学员的简历和综合实力的雷达图。
雷达图共6个指标,除了身体素质,外貌条件之外,还有声乐,舞蹈,创作,以及舞台表现力。
目前评级为A的10人中,各项实力均等的只有5人:
弘斯年,连胜,阙邈,师星阑,游瓒。
从评级为B的学员开始,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一项可以称之为绝对弱势的指标。
只有一个人例外。
姜吾。
苏秦翻页的手在某页停下,看着姜吾简历照片旁挂了6个问号的雷达图。
不同于其他人,姜吾的雷达图上只有点没有面。
“很意外吧?”沈容轻笑了声,“严苛如Jackie和辛泽宇都没有办法确切指出他的弱势项。”
“辛泽宇的原话是:”
“我没有办法给他下结论,不管怎么说都太不负责任了。”-
周五晚,基地大厅的三角舞台上,少年们次第排列成坚实的三角形。
周末就是月末评价,有人提议趁着周五晚上的大好时光想要尝试从6人版刀群舞改成前无古人的54人版。
偏这么离谱的提议近乎被全票通过。
老师熬不过男生们撒娇,还是将舞台收拾出来。
54人,依次站定9排,形成一个缺了角的等腰三角形。
应CY的要求,弘斯年和姜吾并列现在最前端,直面导师台。
“要开始吗?”CY站在台下,手里拿着话筒随时准备播放音乐。
54位少年立身台上,一齐朝向她鞠躬,动作整齐划一。
CY点点头,下一秒,头顶音浪迭起。
少年们队列整齐,目光坚定,动作严密地配合着响亮的鼓点。
灯光从舞台四周打过来,落在少年们身上。弘斯年和姜吾站在队伍最前,灯光裹着短袖练功服下紧实的肌肉线条。
少年人气势磅礴,伴着音乐节奏,一齐猛向前跨,舞步整齐而有力,舞蹈动作干净利落,仿似无形的刀刃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锋利的弧线。
他们的每一个转身,踢腿,挥臂,都精准同步,如刀般迅捷。重重叠叠的步伐和手臂起落相互交织,舞台上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刀光”。
54个人如同一人,节拍越快,动作也愈加狂野,刀锋般的舞步一浪高过一浪,台下临时充当观众的助教们心跳持续加速。
灯光追随着他们的每一步悦动而闪烁,像一道道银蛇在舞台上闪过,助教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少年,近乎完全沉溺,呼吸和心跳都被不由自主地牵引。
歌曲进入节奏高潮,少年们的舞步渐入佳境,就在所有人脚步重重落下的一瞬间——
“砰”地一声轻响,头顶的灯光突然熄灭。
整个基地瞬间陷入一片漆黑,躁动的音乐也戛然而止,只有少年们低缓的喘息声还回荡在黑暗中。
他们愣住了,动作在电光火石间被中断,急促的呼吸还带着余热,心跳仿佛还在紧贴着刚才的鼓点,令人一时难以回神。
短暂的寂静中,有人微微晃了晃,似乎还下意识保持着舞蹈的姿态,却立刻被旁边轻微的碰撞打断。
姜吾的手臂在黑暗中被握住,弘斯年的声音有些颤抖:“停……停电了吗?”
突如其来的停电让原本严密地默契在黑暗中被击碎,姜吾身后的男生们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小声低语,探寻身旁队友的方位。
他在黑暗中摸索到弘斯年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别怕,我在。”
观众席上助教们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纷纷掏出手机打开手电提供照明。
有人借着微弱的光去找电箱的位置,CY则提高声音安抚孩子们:“别担心,老师们正在排查断电的原因,你们不要挤,注意不要踩到彼此。”
几秒钟后,地下室的应急灯慢慢亮起,柔和的光线洒在少年们微微喘息的脸上,尚未平复的热情混杂着忧惧。
奚雨萌握着手电过来通知孩子们先休息。
“目前断电的原因还没有确定,大家不要摸黑行动,一会儿助教老师会过来送蜡烛,拿到蜡烛之后大家先回宿舍修整,供电恢复的话我们会过来通知大家。”
“断电期间大家注意不要摸黑去浴室或者健身房,小心受伤。”
姜吾领了蜡烛准备回宿舍,转身就被耿嘉致扯住衣摆往弘斯年他们寝室钻。
“回去干嘛,这么好的氛围,正好玩点不可说。”
明明光线昏暗,姜吾却看到他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
第52章 他说,他一整晚,赢了十四万。
“真心话大冒险吧。”
姜吾捏着火柴擦过红磷和玻璃粉, 刺啦一声响,无光的宿舍里明晃晃燃起一点点光。
他熟练点燃蜡烛,在桌面滴上一些蜡油。
弘斯年坐在桌前, 呆呆地看着他。
焦糖借着光从猫窝里爬出来, 轻巧地跳进弘斯年怀中,借力上了桌, 钻进姜吾屈身时半圈起的小小怀抱中, 脑袋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手腕。
“好厉害——”弘斯年看着姜吾这么一倒二立, 就把立不起来的蜡烛稳稳戳在了书桌上。
姜吾微笑着回应了他的赞叹, 一边将蜡烛附近放着的乐谱和教材挪到了稍远一点的位置,顺手把准备伸出白袜子想要玩火的焦糖捞回自己怀里。
耿嘉致拍了拍师星阑下铺的床,“坐这儿。”
“怎么样,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师星阑不置可否:“你闹腾着跑来我们房间, 就为了玩这个?”
他看着耿嘉致猛点头的样子, 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下,“那可真是太刺激了。”
“有时候也想把你的后盖拆下来看看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耿嘉致双手撑在身后, 相当放松, “当然是勇气和自信。”
见俩人都不买账,耿嘉致伸长了手, 扯了扯房间里最不扫兴的姜吾的短袖下摆。
衣袖在烛光下晃了晃, 撒娇的意味明显。
“你想怎么玩?”姜吾轻轻捏了捏焦糖的小肉垫。
耿嘉致闻言眼睛一亮,坐起来从桌面上扒拉出一个尤其骚包的空香水瓶轻轻扣在桌上,“就这么转, 转到谁就该谁说真心话。”
“大冒险呢?被你吃了?”弘斯年踢了他一下, 视线从两个哥哥脸上扫过。
师星阑和姜吾表情看起来都很正常, 没有明确的正面或者负面情绪。他忽觉耿嘉致是真蠢,目的这么明显, 表情也欠揍。
“大冒险有什么意思,要的就是真心换真心。”得意忘形的少年小狗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那只瓶子。
在之前师星阑提问姜吾家里的事情之后,耿嘉致就一直耿耿于怀,总想着借着什么机会套一点师星阑的信息出来赔给姜吾。
思来想去这么些天,总算抓到个机会,出个主意居然蠢得可以。
弘斯年想要提醒,又看他一副不撞南墙心不死的样子,也放弃挣扎了。
一会儿打起来,他肯定是不向着耿嘉致就对了。
“原则上每一个问题都需要回答,不想回答也可以,后天的小组考评结束之后当着SPY和苏秦前辈的面跳HEELS。”耿嘉致眼神促狭地从坐在自己身边的两人身上扫过,自觉这个惩罚是顶顶高明。
说完就开始转瓶子。
“第一个问题,说一件自己经历过的最离谱的事情。半岁的时候尿床这种就不用说了哈,必须是最离谱的事情。”
香水瓶形状规整,瓶身贴着桌面由着少年手中的力高速旋转,又在空气阻力下放缓速度,最后晃晃悠悠地指向弘斯年。
“啧,便宜你了,来吧,让哥哥们听听看,有多离谱。”
少年看着朝向自己的瓶口,大脑短暂放空一瞬。
从瓶子开始旋转的瞬间起,耿嘉致那句真心换真心就一直盘桓在心口,压着一根弦。弦丝在瓶子停下的瞬间绷紧,不至于让他感到窒息,思绪却明显留白。
蜡烛静静地燃烧着,橙黄火苗挺立在四人之间。
空气短暂沉默一阵,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耿嘉致努努嘴想要提醒时,弘斯年才开口。
“我六岁的时候被绑架过。”
姜吾闻声转头,看着比自己小三岁的少年神情怪异地讲这件离奇的“案子”。
师星阑呼吸滞住,就连思维跳脱的耿嘉致,也被这句话硬生生控制住。
少年语气不紧不慢,仿佛这件事情不是自己亲身经历。
“确切地说,我是主动跟她走的。”
那年的港岛夏日绵绵细雨,小弘斯年放课后在学校门口等司机来接。
那个戴口罩墨镜太阳帽一身黑色风衣打扮奇怪的女人就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电桩旁,不惧风雨地踩了半个月的点。
每一次在小弘斯年看向自己时,女人都会扬起太阳帽,不知是哭还是笑着抬起手,冲他打招呼。
染了浅玫色的美甲只在空气里非常轻微地挥动一下,又安静地收回。
但是偏偏那天,女人没有出现。
小弘斯年上完钢琴课后,弘铧梁还没有回家。
暴雨冲刷着整个太平山顶别墅区,小小少年趴在窗前,望着山下的维港。
他思索片刻后,谎称自己的作业簿忘在了教室,拜托司机叔叔送自己回到学校。
假意在老师的陪同下在教室找了一圈再出门,果然又在熟悉的电桩旁看到了那个女人。
她依旧带着宽大的太阳帽,没有撑伞。
雨水顺着帽檐落下她的肩膀,染湿她的风衣。
在他看向她时,她依旧像平常那样,抬起了右手,轻轻在雨里微弱地挥动了下。
小弘斯年顾不上身后老师的叮嘱,抓着作业簿撑伞直接冲进了雨里。
那是弘斯年6岁时捅过的最大的篓子。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因为食物中毒洗了好久的胃。
再后来,那个女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我从佣人那里听说,那个女人是我的生母。”
弘斯年语气少见的平淡,似看起来完全不受这件事情影响。
姜吾静静地看着他,大概猜出来他那天吃了什么东西。
他对一些东西过敏,榛子,柑橘一类的。基地对饮食严格把控,食物中会刻意避开这些东西,即便是外食,弘斯年也会主动避开。
至于为什么弘斯年的“妈妈”不知道这些过敏原,为什么6岁的弘斯年又是在什么境况下吃下那些能让他过敏到洗胃的食物,除了他自己谁也无从得知。
新闻中只会留下“绑架案”破获的荣誉战绩,这些细节属于港娱八卦秘辛。
焦糖似乎也感受到空气中氛围的变化,从姜吾的怀里弓起腰,前爪搭着桌沿爬上去,步伐轻柔地跨过香水瓶,影子在烛光下被放大数倍。
她一摇一摇地转了一圈,扒着弘斯年的肩膀,跳到了他的床上。
慵懒放肆的样子把四个少年逗笑,耿嘉致才后知后觉地开口,“的确够离谱的,那她后来怎么样了?”
“我是说,你的妈妈。”
弘斯年摇了摇头,“原本律师是建议起诉的,但是我让父亲放弃追诉权。”
“就是有点可惜,”少年顿了顿,“到最后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和长相。”
“就像是做了个很长的梦。”
“虽然有点晚,你拍三下桌子吧,就当扫除噩梦。”耿嘉致一边说一边重新开始转瓶子。
弘斯年却笑着,一动未动。
第二次瓶口又指向弘斯年,快要停下时,耿嘉致踢了下桌腿,将停未停的瓶子逆时针回退了些,转而指向师星阑。
耿嘉致不怀好意地勾起唇,“你在伦敦西区待了多久?谈过恋爱吗?”
师星阑看他一眼,视线轻抬,扫过靠着烛光的姜吾,轻轻叹了口气。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我出生在伦敦。外公是蒙特韦尔戏剧学院的教授,母亲是百老汇的音乐剧女演员,这些都是你们能够在百科上看到的内容。”
“从我记事开始,就一直呆在伦敦西区的剧场里,我不知道你们的童年玩伴是谁,但是我的童年玩伴是马洛和莎士比亚。”他眉睫轻抬,指了指姜吾的方向,“在你学习乘法表的时候,我在读莎翁的《仲夏夜之梦》。”
在伦敦的街头巷尾,戏剧仿佛是空气中的尘埃,弥漫在日常的每一个角落。少年从小被长辈领着出入剧院,耳濡目染在那些明亮的灯光,华丽的布景以及深沉的台词当中。
周末的戏剧课是童年的惯例,他尽力模仿,逐句品读莎翁。前辈们称赞他天赋异禀,出生就是演舞台剧的料。
但师星阑自己却清楚,那些曾经颂唱过的十多年,远远不及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基地中度过的短短数月。
“至于恋爱嘛,我没有固定的恋爱对象。”师星阑轻描淡写地吐息,短短一句话让耿嘉致瞠目结舌。
什么叫做没有固定的恋爱对象?
“在表演中总是会遇到需要唱对手戏的女性角色,在我们这一行,有一种说法叫体验派。在舞台上,我即角色本身。角色的恋爱对象,就是我的恋爱对象。”
耿嘉致闻言咋舌,心叹语言的艺术。
“不过我有十分仰慕的对象,她叫玛加蕾特。[1]”师星阑笑着,昏暗的光线也掩盖不掉他眼神中的钦慕。
耿嘉致眼睛一亮,“你会仰慕的女生,长什么样子?”
在师星阑解释之前,姜吾笑着开了口,“她有一头浅金色的长发,碧玺一样的瞳孔,穿着简朴但是性格纯真善良。”
耿嘉致疑惑回头,“他喜欢的女孩儿,你为什么这么了解?”
姜吾却了然从桌上抽出一本书递给他,“实在好奇的话,可以看看这本《浮士德》”
耿嘉致:“”
静默的香水瓶重新开始旋转,片刻后瓶口指向姜吾的方向。
尽管他的身世依旧神秘,但今晚耿嘉致针对的对象并不是他,所以提问时放了水,“那就讲一个你认为最难忘的事情吧。随便什么都行。”
姜吾单手支着桌面,从过去人生中无数鸡飞蛋打的经历中挑出了一件最让他难忘的。
“去年三月我过生日的时候,我妈妈提前闭店买了蛋糕回家。我们一起坐在桌前等他回来。”
他声音淡淡的,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他是谁。
春夜里夹着寒气,姜吾和妈妈等在狭窄的安置房里,把菜热了一遍又一遍。等到后面妈妈已经失去了耐心,掐着点在午夜到来之前唱完了生日快乐歌。
那一晚,姜吾第一次从妈妈眼中看到名为失望的眼神。
他失眠了,客厅的帘子扯过,他窝在单人行军床,裹着厚棉被静静听着墙上时钟每个小时指针摩擦时的声音。
一秒一秒地数着那个男人回家的时间。
直到阳台有阳光倾入,姜吾终于听到了继父开门的声音:
“册,今天赢麻了。”
少年撩开帘子,看着男人一边开门,一边从皮夹克里拿出那个包裹着大把纸钞的红色塑料袋。
姜吾的声音渐冷,强忍着厌恶继续说,“他说,他一整晚,赢了十四万。”
第53章 “我要考伯克利。”
姜吾说完这句话, 宿舍里刮来一阵风。
呼地一下,蜡烛灭了。
房间里瞬间寂灭下去。
那个充满希望又让人绝望的清晨,姜吾第一次看清了继父的嘴脸。
他没有再继续诉说后面的事情, 没有补充那巨额赌债从何而来。
只是尤记得, 无数个午后,傍晚, 少年的身影不断出现在茶馆, 牌室, 看到成江海一张一张出牌, 一次又一次将手里的麻将推出,表情或是兴奋或是遗憾地抽出钱夹中的钞票。
姜吾的注意力无法在课堂上集中,放课铃响的瞬间他便率先离开。
比起教室,姜彩枝的店更需要他。
在成江海赌瘾不断恶化的过程中, 姜彩枝的火锅店也很快支撑不下去。
即便营业额再可观也无法负担成江海的巨额支出。
他们都以为, 出卖火锅店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至少成江海短期内没有再问家里要钱。
店铺歇业之后,姜彩枝找了份水果店看店的工作。早上5点到岗, 要凌晨才会下班。
她的脑梗就是在守摊的时候发作的。
寒假里, 姜吾听她的话去数学老师家补习。
医院的电话辗转不知多少回合,才拨通到女老师的家里。
老师握着听筒神情紧张地唤他名字时, 他在解一道压轴大题:
他就这么看着最后的算式, 呼吸急促地盯着那逐行书写的函数。分子,分母,求极限的符号, 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答案就在眼前, 只要他轻落一笔,就可以算出结果。
他的手握紧又松开, 仿佛失去力气。
“你妈妈突发脑梗,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你家里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后面老师又说了什么还叫来自己的丈夫,姜吾再没听清。
他仍低头看着那道题,那个看起来长而复杂的函数,扭曲成了个丑陋的形状,分母像张开的血盆大口,分子像长满獠牙的怪物,他们狠狠地咬合在一起,无声地嘶吼。
他眨了眨眼,那些数学符号已然不再是他熟悉的语言,而是变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异物,仿佛从纸面深处蠕动而来,威胁着要吞噬一切。
宿舍里没有人重新去点燃蜡烛,空气就这么冷寂着,良久都没人讲话。
桌下弘斯年的腿越过去踢了耿嘉致一下,少年咬着牙在黑暗里瞪向他。
都怪他,非要玩这么没有营养的游戏,还有上次打牌也频频上头
耿嘉致吃痛一声,忙又闭上了嘴,耳廓烧得滚烫。
几秒后,有人动了下。
姜吾摸到了手边的火柴盒。
“嚓——”
暖黄的火苗凭空蹿起来,重新映亮他的脸。
“但是我很幸运。”
他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可以让人忘记刚刚沉重的话题。
“我能够站在这里,非常幸运。”
耿嘉致想接一句什么,喉咙却又紧又烫,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伸手去抓师星阑,却被突然推开的宿舍门打断。
刚刚擦燃的火柴就这么“啪”的一下,又灭了。
“你们在干嘛?”阙邈头靠着门边,目光诡异地看向昏暗的房间,嗅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什么东西燃烧过后的味道。
他手里蜡烛的火苗在一呼一吸间轻微地跳动,烛影晃在下颌,露出犹如鬼魅一样的脸。
耿嘉致愣了下,抓住救星一样,“秉烛夜谈。”
阙邈看了眼桌上没点燃的蜡烛,“烛呢?”
“灭了。”
“所以你来找我们干嘛?进门前先敲门还没学会!”弘斯年语气有些暴躁。
阙邈挑了下眉,“小奚老师让我来请你们哥几个去大厅,他们想趁着还没来电玩一下即兴唱作,你们不来没意思。”
几个少年互相打量一眼,心叹好机会,一起抓着姜吾出了门。
即兴唱作其实是基地里为了提升创作能力的小游戏,之前因为分班和客观原因,只能够在小范围的学员里进行。
上个月的月末评价结束大概一周之后,辛泽宇在上课时公布了一部分学员的单曲demo。
实话讲,基地里面唱作能力公认强劲的就那么几个。
周末又是月末评价,虽然没有确认具体要淘汰多少人,但在被淘汰前,大家也都想拼一把,即便是被虐,也想要被最强的那个虐。
舞台前的观众席已经聚了一部分人,看到姜吾他们过来,热情地招呼,“快来!”
和姜吾他们一样,还有其他宿舍的男生被夹带着推到大厅里。
应急灯光线算不上明亮,但足够让大家看清彼此。
姜吾坐下来前,看到了角落里埋着脑袋做题的康曲。
重新分宿舍后,他们不在同一个教室上课,组队也被分开,一个月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康曲。
在微弱的灯下,认真地做礼拜天要进行的语言测试题。
他抄了两支笔在手里,一边涂涂写写,一边对着答案核对。
其实学员们都觉得,日韩两种语言添加到测试题里没有必要。对于到多数学员来讲,接触最多上手最快的还是英语。
不过有例外。
连胜和李居南的日语学得很不错,大概是跟之前的公司安排有关。
而阙邈的韩语很不错,用他的话说,是学习说唱就是要练习很多拗口的语言。
至于康曲,应该是绝大多数选择英语的学员之一。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急躁,写下单词后又在纸面上涂了好几画,思考片刻后继续,然后重复相同的动作。
即兴的游戏一触即发,姜吾的视线从队友身上收回,认真听着前面的男生开口。
“炊烟又气,谁家灶头飘香气。”
“隔壁老张笑开怀,嚷嚷又捉了条小鱼来。”
“茶壶里的水咕嘟嘟响,灶前柴火噼啪燃。”
“猫儿跳上窗台瞧——”
“我也慢慢,手中扇一摇”
“天边运低,黄昏悄悄落下来。”
焦糖不知何时跟着姜吾出门来,被这个挑中开头的男生捉在怀里,捧着猫儿大笑着边唱边跳。
旋律简单轻松,歌词也相当生活化,短短几句,栩栩如生。
耿嘉致坐在姜吾身边,静静听着,末了最先鼓掌。
的确是首很好的歌,很轻松,也很适合当下这种氛围传唱。
奚雨萌听着,让助教老师们帮忙录音。这一段摄像机录不到,为了后期能有东西放给观众看,也得要记录下来。
前面唱完的男生随机挑选下一位,被点到名的正是还在鼓掌的耿嘉致。
少年点了点头,几乎未经思索便唱出了声:
“巷陌深深,像一卷摊开的日子,有小贩的叫卖声,也有清晨的露水味。”
“那时的清晨,我们摸着还带着露水的石板路,穿过街头巷尾。”
“老李的煎饼摊,早早冒起了烟,吱吱作响,一股浓香漂到街尾。”
“几毛钱的煎饼果子,热气腾腾,咬一口就要躲开,怕烫到嘴。”
男生麦色的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深一些,嘴角扬着温温的笑意,像在说话,又像是在轻哼。
“还有小卖部的冰棒,五毛钱,老板娘半眯着眼,懒洋洋地招呼”
“你买不买?”
“我们嘻嘻哈哈掏出零花钱,踮起脚尖去拿,总像是偷来的味道。”
他的声音轻轻地划过每个音符,像夏天午后的风,一点也不急。每一句都有细腻的尾音,像一条线,一直绕在耳边。
唱至某处,耿嘉致微微米奇眼睛,嘴角带着意思玩味的笑意。哼唱的旋律温柔,就像很普通地低声聊天,却轻巧地钩住观众的心,带着点俏皮的细节,每一个音都处得干净而自然。
“街头那电线杆上,新帖的电影海报,早被风吹得卷边。”
“看着那些英雄,我们心里热腾腾得,也想要去闯一闯,可到底只能站在街角,做着青涩的幻想。”
“夜晚到来,巷子幽暗,隐约的霓虹像涂上一层油。”
“人群三区,只剩街灯固氮守在巷口。”
“我们靠着墙,抬头看星星,一边咬着手里的糖葫芦。”
“那甜味,黏在嘴角,仿佛也粘住了时间,让人不愿松手。”
“多少次跑过这条巷子,多少次喊过彼此的名字。”
“那些年少的声响,调皮的笑闹,在巷口来来回回,刻下我们的小小岁月。”
“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见?”
“可这一刻,夜风轻轻,我们笑声朗朗,世界好像久停在着一片灯影之下。”
“那是我们的巷子,也是我们的年少。”
他的歌声放得更轻,像是怕惊动了谁,眼神在微弱的灯光下垂落,如同暗夜里随时都会发出的谓叹。轻柔地旋律轻易构筑起小巷的影子,像是说着早已过去的往事,声音不急不徐地落下,温柔而平静,仿佛一切都只是随口一提。
末时,尾音淡淡收住,低低地飘散开来,像夜里不知飘向哪里的叶子。淡淡的感伤在他声音里转了个圈,又温柔地收了回去,轻得像没有痕迹。
“那些路呀,总要一个人走嘛,慢慢也不怕,就当是梦呀。”
歌声停在这句尾音里,柔和得像深夜絮语。
姜吾感觉手里被塞了个什么东西,玻璃瓶身上还带着男生的掌温。瓶口的位置指向身边的少年。
耿嘉致很快选择了下一位跟唱的学员,凑到姜吾的耳边。
“作为回报,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夏末的夜温度骤降,夜风里刮杂着怪异的气息。
姜吾听着耿嘉致的下一句,灰色瞳孔猛得放大一圈。
“我要考伯克利。”
第54章 “咱们啊,是提前给星星腾位置。”
“嘘。”
“先不要告诉他们, 就当帮我保守一个秘密。”
“* 等时间合适了,我再告诉他们。”
姜吾想起耿嘉致伸出手指挡在嘴角时的样子,下意识在试卷上写下字母。回过神来后, 轻轻划掉填上另一个。
耿嘉致的思维太跳脱了。
快到没有人能够看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伯克利。
这是姜吾只在百度百科里见过的音乐学府, 陈陆和路西法曾先后在伯克利西班牙瓦伦西亚校区进修当代音乐表演和音乐制作技术与创新。
思来想去,这的确是耿嘉致最适合走的一条路。
尽管情绪上抗拒, 姜吾仍然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够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是只是这个消息有点突然。
姜吾从来都觉得自己还算冷静稳重, 但听到耿嘉致要他保守秘密。无论是吃饭时, 晨训时, 即便是出门遛焦糖,只要碰到师星阑和弘斯年,心里也总是慌乱的。
下午考评结束,师星阑果然过来抓包。
“你这两天怎么回事?总是魂不守舍的, 被焦糖吸干了吗?”
师星阑半开着玩笑, 拍了拍他的肩膀,视线和煦的看向对面抱着小猫猛吸的耿嘉致。焦糖有些抗拒地用白袜子推开他的嘴, 扭捏着想要从怀抱里挣脱。
半秒后, 她从耿嘉致手里脱力,弓着背快速地钻进姜吾怀里, 上瘾一样地, 这里闻闻,那里嗅嗅。
“你们这父女关系也是怪,别人家都是人粘着猫, 你倒好, 什么也不做猫就能长到你身上来。”
姜吾低着头, 顺过焦糖背上顺亮的毛发,认真想着刚刚的问题。
直到最后一组也完成考评, 教室里稀稀拉拉坐齐了54人。
姜吾甫一抬眼,看到了教室角落里垂头丧气的康曲。
少年隔着人群和桌椅,遥遥看了许久,终只是叹了口气。
他实在不是什么救世主,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扭转既定的结局。这时候宽慰总是显得高高在上,说什么都像是落井下石。
良久,他终于回过头,认真回答师星阑的问题。
“我只是在想,如果注定要分道扬镳,该怎么道别才不会遗憾。”
这是回答师星阑的问题,姜吾的眼神却定定地看向耿嘉致。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冬天的傍晚,又开始做那道只差一步就能解出来的函数题。
明明公式,代入的数值都完全正确,却怎么也无法运算出那个“正确”的答案。
耿嘉致双腿支在桌沿,长腿屈成常人很难达到的折叠角度,脸上还是热情洋溢的,比阳光还要高出一度的笑容。
“为什么一定要道别呢?”
姜吾听到答案愣了下,无意识眨了眨眼。面前少年眉眼桀骜,语气声调像极了入训那天——他在宿舍门口等了很久,见到自己时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你怎么磨蹭这么久。”
三个月时间太长了,长到姜吾险些忘记,他本来就是一个非常自我的人。
从来都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梦想,朋友,羁绊,姜吾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真正困住耿嘉致。
如果一定有一样东西能够让他忘我痴迷,只能是音乐。
少年没有公布自己的秘密,只是视线扫过教室里的学员们。
“告别是留给再也不见的人。”
他声音好轻,让人幻听一般感受到一串旋律。
“我们的关系,永远都不需要告别。”
这一次月考结束后,淘汰了15人。也就是说,留在基地的只有39人。
而康曲,是第40名。
沈容宣告完成绩的瞬间,教室里就爆发了一声不小的哭喊。
滚烫的泪混着秋日里尚未蒸发的汗水,冲动又沉默着将桌面上的试卷淋湿。
姜吾和弘斯年依旧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克制着不让自己回过头去。
他十指握拳,圆润的指甲抵住掌心,接触的皮肤滞血发白。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拨开那双拳,柔柔地按了按刚刚掐到的位置。
弘斯年和他肩并着肩,声音只容他们两个人听见: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人考得怎么样,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姜吾被身后哭号声激得发懵,缓缓抬头又看了眼幕布上投射的成绩单。
因为语言测试加入,这一次他的总分是93分,评级为A等。
沈容站在讲台上,等着一群孩子们发泄完久抑的情绪。
等到教室最后完全安静下来,才慢慢开口。
“前两天你们Jackie老师向我告状,说你们中间有人,说Magnitude修的路比其他人修的路好走。”
“这句话没有说错。但是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们已经拥有了站上这条路上的机会,为什么没有珍惜呢?”
姜吾在台下望着这个中年男人,将近四十岁,穿了一身浅色中山装,眉宇间没有商人的精明,也没有作为前辈的人性。
“和以往不一样,你们有一个小时时间收拾东西,一个小时后基地A出口集合,你们的生活老师会在那里等你们。”
留给他们的时间太过仓促,紧迫别说告别,想要多说两句话都是痴心妄想。
姜吾跟着康曲回到宿舍,帮着他收拾衣物拆卸床单,帮着他将小提琴擦拭干净重新放回琴盒。
耿嘉致和师星阑也跟着过去,充当宿舍里的两个吉祥物,不时给宿舍里来回进出的男生们让出位置。
挤了半小时后,康曲终于忍无可忍,擦了一把眼泪把两个人轰了出去。
他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和来时一样的箱子突然变得沉重无比。
康曲抽出桌上的纸巾,用力擤了鼻涕,又用冷水搓了一把感觉皱巴巴的脸。他捂着红肿的眼睛不敢看姜吾,从桌上抽出一本泰戈尔的诗集。
才开始接触编曲和创作的时候,他推荐姜吾多看看诗集和戏剧找灵感。只是现在他也不确定,这种莫名其妙的方法是否真的帮到了他。
看到今天宣布的姜吾的成绩,康曲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对自己和姜吾的定位有多么不清晰。
他居然妄想和姜吾成为同一类人,真是可笑。
姜吾接过那本诗集,白底的封面上有一只陷入荆棘的右手。
他指尖滑过书页,哗啦啦将诗集翻开。
一片很小的书签从书内掉落出来,轻轻飘落在书桌上
姜吾看清后,将那蓝紫色的书签小心捻起来,疑惑看向康曲。
“你”康曲的还在瓮着,鼻音严重:“我看你每天都要看那束花一眼,我查过了,这种小花8月就过了花期。我就是想着帮你保留下来。”
“看你”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用力拥进怀中,“那么喜欢。”
“谢谢你。”两个少年抱过后又很快分来,姜吾语气真挚地道谢,轻轻将干花书签重新夹回书页中。
书页正中,是一句诗文:
“总有一天,我将在另一个世界的晨光里对你歌唱:”
“以前在地球的光里,在人类的爱里,我曾经见过你。”-
沈容没有给少年们告别的机会,十五个男生收拾好东西之后便被催着上车离开。
基地A出口的闸门再次放下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姜吾坐在教室里,盯着面前的数学试卷出神。
耿嘉致坐在他旁边,难得的提前做完了一整张试卷,单手越过他去拿旁边的答案。他也未料及姜吾在出神,胳膊递过去时没被躲开,姜吾握着原子笔的手被撞到,在试卷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
“你发什么呆?”
教室里还有其他学员在自习,耿嘉致自己拿了答案,脑袋凑过来低声问他。
姜吾的表情看上去还算正常,只是唇角抿成直线。
“康曲走了你很难过?”
耿嘉致回头又看了眼连胜,他的表情和姜吾也不相上下。——李居南也淘汰了,离开的时候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眉眼弯啊弯,反而拿了好名次的连胜在被他哄。
姜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没什么。”说完自己埋下脑袋,开始认真答题。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胆怯,不敢看耿嘉致的眼睛。
他什么也没说,只在心里默数着,这是耿嘉致留在基地的倒数第几天。
这一次的考评结束后,奚雨萌告诉大家从周一开始,秉承着公平友好的原则,大家可以自己挑选室友。
四人组自然是毫无疑问凑到了同一间,中间也有不少要来向姜吾拷贝日程表的,统统被耿嘉致拦了回去。
周一晨训结束后,四人刚冲了澡准备换衣服去吃饭上课,宿舍门又被敲响。
“不好意思,人满了。”耿嘉致敞着上半身去开门,正好对上两双不怀好意的眼。
“耿狗,没看出来你平时看着是个黑皮帅哥,私下里这么”游瓒上下打量着他身上的肌肉,视线从那几块形状健美的腹肌上蜿蜒而过,后话暧昧地没有继续说出来。
阙邈站在游瓒身后,眉毛挑了挑。他的房间一向没声没息毫无意思,上个月就是蜷在耿嘉致的宿舍里,早见惯这“黑皮帅哥”私下里闷骚的样子,不置可否地勾唇笑笑。
“你才是狗呢。”耿嘉致皱起眉,两眼瞪得浑圆,把两个人堵在门口,“你们来干什么。”
他视线扫过两人拉着的行李箱,冷眼剜过去,“我们这儿床位满了,两位另外找个宽敞的宿舍吧。”
游瓒没他,笑着推开门,径直杀进宿舍里面,“你好啊小鬼头,一天不见甚是想念呢。”
他一面说,一面找宿舍里还剩下的空床位。
两张下铺的床位被用来放少年们的行李箱了,现在空余的只有4个上铺是空着的。
“啧,邈,来选吧,就这么几个床位了。”说着把行李箱也放到下铺的床位上,两手抓着上铺的围栏,脚尖在书桌上借了点里翻身飞跳了上去。
阙邈个子比耿嘉致小一些,懒散站着时却让耿嘉致有些压不住。
耿嘉致翻了个白眼,手里毛巾往肩上一搭,歪了歪身子放人进来。
等阙邈进了门才骂,“两个强盗。”
“你们干什么非要跟我们挤?”
“他们不是说你是M社百晓生吗?最新消息没收到?”阙邈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游瓒率先选好了床位,在师星阑的对面。简单收拾了下床单和凉被后,才从上铺探出脑袋:
“李睿好和朴修筠这周会来基地学习。”
“咱们啊,是提前给星星腾位置。”
第55章 我很好奇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9月11日, 仁川机场贵宾休息室。
落地窗外是即将谢幕的夕阳。
李睿好接过助送过来的冰美式,坐在橙红,橘黄, 淡紫交织霞光里, 安静地刷新社交媒体上的信息。
粉发刚补了色,在阳光下尤其迤逦。朴修筠坐在他对面, 认真地学习老板提前给的厚厚一册交流须知。
不可以和集训学员产生任何肢体冲突。
不可以在任何时间以任何形式对集训学员进行没有必要的评价。
不可以挑衅华区分部的导师。
不可以违反公司规定进行不被允许的演艺活动。
不可以
除了限制之外, 还有很多关于X星选计划的公开资料, 以及从开训以来的所有学员的简历信息。
虽然PD没有明确说, 但单看李睿好紧绷的状态,朴修筠再迟钝也能意识到,这些学员里面,有五个人会以UNLIMITED出道, 然后成为他们的
——竞争者。
其实朴修筠并不是很在意圈内的竞争, 从出道到现在,E2N的成绩已经足够好。
有社内资源包装, 他们也参加了很多行程, 在国内的人气已经是top级别,同代男团中,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第一。
现在领导层和PD们的压力大, 无非是在意AOS在韩国的影响力。
他不太解的是,为什么李睿好也这么在意这群少年。
纸页一张张翻过,简历上少年的脸不断变换, 朴修筠的视线掠过后, 手指又将某一页翻回来。
照片上少年皮肤白皙, 表情平淡,长睫下是一双灰色的眼。不知是因这双眼睛, 还是因他的表情,干净的少年身上像笼着一层浅灰色的滤镜。
朴修筠不识中文,只能靠名字下方的注音来念,“Zang Wu。”
“Kang Wu。”[1]
对面一直沉默着喝咖啡的李睿好视线没离开手机,轻声纠正他的读音。
朴修筠疑惑抬头,耳畔的银钉闪了闪。
“我说,他的名字不叫张吾,叫,姜吾。”
朴修筠笑起来,“比起这个,你为什么会知道他?”
李睿好刷微博的手终于停下来,眼里忽然蓄上不快的情绪,“X星选放送已经播出了9期,我不像你那么沉得住气,我很好奇这群企图成为我们竞争对手的人到底在干什么。”
“所以当然要知道他们的名字。”
睿好是一个骄傲好胜的男生,这一点朴修筠一直都很清楚。
出道前,AOS是他要追赶的对手,多年如一日地练习,就是为了能够在仰望的人前闪闪发光。
可是真正到了圆梦时刻,李睿好却在出道秀结束回到宿舍后一边卸妆一边流泪。
从那之后,他们就又多了个新的“对手”。
朴修筠撇撇嘴,好奇地问,“为什么?他们还没有出道,甚至无法确认能不能出道。为什么你这么坚持,把他们当作假想敌?”
他视线停在手中的册子上,实在看不出这个少年除了长得好看之外有什么出众之处,剩下的那些少年们,除了弘斯年稍微有点名气之外,平平无奇。
为什么他们能让李睿好如此在意。
李睿好眉毛抬了抬,没回答他的问题,眼皮又耷下去,继续看微博上粉丝产出的姜吾弘斯年的同人漫画。
——
四格漫画上方是加粗的黑体字:
“他是天生为舞蹈而生的精灵。”
练习室内两个少年对镜齐舞,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富有力量,弘斯年的身姿柔软,伴着节奏轻舞,似与音乐融为一体。
姜吾动作相比之下会强硬很多,十分刚毅。
画面中个子偏矮的男生灵活调动身体,在音乐伴奏中连续旋转后跪地滑行下腰。
身影像一阵风,高难的动作也完成得游刃有余。
然而,在完成最后跪地下腰的动作时,因为意外的发力偏差,弘斯年“扑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少年吃痛回神,弓起身子抱住了因失误而受伤的膝盖。
清晰地碰撞和呻吟声传到姜吾耳中,连带着他的动作也瞬间停滞。
他毫不犹豫地冲向弘斯年,跪坐在他面前,轻轻接触他受伤的膝盖。
弘斯年半伏在地,脖颈和脸颊因为疼痛渗出一层汗,吓得他不敢用力。
“你别动,我去拿医药箱。”
少年正欲起身,却被攥住手腕,弘斯年眼尾噙着泪,睫下的皮肤是让人心悸的粉红:“别离开我。”
他半压着痛感强烈的膝盖,一边说一边将身边人握得更紧。
——
四格漫画没了下文,下一张图片已经被网站和谐,显示为灰底空白图。
评论区一阵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太太神迹!呜呜呜我圈有你了不起!太好吃了,再来一点!”
“昨天卢浮宫失窃的世界名画被我找到了……”
“太太您别累着,也千万别歇着!后面的十万八千格在哪里!”
“我的图图呢!我这么大个图图呢!”
“背着小耿偷吃一口,好香,太香了!”
“天呐,太太之前还画过肇楚!肇楚粉和五年粉好幸福!(擦擦口水)”
“斯哈斯哈,这个真不怪我,小年香香软软我大嬷特嬷啊!”
“太太画的好好,现在小姜身材越来越好了,那公狗腰简直一比一复刻。”
“太太你会不会画!你倒是压上去啊!(。)”-
“嬷是什么意思?”游瓒疑惑抬头。
晚餐时间已过,现在食堂里就坐了六个人,围着一张餐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弘斯年和姜吾埋着脑袋在写作业,低声讨论着。
师星阑和耿嘉致难得也带上了英文课本,挨在一起写英语作业。
阙邈带着耳机在听最新创作的flow,游瓒则捧着从耿嘉致那儿抢来的平板电脑刷微博。
游瓒的问题没人回答,只好打开搜索引擎自学。
得到答案以后莫名被呛了下,捧着杯子喝水时动作急色,反而呛得更凶。
咳嗽声把趴在桌上的四个人都惊到,一齐抬头。
八只眼睛一起看他,刚浏览器里跳出来的那些词汇对上弘斯年和姜吾的脸,让游瓒整个人从脖子开始往上发烧。
“你怎么了?”弘斯年感受到他视线的怪异。
“没…没什么,你们继续写作业,我……再看看练习室视频。”
游瓒眼珠子一转看向他处,慌乱将手中的页面清空退出。
姜吾皱眉,单手越过桌子,抢在他动作时把平板拿了过来。
游瓒没想他会动手,来不及收力,反应过来时平板已经到了姜吾手里。
页面已经刷新,少年上下滑动屏幕,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但他看着页面顶部显示的话题词条,眉头锁得更深。
弘斯年也凑过来,看清字后瞪向游瓒。
搜索框内,井号中间点亮的两个字,分明是“五年”。
“姜吾X弘斯年”
“你能不能看点有营养的东西!天天不务正业也别看我俩的cp话题呀,看你自己的去。”
上次一群人被耿嘉致科普了cp和拉郎的含义,弘斯年偷偷搜过自己的名字,在一众cp里面只对“五年”这个词条还算满意。
本来他对自己的名字在后面这件事情还是有一些不满,但因为前面这个是姜吾,又欣然接受了。
至于其他的词条,但凡敢把他名字写在后面的,通通都被他点过举报。
他点了点搜索框,光标闪动,词条随动作删除,很快游瓒和阙邈的名字被输进去。
页面刷新出新的微博出来,弘斯年把平板又递了回去。
“下次不要偷偷磕cp了。当着正主的面,你还不好意思上了。”
说完拽了拽姜吾,“哥,别他。”
好巧不巧,平板刚递还回来,阙邈才从劲躁的音乐中回过味来,他摘下耳机转头就看到游瓒还没完全褪色的脸。
“你看什么东西了,刺激成这样。”
视线顺势下移,看清了屏幕中的词条和缩略图。
“……”
“游瓒……你居然是这种人。”
耿嘉致坐在阙邈身边,也瞥到了平板上的内容,一边笑,一边半倚着桌子看他们俩斗嘴,等着时间嘲讽两句。
没等两人开始拌嘴,助教老师匆匆过来叫人。
“走吧,你们奚老师说今晚的电影要一起看,前辈们也下来了,就等你们几个。”
今晚播的电影是《爱在黎明破晓前》。
姜吾他们几个去得晚,前排的位置已经不好再插进去。
最后一排预留了几个位置,昏暗的教室里,路西法看到姜吾笑着挥了挥手。
耿嘉致大方从后面绕过去,坐到路西法旁边的空位上:“这里有人吗,前辈。”
“你坐,一会儿苏秦来了会自己找位置。”
姜吾原也想坐过去,听到这句脚尖转了向,去了倒数第二排。弘斯年跟着他,一起落座。
两个月来的电影日他们都没有参与过,但是这周开始奚雨萌要求所有人都必须完成观影并写下观影心得。
她也提前给了片单,基本上都是名声大噪的爱情电影,观影心得表上也明确要求写出观影结束后自己对性和张力的解。
最近的舞蹈课也多是对柔韧度要求很高的舞种,之前练习Jackie只要求他们追求动作,现在也开始要求每个人都进行表情管。
心得表和表情管甚至还会在月末评价时占一部分分量。
“这个怎么写啊?性张力?”
姜吾看着心得表,又看看身边才13岁的弘斯年。
智告诉自己这样的教育是必须的,也有利于之后的职业发展。
情感上他又克制不住,想要撕掉弘斯年手里那张表,捂住他的眼睛和嘴。
……
少儿不宜啊。
“先看电影吧。”姜吾轻声说着,把弘斯年那张表也收到自己面前。
下一秒,一只手从他背后越过,指尖轻轻一挑将心得表捻起来。
姜吾回头,看到了苏秦。
青年戴着黑色棒球帽,灯光昏暗叫人仰头也看不清表情。他把表格还给弘斯年,重新坐回位置上:
“自己看,自己写。”
第56章 “他们说,你是机器人。”
教室里灯光昏暗, 苏秦背后墙壁上的UNLIMITED的LOGO灯发着非常微弱的淡光。
硕大的logo正中是一只冕形灯,用以取代字母M。
这灯牌是第二个月月末评价结束后装上的,平时灯光明亮时看不出它在发光。淘汰了一百多个学员之后, 基地空旷了很多, 大多教室都只用作自习。
这还是姜吾第一次见到这盏灯发光。
冕形灯形状似皇冠,两个尖顶的位置镶了钻石形状的灯罩。虽然灯光微弱, 在此刻也足够耀眼。
苏秦就坐在灯下, 视线平直看着不断闪烁的幕布。
荧幕中火车疾驰而过, 男女主初遇, 故事才刚刚开始。
姜吾收回视线,认真在心得表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如果他记得没错,这部电影与其说能够帮助他们体验性,不如说是体验何为爱。
少年人年轻气盛, 挤在集训基地, 在巨大的地下驻车场,吃苦流泪。
他们要演绎这世界上最为纯粹的爱情, 在这个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爱字怎么写的年纪。
姜吾想起之前苏秦教给他的那个秘密武器。
当时路西法开玩笑说, 苏秦的爱人就是他的梦想。
苏秦让姜吾想起博尔赫斯。
“一朵玫瑰正马不停蹄地成为另一朵玫瑰”
“你是云、是海、是忘却”
“你也是你曾失去的每一个自己”[1]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影片中夹杂着大量的对话, 爱情的定义几乎可以等同于想主义。
那些对话, 暧昧,对于十几岁的少年人来讲,仍然过于抽象。
弘斯年却似很有感悟, 尝试在心得表上长篇大论。
教室里灯还未亮起, 姜吾明显感受到身后有人起身, 他回过头去看。
苏秦还坐着未动,视线不知在看电影还是再看别处。
旁边的肇佑禾和楚辛次第错身出去, 安安静静。
姜吾看到苏秦脸上表情忽地一暗,接着,在他身后路过的两个前辈,在昏暗中,勾住了手指。
少年以为看错,眨了眨眼,那两只勾住的手指快速错开,取而代之的,是紧密亲昵的十指相扣。 !
姜吾迅速收回视线,尴尬地看了眼苏秦,转而又别开,脸颊开始莫名发烫。
半分钟后,奚雨萌打开教室的顶灯,问大家有没有需要重复观看的片段。
这时姜吾再回头,苏秦已经和路西法他们先后离开了教室。
耿嘉致抓着自己的心得表,从联桌上翻进来,坐到姜吾身边。
“你脸怎么红了?”
“这个电影对你来讲这么刺激?”
姜吾根本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脑子里全是十指相扣的两个前辈的脸。
之前耿嘉致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姜吾本身是不信的。
怎么可能呢?抛开性别不谈姜吾下意识想,苏秦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情。
看他刚刚变化的表情,似乎是很在意,但又让人觉察不深。
基地里人多时,总会听到各种各样的圈内轶事,姜吾并不是八卦的性格,入耳最多的反而是一些圈内潜规则。
最让他记忆犹新的是——
偶像的情人是粉丝,所以恋爱是圈内大忌。
“做男团可以谈恋爱吗?”
姜吾本能地问出口,反应过来抬头,看到阙邈将课椅翻过来,戏谑地笑着。
“怎么,看了电影就心生向往了?”
他没想逗姜吾,说着把自己的心得表也铺到联桌上,“大部分娱乐公司都会明确将禁止恋爱写入经纪约中,不过M社除外。”
耿嘉致看姜吾实在好奇,补充道:“因为Magnitude签的艺人,无论是团体还是个人,业务能力都是业内顶尖,恋爱并不会影响他们赚钱,这一点你看AOS就知道了。”
“不会很奇怪吗?”姜吾问。
耿嘉致笑着,“为什么会奇怪?这是娱乐公司欸,当然是创收大于一切,至于恋爱,算不算丑闻资本家心里自有一杆秤。”
“更何况现在又没公开。”
姜吾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他还是觉得奇怪。
他想起苏秦突然变色的表情,隐隐总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他未敢细想。
讨论前辈就已经越界了-
隔天中午,方勇坐在办公室里头疼。
为的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昨晚AOS和孩子们一起看完电影后上楼吵了一架,助劝架不成,只好给他打电话。
等他赶到的时候,苏秦已经发病了。
肇佑禾和楚辛两人一直保持沉默,陈陆扶着苏秦一问三不知。唯一话痨的路西法两边都不站,也举手耸肩什么都不说。
方勇只能大概猜测矛盾起因是肇楚,却实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能把苏秦气成这样。
好不容易把人劝回北相汀,沈容安排的私人医生赶到之后又碰上第二件事。
李睿好和朴修筠一点抵达新宁国际机场。
按照原计划,今天应该安排他们去酒店休整,明天才会带他们去基地。
只是那两个孩子不知发了什么梦,在机场耍赖不愿住酒店,偏要来基地挤宿舍。
去接机的同事到底不是韩语母语者,根本抵不住李睿好坚持,只能向方勇求助。
方勇想着,两眼一黑。
这么有脾气的男团,Magnitude竟然出了两个。
他展望了下自己的职业前路,深深叹了口气。
奚雨萌这时正好过来,“两个孩子已经到楼下练习室等着了,现在怎么安排?”
“给他们俩定两身练功服,现在带去基地吧。”
“SPY同意了?”
“小孩子闹脾气,不至于捅到沈哥那儿,你让餐厅准备两份午餐,他们应该还没吃饭。”
奚雨萌点点头,退出办公室前又问了一句,“一定要和其他孩子们一起住吗?”
她想了想大家对E2N的态度,总觉得这样安排不妥。
“有什么问题吗?”
奚雨萌摇头,“只是觉得这样会不会影响大家的心情。”
“以后这样影响心情的事情还会有很多,你是第一天做总教吗?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李睿好和朴修筠被带到基地的时候,姜吾他们正在大厅学习舞台上的表情管。
LED屏幕上是AOS的舞台直拍,逐帧截图一页一页翻过,前辈们在舞台上的表情被一帧一帧裁切分析。
怎么笑,怎么呼吸,怎么眨眼,怎么勾引,怎么传达吸引力。
老师要求他们学习,模仿,训练,每个人拿着自己的gopro练习,直到视线不会本能避开镜头,直到勾唇时脸颊不再抽筋,直到ending时不会因汗液眨眼。
姜吾看着自己面前的gopro,有些呆。
这个镜头和基地里的其他镜头不一样,它没有隐藏在角落里,而是正对着自己,试图刻画他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表情。
不同于师星阑和弘斯年的从容,也不同于耿嘉致的坦然,姜吾觉得很怪异,但心里很清楚,自己得克服这种被注视的感觉。
被看到,是成为星星的第一步。
身后传来行李箱拖行的声音,旁边的耿嘉致闻声回头,难得倒吸了口气。
姜吾也转过头去,看到了方勇身后跟着的那个粉毛头。
少年脖颈扬起,气焰张狂,逆光里也能感受到一股杀气。
“E2N李睿好,朴修筠。周一的时候已经通知过,在本月月末评价之前,会和大家一起训练学习一段时间,着一个月里,你们和谐交流,不要做丢份的事情,丢人事小,淘汰事大。注意影响。”
方勇头疼得很,简单介绍之后就把人丢给奚雨萌了。
人走后,朴修筠乖巧地鞠躬做了设计好的问好手势,一边用生涩的中文做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们是E2N,我是朴修筠SY P.”
接下来原本应该是李睿好做自我介绍,他等了几秒抬头,发现李睿好视线一直望着前方的舞台。
他不解地歪头看着自己的同伴,眼睁睁地看着李睿好中邪了一样松开行李箱走进那群学员中间,抓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腕。
“你就是姜吾?”
很熟悉的名字,朴修筠也跟着往前走了两步,看清那个男生的脸。
他看起来比照片里更结实,身量跟李睿好差不多,练功服外套上贴了个号码牌,“61”。
男生被突然握住手腕既不惊讶也不生气,漂亮的眉睫下眼神淡淡的,甚至称得上呆滞。
的确很漂亮,像一种小动物。
“你好,李睿好。”
男生靠得太近,已经侵犯了合的社交距离。
姜吾手腕别了下,挣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他看了眼身边的弘斯年和师星阑,疑惑道,“你认识我?”
李睿好挑眉,“很多人都认识你。”
他的中文发音并不标准,但是意思传达很到位:
“我看过完整九期X星选放送,你们这档节目在南韩也非常受欢迎。”他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一圈,只在看到弘斯年时露出些兴奋,最后落回姜吾身上,“尤其是你。”
“他们说,你是机器人。”
姜吾皱眉:“?”
李睿好一边说,一边绕到姜吾身后,上下打量一圈,“想起来了。”
“舞蹈机器。”
第57章 他们会像一面镜子,也会变成一条鞭子。
舞蹈机器。
顾名思义, 跳舞时像机器一样不会停歇,乐此不倦。
姜吾大概知道这样的形容从何而来,但他并不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 现在享誉南韩的偶像新秀能仅仅以为粉丝的调侃就对自己另眼相看。
他隐隐感觉到, 李* 睿好身上这股无法掩饰的杀气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两位中午还没吃东西吧?旁边餐厅我们准备了简餐,现在大家还在上课, 有什么想问的可以课后再交流。”奚雨萌掐断李睿好逐渐燃起来的气焰, 给台上的老师使了个眼色。
就这么, 几乎是强行将两个男生从大厅带离。
人是离开了, 学员们却再没心思继续练习表情,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讨论。
“他长得真好看,私服妆造也很帅气。”
“朴修筠看起来好酷。”
“他都不笑的。”
“为什么一来就找姜吾,我还以为会跟弘斯年擦出点火花的。”
“姜吾长得更有危机感吧, 毕竟咱们这个可是每天素颜还能一战成名的脸蛋天才。”
“你又偷偷看放送, 我要跟老师告状。”
“你少来,耿嘉致他们宿舍不也偷偷玩平板”
嘈杂被台上的老师听得明白, 女老师握着话筒轻咳一声提醒他们安静下来。
“你们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她的视线停留在姜吾身上, 刚刚被已经出道的前辈针对挑衅,又被身边的学员讨论, 却依旧面不改色, 仍认真看着自己面前的gopro,只为一件事情困惑。
他的心态很好,这一点在来上课之前她就很清楚, 但依然被惊讶到。
这孩子几乎拥有做偶像所需要的一切品质。
“真以为E2N来两个月是为了学习交流?我想不通你们有什么好沾沾自喜的。”她的视线从姜吾身上移开, 落在刚刚那几个低声讨论的男生身上。
现阶段大家的能力和排名几乎都算得上明牌, 谁会淘汰谁会留下所有人心里再清楚不过。
这样的紧要关头,居然还能分神做其他事情。
姜吾抬头, 听到台上的老师轻笑了声。
他没听出恶意或是轻视,反倒品出一点遗憾的味道出来。
月末评价才结束没几天,昨晚又刚一起看了电影,有了前几天缓冲情绪,周四学员们的状态都很轻松。
其实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就像挪威人从深海里捕捞起来的一箩筐沙丁鱼,在这漫无天日的基地里,逐渐耗去活力。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这种时候沈容会安排E2N来基地学习交流。
李睿好和朴修筠就是被安排进这筐沙丁鱼里的两条鲇鱼。
他们会像一面镜子,也会变成一条鞭子-
结束午餐后的两条鲇鱼少年被奚雨萌安排到游瓒他们之前空出来的宿舍里。
“助这几天就跟我们的助教老师一起住吧,公司附近有专门的员工公寓。”奚雨萌微笑看着一直跟着李睿好的韩国助,轻声下着逐客令。
“至于李睿好和朴修筠——明天练功服做好后我会给你们送过来。”
“每天的训练安排公司已经根据二位的情况做好了计划,希望你们能够放下E2N的身份,在这个月里真正成为基地的学员。”
她简要说明这一个月里的纪律和训练要求,又问了一遍他们是否需要其他的帮助。
朴修筠明显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手里还握着手机翻译,视线恍惚地盯着李睿好要主意。
奚雨萌咂舌,准备用英语再翻译一遍时,旁边坐着一直心不在焉刷微博的李睿好开了口。
他中文生涩,但发音清晰:“姜吾今晚安排了什么练习?”
说话时手机屏幕歪斜,图片清晰可见——是姜吾的同人图。
奚雨萌:“?”
虽然不解,但姜吾的日程表向所有人公开,奚雨萌大概说了姜吾晚上的日程,细细从旁观察李睿好的表情变化。
十八岁的少年不比基地的孩子们,虽然还不至于像AOS一样顶起一片天,但气场比十五六岁的学员们要强很多。
南韩分部在偶像包装这一块有非常独到的经验。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正好让学员们看看真正的偶像私下练习时的状态和平时自我经营的方式。
男生脸上是标准的营业式微笑,一头粉发看起来乖巧可人。一瞬间让见惯偶像营业的奚雨萌也晃了神,差点没和刚刚在大厅里当中挑衅姜吾的那人对上号。
“谢谢老师。”
奚雨萌离开时顺道带走了助,宿舍里只剩下朴修筠和李睿好两个人。
朴修筠莫名松了口气,关掉翻译软件后坐到李睿好对面。
“刚刚你们在说什么?太快了我没听清。”
李睿好则表情放松下来,靠着床梯继续刷微博,“问了点姜吾的事情。”
朴修筠点点头,“你真的很在意他啊。”
李睿好没回,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耐心等待图片在基地微弱的网络下刷新。
从朴修筠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见一张灰色无内容的图片。
“你在看什么?”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在看这些没有实质含义的图片,微博上看也就罢了,有时还要切换其他软件。
朴修筠看了眼时间,心里疑惑,有什么东西,能比练习还重要。
李睿好看着裂开的图片,熟练切换到twitter搜索博主留下的id,一边回答朴修筠的问题:
“我在学习。”
“学习什么?”朴修筠不解。
“学习姜吾这么受欢迎的秘诀。”
还有能够保持名字在前的秘诀。
要知道,微博上的搜索词条,一直都是朴修筠在自己前面。
一定,是有什么秘诀-
E2N练舞原则上不可以和大家同时进行,所以直到下午舞蹈课结束,学员们也没能再见到E2N第二面。
晚上的自习课,姜吾在教室刷题。
过段时间就是中秋,中秋节前,他得刷完高一高二的所有政治和物的知识点。
这是上一次月末评价结束后沈容面谈时下的命令。
中秋节结束后的周六上午,是新宁市的高二会考日。按照之前他和沈容的约定,不仅仅是高考,这一次的会考和明年的高三学年会考他都需要参加。
虽然不知道沈容用了什么办法帮他在长期缺勤的情况下保留了学籍,但是周一姜吾还是收到了新宁一中的准考证。
沈容说,高二开学已经半月,他这一次返校不仅仅是要参加会考,还要确认自己选文科还是科。
针对这个公司其实有一份现成的建议和方案——选文科。这样他可以节省大量刷题的时间,来确保自己业务练习的时间。
姜吾的定位特殊,与其他人完全不同,选文科几乎可以说是最优方案。
但沈容觉得,选择科会更符合“奇迹”这个词的定义。
但这件事情关乎高考也关乎姜吾的人生,沈容最后还是让姜吾自己做决定。
毕竟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姜吾验完物最后一道力学题的答案,红笔在纸页上汇总分数后,无意识地点了点。
从年初到入训,他落下的功课并不算少,但是这几个月集训已经完全补了起来。文化课进度并不按照学校的标准进度,而是根据特定的知识体系建立的。
Magnitude请来的文化课老师水平很高,虽然不强制要求学员们完成课后作业,但是每节课都是保质保量讲完。
按照进度,现在学习的内容,科差不多应该到高二第一学期结束,而文科已经将高考体系内的考核内容全部学完。
从现阶段他的成绩来讲,选文科优势更强,但他需要时间去识背巩固知识点。
如果选科,在出道之前,他只有七个月的时间去完善体系,之后的对时间的要求会低很多。
出道后时间会被大量压缩,沈容之前就已经打过预防针,依他的意思,分科并不是因为UNLIMITED才如此重要,所以更需要慎重考虑。
正权衡着,身边坐了个人。
黑色牛仔裤和其他人格格不入,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来人从他手里抽走试卷,来回翻动后视线停在那个赤红色的总分上。
“这是什么考试?”试卷上的汉字太多,李睿好并不能认全,但是后面的解答题内有一些数学符号,但是看起来并不是数学题。
韩国的考试并不考简答题,这张试卷对他来讲很新奇。
“物。”
李睿好听到答案表情很疑惑。姜吾又想了想,改口道,“physics”
对方这才恍然大悟:“你考了100分。”
他应该是刚洗漱完毕,身上还有沐浴露的味道,原本小背的短发被梳顺,粉色发丝盖至眉梢,比下午刚见面时少了些许傲气。
语气也顺耳了不少,说出这句话时,还转过来朝姜吾比了个大拇指。
姜吾看他态度好了很多,也不计较下午不礼貌的打招呼方式,轻轻摇头,“这只是会考模拟题而已。”
并非他过谦,事实就是这章试卷上大部分内容都是初中学过的基础物知识,有很多题目因为做了太多遍,答案他都可以默背出来。
更何况会考证上不会记录考试的分数,考了60分和考了100分,最后都只是证书上的两个字——合格。
姜吾不喜欢只做到“合格”而已。
“不过你为什么要学习这些东西?”李睿好下午问过奚雨萌之后就等着这个时间来找姜吾。
按照这位总教说的,现在只有姜吾还有他身边的这几个少年,在坚持用每天晚上的自由活动时间学习文化课。
刚刚进来的时候他看了一圈,其他人都在学习语言,只有姜吾和弘斯年在看这些写满汉字的纸。
姜吾没有说话,只是将试卷和笔收回来,从桌肚里取出政治试卷。
但架不住李睿好坚持,“因为我要参加高考。”
姜吾犹豫要不要向他解释“高考”的含义,就听到了李睿好下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想要申请大学吗?可以申请网络大学啊,前辈们都这么做。”[1]
姜吾看着比自己大近两岁的男生脸上闪烁的天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短期内,高考是手段。但是长期来看,参加高考并取得好成绩,对他自己来讲只有利没有弊。
李睿好没等他开口,又续上一句,“难不成你想要像苏秦前辈那样吗?”
“听说,他大学念的是新宁最好的高等院校。”
“你别做梦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超越苏秦前辈的。”
“你一辈子都做不到。”
姜吾定定看着李睿好,看着他的表情从无害转变到分录,直至所有情绪都化为冷漠。
最后那句话很轻,像一把异常尖锐的刀,在近乎执拗地、无差别地、刺痛着姜吾。
还有他自己。
第58章 “幸运的咒语”
关于苏秦, 因为出道时年龄很小,很多过去都可以考古到。
他的高考成绩,大学念的专业, 参加过的比赛, 社会关系等等等等,在微博上都事无巨细被粉丝记录。
汇总贴叫做“SUs 1001”
但是有些东西是无法被记录的。
至于他是基于什么契机, 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想要成为, 最后也真的成为了高悬天际的一颗星等高而耀眼的明星, 是最让姜吾好奇的问题。
他不敢自诩是苏秦的朋友,因而没有机会也没有立场去问这些问题。
但他又实在困惑,好奇出道前的日日夜夜,苏秦是否都和自己一样, 面临各种选择。
这条路要小心谨慎的走, 一步行差踏错,AOS都不会有现在的成绩。
在队伍中, 一个尤其重要的要点就是, 集体荣誉感。
这是姜吾在意的,同样也会是苏秦在意的。
他看着李睿好锐意的目光, 没有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攻击而生气。
教室里有摄像头, 在这里起冲突没有半点好处。
他眉头皱了下,又舒展开,灰色的瞳孔闪烁, 语气平静而稳定:
“这个决定, 是由我自己做出的, 我的目的并不是成为苏秦,更不是为了超越苏秦。我的所有意图都只指向UNLIMITED。”
“李睿好, 你比我大两岁,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有些糖是要不来的。如果你真的想要,是需要示弱,而不是宣战。”
“请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假想敌,更不要把我当成另一个你,我不和只看向过去的人做竞争对手。”
他语气不急不徐,一字不落地落进李睿好的耳朵里。
男生听懂他直白的表达,脸色由白变红,连带着耳廓也跟着发起烫来。
接着,李睿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姜吾抱着他的一大摞讲义和试卷离开了教室。
外面大厅里有挂钟报时,已经是夜里十点。
Magnitude韩国分部没有熬夜加班的习惯,除非是特殊时期,否则李睿好并不会熬夜练习。
但是教室里其他学员们并没有动,除了弘斯年和另一个男生看姜吾离开后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出去,剩下的人仍坐在位置上,小声练习发音和语法。
没有人因为他的到来而刻意分神。
他在这里并不是特殊的那个。
想到这里,李睿好有些泄气,红着脸回到宿舍。
朴修筠本来坐在桌前练习中文,见他一脸丧气回来,忙关心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睿好这样将刚刚的对话和自己的想法说与他听,却看朴修筠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也觉得我说错了吗?”
朴修筠摇头:“比起这个,你从来没跟我讲过你和苏秦前辈发生的事情。所以你是因为苏秦前辈,才这么在意UNLIMIED吗?”
李睿好点头,却不明白朴修筠想要表达的意思。
朴修筠比他大半岁,在舞蹈方面是天才。他在舞台上和在生活中的反差非常大,迟钝、蹇涩,甚至可以说木讷。
但他到底是哥哥。
朴修筠现在的姿态就是哥哥的姿态,这让李睿好也不得不严肃起来,腰杆也挺直了些。
“我不是要批评你。无论PD让我们来这里学习交流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哪怕正如你想象的,是要将他们视作未来的对手,你觉得你现在的态度是面对对手的态度吗?”
“傲慢,轻视,甚至不惜言语攻击对方。——没有半点尊重对手的态度。”
“你不仅没有尊重你的对手,你还没有尊重你的前辈。”
朴修筠合上手里的《汉语日常交流一千句》,深深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出道秀那一晚苏秦前辈穿的衣服吗?你还记得他说的话吗?”
“如果你忘记了,我可以复述给你:”
“他那天戴的领链是红色的荆棘鸟。”
“他说:今天是我的两位后辈出道的日子,按照惯例我需要送上一些祝福。在上台前其实我有一份完整的文稿,上面满是溢美之词,可以与今晚的出道秀完美配合。
但是站在这里,我忽然又不想按照文稿中的内容念了。
我想说一些相对朴实,且难听的话。”
“成为一颗星星,需要经历巨大的痛苦。当然,我并非要刻意美化这些为了成为星星而付出的努力。
我想说的是,并不是所有的星星都会被人看到。在所有的天体中,北极星是2等星,但是他的亮度与太阳相差72倍。
但是,不要把其他的星星当作你们追逐的对象,即便是星等最低的星星,在能够看到你们的人眼中,你们是最闪耀的那一颗。
我希望我的两位后辈,可以在这条充满荆棘的银河中,找到最合适自己的位置,保持明确的初心,去挥洒热血,实现你们的梦想。”-
因为时间仓促,为了不影响学员们正常练习。
奚雨萌和助教们一起组织了一场特殊的欢迎仪式,下午的舞蹈课结束之后,提前将孩子们聚到餐厅。
“老师,这是准备干什么?”
餐车的车门大开,餐桌被助教们拼接到一起组成几张大桌,桌面铺上桌布,上面放了不少用于烘焙和烹饪的食材。
少年们活动着因高强度练习而紧张的四肢,看着一桌子新奇东西亮了眼,连蹦带跳地凑到奚雨萌身边。
“别乱动,先去洗手。”奚雨萌拍掉耿嘉致没皮没脸往自己肩膀上蹭的手,一边招呼其他孩子们别挤在一块。
“这个啊,还是之前你们路西法前辈从西班牙带回来的小吃。”她指了指桌面上摊放着的烘焙说明。
纸面上是一种内地少见的小饼干,形状小巧像元宝一样,叫做签语饼,在国外被称之为“fortune cookie”
“这种小小的饼干有什么好的。”有学员从试吃盘中拿起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哎哟一声吐出一张小纸条来。
“surprise!”纸条上如是写着,像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奚雨萌笑着给学员们发手套,“听说这个在国外的中餐厅可是很受欢迎的,大家今天也可以试试做些小饼干,写下自己的想法也好歌词也好,就当是今晚自助餐前的小游戏吧。”
“自助餐!”男生们兴奋地跳起来,原本对做饼干没什么兴致的,听到这句也积极地挤上前来,准备那碗盆开干。
姜吾被弘斯年拽着,站在人群之外的角落。
小年不喜欢跟人挤,自己带上手套盯着姜吾,“我们要先做什么?”
他指着桌上的说明书,试图在复杂的图文中找到最开始的那一步。姜吾则跻身人群里,从一片狼藉里抢到最后一只铁盆,开始往里面倒面粉。
“从和面开始。”
耿嘉致不想干活,去教室里拿来收音机收听音乐广播,自己则拿着笔和纸条坐到姜吾他们对面开始写要放进饼干里的那些“幸运的咒语”。
“哎。”
姜吾跟着说明书的步骤调整水面比例,和弘斯年分工协作,还没开始就听到耿嘉致揉去刚写完的纸条揣进兜里一边叹气。
弘斯年手套沾水朝他洒过来,语气不快:“你发什么神经。”
耿嘉致偏开头,还是被水滴滋了一脸,抬手揩过,也是有点不高兴。
“刚受了欺负,又要给人接风,又晦气又憋屈。”
姜吾和李睿好在自习教室的争吵他们都听到了,耿嘉致昨晚就冲动想出头,硬是被弘斯年摁下来。
想到这儿,耿嘉致长臂一伸越过桌角去翻弘斯年的短袖衣摆,“小鬼头力气不小嘛,让哥哥看看有没有腹肌了。”
说完又被呲了一脸。
“神经病,有没有关你什么事?”弘斯年刺他,别不想这狗人根本不接招,笑呵呵地自己撩开了练功服:
“不让看,不会是没有吧?”高大的男生曲着腰身,无袖背心的下摆撩到胸下,露出完整的六块麦色腹肌。
“哥哥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有腹肌了哦~”
话还没说完,肚子上被扔了块没凝固的粉团。
耿嘉致不可思议地抬头,准备强烈谴责这种浪费粮食的行为,下一秒被弘斯年先发制人。
“没人想看你那几坨破肉,大庭广众的你要点脸。”
耿嘉致闻言脸黑了下,从桌上抽了张纸巾起身,“是时候清门户了。”
姜吾这才抬头,视线平直看向他,“你要收拾谁?”
“谁教这小子这么说话就收拾谁。”说完一边擦掉肚子上的面粉,一边朝着游瓒和阙邈的方向过去。
人走远了,弘斯年才低声问姜吾,“你还在生气吗?”
姜吾歪了下头,打发器戳在面糊里缓慢地搅动着,“生什么气?”
“昨晚你们不是在自习室吵架,今天中午在餐厅碰上,我看他想跟你说话,你也没看他。”
姜吾歪着头想了下,灰色眸子轻闪,表情依旧平静,“他们是前辈,我没有和他生气的资格。”
“那你还不他。”弘斯年两手扯着面团的筋,心里还有点忐忑。
姜吾很少表现出这样明确的情绪,在弘斯年的认知里,他长相出众,头脑出挑也刻苦练习,性格也是持重冷静,但他的颜色总是淡淡的,像雪。
不是完全寂静的,没有声音,只有形状。
但今天的他看起来,是一场暴风雪。
落雪时分,压断了陈年的朽枝,就连颜色也变得明确浓郁起来。
“我没有不他,我只是有需要静下心来思考的事情。”
姜吾没有撒谎,比起那段手段高明的顶级碰瓷,他更在意的,是会考、分科,还有耿嘉致想要申请的伯克利。
这段时间他利用休息的碎片间隙收集了一些资料,大概了解到耿嘉致最近在筹划准备什么。
很明显,总教、方勇、还有沈容都直到耿嘉致正在做什么,他可以提前支取手机,时不时请假外出,很明显是有沈容亲自授意。
姜吾不知道他和沈容做了什么交易,能够让沈容纵容他这样任性。
但他也的确慕羡耿嘉致的才华,作为他的朋友更懂做出抉择会经历怎样的内心挣扎。
这对于耿嘉致来讲,何尝不算一种“分科”测试。
耿嘉致和他同岁,学籍在首都科大附中,今年也是高二。按照现在伯克利对外公开的招生规则中,他是没有资格跳过高中学历申请的。
想要通过特殊手段入学也不是不可以,耿家四代富商,人脉广博,要弄到几封推荐信,抑或给伯克利捐栋教学楼都不是太大的问题。
偏偏耿嘉致不走这条邪门的小路,而是选择参加伯克利音乐学院的CITY MISIC计划[1]。连申请项目的自荐信都决定自己写。
几天里,宿舍书桌上堆起来的废稿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也不避讳宿舍里剩下的人,就这么大剌剌地放在自己的位置上。
姜吾遥遥看向师星阑和游瓒他们,好奇他们知道耿嘉致的决定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也隐隐担心,因为包庇与罪同犯。
未经意地,他深呼了口气,把一旁的弘斯年吓得手抖,“什么事情这么沉重?”
“考试。”
姜吾说着,把和好的面团端给奚雨萌,然后领了一堆纸条回来分给弘斯年。
男生不再揉面筋,把那一小坨托付给餐车大叔过油炸,准备晚餐的时候吃掉。他摘下手套坐下来,笔头抵着脸颊,“要写什么?”
“想到什么都可以写,今晚应该会做很多签语饼。”姜吾没多思考,开始在纸条上写字。
有些事情如果实在无法做出决定,那就交给硬币。
他一边想,一边在纸条上分别写下数字1和数字2。
如果晚些时候先抽中1就选文科,如果抽中2则相反。
两章纸条写完,姜吾忽又觉得这样未免过于草率,准备将纸条揉掉,却被身后人推了一把。
来人似也是被推搡,脸上表情明显不乐意,努努嘴道,
“姜吾,我向你道歉。”
第59章 “姜吾的答案是什么?”
李睿好被朴修筠从背后抵住肩膀, 话已经说出去一半,再想逃跑就难了。
他表情丧气,低垂着脑袋站在姜吾面前, 声音小得只够他们两人听清。
“对不起。”
姜吾按着纸条的手指震颤了下, 默默将纸条折叠起来,并没有抬头。
“我昨晚不应该说那么过分的话, 我的本意不是想要激怒你。”
“我只是我只是有点嫉妒你。”
“明明前辈已经来了我们的出道秀, 明明那天我们两个才是主角。”
“可是开场前, 他竟然还能分出精力关心你们的街头演出。”
“还专门为你定了一束花”
“那一晚他甚至没有送给我们一束花”
姜吾折纸的动作停下来, 脑袋终于抬起,让李睿好看到了那双漂亮的灰色的眼睛。
“等等,你说,那天晚上苏秦哥送了我一束花。”
他记得, 那一晚, 所有人都收到了一束花,康曲收到的是一束非洲菊, 弘斯年收到了一束铃兰, 耿嘉致是飞燕草,师星阑是小苍兰。
而他自己的, 是一束矢车菊。
那天, 他设想过数次这是公司刻意的安排,看着led屏中的苏秦,也不敢猜测那束花的来源。
他眨眨眼, 语气不可置信, “那一晚所有学员都收到了一束花。”
李睿好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只能笃定地反驳他,“那通电话我听得很清楚, 苏秦前辈只问了你一个人,只定了一束花。”
“但凡他不是在开场前打那通电话,我都不至于这么嫉妒你。”李睿好皱着眉,有些气恼地握紧拳头,捶打着自己的大腿。
“我来到这里不是要成为你的敌人,我只是想要看清楚,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面前坐着的男生忽然仰头笑起来。嘴角的弧度漂亮完美,露出一点点尖尖的犬齿,模样越发像一种会蛊惑人心的兽类
“你到底在高兴什么?”
李睿好看过之前全部9期节目,认真看过每一个人的每一个镜头,他从没见过姜吾有过这种表情。
就算是之前月末评价他一举逆袭,脸上的表情都是平淡的。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嘲笑他?
李睿好回头看了眼朴修筠,皱眉捏紧了拳头,强压着情绪,才听清姜吾的那句话。
“太好了。”
李睿好:“?”
“你知道矢车菊的花语是什么吗?”
灰色的瞳孔忽闪忽闪的,像亮度不高却让人无法忽视的星星。
李睿好沉默。
矢车菊的花语他有什么必要知道吗?
计划好的道歉到此不了了之,李睿好没能撤退成功,被朴修筠压着留在餐厅和其他学员们一起制作签语饼,拿着笔冥思苦想。
朴修筠笔头点了点他的眉心,坐在餐桌前看向姜吾的方向。
饼干送进烤箱,不少男生都簇拥在姜吾身边,有说有笑。
“你发现了吗?”
李睿好疑惑抬头,手里原子笔无意识叠在指尖旋转。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说,但是所有人都很信赖姜吾。”当面讨论他人终归是亏心,朴修筠声音很低,语速也快。
“上午他跳舞你也看到了,一些处当然是还比不过专业舞者,但是你应该也很清楚,他几个月前还是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基础的普通中学生。”
E2N在基地里明面上是插班学员,但按照约定,他和李睿好是不能够和基地的“土著”学员同台的,即便是一起练习也不可以。
不过本着学习交流的目的,互相之间是可以旁听的。
姜吾在练舞和练琴时的状态与他私下的状态几乎完全保持一致。
专注,冷静,稳定。
“这样的人,很适合做团队的领导。在多人团队中,leader这个角色非常重要,他几乎完全可以决定一只队伍能够达到多高的上限,能够走多远的极限。”
朴修筠的声音厚重少文,说话没多少拐弯抹角,让李睿好因刚刚被忽视的浮躁一扫而空,也跟着安静地看过去。
姜吾有一种很奇妙的魔力,让人不自觉地将视线集中在他身上。不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少年坐在人群簇拥之中,安静地写字,每一个人的问题都回答,每一句话都笑着回应。他安静又炽热,稳重而热忱,李睿好忽然明白了朴修筠所说的“这样的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形容。
“就算你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是和苏秦前辈一样的人。”
“真正的星辰,就算是生长在尘沙之中也不会被掩盖光芒。”
朴修筠神色淡淡地,提笔在纸上写字。李睿好支起背,伸长脖子去看。
一指长的纸条上,原子笔留下清晰的痕迹:
“Elite to Nebula”
这是他们组合的名字——至星云之境。
“这个名字还是SPY起的。”李睿好望着花体字,沉入回忆中。
他们两个从M社韩国分部一路赢上来,成团几乎可以说是顺水推舟。确认团体经纪约前夜,SPY专门从中国赶去分部开会,确定了这个团名。
听说当时的SPY就已经确定提交X星选计划的策划案,分部上下水深火热,流言四起。
李睿好和朴修筠见到这位享誉中韩的金牌PD,什么也不敢说。
那天,男人披星戴月,风尘仆仆,看向李睿好和朴修筠时并未掩饰眼底的欣赏。
“你们已经是同龄人中的翘楚了,Magnitude向来以星等定位。”
“你们的话,成为星云吧,星屑化泥,银汉泽之,做长燃不熄的沙炽星。”
所以那一夜,E2N变成了他们的名字,金色的耀星花成为了他们的代表花。
李睿好心底的某根线被触动,回过头来在自己面前的签纸上写上了同一句话。
朴修筠将签纸卷起来,偏头时正好看到他收笔。
油墨的淡香诱在鼻尖,两个少年默契地相视一笑。
“一会儿你再去找姜吾吧。”
“一会儿我再去找姜吾吧。”-
签语饼做好后,餐车最后一辆餐车进来,送来了少年们心心念念的自助餐。
长桌摆上烤肉和海鲜,冷餐台上是造型别致的火腿拼盘,混着坚果和奶香的戈贡佐拉芝士,凉拌的烟熏鸡肉丝。
水果区是平时佐餐少用的热带水果。
为尽地主之谊,热餐台上准备了很多新宁当地美食,全国各地的菜式也都出了一些。
餐台背后是一张巨大的横幅——
“吾等挚友,盛情以待。”
因身份原因需要避嫌,欢迎词也写得不明不白。
李睿好和朴修筠被热情的少年们拥在中间,鼻尖微酸,随后朝着准备了一下午的助教老师们还有餐车后的大厨们鞠了几躬。
“谢谢大家。”
短暂的欢迎仪式结束,基地里早受够吃草的少年们端着盘子开始迅猛进食。颇有种今天一定要吃到撑不然后面一个月都会饿死的架势。
奚雨萌让助教们帮忙看着,免得在基地发生踩踏。待所有人都在桌前坐定后,才道,“其实今天你们的前辈们也来过了。”
“不过因为有一些临时的工作需要处,所以这些签语饼就由我来发给你们。”
她端出一个小盘子,里面放着一些小饼干。金色的签语饼里是来自AOS的祝福。
忙着吞咽咀嚼的少年们喝了口汤,眼睛直直望* 着奚雨萌。
“放心,每个人都有。”她穿梭在几张餐桌之间,把签语饼一一发给孩子们。
少年们迫不及待将饼干捏碎,卷起的签纸被一一展开。
李睿好的签纸上是:
As the twinkling stars of great renown, thou art doomed to cleave the celestial expanse.
声名显赫的璀璨明星,注定将在浩瀚银河中翱翔。
“签语是没有署名的,你们前辈也有些害羞,不过他们托我转达你们,希望你们可以不浪费每一分秒的时间,去做自己心向往之的事情。”
“不必害怕选错了路,坚定地朝着你们想的方向前进就好。”
奚雨萌兼顾到两个新成员,语速温柔而缓慢,让人清晰地听清每一个字。
李睿好鼻头皱了皱,面前签纸上挂上一滴很轻的水滴。
眼红的样子被朴修筠看到,背后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而餐桌另一边,弘斯年也展开了自己的签语纸,
Per Aspera Ad Astra.[1]
越过荆棘,终赴繁星。
少年读过这句话,眨了眨眼,然后抵肩去看姜吾手中的那张。
饼干被他从正中整齐劈开,签纸夹在饼干中间并没有被掏出,但纸上的内容清晰可见。
浅色的纸上,只有一个淡蓝色的,被涂实的星星。
“是一颗星星。”弘斯年抬头去看姜吾的表情。
他的心情很好,从下午李睿好出现以后心情就变得很好,明明前一秒还在苦恼分科的事情,下一秒就开心得像年轻倒退十多岁。
弘斯年看他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
他没有问为什么,但姜吾还是笑着开口。
“小年,如果你出道的话,代表花想要选什么?”
弘斯年想了想,“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想选什么”
姜吾转过头看他,灰色的瞳很亮。
“我要选矢车菊。”
“他的花语是重生。”-
晚餐结束后,姜吾的状态明显兴奋,在练习室里对着镜子一边跳舞一边训练表情管。
耿嘉致撑得不行,靠在角落里盘问弘斯年。
“晚上你们嘀嘀咕咕的偷偷讲什么悄悄话?”
弘斯年呆呆的,回想着那些话,犹豫着要不要说给耿嘉致听。
姜吾说,
E2N出道那晚,也是基地学员们第一次街头演出结束后,他在洗衣房待了很久。
脑海中想法很杂很乱,不清时,只能去练习室冷静。
教室里没有开灯,走廊里应急灯微弱的光投射到镜面中,少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舞步。
只看过一遍的舞蹈,在反复的摔倒爬起后逐渐流畅完整起来。
康曲从门外路过时,姜吾已经可以完整跳完那首lead me to you。
男生在姜吾停歇的间隙敲门,看了眼墙面上的时钟。
他沉默许久,问出了那个让他一直困惑的问题。
“或许你已经知道了,最后会出道的就是那几个有实力也有名气的少年,竭尽全力只能做到让排名网上爬一点,有什么意义呢?”
“最后的结果还是被挤压,被淘汰,这条路不适合你我走下去。”
“姜吾,我不懂,你在坚持什么?”
“然后呢?”耿嘉致眯了眯眼,像某种见到有趣事物的犬类,视线从弘斯年身上移开,转而看向教室正中正兴奋着的姜吾。
“姜吾的答案是什么?”
第60章 TailcoatandCrinoline
“他真这么说?”
李睿好半仰着脖子, 脸上贴着面膜,一边听着朴修筠复述在教室门口“偷听”来的情报,震惊到咋舌。
朴修筠脱下练功服, 半赤膊开始摘身上的钉子, 一边点头默认
“变态。”
朴修筠闻声身形一顿,无言看了他一眼后带着洗漱用品去清洁。
宿舍们快关上时又停下来, 轻声道, “比起明面上讨厌别人私下里忙着看对方同人文同人图的某些人, 姜吾姑且还能算得上在正常人的范畴吧。”
李睿好脸颊腾地羞红, 忙直起身,视线飘忽看向门外。
愧自难当,又庆幸这里能听懂韩语的人不多。
片刻后人走远了,李睿好才复又仰躺下去, 望着天花板上的顶灯, 回想着姜吾对那“努力无效”的质问的回答。
“我很清楚,天道酬勤是一句谎言。”
“或许我努力一万小时, 百万小时, 甚至千万小时,只能够达到他们之中的中等水平。”
“但是, 我无法接受的是, 提前预设任何没有发生过的结果,然后纵容自己放弃努力。”
“这条路我会亲自走过,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 而是因为我本就可以。”
姜吾。
这个人, 比他想象中, 有意思太多了-
因为E2N加入,周六的集体活动也改变了形式。
耿嘉致拿着签筒回到宿舍的时候, 姜吾和弘斯年正在换衣服。
见有人进来,弘斯年反应迅速,换好衣服坐了下来。
姜吾比他慢半拍,宿舍门打开的时候身体僵住。
套头T半挂在手臂上,肩膀和腰侧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下直白而明确。
宽阔的背部肌肉群一览无余,两侧肌肉纹清晰可见,顺着脊柱向下延伸,逐渐收窄至紧实的腰部。
跟在耿嘉致身后的男生看得呆住,没忍住张开了嘴。
耿嘉致抽了张纸巾,好心替身后看呆的男生擦去嘴角的口水。他放下手里的签筒,在姜吾换上干净的衣服之前拽住了T恤的下摆。
“你这周身体数据多少?”
姜吾被他半绞着胳膊不好动作,皱眉回答:“179,61。”
耿嘉致闭眼算了算,“怪事,明明你只重了6斤,怎么身材突然变这么好?”
姜吾和方勇约好的时间是1点,没多跟耿嘉致废话,手腕一翻挣脱出来,收了东西没他。
人已经乘车出了基地大门,跟在耿嘉致身后的男生才回过神。
“不是你们每天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姜吾吗?”
“太美味了吧”
“?”男生被耿嘉致用胳膊肘攮了下,吃痛跌坐在宿舍桌前。
“所以你这么猥琐,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弘斯年慢条斯开口,笃定刚刚自己换衣服没被看见。
耿嘉致这才想起正事,签筒晃了晃递到弘斯年面前,“抽一张。”
“为什么。”
“让你抽就抽,这么多废话。”耿嘉致说着,长臂一伸抓着弘斯年的手从中挑出来一张。
素白纸条上水蓝色原子笔墨还未干透,展开时字迹有些模糊。
“06”
“什么意思?”
耿嘉致笑了笑自己也抽了一张,后又自作主张帮宿舍里缺席的三位的签一起抽完。
最后把签筒还给男生将人打发离开后才答,“今晚的活动,化妆舞会。”
他展开自己手中的签纸,上面写着数字“17”。
“什么舞?”
“华尔兹。”-
“尾号047的账户收到个人账户转账:7000元。”
苏秦看着手机里刷新过的短信,有些失神。
“苏秦。”杨万里咖啡杯轻轻放回杯托。
玻璃碰触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将苏秦重新拉回话题中。
“他的测试结果你也看到了,怎么样,能够达到你心中的标准吗?”
苏秦的书房算不上十分想的咨诊环境,但考虑到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不太适合去华侨医院的诊室,杨万里也只能任他将就。
碧色桌面上放着姜吾之前补填的人格测试量表,选项比第一次填写时多了不少人情味,面对一些问题也有了明确的倾向性。
能够感觉得出来这两个月对这孩子的影响挺大的。
测试是苏秦让做的,这会儿看着量表的结果又开始失神。
杨万里心底叹了口气。
苏秦在外如同众星捧月,身披荣光,如神如日。那样的苏秦算不上虚假,却也谈不上真实。
现在真实的苏秦正坐在她面前,眼下是失眠的黑青,肤色也莫如粉丝所说的“牛奶皮肤”,而是脆弱的,带着一些病态的,憔悴的白。
两个苏秦两相对比,她心里莫名也觉心疼,但明面上仍保持着心医生的体面。
良久,苏秦才如同回过神一般,“我挑选他,不是为了让他符合我的标准。”
“偶像不是被挑选出来的。”
说着,他顿了顿。
空歇的间隙,杨万里重新为他倒了杯热水。
“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她看着苏秦从桌面的文件中抽出一沓纸,找出其中几张。
也并不递给她,只是静静地放着。
“他最近的表现有没有异常?”
多年浸淫各类娱乐采访,苏秦深谙说话的艺术。他问得隐晦,杨万里还是第一时间解了他的深意。
有些东西她很难说服苏秦,她更是无意与他起争执。最后只能笑着,声音放轻放缓。
“苏秦,他很健康。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他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所以不必担心。不是你说的吗?自由的鸟,应该拥有自由的翅膀。”
监督苏秦服药后,杨万里离开了北相汀。
最近物业加强了附近的安保措施,苏秦别墅门口又多了一些监控摄像头。霞光熹微,杨万里看着这些密不透风的探头,叹了口气。
偶像啊。
与此同时,苏秦按下马桶冲水键。
呕吐物随清水被冲刷下去。他换了身干净衣物,拨通方勇的电话。
“舒玛那部剧的OST,我定好人选了。”-
方勇刚把人送回基地就接到苏秦的电话。
舒玛是今夏大热古偶剧《击玉》的女主角,搭的是国民老公许停。因为人设和cp讨喜,舒玛新剧本挑到手软。
最后定下了基调偏正剧的伦剧本作为转型剧的基石。
沈容和舒玛有些交情,女演员早期是歌手出道,拍mv时缺伴舞,从沈容这里要了几个少年,其中就有苏秦。
经年过去,女歌手转型成为演员,稳扎稳打拍戏,厚积终于薄发,等来了这部火到出圈的《击玉》。而苏秦也出道多年,成为天团顶流。
这期间基于交情,苏秦帮过舒玛不少。舒玛也并非不知感恩的角色,人刚有点话语权,便想到了苏秦。
新剧拍了一半,正缺一首OST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你不是最近在带一群小孩儿吗?挑几个合适的过来试试音,合适便多一首成名曲,不合适也算有个不错的经历。”
舒玛提及这件事时,方勇也在。
他听罢扫看苏秦一眼,便知道他已经有了人选。原本这件事情是要周五的时候由苏秦亲自通知,但因为跟肇佑禾楚辛吵架伤了神,才一直搁置。
原以为他会直接指定谁去面试。
没想到苏秦的要求居然是公平竞争。
“让他们每个人都录一支demo,由沈容盲听确定面试的人选。”
方勇知道他的意思,虽说这是舒玛还的人情,他也决定选最好的苗子回礼。
电话挂断收线,方勇坐在车内看着姜吾回基地时的背影,摇头叹了句。
“两头倔驴。”-
大厅里正在进行今晚的活动。
基地门口到舞台这段路上的灯光都熄灭,暖光集中在舞台周围。
姜吾闯过长廊,隔好远就看到舞台上正在进行的演出——
暖光轻柔映照在三角舞台,金色辉光将这片区域装点撑不似尘世的梦境。
音乐声缓缓响起,轻快又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节奏,无形将人的视线集中在台上相拥的两人。
黑色燕尾服和柔软的长裙交相辉映。
虽然带着面具,姜吾仍认出来,着黑色燕尾服的高挑少年,就是朴修筠。
他一改之前桀骜少年的形象,此刻站在灯光下,拥着身前纤细的“少女”,如同童话中绅士而温柔的王子。
但灯光并不集中在燕尾服上,而是朴修筠怀中的“少女”。
深红色的长裙,裙边镶满金色丝线点缀的花纹,沉得少女肤色愈加白皙。
她的腰线因束紧的胸衣显得纤细而高雅,裙摆随着旋转荡起圆弧,好似流动的花海。
灯光转换之间,姜吾走得更近一些,才看清“少女”真容。
假发下,李睿好的目光低垂,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漫不经意地掠过朴修筠的肩膀,又隐晦地藏着一丝挑逗。
舞步随音乐而变化,朴修筠手臂紧紧环住李睿好的腰,力道似乎比之前更多了些。他目光沉静,掌腹却紧贴李睿好腰侧,生怕自己的舞伴从指尖滑走一般。
李睿好抬起眼眸,轻轻笑了笑,眼尾带着戏谑,却并未挣扎,反而将自己的身躯更加柔软地贴近对方。
像是无声的邀请。
音乐渐进高潮,两人的舞步也随旋律而愈加急促。
朴修筠带着舞伴猛然一转,旋转时裙摆掀起,音乐露出的脚踝甚至比任何裸露的肌肤更显撩人。
两人借着交颈的动作低语,动作交合又分离,如同纠缠不下的猎人与猎物。
对抗和纠缠随着音乐而持续,裙摆与衣摆交错,细腻的光影跳跃在每一寸肌肤和衣料上,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又令人沉醉的气息。
当音乐将停,圆舞本应画上句点。
舞台中央,那对深红与黑色的身影依旧贴得很近,呼吸交错间仿佛在等待什么。
然后,朴修筠才忽然松开手,微微后退一步,嘴角扬起一抹克制的笑意。
而李睿好则了裙摆,抬眸时目光锋利而妩媚。
两人都未因这支无限升温的圆舞曲而尴尬,表情自信而从容。
台下候场的少年们呆看几秒,才想起来鼓掌。
姜吾站在掌声之后,听到助教老师喊下一组“舞者”上台。
“下一组是6号和35号。”
助教老师一边报数一边翻看手机中的备忘,“6号是弘斯年,35号是”
“姜吾——”
“姜吾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