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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1 章

    南锡的梅雨季让人苦不堪言, 潮湿的空气和发霉的墙根,处处都是让人难以忍受的黏腻和不适。

    从小在北方长大的晏明显然没有对这种天气的包容度,身上的衬衫是被汗水沾湿又干透了的, 潮乎乎地不爽利, 额前的发丝也因为焦躁不安的情绪沾上一层蒙蒙的汗。

    林雁珊没带他到自己的家,而是去了她市区中心的一栋荒了半层的写字楼。

    晏明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颀长的影子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碎发促成一缕贴在额头上,他不以为然, 依旧紧紧跟着她。

    这楼有些年岁, 空掉的大半面虽然常有打扫, 但走廊依旧是灰蒙蒙的, 连近处矗立着的大卫石像都不清晰。

    林雁珊拎这一串钥匙, 一走一晃, 她身影摇摇。

    “这是什么地方?”

    晏明在墙壁上挂着的合照里发现了林雁珊名字, 合照的最下写着照片里所有人的名字, 他偏偏第一眼就看到了林雁珊这三字。

    “我小时候学琴的地方。”她说,身上的裙子贴在身上。

    晚上的露水重, 呼吸里似乎都冒着水珠, 整个人都十分躁动。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你不是没家么?”

    她转过身,脸上的神情被阴影挡住一半, 人倚在栏杆上,像旁边被锁在柜子里的雕像。

    隔着两米的距离, 晏明能感知到她的情绪。

    她还没原谅他。

    林雁珊并不算一个多么好脾气的人,耐心也有限, 她喜欢花样和刺激,喜欢疯狂的人生, 血脉里从来没有过平稳的时刻。

    而晏明最渴望一个家。

    “楼上有休息室,可以洗澡。”她说。

    隔着一层看不清的雾气,林雁珊开了壁灯,昏黄的光落在她脸上,晏明没有拒绝,听她的话上了楼梯。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偏过了身,没有看他。

    推开走廊的窗户,并没有多少风灌进来,她靠着窗边点了一只烟,却没塞进嘴巴里。

    她没瘾,也不喜欢,只是想看烟口沸腾的样子,安静的又叫嚣着,那最像晏明的样子。

    窗外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头,林雁珊呆呆地望着,空荡荡地走廊里突兀地响起来手机铃声。

    “喂?”她声音沙哑,兴致也不高。

    “你去哪儿了?”林晚吟问她。

    林晚吟眼看着她从车上跳下去,她知道拦不住也就随她去了,林雁珊是有分寸的人,她清楚。

    可现在事情发酵正是被媒体发酵到最高潮的时候,去哪个酒店都能被人捉到。

    “你猜不到?”林雁珊轻笑,反问着。

    “你还真爱上了?”林晚吟似乎正在泡澡,周围还时不时伴着水声。

    “嗯。”林雁珊没管林晚吟到底是不是嘲讽又或者什么别的态度,她承认,“爱上了。”

    对面安静了几秒,突然说,“你要是决定好了,媒体那头的事情,我来帮你解决。”

    “你怎么解决?”林雁珊勾了勾嘴角,有些疲惫,“你这都快要搬出以前的交际圈了,独身生活不怕被我牵连?”

    “我去找爷爷帮忙。”林晚吟带些骄傲,“爷爷最疼我你不是知道么?”

    “是是是。”林雁珊笑着,“爷爷最疼你。”

    “我说真的。”林晚吟态度又端正了起来,“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拦你,但是这风口浪尖的还是小心点,等几天还能憋坏了他不成?”

    林雁珊嗤笑了一下:“嗯。”

    窗外的空气变凉了不少,林雁珊借着月光把半个身子朝外探,想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林雁珊喃喃着。

    “他就那么好?”虽然三流媒体的信息不能信,但是这事跟林雁珊有关系,林晚吟时不时地会关注着,“你们真的是”

    “我跟方时序的事情离家的路上跟你解释过了,至于晏明,那就太早了,也太多了,一两句说不清楚。”

    “纠缠了这么久,你也想过有个结果吗?”林晚吟说。

    “我们之间”林雁珊顿了一下,忽然不知道如何继续。

    所有的事情一旦回稳,之前的问题就会再次暴露出来,她和晏明之间的矛盾总是若隐若现的,像个刺一样,平时不会冒头,但偶尔会扎人一下提醒一遍,谁都忘不了。

    他想要汹涌如潮水的爱,她却从来不适应被爱又爱人的环境。

    晏明受伤之际,那时候的她大概是晏明觉得她最爱自己的时候,一而再而三地通过这种方式求得她的关注,林雁珊不是傻子,她看的清楚。

    可一旦事情了解,她又会恢复从前,他再次变得患得患失,其实从来没有解决过,只是掩盖了,被晏明一次又一次地主动撩拨掩盖住了。

    那天在酒店里争执的场面还历历在目,林雁珊甚至还记得那天他是如何的表情和强硬的态度。

    林晚吟的电话刚挂断,手里的手机又紧忙震动起来。

    隔着一层的距离,晏明又给她打了电话。

    晾了一会才接,对面明显又是委屈了。

    “做什么?”林雁珊问他。

    “我没衣服”

    这是晏明拨的第二通电话,刚才那一通拨过去是占线,他没想出谁这个时间还能跟林雁珊通话,想问又不敢。

    “休息室里的衣柜里有算了,你应该穿不下去。”林雁珊又改口,“我叫人送一件过来。”

    “那我现在怎么办?”

    “晾着。”

    “”

    晏明是听她的话,但是也不是那种只会傻乎乎干等的,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一会一通电话叫她,各种毛病各种理由,林雁珊躲不了清净,还是上了楼。

    “洗完了怎么不出来?不是有浴巾吗?”

    隔着一扇门,林雁珊抱着手臂敲门。

    “不想出。”他声音闷闷的,隔着磨砂门只能看见他倚靠在洗手台上的轮廓。

    “衣服一会就送来了。”她说。

    里面没声音,动也不动。

    林雁珊也不理他,就听着休息室里的老钟滴答滴答的声响。

    僵持了没有五秒,他又闷声喊她,试探她还在不在:“姐姐”

    林雁珊不出声,坐在床沿上盯着那扇门。

    只看着晏明一点点靠近,整个人都贴到门边上,他又叫了一声,她还是没出声。

    里面的慌了,猛地拉开门,大步子出来,腰上的浴巾松垮垮地围着,头发也是半干不干的。

    四目相对,晏明那急匆匆的动作戛然而止,气势小了一圈,清泉眼看着她,里面好像含了一汪春水。

    “怎么不理我?”

    他扯了条毛巾蹭着脑袋上的头发,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嘴角上的伤口还是那副样子,配上他乱糟糟的头发,整个人瞧着是可怜兮兮的。

    林雁珊坐在床上,他半蹲在她面前,手扶着她的腰,一个膝盖跪地,他腾出一只手来握着林雁珊的指头,把她的掌心翻过来,贴在脸上蹭了又蹭。

    晏明吻了吻她的手心,最后将脑袋贴在她的腿上,语气沉沉地,“这房间怎么还有你跟别人的合照”

    林雁珊下意识朝窗台看了一眼,上边摆着一副合照,少年少女的模样,大概是她十几岁时拍摄的,对青春最美好的记忆,她一直留着。

    “他是哥哥吗?”

    晏明知道林雁珊有个亲哥哥,虽然一直没见过,但他知道哥哥是全家跟她最亲密的人。

    “不是。”林雁珊否认。

    “他是我初恋。”

    过去了快十年的事情,林雁珊都快忘了初恋是个怎样的人,对他的记忆尤其模糊,只是那段青春的美好她一直不舍,算是她学琴生涯里唯一的慰籍。

    “”

    晏明的手一下就僵住了,眼皮往下塌着,摩挲着她的裙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年前的事情了。”林雁珊摸了一下他的脸,“照片上不是有日期么?”

    “我看见了。”他说。

    “你带我来着就是为了看这个么?”

    “我带你来的是我的秘密基地,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林雁珊眼睛闪闪的,嘴唇往他脸侧贴了一下。

    晏明一直往她的方向跑,她也是时候往前迈多出一步,感情是双方的,她不该是既得利益者。

    林雁珊附身抱住他,脸颊蹭蹭他,“他们都以为这地方早就荒了,就连我之前的老师都不知道,现在只有你知道。”

    “还有一个人呢”他指了指照片。

    “我把他人都忘了,我只记得,我们好像配合的还不错。”

    林雁珊对这个初恋印象不深的原因就在于他们只有这张合照,除了每次比赛坐在一起,其他时候甚至连手都没碰过,两个人都纯情,只是再也没有那样的时候了。

    “我也能配合你。”

    “你会弹琴?”

    “我会做呜”眼看着他眼神变深,林雁珊一把捂住他的嘴,“闭嘴。”

    “把你那乌七八糟的想法都收一收。”

    “我没乱想。”他说,“我就是想伺候你。”

    “”

    “我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伺候你。”

    “”

    “我到这个世上来就是为了伺候你。”

    “”

    第 62 章

    那晚只做了一次, 因为林雁珊说不想把她记忆里唯一的美好回忆也给玷污了。

    说者无意,晏明听了不得劲,顾不得下边还直挺挺的就起身了, 豆大的汗珠往下滑, 眼眶通红。

    “我是什么脏东西么?”

    他最近好像变得尤其脆弱,或者他本身就是一个容易敏感内耗的人, 只是林雁珊之前从未在乎过。

    林雁珊再向他伸出手想拉他的时候, 他已经不干了,哪怕憋得浑身胀痛, 还是固执的躲开。

    她嗤笑一声, 趴在床上, 脸贴着绸单, 纤细的手臂伸出来碰了一下他。

    “憋坏了怎么办?”

    “那是我活该。”

    他躺在床上, 薄毯被他撑起来一处, 就这么硬挺挺地注视着天花板, 又闷又气, 脖颈的青筋涨起来,被林雁珊看着笑了一阵之后, 他又转过身, 跟她赌气。

    “晏明”她叫他。

    “”

    “真生气了?”林雁珊手搭在他背上,晃了晃他, 又说,“还是想让我哄你?”

    “嗯?”她又揉了揉他的头发。

    晏明很享受她抚摸自己的过程, 揉揉头发摸摸脸,他身边的男人其实很少有人喜欢被女友爱抚, 更喜欢自己做一个主导者,他偏偏不, 他更喜欢被她触碰的感觉。

    有一种被她深爱的感觉。

    “哄我。”

    他理直气壮的说出两个字,林雁珊直接笑着倒在床上。

    哪怕忍得浑身都难受也就是想让她多哄两句,幼稚的像个小孩子。

    晚上的光线昏暗,休息室里连个小夜灯都没有,只能借着窗帘缝隙透过的月光辨别屋里的摆设。

    她的笑声猖獗,晏明忍着听了一会,最后在她大喘气的空档又翻身压上去,被子蒙过头,只有潮热的呼吸打在对方脸上。

    “做什么?”她搂住他的脖子,呼吸打在他耳边,“怎么不继续了?”

    “你欺负我”

    他说着,咬在她唇上,没怎么使劲,又轻轻舔了两下,像给自己舔毛的小奶狗。

    “骄骄”他又叫她乳名。

    林雁珊一只手掐在他腰际,听得他闷哼一声,接着他的笑声就冒了出来,说着,“只许你欺负我是不是?”

    “对。”她咬在他耳垂上,“不许你叫我骄骄。”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嘴巴里是这么说着,他却紧紧搂着她,任凭她如何用力在他腰上使劲也没松手。

    “我好喜欢你”他埋在她颈窝里,声音呜咽,“你能不能以后每天都爱我。”

    又来这一套,林雁珊都快要习惯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她还是妥协,哄了他一次。

    “你以后每天都跟我说早安晚安。”

    “行。”她答应。

    “每天都说我爱你。”

    “”也行吧,林雁珊勉强同意,“好。”

    “还要”

    “有完没完?”林雁珊烦了,踢了他一脚。

    “完了”他不说了,又重新靠在她怀里,“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是。”

    一不小心又戳中他的心窝子,林雁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真的?”

    “嗯。”

    “那我还能再说一个吗?”

    “”

    又上了他的当。

    “说。”

    “你以后抱完宝宝也得抱我。”

    林雁珊无语道:“它是小狗。”

    “你不也把我当小狗?”他反驳,“我比它会撒娇,我还会伺候你,它除了天天破坏家具和吃吃吃之外还知道什么?”

    “它会叫你姐姐吗?”

    倘若现在有灯,林雁珊大概能看到他呲牙咧嘴跟宝宝争宠的模样,但是他偏偏锢着她,对她又舔又咬,时不时发出些不满的态度。

    “好好好,那我答应你。”林雁珊拽了拽他的手臂,“那你现在能松开一点吗,我头发被你压住了。”

    晏明乖乖起身,把她的长发往后撩开,还没等她喘口气又贴上去,脸贴着,身上也要贴着。

    “起开一点。”她又推推他,“不热吗?”

    “不是开空调了?”

    晏明身上滚烫,中央空调开到二十度林雁珊依旧觉得热的要命。

    “提条件也不用离这么近的吧?”

    “你这就对我不耐烦了?那我再加这一条,晚上睡觉要抱着。”

    “不许。”林雁珊也被他带的幼稚起来,跟他唱着反调。

    “那我换一个,把第一二条合成一条。”

    “晏明,你是小学生么?”

    “我是你的小狗。”

    “”

    “你还会喜欢别的小狗么?”

    “”

    “你别喜欢别的小狗了行不行?”

    “”

    -

    第二天晏明起的很早,林雁珊醒来之后他已经把早饭在桌上摆好了,洗手间里放着挤好牙膏的牙刷和被他开封了的洗脸巾。

    也不是他第一天献殷勤了,林雁珊早就习惯了,十分自然的去穿衣洗漱,完全没注意到他一直跟着她转的眼神。

    直到晏明靠在洗手间的门槛上看着她刷牙,林雁珊才终于注意到他:“你先去吃饭吧,我一会儿再吃。”

    他不说话,就静静的盯着镜子里的她看。

    林雁珊长的很美,只能用美这个字来形容她,她早就跳出漂亮的范畴,晏明每次看她都是目不转睛的欣赏。

    晏明不肯走,林雁珊也不管他,继续刷牙洗脸慢吞吞地收拾着。

    从洗完脸到林雁珊一只脚迈出门,他还是没动,她也不理他干脆侧身穿了过去,朝着沙发走过去。

    晏明又巴巴地跟在她身后,帮她拿筷子,舀汤,就差喂到她嘴里。

    早餐买的是林雁珊之前学琴时吃过很久的一家潮汕夫妻开的小吃店,只是家里不许她吃这种油腻不健康的早餐,久而久之她快要忘了这家店。

    先前偶尔提过一嘴,被晏明写在了备忘录里。

    还是之前的味道,只是涨价了,小票单子是先前的两倍价格。

    “你怎么不吃?”林雁珊瞥了一眼一直盯着她看的某人,问了一句。

    被她问了一句之后他才磨磨蹭蹭拿起勺子搅着粥,那勺子转来转去,就是没见他往嘴里送一口。

    他没穿上衣,弓着背,低头沉默不语。

    “又要干嘛?”她终于问他,“又别别扭扭地是哪又不痛快了?”

    “你骗我。”他说。

    “我骗你什么了?”

    “你昨晚答应的好好的,你今天一件都没做,既没有说早安也没说爱我,也不抱我。”他生气,将勺子拽出来扔在外卖袋里,端着碗往嘴里灌了一口。

    “好~”林雁珊极其郑重地把手里的筷子放下,坐到他旁边,一只手绕过他的后背去摸他的耳朵,另一边凑在他耳廓说:“早上好,亲爱的宝贝,我爱你。”

    林雁珊其实没有什么言语羞耻症,只是一直不信这些,说出来也是坦坦荡荡的,毫不羞涩,听的那个人倒是面红耳赤的,比桌上那红彤彤的红枣还要鲜艳。

    他越是这样她越想逗他,扯着他夹杂些更过分的词说给他听。

    那张白嫩的脸比熟透的虾还要热上半分,“别,别说了”

    “不想听了?”她挑眉。

    “留着明天听,你别一口气全说完了”他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手上剥龙宫果的动作都迟钝。

    “那我能回去吃饭了吗?”

    他点头,又摇摇头。

    “你还没抱我呢。”

    林雁珊不听他的,起身坐回他对面,“今天又没抱宝宝,怎么就要抱你了?”

    “说好遵守约定的,不是吗?”

    “你真的一点都不疼我”

    第 63 章

    早饭时外边就落了雨, 起先淅淅沥沥没引起两人的注意,直到林雁珊被晏明抵在落地窗前,激烈的吻和滂沱的大雨交融, 腿软的空档, 林雁珊才终于瞧见外边的雨。

    雨被风吹的倾斜,一边倒地疯狂坠落, 整座城都被上了一层朦胧地纱。

    两个人其实本来就没有出行的打算, 外边的媒体四处埋伏,就等着在这个时机抓住什么猛料, 方时序就是拿准了林雁珊不会将合作的事情抖出去, 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散布谣言。

    现在这个节点被拍到, 林雁珊是百口莫辩。

    林雁珊到今天才能感同身受林晚吟当年的滋味。

    林晚吟没退圈的时候也是炙手可热的一线大花, 先前被周逸清算计一笔, 他们俩出入酒店的照片登上热搜, 林晚吟只好出面承认, 最后被蛊惑到选择息影。

    那段时间的流言蜚语满天飞, 林晚吟近两个月没敢出门,当时林雁珊比现在气焰更大, 觉得林晚吟故作矫情, 终于今天轮到自己身上,人生轨迹才有了闭环。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处于不同的环境和阶段中的时候,是没有办法理解一个与自己走着截然不同的道路的人的心态的。

    有些矛盾和争吵爆发的时候, 或许谁都没有做错,只是无法互通, 无法理解对方的心情。

    人的变化是很巧妙的,也很隐蔽, 林雁珊偶尔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当时的她应该不会想到自己未来会和自己最信任的男孩反目成仇,也不会想到会和自己讨厌了一辈子的姐姐变得如此亲密。

    到底是哪一步偏离了之前的轨道呢?

    她自己都想不出答案,或许林雁珊自己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能力撑起一个分公司。

    所有的变化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接受了,谁也没发觉到底哪一步走向了分岔口,大家都是不约而同的接受现状,似乎是既定的规矩。

    就像那天他们被困在这栋老楼里,两人默契的闭口不提原因,只把所有的问题推到外边的大雨上。

    是因为今天暴雨才没机会出去,是因为今天暴雨才无法像别的情侣一样约会,是因为今天暴雨

    “我是不是做错了”

    林雁珊被晏明抱着进了浴缸,他仔仔细细地给她擦拭,她却被雾气熏地脑袋昏昏,靠在壁上开始反思自己。

    “做错什么?”晏明手上还带着水,蹭了蹭她的脸颊。

    “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进了别人的圈套现在,现在把你也连累了。”她说着,低下头去,盯着荡漾的水面,有些无措。

    “连累?”他轻笑,他喃喃两句,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清,“可是我好喜欢和你一起被关起来”

    “什么?”她抬了抬眼皮,有些懒散。

    “没什么”他站起身来,挤了一泵洗面奶到手心,轻柔慢捻,在手心搓出泡泡。

    她还想说什么,被他手中的泡泡挡住,只能一动不动地随他把泡泡蹭到自己脸上。

    “别瞎想。”他盯着她的眼睛,“你知道我的,从那种地方长大,我从来不怕生事,跟这些比起来。”

    “你喜不喜欢这个泡泡的味道好像更重要一点”

    林雁珊眼睛晃动了两下,嘴角扯出一点笑,被他洗净了脸上的泡沫又无奈说着:“你现在可不像昨晚那幼稚小学生样子了?”

    “怎么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她继续调侃着,试图用玩笑摆脱刚刚那阵低落的情绪。

    “那你呢?”

    他手臂搭在膝盖上,裸着上身坐在浴缸旁边盯着她,这个洗手间并不大,浴缸塞进来挤的满满登登,雾气紧紧聚在一起,散都散不开。

    “我怎么了?”她挑眉。

    “见到年轻的小男孩就说我老,跟你调两句情就说我幼稚,你审视过自己的问题么?”他舔了舔后槽牙,眉眼动了动。

    “我就这样。”她耍赖,“你还不是不怎么情愿叫我姐姐,每次叫不都是有目的?哪次是心甘情愿的?”

    两人莫名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说到最后越扯越远。

    “就不叫。”他把人从浴缸里捞出来,抽出一条浴巾裹在她身上,头发也被蒙起来,只露出一张瓷白的小脸,“就不许你把我当小孩。”

    “你本来就是弟弟。”

    “本来就啊你”

    被断掌轻拍了一下屁股,浅浅的痛感和巨大的涩感一下子冲上头,林雁珊从脸红到脖子。

    两人对视一眼,周遭的温度急剧变化。

    林雁珊下意识挣扎,又被他锢地更紧,手指在她娇嫩的大腿肌肤上落下一层红色指印,又无声消散。

    晏明其实是个算是在床上氛围给的足的一个,只是他平时里那副正经又稳重的样子过于深入人心,在她面前虽然也会撒娇耍赖,但是大部分时候他都是独当一面的形象。

    过于可靠,林雁珊总觉得他在她耳边说些荤话的时候太不真实了,每每听到她都手心冒汗,莫名的羞涩和紧张,接着就会听到他说什么放松点别夹着之类的话。

    大部分时候晏明都是那个贴心服务的人,只是他不会只甘于享受感觉,一定要问出来,必须要讲出来他才满意。

    关灯之后和白天的他像是不同的人格,但是林雁珊却没法在白天的时候两人面对面的情况下跟他讨论这个问题。

    这事一说出口,就像是一个流氓在调戏正经人家未出阁的女儿一般。

    晚上那会她又太敏感了,他的撩拨又不会表现的那么明显,她想说不知道如何说,正称他心意,开始变本加厉。

    晏明把人轻轻放到床上,动作温柔,却一把扯开浴巾,丢到地面上的动作过分粗鲁。

    他总爱这样,总喜欢这时候刺激她的神经。接着又一副虔诚的样子半蹲在她面前,感受她的颤抖。

    这种事上,他无师自通。

    林雁珊总觉得他还有很多面她不知道,在她面前装乖示好,不是他本性,只是甘愿做个感情下位者罢了。

    晏明从不在这上边争什么,哄她高兴他愿意,为她做事他也愿意,出了天大的事他顶着。

    可他对别人不是这样,林雁珊不是没见过他工作时的模样,跟他提起来,晏明却是困惑的那一个。

    “对老婆怎么能跟对员工是一个样子,难道我们睡觉之前还要做个PPT汇报一下么?今晚用什么动作,用哪个套?”

    “”

    一上床他就是这幅样子,口无遮拦,明明两个人穿着衣服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

    “你能不能不要白日宣淫?”

    她踢他一脚,他没躲,反倒笑的更明显。

    “那我们一会做的时候我跟你讲一下国际经济?”

    “”

    "还是你想听出口贸易?"

    “”

    “都不喜欢么?”

    “滚。”

    林雁珊又踢他一脚。

    “咱们俩现在是被迫出不去的,你能不能别这么兴奋,好像我们是出去度假一样。”

    “这样啊”晏明跨上床,把被子拉过来。

    他十分认真的匐在她身边。

    “那就讲一下情绪调节的内容吧。”

    他翻出手机来,找出书上那一章节,上边赫然躺着加粗标题——‘这不是鸡汤,这是学会做情绪的主人。’

    第 64 章

    两人离开老楼是三天后, 林雁珊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会以方文悉突发心脏病入院为结尾。

    大概是所有故事里最荒唐的结局。

    南锡的权贵一向不怎么看好方时序,觉得他和他爸妈一家子都是搞艺术的,就不该经商或者一开始就不该入行艺术门类。

    方式能有今天全靠方文悉一人撑到现在, 尽管方时序设立艺术公司之后也算步入了家族的道路, 但归到底,方式没人支持他, 方文悉一旦离开, 方式便会立刻四分五裂,这点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方时序回国之后做了不少努力, 明面上似乎已经成功打入内部, 但是人心始终没在他那一边, 大家各有所图。

    当年方文悉突遭变故方氏差点倒台, 晏明救了方式一命。可时过境迁, 方式再次遭遇危机的时候, 方文悉第一个想到的人居然还是晏明。

    方时序这些日子在外边做了什么方文悉不是不清楚, 他其实没脸再去找晏明, 可是他没法眼睁睁看着方式因为那群虎视眈眈的老股东们就此毙命。

    方文悉一直不怎么喜欢他这个孙子的原因也无外乎方时序不能护得了公司周全,从方时序自己创业之后, 方式一直由职业ceo代替他经营, 那些老股东们也只是知道他是方文悉的孙子仅此而已。

    当年晏明提供的智能家居的方案一直被不断升级到现在,成为方式的招牌, 改变了原先的路线,方时序在公司的名号不如晏明响, 尤其在晏明来到南锡之后,风向更是急剧变化, 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晏明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关乎他的事业命途, 他从来没有善良一说,时局扭转,媒体也只会见风倒,一改先前的态度,又对晏明大肆吹捧起来,似乎先前那些谣言已经被笃定是谣言一般,甚至没有任何的证明和解释。

    权势当真是衡量一切的指标,这一刻好像谁对谁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跟着谁能有前途。

    晏明不是第一天看清这一点的,从他在大学挣得第一笔钱开始,从他把徐嘉豪接到身边开始,从他有底气让他那个父亲求他办事毕恭毕敬开始,他就知道什么是他必须要抓住的。

    林雁珊本以为他不会再帮方文悉,可那天她来CU探望方文悉时,晏明刚刚从病房出来,门口站着方文悉的特助和方时序,三个人不知道交谈着什么事,脸色各异。

    林雁珊这辈子第一次在方时序脸上看到那种卑微哀求的表情,他半弓着脊背,微微低头,从来不会在大众视野里出现的姿态。

    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

    她记忆里的方时序不可一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做什么都可以,想让谁对他毕恭毕敬都轻易。她原以为无论事态发生到什么地步,方时序都不会低头。

    原来他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不再是她的救世主,永远都不是。

    那天晚上林雁珊终于能跟晏明光明正大在名流聚集的餐厅吃饭,可她却食之无味,她厌恶的人落得现在的下场,她本该高兴的,按照她十六岁时的性格,她现在应该约了所有的朋友轰趴,可是那天她却一点都没兴奋起来。

    她没法解释现在的心情,人长大了之后就连感情都没那么容易辨别,喜怒哀乐都是交杂在一起的。

    晏明同样没多开心,捏着一只空酒杯在手中把玩,一言不发。

    “没想到你会帮他。”林雁珊放下筷子,先开了口,身上的金色胸针都有些黯淡。

    “是让他付出了代价的。”

    晏明没细说,他提的那些条件够方时序断了重掌方式的念头,只是方时序没别的选择,他只能听晏明的话,他实在没想到他来的这几个月会深入方式到这种地步。

    与其说是帮助方式渡过难关,不如说是对方时序落井下石,至于其中的滋味,只有当事人知道。

    可现在方时序也不会再怒目着去问方文悉是不是有把方式送到晏明手中的想法了,他根本救不了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当年那些支持他出国的所谓的叔叔伯伯们亲手瓜分了爷爷的心血。

    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木已成舟,无力挽回了。

    “我明白。”

    林雁珊点点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只是方爷爷应该挺失望的吧。”晏明垂了垂眼眸,“我早就不是他印象里那个读大学的晏明了。”

    “你是最没必要内疚的人。”林雁珊夹了一块北极贝到他的餐盘里,又把筷子放下,无心吃饭。

    “他当年就没有一点私心吗?”林雁珊抿了抿唇,“不然他现在怎么会又上赶着帮你创业补偿你呢?”

    林雁珊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其实晏明什么都知道,大家不过是凡胎□□,哪来那么多无私奉献的善良至纯之人,走到今天能坐在一起聊天吃饭的,又有谁真的算的上一个儿童绘本里说的好人。

    “碰一杯吧,我们今天都应该开心一点的,不是么?”林雁珊往酒杯里倒了点清酒,朝着举起酒杯。

    晏明也端起面前的杯子,看着林雁珊的酒杯碰过来,有些失神。

    “其实今天我看到方时序那个样子还挺难受的。”他说,手中的酒杯晃动着,清色的酒盅里落下一点头顶的光影。

    “怎么?你还心疼他了?”林雁珊勾勾嘴角苦笑了一下。

    “我是在想,如果小时候的他就遭遇了现在这种情况,你的日子会不会更难过。”

    消失了外边的风声,室内又更静了,两个人都没多大的情绪波动。

    “我的日子么?”林雁珊眼神晃动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林雁珊没想过,她也不敢想,如果当年唯一的精神支柱都倒下了,她会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还好,”他又开口,“还好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我就遇到了你。”

    “怎么突然提起来以前?”林雁珊终于夹了一块三文鱼到嘴里,无滋无味的咀嚼着,试图打断现在这个过于低沉的氛围。

    “之前的事他总要给我一个交代,当然会提起以前的事情。”

    “他说什么了?”

    “说你们之前很亲密。”

    “我,我们”林雁珊抬眸瞧了一眼晏明的神情,莫名有些心虚,“都过去了,我们早就过去了。”

    “可是你以前一点都不好过”他眼周霎时红了一圈,声音都沙哑,“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林雁珊的手抖了一下,手指微微锁着,悬在半空,她本想着晏明又会因为这些往事吃醋难过,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反应。

    “我以前总觉得你从来不会和别人共情,也从来不心疼人,可是方时序嘴里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他眼睛不受控制的眨了眨,发出的声音都是抖着的,“是他们把你变成这样的”

    “”林雁珊早对以前的事情麻木了,她也不想再为过往那些回忆流一滴眼泪了,那时候的她早就已经把泪流干了。

    “不过,幸好,幸好你变成了这样,不然你得受多受多少委屈”她身上那些张扬起来的刺,那些无情的态度,只是为了保护小时候的自己罢了。

    晏明不敢想,他小时候遭受那些皮肉之苦至少在他成年离开家之后都消失了,可林雁珊却要做到如今的程度才能摆脱以前的阴影,否则,她一辈子都逃不出以前的悲剧。

    “现在不是,已经变好了么?”

    她坐到他身边,碰了碰他的脸颊,接着伸手拥住他。

    她靠在他身上松了紧绷的神经,闭上眼睛,过去的记忆其实没有那么清晰了,爱多了,会把以前浑浊的悲伤给稀释掉,她是第一次有这种意识。

    “现在想一想,我以前还真不是个东西,整天惹你不开心。”晏明一想到自己先前向林雁珊讨要那些满格的爱就想抽自己一巴掌,“你怎么忍我到现在的”

    他最后一句不过是跟她撒娇罢了,可那天林雁珊却出乎意料的给了他回应,她摸着他的耳垂,轻轻道:“因为我爱你。”

    “能走到今天,最应该感谢的就是我们自己,知道吗?”

    “嗯”晏明埋在脖颈,声音闷闷。

    “做错事的从来都不是你我。”

    “嗯”

    “如果没发生过这些事情,我们不会遇到的,我可能现在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过寻常的日子,嫁给一个看起来还算合适的人,过着感情平平的日子。”

    “现在想起来,好像也没有多难过,可能人就是会好了伤疤忘了痛吧。”林雁珊故作轻松,试图把这些盖过去,她伸手抚着他的脊背,深深地嗅着独属于他的温和气味。

    良久,晏明终于开口。

    “可是如果你能不遭受这些,我宁愿你不爱我。”

    “我宁愿没有我们的以后,我不想你难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想。”

    第 65 章

    入秋之后时间就变得很快了, 好像今年的一切都像是梦一场。

    月中是林经年的生日,林雁珊离家这么多年第一次收到林经年的生日邀请,看到那条信息时心情一点波澜都没有, 甚至还有点无奈。

    林雁珊一直觉得做他的小孩是有代价的, 小时候拿了奖才会被他夸奖一阵,长大之后事业有成才能得到他的青睐, 似乎永远得不到他最纯粹的爱。

    就连方时序在家族失势之后她选择离婚都成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再想想她当时退婚那阵家里闹到鸡飞狗跳的,林经年都差点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现在回忆起来还真是可笑。

    晏明这阵子比先前更忙碌了一些, 平时见不到面, 但是信息没少发, 林雁珊看见才会回一两条。通常屏幕上都是晏明发一大串, 林雁珊回一个小表情。

    刚开始那几天还好, 晏明知道她也耽搁了几天工作没说什么, 越往后他发的信息越少, 直到那周周五,晏明那天一条消息都没发。

    他不爽, 林雁珊感觉到了。

    她也不是故意不搭理他, 只是赚钱的快感实在比在电子屏幕上跟他调情来的实在。

    有萤溪爆火之后不少娱乐公司都把目光投向了之前捧红蒋景琰的剧场舞台,但他的成名实在无法复刻, 来约的艺人又参差不齐,林雁珊只好请了专业的经纪公司来把控, 甚至开设了剧场选秀,实在新奇, 早早地又卖了一波票出去。

    舞台的导演没变,只是又多请了几位当红的爱豆过来驻台, 林雁珊那天早晨到了才看见莫嘉林正在台上配合调试灯光,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他似乎少了许多锐气,整个人也消瘦了许多。

    从前他和晏明相似的脸这会儿看着也没那么相像了,两个人好像颠倒了一般,从前和她在一起时意气风发的他变成了现在荣光满面的晏明,此刻的莫嘉林又成了之前沉寂到谷底的晏明。

    方时序倒台之后莫嘉林再次登上了热搜,这次是真的作为一个受害者,只是他并不屑于卖惨,消沉了一阵再次复出之后也不像先前荡起的水花一般了,热度大不如从前,这里本就瞬息万变,娱乐圈更甚。

    在园区例行检查了一遍之后林雁珊才坐到休息室里吃早餐,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来看看晏明的消息,只是那天屏幕上很清凉,他一句话都没说。

    林雁珊给他拍了一张她的菌菇汤照片过去,说是下次带他一起去店里吃热乎的。

    他秒回,却只有一个‘嗯’字。

    林雁珊哼笑,“倔驴。”

    她这头的早餐还没吃两口,休息室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一张苍白瘦削的脸从门口冒了出来。

    走错了地方,莫嘉林明显滞了一下,手指缩了缩,下意识地低头要避开。

    “嘉林。”她叫了他一声。

    莫嘉林有些诧异,握着门把的手顿住,不敢直视她,只是略带试探地抬眸,眼底都是闪躲。

    “吃早餐了吗?”

    她语调轻轻的,他恍惚觉得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被人这样温柔对待过了。

    他终于才敢抬头看她,盯着她的眼睛时,心底都潺潺的,他其实很想她,却不敢说。

    莫嘉林松开门把,摇摇头,抿唇,“不太饿”

    “要吃点吗?不吃早餐的话对身体不好。”林雁珊指了指旁边的精致的木盒,“居里斋的早餐,他家可不常设早餐的。”

    “我”他空咽了一下,无措地抓着衣角,莫名的驱动力把他往前推了一下,步子挪动了一些。

    林雁珊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她起身把自己那块收走,将位置让给他。

    明明旁边还有椅子,她却没有要和自己坐在一起的意思,莫嘉林眼珠晃了晃,有些难过。

    “你不吃了吗?”最后他只问出来这一句。

    “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她说着,拿起桌上的平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林雁珊和他没什么不愉快,当时分手也不算太难堪,莫嘉林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一个还算完美的形象,不知道是自己给他的滤镜还是有所愧疚,总之,她没理由与他为敌。

    “姐姐”久违的,他喊了她一声,怯生生的,不似从前。

    “嗯?”她下意识的回头。

    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事,他其实有许多话想跟她讲,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她没有太多反应,和她看向工作人员时的神情差不了多少,“不喜欢这个吗?我记得你之前还挺喜欢喝菌菇汤的呀?”

    “不是”他又微微低下头,“我喜欢,谢谢。”

    刚才的话又咽回肚子里,他没再继续说话,房间里只有他低头搅动汤水的动作。

    林雁珊看了他一眼,霎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这段日子的事情,足以打垮一个人,不知从何提起也没必要提起,就这么囫囵过去吧,人生在世何必活的太明白呢。

    她把平板拿在手里,离开时又轻轻拍拍他的肩,一言未发。

    她没注意到,他落在汤里的眼泪。

    休息室在后台,林雁珊一边翻着平板上的文件一边踩着高跟鞋往前走,那段通道又窄又暗,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跤她失重往前倾,手里的东西坠下去,自己却跌到了一个臂弯里。

    平板也被那人稳稳托在手里。

    “晏明。”她偏头看向他,“你怎么在这儿?”

    见她站稳,他又把手收回去,平板递到她手中,自己则两只手插着口袋站着,脸冷冷地偏向一边。

    “不是你说要带我去吃那个什么菌菇汤的吗?”

    他看着她说完这句话,脑袋又偏向一边,有些不高兴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

    他冷哼一声,接着说,“来了才知道喜欢这汤的另有其人。”

    “糊弄我。”

    “又吃醋。”她倚在台柱上,看着他,嘴角忍不住笑,“醋坛子吗你是?”

    “我没有。”他不承认,“我有什么好吃醋的,你选了我又没选他,我都犯不上跟他吃醋。”

    “哎呦大度了?”她笑眯眯的,嘴上没停下逗他。

    “”他没接茬,插着口袋转了个身,不想说话。

    什么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什么你挺喜欢菌菇汤的,什么跟什么啊。

    她从来不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想想就烦的要死。

    林雁珊听不到他的心理活动,看着他嘴角就没下来过,这头还想说什么,又来了几个工作人员跟她对接工作,她也顾不上先哄他。

    晏明一个人站在旁边,故作忙碌的拨弄着手机,几个app来回切换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最后翻到边域的对话框,疯狂输出。

    【烦死了。】

    【你谈恋爱怎么就这么幸福的?啊?凭啥?】

    【凭什么这世界就我自己天天内耗,天天躺床上流眼泪的。】

    【这地方也烦,什么破天气天天下雨。】

    【又潮又闷的,都入秋了身上都粘糊糊的。】

    【宝宝也不管了,之前还天天关心,现在一周都想不起来一次。】

    【对我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我真是烦死了。】

    他霹雳啪啦打出来一大堆,比他平日里一整天跟边域面对面时说的话都多,没过两秒,他又全部撤回,也不关心对面那人有没有看到,更不关心他会不会回复。

    消息撤回半天,那头回了一条。

    【你鬼上身了啊?】

    过了一阵,边域越想越憋屈,早上起来好好的吃个甜蜜情侣餐被人骂一顿他实在难受,过了半晌又在没回复的消息框里补上一条。

    【神经病。】

    第 66 章

    晏明这人很能忍, 林雁珊从认识他那天起就知道。

    但他能忍,不代表他会忘。

    那一整天晏明都跟林雁珊相处的很愉快,毕竟他不舍得在跟她一起的短暂时间里跟她又闹什么矛盾, 之前的事情他已经长记性了, 他不会因为一点破事找茬。

    只是他一直没忘,大半夜地猛的想起来这事一个人起床到阳台上发呆, 盯着外边只有一点点痕迹的月亮沉默不语。

    如果那天林雁珊没叫他, 他或许难受一会就自我消化了,可那天林雁珊偏偏在房间内叫了他一声, 带着点睡意, 黏糊糊的, 尤其温柔。

    林雁珊也不是心大, 只是他那天表现的太好了, 好像过了一会就把白天的事情忘记了, 晚上的时候浓情蜜意更想不起来别的什么事。

    直到晏明一个人到阳台上吹风, 穿着一件她给他买的浅色家居服, 依旧是在酒店,因为她说她家里最近是老宅来的阿姨在打扫, 不方便带他回去。

    外边的风不大, 他微微弓背,手搭在栏杆上, 浅色单薄的衣衫勾出他的背脊,低着头一眼只望着一出摇晃着的树根。

    林雁珊躺在床上看了他一会, 见他一动不动的,起身到外边找他。

    “晏明。”她靠在门框上, 双手抱胸。

    “嗯?”他没回头,应了一声。

    林雁珊盯着他的背影, 勾勾嘴角想笑没能忍住。

    外边的风越来越大了,阳台外边的树枝摇摆的幅度变大,树叶也跟着往下落。

    秋天总是过得很快,似乎距离冬天没多久,这一年就要结束了。

    “房间有点闷,我透透气。”没等她问,他先解释了一通。

    林雁珊脑袋靠着门,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盯着他发笑,总觉得他这个背影可怜又可爱。

    “林伯父的生日宴我收到邀请了”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你要是不想我去,我也可以拒”

    “我们结婚吧。”

    冷不丁的,林雁珊打断了他的话。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似乎像是在说明天早餐要吃什么,仿佛这个决定对她来说顺理成章,并不突然。

    晏明搭在栏杆上的手震了一下,立刻转过身。

    “你为为什么?我”他结结巴巴凑不成一个整句。

    “不想就算了。”她逗他,松开抱胸的手要往房间里走。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忙上前拉住她,小心翼翼地,生怕她甩开他的手。

    林雁珊倏地笑了,又缜着脸转过身来,神情严肃地盯着他的眼睛。

    “那你刚才在犹豫什么呢?”

    “不是你不是开我玩笑吧?”他又确认一遍,“真的吗?你明天醒来不会变卦吧?”

    “泼出去的水收不回去的。”

    “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急头急脑的说出一大堆,语无伦次的,脸颊和脖颈都微微泛红。

    “嗯。”她回了一个单字,闷声一下。

    “那我伯父的生日我也去吗?”

    “我要去见他吗?”

    “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他知道吗?”

    “会不会太突然了?”

    林雁珊烦了,大晚上的,不想跟他继续掰扯了,“你到底想不想结?”

    “想。”他抓住她的衣角,郑重其事地,“我想。”

    “想了很久了。”

    “那就行,睡觉吧。”林雁珊打了个哈欠,对他说着,“这回能睡好觉了吗?”

    一下子被哄好,晏明差点忘了自己刚才在阳台上吹冷风是为了什么了。

    “能我刚才其实不是”

    “行了别解释了。”林雁珊再清楚他那些小心思不过了,听他那苍白的辩解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那天晚上晏明激动的一直睡不着,眼睛闭上一会就要睁开,然后问她说的是不是真的,问她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林雁珊最后实在被他问烦了,对他说道,“明天。”

    “醒了就去。”

    这次轮到他不说话了。

    晏明一向是这个谨慎又认真的人,做什么事都要万全之策,不会做一时冲动的事情,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半天,又犹豫地拽了拽她的衣角。

    林雁珊没反应,他干脆整个抱上去,脑袋埋在她的长发里,细细地嗅着那香味。

    “可是我们应该先见家长,然后订婚,最后才结婚,你不能一时冲动,这种事情必须要”

    “你结不结?”她再次打断他,语气不耐,“不想结我明天叫别人来。”

    对于这事,林雁珊说不上是冲动,她想做的事情就没人懒得住她,对于晏明说的那些筹备,按理来说是该这样,可惜她家那环境,怎么也得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说不定她那小后妈还得给晏明一个下马威。

    就连她之前跟方时序办个婚礼都没能消停,更何况来真的。

    她做事一向只会通知他们,不管是当年突然回国还是跟方时序退婚,没人能左右她的决定。

    她决定跟他在一起,那就是永远的事,永远不会变。

    林雁珊是有底气做这种决定的,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离开谁她都能活的漂亮。

    走到这一天,她用尽了所有力气。

    晏明本来还在考虑这个那个,听见她有些恼了,说要找别人那绝对不是玩笑话,她真能做出来这事,他不敢不信。

    滞了几秒,他忽然改口:“那我查查民政局门口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早餐店。”

    林雁珊被他逗笑,闭着眼睛哼笑一下,“你变得倒是挺快的,你户口本带了么?”

    “带了。”他说。

    本来是准备求婚的,只是麻烦一直没解决,只好一拖再拖,两个人刚刚好一点他就紧忙飞回了一趟北宁拿东西,是准备生日宴那天拜访林经年的。

    起先还担心林雁珊不同意他去生日宴,现在突然变成明天去领证,他从见家长到订婚结婚小半年的计划一下子缩短成了这一晚,晏明整个人都是懵的。

    林雁珊听见他回答,扭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来了一句:“行。”

    -

    晏明把第二天的计划做得也很充实,比如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几点拍照之类的,可惜那天林雁珊一直睡到民政局开门她才醒,还迷迷糊糊跟他说什么,你先去预约吧,我待会再过去找你。

    好像是他俩约了去上早八一般,还什么你先去我一会去找你。

    晏明要气死了。

    两三步走到床前掀开她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没等她开口骂他,上去就含住了她的唇,他吻得不算凶,只是细细密密的不松口,又啃又舔的,最后把她憋得实在受不了才松开。

    “醒了吗宝宝?”

    “”

    林雁珊咬牙切齿的,那句反悔的话就含在嘴里,马上要说出来的时候又被他堵住了唇。

    她的衣服晏明早上叫人送过来,熨烫好还带着点温度,他抓着她的手臂将人圈在怀里,一边套衣服一边吻,林雁珊既挣扎不出来他的怀抱又躲不开他的吻。

    最后被收拾好带走的时候人已经清醒了。

    “我约了化妆师,咱们先去化妆再吃饭好吧?”

    他准备的实在周到,只是林雁珊不吃他这一套。

    “你烦死了,晏明。”她踢他一脚。

    他不气反笑,一下一下揉着她的脚踝,“先别烦我。”

    “”林雁珊瞥了他一眼,不知道该骂哪一句好

    那天的过程过分顺利了,就连去的路上连红灯都没等一个,顺畅到林雁珊觉得晏明是买通了民政局甚至包括附近那家早餐店的老板。

    地图上明明写那家店歇业了,可就偏偏那天在营业。

    直到出门林雁珊都还在狐疑地质问他。

    晏明平静地给她穿着外套,一边系扣子一边说,“我要是那么神通广大咱们俩上辈子就在一起了。”

    “还用等到现在?”

    “”

    晏明那天开心的要命,平时他都是绷着一张脸,在公司不苟言笑的,偏偏那天实在忍不住,跟谁聊天都得问问对方结婚了没有。

    本来那天他是没打算去公司的,但林雁珊忙着她的工作,说领证就是领证了,为什么不能去上班?

    晏明快要委屈死了,但是没能拦住她,她说晚上带他去她家,还要穿他喜欢的那套睡衣。

    他又没绷住笑了一下。

    -

    那天晚上林雁珊没等到晏明回来,只接到了一条徐嘉豪病危的消息。

    她从有萤溪赶回来的时候晏明已经坐上了去往北宁的航班。

    那天下午南锡和北宁都在暴雨,天阴地像起了黑烟,浓云聚在一起都快要掉下来一般。

    林雁珊的航班一延再延,没有得到北宁的一点消息,她在输入框里的字来回反复,最后还是全部删掉。

    林雁珊是第二天晚上到的北宁,她没有见到徐嘉豪的最后一面,只听得江婉吐血晕厥被急救的事情。

    直到那天,林雁珊才知道人难过到极点的时候是掉不出一滴眼泪来的。

    晏明看着太平静了,平静地看着遗体火化,平静地去开死亡证明,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也没有任何波澜。

    过后的几天时间里他都是这个状态,似乎一如往常,只是反应变得很迟钝,通常林雁珊叫他几声他才有回应。

    他还是会保持着往常的样子去医院探望江婉,宽慰她,那段日子林雁珊没见到他流泪,甚至在徐嘉豪的葬礼上也没有,只是呆滞地向前来的宾客鞠躬回礼,像个失去灵魂的躯壳。

    直到晏明到修车厂去整理徐嘉豪的遗物,那天他迟迟没回来,林雁珊担心他,赶忙过去找他,推开门的时候他已经半蹲在床边眼泪流地再也滑不出来一滴。

    他手里握着的是两个人的合照,拍照片的那天是徐嘉豪第一次和晏明见面,怯生生的,脸上都是窘迫。

    那张照片一直被徐嘉豪留着,照片背后是徐嘉豪写的一句话,字体并不工整,写这句话的时候大概还是很小的时候。

    彩笔写的,内容只有一行——

    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林雁珊在门口看了他良久,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只是扑到他身边紧紧抱着他。

    不知道晏明在她怀中沉寂了多久,她才听到他说,“都离开我了,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了。”

    “不要怕,我在抱着你。”

    2024/7/4

    第 66 章 我在抱着你

    晏明这人很能忍, 林雁珊从认识他那天起就知道。

    但他能忍,不代表他会忘。

    那一整天晏明都跟林雁珊相处的很愉快,毕竟他不舍得在跟她一起的短暂时间里跟她又闹什么矛盾, 之前的事情他已经长记性了, 他不会因为一点破事找茬。

    只是他一直没忘, 大半夜地猛的想起来这事一个人起床到阳台上发呆,盯着外边只有一点点痕迹的月亮沉默不语。

    如果那天林雁珊没叫他,他或许难受一会就自我消化了,可那天林雁珊偏偏在房间内叫了他一声,带着点睡意,黏糊糊的, 尤其温柔。

    林雁珊也不是心大,只是他那天表现的太好了,好像过了一会就把白天的事情忘记了,晚上的时候浓情蜜意更想不起来别的什么事。

    直到晏明一个人到阳台上吹风,穿着一件她给他买的浅色家居服, 依旧是在酒店, 因为她说她家里最近是老宅来的阿姨在打扫, 不方便带他回去。

    外边的风不大, 他微微弓背, 手搭在栏杆上,浅色单薄的衣衫勾出他的背脊, 低着头一眼只望着一出摇晃着的树根。

    林雁珊躺在床上看了他一会,见他一动不动的,起身到外边找他。

    “晏明。”她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

    “嗯?”他没回头,应了一声。

    林雁珊盯着他的背影, 勾勾嘴角想笑没能忍住。

    外边的风越来越大了,阳台外边的树枝摇摆的幅度变大,树叶也跟着往下落。

    秋天总是过得很快,似乎距离冬天没多久,这一年就要结束了。

    “房间有点闷,我透透气。”没等她问,他先解释了一通。

    林雁珊脑袋靠着门,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盯着他发笑,总觉得他这个背影可怜又可爱。

    “林伯父的生日宴我收到邀请了”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你要是不想我去,我也可以拒”

    “我们结婚吧。”

    冷不丁的,林雁珊打断了他的话。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似乎像是在说明天早餐要吃什么,仿佛这个决定对她来说顺理成章,并不突然。

    晏明搭在栏杆上的手震了一下,立刻转过身。

    “你为为什么?我”他结结巴巴凑不成一个整句。

    “不想就算了。”她逗他,松开抱胸的手要往房间里走。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忙上前拉住她,小心翼翼地,生怕她甩开他的手。

    林雁珊倏地笑了,又缜着脸转过身来,神情严肃地盯着他的眼睛。

    “那你刚才在犹豫什么呢?”

    “不是你不是开我玩笑吧?”他又确认一遍,“真的吗?你明天醒来不会变卦吧?”

    “泼出去的水收不回去的。”

    “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急头急脑的说出一大堆,语无伦次的,脸颊和脖颈都微微泛红。

    “嗯。”她回了一个单字,闷声一下。

    “那我伯父的生日我也去吗?”

    “我要去见他吗?”

    “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他知道吗?”

    “会不会太突然了?”

    林雁珊烦了,大晚上的,不想跟他继续掰扯了,“你到底想不想结?”

    “想。”他抓住她的衣角,郑重其事地,“我想。”

    “想了很久了。”

    “那就行,睡觉吧。”林雁珊打了个哈欠,对他说着,“这回能睡好觉了吗?”

    一下子被哄好,晏明差点忘了自己刚才在阳台上吹冷风是为了什么了。

    “能我刚才其实不是”

    “行了别解释了。”林雁珊再清楚他那些小心思不过了,听他那苍白的辩解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那天晚上晏明激动的一直睡不着,眼睛闭上一会就要睁开,然后问她说的是不是真的,问她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林雁珊最后实在被他问烦了,对他说道,“明天。”

    “醒了就去。”

    这次轮到他不说话了。

    晏明一向是这个谨慎又认真的人,做什么事都要万全之策,不会做一时冲动的事情,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半天,又犹豫地拽了拽她的衣角。

    林雁珊没反应,他干脆整个抱上去,脑袋埋在她的长发里,细细地嗅着那香味。

    “可是我们应该先见家长,然后订婚,最后才结婚,你不能一时冲动,这种事情必须要”

    “你结不结?”她再次打断他,语气不耐,“不想结我明天叫别人来。”

    对于这事,林雁珊说不上是冲动,她想做的事情就没人懒得住她,对于晏明说的那些筹备,按理来说是该这样,可惜她家那环境,怎么也得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说不定她那小后妈还得给晏明一个下马威。

    就连她之前跟方时序办个婚礼都没能消停,更何况来真的。

    她做事一向只会通知他们,不管是当年突然回国还是跟方时序退婚,没人能左右她的决定。

    她决定跟他在一起,那就是永远的事,永远不会变。

    林雁珊是有底气做这种决定的,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离开谁她都能活的漂亮。

    走到这一天,她用尽了所有力气。

    晏明本来还在考虑这个那个,听见她有些恼了,说要找别人那绝对不是玩笑话,她真能做出来这事,他不敢不信。

    滞了几秒,他忽然改口:“那我查查民政局门口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早餐店。”

    林雁珊被他逗笑,闭着眼睛哼笑一下,“你变得倒是挺快的,你户口本带了么?”

    “带了。”他说。

    本来是准备求婚的,只是麻烦一直没解决,只好一拖再拖,两个人刚刚好一点他就紧忙飞回了一趟北宁拿东西,是准备生日宴那天拜访林经年的。

    起先还担心林雁珊不同意他去生日宴,现在突然变成明天去领证,他从见家长到订婚结婚小半年的计划一下子缩短成了这一晚,晏明整个人都是懵的。

    林雁珊听见他回答,扭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来了一句:“行。”

    -

    晏明把第二天的计划做得也很充实,比如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几点拍照之类的,可惜那天林雁珊一直睡到民政局开门她才醒,还迷迷糊糊跟他说什么,你先去预约吧,我待会再过去找你。

    好像是他俩约了去上早八一般,还什么你先去我一会去找你。

    晏明要气死了。

    两三步走到床前掀开她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没等她开口骂他,上去就含住了她的唇,他吻得不算凶,只是细细密密的不松口,又啃又舔的,最后把她憋得实在受不了才松开。

    “醒了吗宝宝?”

    “”

    林雁珊咬牙切齿的,那句反悔的话就含在嘴里,马上要说出来的时候又被他堵住了唇。

    她的衣服晏明早上叫人送过来,熨烫好还带着点温度,他抓着她的手臂将人圈在怀里,一边套衣服一边吻,林雁珊既挣扎不出来他的怀抱又躲不开他的吻。

    最后被收拾好带走的时候人已经清醒了。

    “我约了化妆师,咱们先去化妆再吃饭好吧?”

    他准备的实在周到,只是林雁珊不吃他这一套。

    “你烦死了,晏明。”她踢他一脚。

    他不气反笑,一下一下揉着她的脚踝,“先别烦我。”

    “”林雁珊瞥了他一眼,不知道该骂哪一句好

    那天的过程过分顺利了,就连去的路上连红灯都没等一个,顺畅到林雁珊觉得晏明是买通了民政局甚至包括附近那家早餐店的老板。

    地图上明明写那家店歇业了,可就偏偏那天在营业。

    直到出门林雁珊都还在狐疑地质问他。

    晏明平静地给她穿着外套,一边系扣子一边说,“我要是那么神通广大咱们俩上辈子就在一起了。”

    “还用等到现在?”

    “”

    晏明那天开心的要命,平时他都是绷着一张脸,在公司不苟言笑的,偏偏那天实在忍不住,跟谁聊天都得问问对方结婚了没有。

    本来那天他是没打算去公司的,但林雁珊忙着她的工作,说领证就是领证了,为什么不能去上班?

    晏明快要委屈死了,但是没能拦住她,她说晚上带他去她家,还要穿他喜欢的那套睡衣。

    他又没绷住笑了一下。

    -

    那天晚上林雁珊没等到晏明回来,只接到了一条徐嘉豪病危的消息。

    她从有萤溪赶回来的时候晏明已经坐上了去往北宁的航班。

    那天下午南锡和北宁都在暴雨,天阴地像起了黑烟,浓云聚在一起都快要掉下来一般。

    林雁珊的航班一延再延,没有得到北宁的一点消息,她在输入框里的字来回反复,最后还是全部删掉。

    林雁珊是第二天晚上到的北宁,她没有见到徐嘉豪的最后一面,只听得江婉吐血晕厥被急救的事情。

    直到那天,林雁珊才知道人难过到极点的时候是掉不出一滴眼泪来的。

    晏明看着太平静了,平静地看着遗体火化,平静地去开死亡证明,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也没有任何波澜。

    过后的几天时间里他都是这个状态,似乎一如往常,只是反应变得很迟钝,通常林雁珊叫他几声他才有回应。

    他还是会保持着往常的样子去医院探望江婉,宽慰她,那段日子林雁珊没见到他流泪,甚至在徐嘉豪的葬礼上也没有,只是呆滞地向前来的宾客鞠躬回礼,像个失去灵魂的躯壳。

    直到晏明到修车厂去整理徐嘉豪的遗物,那天他迟迟没回来,林雁珊担心他,赶忙过去找他,推开门的时候他已经半蹲在床边眼泪流地再也滑不出来一滴。

    他手里握着的是两个人的合照,拍照片的那天是徐嘉豪第一次和晏明见面,怯生生的,脸上都是窘迫。

    那张照片一直被徐嘉豪留着,照片背后是徐嘉豪写的一句话,字体并不工整,写这句话的时候大概还是很小的时候。

    彩笔写的,内容只有一行——

    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林雁珊在门口看了他良久,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只是扑到他身边紧紧抱着他。

    不知道晏明在她怀中沉寂了多久,她才听到他说,“都离开我了,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了。”

    “不要怕,我在抱着你。”

    2024/7/4

    第 67 章 晏明日记

    晏明日记01

    1月4日   晴

    我很少用文字来记录我的生活, 对于一个活人来说,把那些血淋淋的故事变成文字落在纸上铭记,未免太过残忍。

    写下这篇日记是因为最近过得还不错, 这种不错的日子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可能只是日常, 又或许是非常无聊的一段日子, 只是我却想要这样的日子太久太久了。

    前些日子去听了一次讲座,骄骄对这个并不感兴趣,说请来的是专门到各大学校灌输心灵鸡汤的大师,最终的目的都是卖书哈哈

    她一向不喜欢这些,陪我来可能是担心我的情绪不稳定。她其实是个很细腻的人,她不习惯用那些肉麻或者高调的方式表达, 但我知道她其实很在意。

    她的关心总是用在细微里,不是花枝招展的。

    这种讲座我已经习惯了,从大学时候一直到现在,它成为了我的一个消遣,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很多朋友, 也没有很多兴趣爱好, 我是个蛮无趣的人。

    成为这样的人或许也是情有可原的。

    从前为了逃离那个只能看到四方天的地方, 我几乎没见过太阳, 卯足劲读书也只是再也不想回去罢了, 想想我的前半生也真的是太没劲了。

    我没有在学校门口吃过路边摊,没有在学校和朋友一起打过球, 没有任何关于青春的记忆,我人生的前十六年,好像被一笔勾销了。

    大学的时候我早已经过惯了这样独身的日子,我第一次见到漂亮的朝阳是在某次护城河边例行跑步遇到的,那天早上的空气的味道我至此之前从来没有闻到过, 大概以前的日子我没有真的敢大口呼吸过。

    从脚迈进那个门槛开始,我的精神紧绷,我的呼吸屏住,提着一口气度过一晚,等着第二天去做兼职。

    兼职的地方是在一个非常的逼仄的空间里,小到两个人无法并肩同行,蒸汽、高温和一个沾满灰尘的排风扇是我对那里最后的记忆,但这也好过留在那个家里。

    那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再如何鲜血淋漓也都变成红褐色的疤了,虽然去不掉,也只会在阴雨天发痒罢了。

    那天的讲座我没听进去,第一次在这样的情况下走神,骄骄回家之后问我是不是因为她去了我没心思听了,我说是,我的确没心思听了。

    以前从没有人陪我去过任何讲座,最开始是因为没有朋友,后来是因为大家觉得无趣,宁愿在家躺着睡觉。

    那天骄骄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那里窗子是斑斓七色的,那一点点漂亮的阴影落在她的裙子上,她睡梦中下意识握着我的手,那双手是细嫩的,带着柔和的触感,温暖的,带着淡淡的香气。

    那时候讲座不知道进行到哪个部分了,大家都在笑,似乎是谁说起来一个笑话,我身边紧紧贴着她,也附和的露出一个笑容,但是我当时却快要流出泪来了。

    我一直觉得我不算一个感性的人,毕竟从前过那样的日子,经历不堪的往事,我从不会流泪,不是无坚不摧,只是现在发现当时的自己太麻木了。

    骄骄总说我爱哭,我从不肯承认,后来我真的认真想过,数次流泪大概只是因为我知道她会因为那几滴不值钱的泪水心疼我罢了,就像我从前从未服软是因为我知道这样只会招来更狠的毒打。

    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很幸福,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包括她。

    这种话说不出来,也不知道从哪说,别人也不愿听这样,我自己知道就好。

    这样的日子我从前没想过,是因为觉得不可能,我连做梦都不曾有这样的幻想,我居然在一个能射入阳光的温暖的家里,我身边有一个真的爱我的人,我们有一只可爱漂亮的小狗。

    这样的句子应该出现在一个刚刚学习写作文的小学生的作业本里,用他那个歪七扭八的字体写下这样的段落。

    可惜,我却用了二十多年才学会写这样的话。

    只是很遗憾,幸福的日子是相似的,它用草草几笔就能写完,痛苦的过去却需要大篇幅的内容来赘述。

    我还想再多写写这样幸福的时刻,虽然以后的日子还长,我还是有点舍不掉,哪怕它已经变成了回忆。

    从回到南锡只会我还没有开过车,骄骄总是让我坐在副驾,她的态度很强硬,但是依旧很漂亮可爱。

    我起先觉得她是过分担心我了,我其实没有那么脆弱,直到我在副驾上昏昏欲睡时我才发觉这段日子真的太累了。

    嘉豪的病危通知下过很多次,但他却硬抗了很久,他总是嘻嘻哈哈的,看着懒散不正经,我知道他是太懂事了。

    他总是担心会住拖我,哪怕偶尔听到边域和我闲聊说起创业的事情,他也要劝我往前走,他怕自己是个累赘。

    我和嘉豪兄弟两个人都不擅长向彼此说些亲密的话,哪怕关心也是硬邦邦的,或许是男人之间的默契,我们也不需要多说些什么。

    但是我却后悔了,后悔没有夸他说你是一个很棒的小孩,他小时候就想听到这句话,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现在却也来不及了。

    我知道他在怪我,要不然为什么离开这么久了都不肯到梦里来看看我,哪怕跟我吵一架都不肯。

    嘉豪的相片被骄骄用亚克力相框封存起来了,她把我们的合照也摆在了照片墙上,那天老宅来打扫的阿姨说些什么忌讳,骄骄气的不轻,不许她再来了。

    她总是维护我,晚上躺在床上她也会抱紧我,从前她很少抱着我入睡,她一直都不怎么会跟人亲密,我都知道。

    那些除开欲望之外的亲密,才是真的爱,下意识的靠近和拥抱,接吻,比起躺在床上解决生理需求,要温暖太多了。

    江婉从上次晕倒之后情况就一直不太好,骄骄和我一起回到北宁探望她几次,她变得很憔悴,从前她父母并不允许她和嘉豪交往,只是从那之后,江婉的精神就一直很差,那天居然也允许了我和骄骄进门去探望她。

    父母爱子,他们的出发点不是坏的,江婉从前总是说起父母对她管的太严,控制欲太强,我却从她的只言片语里偷到一点点来自父母的爱意。

    江婉生在一个普通家庭,父母都是普通职工,但是家里长辈都疼爱她,她是个很幸福的女孩。

    那天见到她,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因为我也很想念他。

    最后无言坐了许久,外边突然下起了雪,原来已经到了冬天,我还没意识到。

    嘉豪最喜欢的那条项链我留给了江婉,她比我更适合保存它,至此,她终于露出了一点点笑容。

    离开江婉家的时候雪已经大到盖住了半截车轮,南锡不会下雪,只有北宁才有这样的景色。

    骄骄说不着急回去,我们临时取消了航班。

    凌晨一点钟,她陪我去吃了一顿涮羊肉,外边的雪还在下着,室内很温暖。

    她刚回国时并不怎么喜欢北宁的饭菜,最常吃的是那家全国连锁的居里斋,游连也很喜欢那家的味道。

    骄骄那天晚上跟我说了很多话,聊起来游连的近况,说他最近变乖了,也不瞎胡闹了,开始好好上课做个好孩子了,她又聊起来陈息息,说她很快就要高考了,我给她推荐的书她都有读过,还写了很多读后感。

    她一直在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偶尔与她笑笑,我明白她不想让我难过。

    过年的时候我们也留在了北宁,我担心家里会诟病她,想劝她回去,毕竟北宁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

    她说南锡的菜我不喜欢,我们过的第一个年,她想让我多吃点自己爱吃的东西。

    现在的年味已经很淡了,商业化的模式和寂静的街道,她说不想回去见到那些人过糟心年,可那天晚上她还是抱着我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以为我已经睡着了,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像我从前最渴望的那样。

    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经历了那么多事心智已经变得成熟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我的状态,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她会这样珍爱我了。

    以前有些词我不敢用,太重太沉了,我觉得我不配不值得,如今写下这样的词居然也没有那么重的负罪感了,原来我也值得拥有这些。

    我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很多话都藏着掖着,我善于隐藏自己的一切,今天能够写下这么多字,表达这些过分矫情的态度,也算是我人生的进步。

    写到这里的时候骄骄还在厨房煮粥,她最近一直在学习烹饪,搞砸了很多次,现在却能做出一盘漂亮的纸杯蛋糕,她很聪明,也很认真。

    她从不是别人口中所谓的花瓶,我欣赏她,不止于关乎男女情爱。

    今天的天气很好,希望下次我的作文能够跳出小学生水平。

    记录她的爱,这些词还是太匮乏了。

    第 68 章 婚后01

    日子总归是平淡的, 从前无论发生多少故事,时间都会将它冲淡。

    或许等躺在摇椅上回顾的时候,只是一笑而过罢了。

    婚后三个月, 出乎意料的, 林雁珊在外人眼里似乎非常的能接受这种简单平淡的生活。

    她和晏明结婚的消息散布出去之后, 整个南锡的人都没消停,到哪都有人议论纷纷,甚至她和晏明的婚姻存续能不能超过两个月成为了他们口中的热点赌局。

    有人大放厥词说林雁珊的品性就是这样恶劣,既然能二婚就说明她不老实,而她这么多年玩咖的名声早打出去了,跟晏明根本不是一路人, 赌她婚后还是会在外偷吃,晏明算的了什么。

    说什么的都有,林雁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早练成了这本事。

    晏明这人腹黑难当,面上波澜不惊的, 其实很记仇, 外头那些传言他好像一句没听进去, 但是又搞出些动静以儆效尤, 明显是让人收敛多了。

    林雁珊偶尔提过, 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必因为这种事情费心费力, 早上吃饭的时候答应的好好的,晚上两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又改了口。

    盯着落在她锁骨上的汗滴,又重新伏在她身上,嘴里含糊, “就是不许他们乱说你知道的,我小心眼。”

    林雁珊那会已经累得快要昏睡过去了,随他怎么做了,她懒得做出回应。

    那天晚上是周六,林雁珊周末不会去公司,关于双休她一向是个很好的表率,但晏明不是。

    像林雁珊这种会关照员工的资本家少有,晏明精力旺盛,周末的双休是有,但周六的早会谁也不能却,压的就是公司那群高管的脾性。

    虽然是视频会议,那氛围还是冷的哆嗦。

    晏明几乎不会在公司发脾气,他也不需要发脾气,更不会像其他人那般摔东西拍桌子,单单是无言的沉默,哪怕垂眸没给一点眼神,那群老滑头依旧神经紧绷。

    跟从前在北宁不一样,南锡需要管控的更多,更何况他是个外来人,公司里总有些自恃清高的老人觉得能压他一头。

    晏明有一点很擅长,就是一个巴掌一颗枣,这点还是在林雁珊身上学来的。

    倒不是她也会用这伎俩对付员工,而是她从前常常这样对晏明,忽冷忽热的,最会拿捏人。

    晏明前些日子刚刚借了由头给公司里的人降了职,那人是方文悉推荐来的,从他创业初期就一直跟着晏明,说到底也算是公司的老人了,可他偏偏最傲气。

    从前觉得他有用处,晏明对他还算客气,这次他女儿刚刚出国留学半年,晏明就收了他的权,虽然名义上位置还在,实心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手里少了一大半的项目,自然是不好过,晏明在公司也没关照过他。隔了一周,晏明给他老婆打过去一笔钱,说是先前他女儿的升学宴没去,这是给她准备的礼。

    什么意思他们一家明镜似的,这事在公司的虽然也传了不少八卦,但是总归缺一块少一块的,究竟是如何没人清楚,上上下下又老实了不少。

    总要教训一番才肯听话,林雁珊从前也是这么训他的。

    视频会议结束之后林雁珊还是没醒,晏明打开点门缝瞧了一眼也没叫她,到厨房煮上了中药,估摸着时间才去叫人。

    前段时间林雁珊被晏明好说歹说去看了一趟中医,原因无他,就只是林雁珊总喜欢喊累,动两下就累了,也起不来床锻炼,之前还一直上的普拉提也歇了许久了,网球也不练了。

    她说是结婚了总得对自己的丈夫负责任,说到这里晏明还能接受,她又说些什么结婚之后再去打网球,见到那些年轻帅气的男大也只能看看,摸又摸不得,她心痒痒,干脆眼不见为净。

    晏明对她这个破理由完全接受不了,气的一整天没吃饭,下了班拉着人去看了中医,诊断出来说是气血不足。

    林雁珊当场就不愿意了,她说她从小到大感冒都没几回,之前连续一周熬夜疯玩一点事都没有,怎么可能气血不足。

    医生给的答案是,这一年她的身体造的太差了,生病都是生不起来的。

    林雁珊在回家的路上都在生气,质问晏明从哪找的庸医。晏明对她是好脾气,断了好久的生鱼片带她去吃了一段,一晚上服务都很周到,她的气也算消了。

    只是她不知道那居然是她最后一顿生食,第二天打开冰箱看见那堆中药两眼一黑,抽出一条法棍朝着晏明甩过去。

    他单手接住,微微笑着,“想吃法棍了?”

    “”

    林雁珊恨不得拿法棍抽他。

    小脾气是发了,但她也不是不懂事,晏明为她好,她也知道,只是实在难接受那堆光闻一下就能窒息的中药,硬是拖了快一周,终于是撑不住了,那天有萤溪搞情人节活动,她跟晏明接着吻就昏了过去。

    晏明被她吓得手脚都哆嗦,在医院观察了一天说是劳累过度让回家休养了。

    从前徐嘉豪的身体就差,晏明比谁都在意这些,怎么说他都得管住人,哄着催着也是喝了几天中药。

    从前拉下的网球课晏明也专门抽了时间陪她去练,起先晏明说是要自己陪练,林雁珊跟他赌气不愿意,在体育学院挑了个年纪最小的,晏明啥也没说,只是脸黑的跟块铁似的。

    教练也找来了,场地也有,说实话没晏明什么事,可第一天上课他就在开始十分钟之后进来了。

    一句话也没说,站在看台上冲她扬了扬头,手里还有没处理完的工作。

    陪练的男大也不是本地人,虽然在南锡上学但也不怎么关注这些商人,跟林雁珊一起热身的时候还悄咪咪问了句那人是谁。

    林雁珊眼一咪,笑的狡猾,“追求者。”

    这话林雁珊是随口一说,那小孩倒是认真,课程结束之后硬是要送林雁珊回家,怎么说都不能让‘追求者’骚扰女孩子。

    人家一身正气,显得晏明好像不在理了。

    在门口见到林雁珊下车时头也没回往里去了,外人进不去门,林雁珊只能在保安亭下车,走到自家那栋还有段距离。

    平时他们为了工作方便都住在市中区的顶层复式,那里地段虽好,只是怎么都不如别墅区舒坦,保安亭没有专车送她到楼下,那段路得她自己走回去。

    林雁珊蹦跳一下午,想着高低也就一百米走就走了,只是忘记了自己刚才在车上歇了会,再下来的时候腿痛的不行,许久没锻炼什么都跟不上了。

    晏明的车早开走了,林雁珊硬倔着要自己走回去。

    人还没往前走两步,晏明的影子又在不远处出现了,他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凉亭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林雁珊也不走了,两人对视着僵持。

    晏明先败下阵来。

    说到底他没林雁珊心硬。

    大阔步走到她身边,语气还是软软的,捏捏她的手,说,“抱抱。”

    “不用你抱。”她甩开他的手,“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你又折回来干嘛?”

    “不怕被人瞧见了丢了你晏总的面子?以后在酒局上都得被人笑话。”

    他无奈笑着,“我疼我老婆他们笑话什么?”

    “笑话你怕老婆呗。”

    男人最好面子,她爹林经年就是,从前总是跟她妈呛声,谁也不服谁,那点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最后弄丢了人,终于找来个听话的,家里反倒更是鸡飞狗跳了。

    “爱说什么说什么。”他微微曲腿撑着她,将人拢在怀里,又问了句,“抱抱?”

    “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气了?”林雁珊不让他贴她,“你不是最小心眼听不得别人说三道四的吗?”

    她嘴上不依不饶的,腿肚子其实都在打哆嗦。

    晏明也不管她说什么了,就静静听着,将人背起来,稳稳托着她,一边往前走一边揉着她发酸的肌肉。

    “晚上煲猪肚鸡汤喝好不好?”

    晚上已经很凉了,晏明担心她穿着运动服会冷,走的有些快。

    林雁珊感觉到他加快的步子,重心不稳干脆搂住他的脖子,脸贴在他背上,嘟囔着,“我身上有汗,都蹭你身上了。”

    “嗯。”他应了一声,“我叫阿姨准备好洗澡水了。”

    家里的家政阿姨很少来,宝宝怕生人,通常只有周末送宝宝去狗狗托班的时候才会让阿姨来打扫一下,平日里这些活都是晏明包下来的。

    林雁珊总想跟他分一分,说是当锻炼了,他没同意,说做家务是劳累不是锻炼,而且家里平时也没什么灰,用不着她帮忙。

    林雁珊每当这时候都会想起来他的好,又后悔自己无理取闹惹他不高兴,他平时不比她少累一点。

    “晚上喝一碗汤,吃点肉肉,不会长胖的,喝一点好不好?”晏明以为她没回答自己是因为担心晚上喝这种汤会长肉。

    “晏明”她突然叫他。

    “嗯?”

    “你是不是生气了?”

    “还行。”

    他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我就是”

    “我知道。”他打断她,“你不用解释。”

    “有什么脾气发出来比憋着强。”他又往上颠了颠她,“我没那么脆弱。”

    林雁珊垂了垂眼眸,在他脸上亲了下。

    晏明没憋住,笑了一下又被她捕捉到,两个人又叽叽喳喳的闹成一团。

    婚后两个人好像都变了许多,具体是哪里变了林雁珊也说不上了,但总是觉得比以前相处更舒服了些。

    林雁珊说是自己老了,心态变了才会这样,晏明都不想回答她。

    她拽着晏明要个理由,他被她缠的没办法,扭头把中药端过来。

    “看来你是准备好了?”

    “”

    第 69 章 婚后02

    江婉自杀的消息隔了一周才传到南锡, 她留下的遗书里数次提到生活艰难,不是物质生活上的艰难,而是精神被压垮了。

    吃饭和喝水都需要很多力气, 连呼吸都很累。感觉身体越来越轻, 脑袋却很沉重。

    她尝试了很多方法让自己走出来, 比如去交朋友去室外呼吸新鲜空气,去旅游去工作,有一段时间是有好转的,她觉得精神气似乎变好了不少。

    生活好像在往前走,江婉的父母见状悄悄联系了朋友,说要给她介绍新的朋友认识, 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江婉没想过跟家人吵,只说太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

    不知道中间究竟是那句话说错了,争执中他们又提及了嘉豪,说都是因为他才把她给耽搁了,毁了她一生。

    言语激烈, 中间有些说辞江婉有些接受不了, 神经再次崩裂, 她搬出了家。

    她死在郊外车厂的阁楼是谁都没想到的, 江婉的日子难过, 那段时间她总想起他,想起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

    她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坚持了多久, 最后真的受不了才会选择用割腕的方式了结自己。

    嘉豪从前总说她怕痛,平时稍微磕磕碰碰身上的淤青都久久不能散,他总随身带着些药膏。

    最怕痛的人选择最痛的方式了此一生,没人知道她躺在床上感受着血液流失是怎么样的心情。

    车厂从徐嘉豪去世之后就一只空着,周围也没有邻居, 江婉去世三天才被人发现,最惨烈的样子结束了她的花样年华。

    葬礼那天,林雁珊和晏明都出席了,江婉的父母痛哭流涕,被人搀着依旧不能站稳。

    他们似乎很爱这个女儿。

    只是那天江婉的朋友也都噤声,已经没有人可以为此说些什么了,一切都太荒唐了。

    原来有些爱也可以杀死一个人。

    两人的工作无法耽搁,葬礼结束就匆匆赶去了机场,候机室里两人依靠着无言,只是觉得疲惫。

    林雁珊一直呆呆地用空洞的眼神盯着远处,直到晏明把热茶放到她手里。她近来一直在感冒,连续一周也没怎么好,晏明一直记挂着。

    纸杯放到她手心,林雁珊两只手捧着,晏明半蹲在她面前,一双大手罩在她手背上,轻声道,“吓到了是不是?”

    晏明的疲态明显,只是他通常都把这种情绪掩下去,他担心林雁珊会害怕。

    他早已习惯面对这个破败的世界,但是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吓到她,上次嘉豪的事情之后,林雁珊一直都没休息好,成日成日担心他,把身体都要熬坏了。

    他不敢再让她这样担心。

    “我原来以为她的家庭挺幸福的我没想过”她摇了摇头,神色憔悴。

    “她从前提过,家里人总是管她很严,我先前觉得是家里人都疼爱她,只是没想到她父母真的控制欲强到这种地步。”

    从前江婉还跟徐嘉豪在一起的时候,她父母就总是阻挠,晏明也听嘉豪提过一两次,只是嘉豪很少跟他倒苦水,也就过去了,但是到今天这种地步,谁也没想过。

    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总是很荒诞,有些父母爱孩子,却把孩子当作自己的所有物。有些父母也爱孩子,但却是有条件的爱,需要努力才能得到的爱。

    悲剧只会把悲惨的人生聚到一起,所有人都饱受苦楚,才当做是这一辈子的修炼。

    那天在飞机上,晏明第一次梦到了嘉豪,他去世一年多,这是第一次他出现在晏明的梦里,还是一个尤其仓促的梦。

    梦里的他依旧是笑着的,他从未摆出过什么苦脸,从前的日子再难熬,他也没说过什么难过,他支撑着晏明也支撑江婉。

    只是现在晏明有了新的寄托,江婉却失去了所有。

    飞机上颠簸,那个梦转瞬即逝,晏明猛然惊醒,窗外是黑漆漆的,机舱里的只有应急灯亮着,周遭的一切都是昏暗的,只有飞机上的噪音不断,似乎隔绝了全部。

    到了南锡已经是早上七点钟,晏明拉着林雁珊在机场吃了顿饭才回去,她太累了,不肯在机场逗留,晏明拎着早餐袋拉着她的手上了回家的车。

    一路上他好说歹说才喂了几口,林雁珊一口要嚼个半天才肯咽下去,一杯豆浆推三阻四才勉强喝了两口。

    晏明倒是好脾气的收拾包装袋,又给她擦擦嘴盖上毯子。

    林雁珊盯着他忙碌的动作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抱住他,脑袋靠在他的肩上。

    晏明被她突然起来的拥抱搞得措手不及,手里的袋子被他置到一旁,往前附了附身,尽量让她靠的舒服一些。

    “累了吗?”他问。

    “晏明”她突然叫他。

    “嗯?”

    “你别忍着了。”她摸了摸他的头发,声线放软,“我知道你难受。”

    晏明的身体僵住,他一直不敢表露是担心她会为此害怕,只是她的话一出来,好像他先前的伪装都失败了。

    “昨天晚上你在飞机上叫了嘉豪的名字”她揉揉他的耳垂,想让他放松一些。

    “你是不是想他了?”

    徐嘉豪忌日那天晏明去看他,同样是一言不发的,眉头紧紧攥着,林雁珊知道他在忍。

    “他知道我现在过得很好。”晏明拍了拍她的背,“会放心的。”

    “”林雁珊本来准备了很多话安慰他,可是一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紧紧抱着他。

    “周末去有萤溪泡温泉吧。”她说。

    “有空房么?”

    有萤溪的房间难定,晏明也是下意识说出这话来。

    林雁珊笑笑,捏了捏他的脸,“你傻呀,我还要你定房间不成?”

    晏明也跟着勾了勾嘴角,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话,“跟你在一起就好,在浴缸里玩泡泡我也喜欢。”

    -

    这事过去小一个月,林雁珊几乎每天都让人送午饭到晏明的公司,担心他情绪不佳吃不好饭,每天回来都要检查的饭盒。

    那饭盒明显是被洗过了的,林雁珊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中午突袭到他那里查岗。

    游连假期在晏明的公司混实习证明,赖到现在人还没走,碰见林雁珊来了还说要去她家住两天,说什么姐夫都同意了的。

    林雁珊才不愿意让他来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说家里是她做主,晏明说的话不算。

    游连又说她是霸权,成天只会欺负人,单身的时候欺负弟弟,结婚了欺负老公,现在都学会了查岗这一套了,简直是魔头降世。

    这话没说完,游连就被收拾了一顿,就在晏明休息室后方的死角里,最后游连还是被匆匆赶来的晏明从他姐高跟鞋底下救出来的。

    小时候他打不过她就算了,长大了虽然力气比她大,但是那个打心底的畏惧就没变过,林雁珊的表情一变,游连就吓的立刻低头认错。

    林雁珊最后还是被晏明给哄走的,那会子她气还没消,进了办公室就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让晏明现在打开饭盒检查。

    只是林雁珊扑了个空,那饭盒早被他洗干净了。

    气没消才她不算完,晏明接个电话的空档,林雁珊又坐到了他身边。

    晏明手里的文件被她帮忙翻页,林雁珊才不是好心,另一只手早摸到了别的地方,一双桃花眼转着黑眼珠,狡黠地看着他的表情。

    文件夹挡着,他看不见她手的动作,自己的两只手又腾不出空来,额上的青筋暴起也只能是忍着。

    他还算平静,林雁珊变本加厉,直到他忍无可忍匆忙挂断了电话。

    手里的文件夹被他甩到桌上,松了松腕上的手表,说道,“午休还有半小时,你到里面休息室里。”

    “我们速战速决。”

    他说的面不改色,身上的还穿着正装,像是刚下了会回来的,他平日里不会穿这种衣服。要求员工穿正装,自己却不穿,虽说这么干的人不少,但林雁珊偏偏就要把坏男这个名号安在他头上。

    “到什么里面?”林雁珊开始赖账,“我不去。”

    他眼神暗了暗,挑眉,“你要在这儿?”

    “在哪都不要!”林雁珊抱胸,“你想什么呢?”

    “那你刚刚是做什么?”他不肯罢休,走到她面前,挡住她视线中的大片光亮。

    她歪了歪头,笑的像个狐狸,“欺负你呗。”

    他微微撇嘴,想吻她又被推开,额头上的汗都快要冒出来,“干嘛欺负我”他还是低头吻了一下她的侧脸,实在忍不了,“我没惹你”

    “游连惹我了,我不高兴,你还帮他,你站哪边的?”她颐指气使的,少有的孩子气。

    晏明哼笑一声,又带着她的手往下探,“我错了,我做的不对”

    他又附身跟她咬耳朵,“你摸摸真的不行,你疼疼我吧,好不好?”

    “让它好好待在里面。”她故意拍拍,专门惹他,“这里是工作的地方知不知道?”

    “里面不是”他又摸了摸她的头发,“里面放着床呢,不是工作的地方”

    “再忍忍吧。”

    “忍不了没法忍,求求你”

    她又瞪他,“你现在结婚了飘了,敢对我提要求了?”

    “不敢没提要求,帮帮我,行不行?”

    “你要给老公这个身份一点特权吧?”

    “”

    第 70 章 婚后03

    林雁珊上周出差了两个星期, 有萤溪剧场的火爆在计划外,甚至和娱乐公司的项目合作都是近期才有的企划案。

    她以前虽说也关注不少小爱豆,但是娱乐圈的人鱼龙混杂, 现在剧场的关注度太高, 她不敢轻易下决定, 甚至直接去了某选秀团决战赛,为之后的合作选人。

    可以少赚钱,但是决不能砸招牌,她总是比行内人更谨慎些。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性格,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居然也被晏明潜移默化的影响了, 帮公司规避了很多风险。

    某台的选秀节目最近大火,林雁珊参加了他们的出道站之后又跟了一场他们的在某卫视出道秀,甚至还去后台跟他们拍了一次合照。

    这种地方总是藏不住秘密,林雁珊又是资方,这照片拍了没两天, 转头就有狗仔爆料说某某团体有了新靠山诸如此类的话术, 越传越离谱, 虽然照片上林雁珊和其他几位高管的脸都是打了码的, 但是认识的人一眼就能瞧出来是谁。

    这事也就能在普通吃瓜群众那里做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们的粉丝更是比谁都高兴,说到底又给他们赚了一波流量。

    林雁珊考察回来之后就和他们签了第一次的合作舞台, 演出票务开售之后,林雁珊一直关注着数据,担心自己眼拙选错了人。

    毕竟收割了一波流量粉丝,噱头有了,票是好卖的, 她又忙着去盯现场。

    毕竟来的不全是粉丝,还有度假村里给办了最高限年卡和顶级套房长居客人的增票,还有送给圈内一些商务人士的内场票。

    这些抛开粉丝外的普通观众至少占了三分之一,这也是那些公司看中这个剧场的原因,打出知名度更重要。

    剧场对于这些没有邀约而是自荐来的团体是没有演出费的,相反他们还要付给剧场一部分场地和服务费。可是来剧场演出的新人通常也不是为了赚钱来的,而是为了资源和名气。

    剧场获得增票的客人非富即贵,数量又不少,这是很大的资源,虽然剧场的演出那一晚上他们只能参与一次舞台,但是也值了,这比他们在外边参与节目效果要好得多。

    按照经纪人的话来说,这叫精准投放,有资源才有流量。

    对于林雁珊来说,只是钱滚钱罢了。

    两面收割,这次是她作为万恶资本家的手段。

    那段日子她忙的脚不沾地,晏明总打电话给她问她还要不要他了,她全当他撒娇了,根本不在意,偶尔周末回去一趟睡一觉,那人看着又好了,她更不放在心上。

    忽冷忽热的,晏明被她溜的像个没头脑的傻狗。

    演出结束那天,林雁珊终于从度假村搬回了家。

    这次没回市中心的复式,而是回了他们的婚房,那婚房从他们结婚之后就一直没怎么住过,两个人都忙着工作,谁也没空回去,婚房的家具甚至都没订全。

    林雁珊没找设计师做软装,而是天天自己选家具,后来工作忙了又把这事给搁下了,最后成了晏明的活。

    她这次回去差点没认出来那栋房子,里里外外全装修了,就连门口的花都是修剪好的,一株败了的都没有,装饰的又很和谐。

    晏明办事一向很妥帖。

    其实也算是她找麻烦了,毕竟可以找人装修,她偏偏自己揽下这个活后边又不干了,每次都是晏明给她擦屁股。

    他就爱这样,显得他很有用,显得她好像离不开他一样。

    别说给她处理烂摊子,就是真让他给她擦屁股,他都给高兴的一夜睡不着。

    林雁珊盯着门口那大片的认不出品种的花,没再想继续这些恶心的想法,他不嫌恶心她还嫌呢。

    换鞋进了门,林雁珊还没来得及仔细参观一下,晏明就光着膀子端着一大盘美式烤牛排从厨房出来了。

    大块没切的牛排,沾着金黄油水的大烤盘,辛香的味道,还有他裸露着的肌肉,猛烈的视觉冲击让林雁珊愣了愣神。

    晏明平时也会在家搞点什么情调,但都是暧昧昏暗的氛围里,两人从沙发上开始纠缠,在家里的每个地方都做过,最后才回到床上。

    但是关灯之前他都很含蓄,衣领的第一课纽扣都是系紧了的,再然后她也只能借着月光去观察他的神情,更多的是被他压抑又缠绵的喘.息搞昏了脑袋。

    他几乎不会这样大白天的不穿上衣出现在她面前,哪怕是在家里,哪怕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林雁珊总问他是不是害羞,觉得他是个纯情小狗。晏明否认过很多次,直到后来有一次林雁珊喝的有点多,迷迷糊糊的听见他说是怕她看多了就腻了,就不喜欢他了。

    跟从前她刚认识他那会儿一模一样的理由。

    可现在她也没腻,他又说这是因为他控制的好,要不然早被她一脚踹开了,这会子连他叫什么肯定都记不得了。

    今天林雁珊不知道他是搞哪出,明明她提前打过电话说今晚要回家的。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他身上的鲨鱼线都比以前明显了不少,又因为成天捂着身上又很白嫩,林雁珊不怎么喜欢体院那种古铜色皮肤的男人,她总爱一些小众款,比如面前这种。

    见她来了,晏明将托盘放下,摘下手套低头说话:“披萨还没烤好,要等会”

    “做什么?”林雁珊挑眉,“这是暖房party吗?”

    林雁珊把外套丢在玄关的岛台上,匆匆往他身边跑,那烤盘有一小部分没推到餐桌上,她的脚步戛然而止,先停在烤肉面前盯了几秒。

    “你还有这手呢?”她尝了一小块口蘑,细细品了两口,又重重点头,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不错。”

    “敷衍”他没笑,反而有些不高兴。

    林雁珊是没想到自己夸他一阵最后又惹得这个结果的,见背着自己坐下,又绕过去搂住他的脖子,问道,“夸你还不高兴了?”

    “我哪敷衍了?”

    他弓着背大剌剌坐着,手里的把玩着刀叉。

    “那口蘑都不是这道菜里的,我做的时候忘记了,后边随便煎了一下放里面装饰的。”他越说越不高兴,“明明什么味道都没有。”

    “你就会这样哄我”说着,他泄了气,又侧了侧身,不想她靠近。

    “哄你你还不愿意啊?”她蹭蹭他的脸,“嗯?”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我哄你了?”

    “我哪有”他不肯承认。

    林雁珊身上的味道在他周边萦绕着,撑了没有半分钟,他又转过身来,搂住她的腰,细细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有些痴迷。

    “我都很久没见过你了我晚上一个人睡不着。”他说着,脑袋埋在她怀里,“你一点都不想我”

    “你又断案了?啊?”她揉揉他的脑袋,“你天天断案我,你是什么衙门差役啊?”

    “明明就是”他抓着她的衣摆,将她的衬衫从短裙里扯出来,露出白皙的肌肤,他一口含住,又被她推开。

    “想”他不肯撒手,恳求着,一边可怜兮兮地盯着她看,一边掀着衣服,“我想你”

    除开衣服,他紧紧贴着她的温热,嘴里没停。

    “每次视频你都只会说‘看看宝宝,看看宝宝’,你从来都没说看看我。”

    “发消息也就只有我发照片的时候你才会回,平时也不搭理我。”

    “之前还说要监督我好好吃饭,现在也不管了。”

    “你就让我在家里自生自灭!”

    他朝她诉苦,一句接着一句,像个深宅怨妇。

    “你这不是挺好的?”她摸摸他臂膀上的肌肉,“摸着比以前手感还好呢。”

    “那你回来也没先看我”说着,他又在她怀里埋的更深,“我都这样了,你都不看我一下。”

    “你是不是对我没兴趣了?”他突然抬起头来,眼睛眯了眯,“外边年轻的小孩比我好,对不对?”

    “你又来了。”她推开他,把衣服放下去,“赶紧切牛排吧,一会要凉了。”

    她早都习惯他这幅样子,每次她只要处理关于剧场的事情,他都得紧张兮兮一星期,天天问她还会爱他吗?她若是烦了骂他一顿,他又得一个人把自己关在阳台上哭唧唧,然后再让她哄他。

    每次都可以玩些新花样,屡试不爽。

    林雁珊都懒得回复他一句,全都是多余,爱作自己作去吧。

    晏明在楼下弄牛排,林雁珊也不管他,上楼去洗澡换衣服,这里的按摩浴缸她还没用过,之前视频的时候就听晏明有不少新功能,要等她来了一起试试,这会子她也顾不上他了。

    只是林雁珊忘了这里她还没住过,甚至来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衣帽间里的衣服全是晏明准备的,从内衣到袜子样样不落,就连首饰都被他装在玻璃柜里摆好了。

    就是没准备居家服。

    “晏明!”她在楼上喊他。

    林雁珊裹着浴巾站在衣帽间里,对着匆匆上楼来的男人问道,“睡衣呢?你没拿?”

    “拿了。”

    他从最外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件清凉的镂空真丝吊带,衣长短到在他手里比划的时候像个童装,微风都能把它吹的裙摆大开。

    “你故意的吧?啊?”她瞪了他一眼。

    “我之前问过你了。”他理直气壮的,“你一条都没回复,说都行。”

    他又把衣服举起来,明知故问:“难道这不行吗?”

    “”

    林雁珊都懒得说他。

    她抱着手臂,瞥了他一眼,说道,“你给我拿你的T恤来。”

    房间里有地暖,随便套个衣服也就得了。

    “没有。”他否认。

    “什么?”

    林雁珊以为自己听错了,推开他转身亲自去翻衣柜。

    “我自己身上都没衣服。”他看着她的动作,两手一摊,“我还能骗你么?”

    她看他一眼,合着全是提前计划好的。

    衣柜里除了正装一件休闲服都没有,他给她准备的那些也都是平时的通勤穿搭,就连运动装就是速干衣,就是一件休闲服都没有。

    他那小心思都能写在脸上,纯纯的报复心。

    “你什么意思?”她瞪他,“你想干嘛?”

    “这事就说明你不关心我。”他说,“一点点都没有。”

    但凡她多回他几条消息,她都能看见他问她衣服的事情,可她没有,甚至他给她发刚刚那件睡衣照片的时候,她连大图都没点开就说可以。

    “带来的东西,这都是你同意过的。”他有理有据,这回轮到林雁珊吃哑巴亏。

    林雁珊舔了舔下唇,表情不爽。

    几周没见,他倒是变了个策略,知道之前的方法行不通了,又换了个法子来戳弄她。

    “我现在叫人送衣服来。”他说。

    晏明到底是不敢真的惹林雁珊不高兴,这么久没见了,他还不想今天又独守空房,刚才就抱一会儿他都没还没够呢。

    “不用。”她摆手,“就穿这件。”

    林雁珊比他豁得出去,情趣睡衣也是睡衣,穿什么不是穿,她根本不在乎这些。,更不可能像晏明那样在家都得穿的板板整整的。

    她是大方,这回算是轮到晏明坐立不安了。

    两个人吃烤肉,她身上的睡衣透着好风光,若隐若现,她又坐在他身边,看得见,却摸不着。

    她不让他碰,还偏偏在他面前来来回回的走,一会拿杯果汁,一会拿个纸巾,平时这事都是晏明帮她做的,哪轮得到她起身。

    林雁珊的忍得住,晏明忍不了,他本来就想她想的失眠。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她是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他却辗转难眠,等林雁珊发现他的时候他的眼泪疙瘩都掉下来了,枕头沾湿了一大片。

    她知道他不禁逗,但是没想到承受能力是越来越差了。

    她掰着他的手臂,放软了语气,“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还真难受上了?”

    “我就是想你。”他有些哽咽,难受的眼周都是通红,“我没想跟你耍脾气。”

    “我知道错了。”

    说着,他又转过身抱上来。

    “姐姐”

    “别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