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脚链
阿斯蒙蒂斯看着自己身上星星点点的吻痕, 心想这或许是恶魔表达自己占有欲的方式之一。
他发现尤维亚似乎很喜欢在他身上留下点什么，好让他看起来是属于他的。当初伊甸园前给他戴上的耳坠是一个，现在身上的痕迹也可以算一个。
好在尤维亚也知道分寸, 没有留在太显眼的地方，只要阿斯蒙蒂斯穿上衣服, 这些痕迹就可以被全部遮住。
“在想什么？”
尤维亚坐起来, 把下巴搁在出神的阿斯蒙蒂斯肩上，金发天使回过神，浅笑道：“我在想，你好像很喜欢在我身上留下点什么。”
尤维亚没否认他的话，他盯着阿斯蒙蒂斯的耳坠，说道：“可除了这个耳坠之外，我似乎没有再留下过什么。”
“我身上的吻痕不是吗？”
“这些痕迹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了，算不得数，”尤维亚被这个话题勾起了兴趣, 他把阿斯蒙蒂斯揽进怀里，说道, “我可以再送你点别的, 你喜欢什么？项链、手链、戒指、脚链、腿链……”
“停一下, ”阿斯蒙蒂斯打断了他的话，他望着兴致勃勃的尤维亚, 无奈道, “我可不是饰品的展示架。”
尤维亚笑道：“那就只带其中的一两件好了。”
这次阿斯蒙蒂斯没有再出言反对。
翌日夜晚，尤维亚拿来了他给阿斯蒙蒂斯准备的东西。
——一条金色的脚链。
细细的链子在阿斯蒙蒂斯纤细洁白的左脚脚踝上绕了两圈，链身上简简单单, 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 但搭在他的脚踝处, 颜色对比鲜明。
尤维亚单手握住阿斯蒙蒂斯的脚踝：“阿斯，你觉得怎么样？”
阿斯蒙蒂斯微微歪头，浅金色长发顺着肩膀滑落，他看向自己的脚踝，没说自己喜欢或不喜欢，而是说道：“你喜欢就好。”
这个东西隐含的象征意义远比它的装饰作用要重要的多。
阿斯蒙蒂斯收回脚，支起腿踩在柔软的床褥上，金色的链条像缠绕着他的锁链，他忽然问道：“尤维亚，你有想过把我锁起来吗？”
尤维亚：？
他疑心自己听错了。
阿斯蒙蒂斯耐心解释：“就是锁起来，只有你能见到我，我也只能看见你之类的。”
他之前喝醉了跑去地狱的那两天，尤维亚的一个恶魔侍从给他讲过一个故事。那个侍从胆大心细，嘴也很严，因此尤维亚让他过来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照顾阿斯蒙蒂斯。
故事很跌宕起伏——起码在阿斯蒙蒂斯看来很跌宕起伏——出身高贵的恶魔子爵和出身卑微的魔女，她爱他时他不爱她，她不爱了可他又爱上她，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他们最后和好了吗？”阿斯蒙蒂斯问。
“没有，”侍从正讲到兴头上，闻言摆摆手，“最后那个魔女一刀捅死了子爵，火烧了他家，带着子爵的金银珠宝走上了魔生巅峰，过得比之前好多了。”
“哦，”阿斯蒙蒂斯点点头，“为什么她那么恨他？”
侍从又给他讲了中间曲折的爱恨情仇和极限拉扯，其中有一段就是魔女被嫉妒且独占欲过强的子爵抓回宅邸，脚上缠上金色锁链，关在了宅邸深处的房间里。
后来子爵受伤，假装自己已经爱上他了的魔女抓住机会，趁他病要他命，假意缠绵的时候一刀捅穿了子爵的心脏。
阿斯蒙蒂斯听得很震惊，心想地狱真乱。
但侍从对这种事仿佛司空见惯了，解释说类似的事情地狱多得很，大家都见怪不怪了，毕竟恶魔推崇的就是“不管用什么手段，喜欢就必须拥有”。
阿斯蒙蒂斯看着脚踝处的细链，好奇尤维亚有没有过这种想法。
毕竟他也是独占欲很强的恶魔，而且听上去这种事在地狱很常见。
尤维亚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让阿斯蒙蒂斯误会了，才让他问出来这样离谱的问题，他虽然对阿斯蒙蒂斯的独占欲很强，但自认为自己还没有这样变态。
“当然不想，”尤维亚回道，“如果我真的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那你就不可能在天堂安安稳稳地待那么多年。”
如果他真有这个想法并决定付诸行动，早几万年就把阿斯蒙蒂斯抓回地狱了，哪会等到现在。
“再说，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你会恨死我的。”
阿斯蒙蒂斯点点头：“嗯，只有我同意了，你才能这样做。而且这样并不公平。”
“你随时都能看到我，但我却不能随时看到你，这样不合理。”
尤维亚觉得阿斯蒙蒂斯的想法有点危险还有点怪：“不，就算你同意了也不行，因为这是一种……一种……”
尤维亚努力找出合适的形容词：“这是一种不健康且不正常的恋爱关系。”
系统：【真没想到有一天能看见一个恶魔给天使讲什么是健康且正常的恋爱关系。】
尤维亚难得没有反驳它的话。
阿斯蒙蒂斯点头，尤维亚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他觉得这可能是因为阿斯蒙蒂斯第一次恋爱，身边又没有多少例子可供他参考，才会有这种……奇特的想法。
尤维亚搂住阿斯蒙蒂斯，帮他盖好被子，黑暗中，阿斯蒙蒂斯还在想刚刚的事情：“如果两个人都同意了呢？”
在他看来，子爵和魔女的悲剧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子爵不该违背魔女的意愿，强行把魔女关起来。
“都同意了也不行，”尤维亚感到头疼，他换了一种方式，希望能让阿斯蒙蒂斯理解，“难道你希望被我锁起来吗？”
“不希望。”阿斯蒙蒂斯摇摇头，然而没等尤维亚继续引导他明白这种方式从根本上就是错的，他接下来的话就让尤维亚知道之前白讲了，“除非你和我一直待在一起。”
尤维亚：“……”
“睡觉吧，”尤维亚无力地闭上眼，“明天再和你讲。”
第二天起来，尤维亚花了一个小时试图让他明白这种行为错得有多离谱，最终得到了阿斯蒙蒂斯的一句“我明白了”。
然而他到底有没有真的明白，尤维亚也说不准，不过他不会对阿斯蒙蒂斯做这种事，也就随便阿斯蒙蒂斯怎么想了。
过了几日，尤维亚再次碰到了利维坦，原本应该在水星天和别西卜待在一起的少女主动来到了阿斯蒙蒂斯的宫殿。
“别西卜在练习唱圣歌，”利维坦面无表情，看上去不是很想回忆那些歌曲，“我对其他天使不熟悉，能让我在这里待一会吗？”
“当然可以。”尤维亚微笑着同意了，阿斯蒙蒂斯也微微颔首，答应了利维坦的请求。
上次伊甸园里尤维亚安慰了因不被独角兽认可而失落的利维坦后，他能明显感觉到利维坦对他亲近了许多，不然这次恐怕也不会过来找他们。
利维坦在尤维亚附近坐了下来，她眼角余光一瞥，看见了点不寻常的东西。
一个牙印。
利维坦有点尴尬，她轻轻咳了一声，想提醒尤维亚遮一遮，然而房间内很安静，她咳了一声，一下子把两个天使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利维坦更尴尬了。
“利维坦，你怎么了？”阿斯蒙蒂斯疑惑道。
尤维亚嘴角带着浅笑：“需要喝点水吗？”
利维坦摇摇头，用手指了指银发天使靠近脖颈的肩膀那里，阿斯蒙蒂斯顺着看过去，立刻就明白了刚刚利维坦的意思。
他耳根泛红，尤维亚则若无其事地把衣领拉高，遮住了肩膀上的印子。
利维坦提醒道：“如果让别的天使看到了，对你们不太好。”
听说天堂的炽天使乌列是个刚正不阿的天使，很有可能会把他们打包关到禁闭塔。
阿斯蒙蒂斯点头，不自在地说道：“我们会注意的。”
利维坦试图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没事的，我在海界见过许多人鱼交尾的事情——当然我没有围观过，我就是想说，这很正常。”
阿斯蒙蒂斯更尴尬了，他求助地看向仿佛没事人一样的尤维亚，让他赶紧说点什么转移话题。
相比于阿斯蒙蒂斯的局促，尤维亚则淡定地多，他轻笑着调侃道：“毕竟我们都是彼此初恋，难免会激动过头。”
“激动过头”的阿斯蒙蒂斯不想留在这了，他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利维坦脑子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拉弥亚不是阿斯蒙蒂斯的初恋啊。
尤维亚见她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微笑道：“殿下出去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出来。”
“嗯……”利维坦纠结一番，斟酌着词句，“你和阿斯蒙蒂斯在一起很久了吗？”
“当然。”尤维亚挑眉，说了个时间，利维坦一算，正好是在满月祭典前的一段时间。
她尽量委婉道：“你确定，阿斯蒙蒂斯只有过你一个恋人吗？”
尤维亚端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嘴角上扬的弧度渐渐落下：“还有过谁吗？”
利维坦见他的心情不似刚才那般轻松，便小心地说道：“满月祭典的时候，一个黑发蓝眼的恶魔曾说他和阿斯蒙蒂斯是恋人。”
尤维亚：是我自己啊，那没事了。
她见银发天使捏住杯柄的手猛地用力，急忙补充道：“说不定是那个恶魔在骗我，毕竟恶魔都很少说真话。”
尤维亚垂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不敢抬头，怕忍不住笑出声。
“我……不知道这件事。”
门被推开，阿斯蒙蒂斯回到了屋内，他在外面心情平复下来之后就开始往回走，然而推开门之后，看见的就是眼里蒙了一层水雾的尤维亚和慌得不行的利维坦。
尤维亚抬起头，被泪水浸润过的玫瑰色眼眸更加瑰丽惑人：“殿下。”
“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阿斯蒙蒂斯：？
啊？
作者有话说：
阿斯：为什么我只是出去了一趟，就听不懂尤维亚在说什么了
尤维亚：戏瘾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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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爱的原因
“殿下, 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晶莹的泪珠牢牢地挂在银发天使的眼角，美人落泪, 看着十分惹人怜惜，阿斯蒙蒂斯盯着眼前的尤维亚, 在“他是装的”和“他是装的”里面选了“他是装的”。
他没有立刻戳穿恶魔的小把戏, 而是顺着问道：“我做了什么吗？”
尤维亚苦涩一笑，泪珠从眼角滑落，留下一道泪痕，他眼尾泛红：“殿下，你应该知道的。”
阿斯蒙蒂斯一时沉默：“……我应该知道吗？”
他看向对面的利维坦，利维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应该知道的。”
“我不知道，”阿斯蒙蒂斯不知道尤维亚又想做什么，只得顺着他的话说道, “你在我心里当然是最重要的。”
“那他呢？”尤维亚垂眸，长而浓密的睫毛已经被泪水浸湿,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平复下来, 但还是带着颤音, 像是尽力压抑但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酸涩，“他和我, 谁更重要？”
“殿下, 给我一个答案吧。”
阿斯蒙蒂斯：“……”
这个“他”又是谁啊？
见阿斯蒙蒂斯不说话，尤维亚侧过身去，用手支着额头, 抬起的手臂挡住侧脸, 肩膀微微颤抖, 好似被炽天使的沉默伤透了心，又忍不住开始落泪。
然而阿斯蒙蒂斯一眼就看出他在忍笑。
“利维坦，你先回去吧。”阿斯蒙蒂斯走过去，让利维坦先走，利维坦担忧地看了一眼强忍悲伤的银发天使，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等门被合上，利维坦走远后，尤维亚终于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果然是装的，”阿斯蒙蒂斯上手戳了戳尤维亚的脸颊，“你怎么这么爱骗人。”
尤维亚捉住阿斯蒙蒂斯的手指，嘴角还带着未消除的笑意，他牵住天使的手抹去眼角残留的泪水：“这个是真的。”
说哭就哭，阿斯蒙蒂斯也是很佩服他。
“别的都是假的，”阿斯蒙蒂斯疑惑，“你又想做什么？”
他发现有时候尤维亚的想法真是让他捉摸不透。
尤维亚笑了一下：“利维坦知道我的本体和你之间的关系。”
阿斯蒙蒂斯反应过来：“所以利维坦以为我在脚踏两条船？”
“是啊，”尤维亚笑意盈盈，“而我只是一个被你欺骗的可怜天使罢了，一心扑在你身上，却没想到你心里还有其他人。”
“殿下，”尤维亚又开始演了起来，“天使和恶魔，你更喜欢哪一个？”
阿斯蒙蒂斯感到头疼，天使和恶魔不都是他吗？这有什么好比的。
“不都一样吗？反正都是你啊。”阿斯蒙蒂斯坐到尤维亚怀里，凑上去亲了他一下，“别为难我了。”
尤维亚对金发天使的主动很是受用，但他还是没打算放过他：“不一样啊，长得不一样。”
“我不是那么肤浅的天使，”阿斯蒙蒂斯握住恶魔的手，“我爱的是你的灵魂，是你本身，外表无关紧要。”
尤维亚被哄得很高兴，阿斯蒙蒂斯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尤维亚为什么会爱上他并且坚持不懈地追了几万年啊？
他一直说爱他，却从来没提过为什么爱他，阿斯蒙蒂斯也一直没有主动问过，他总觉得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尤维亚是爱他的，那就足够了。
哪怕是在禁止情爱的天堂，也不乏爱慕阿斯蒙蒂斯的天使，更别说地狱了，但天堂的天使只敢远远地看着他，尤维亚是唯一一个敢直白热烈地说爱他的人。
他被他的爱意打动了，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像尤维亚一样毫无保留、坦坦荡荡地爱他了。
那他呢？
第一次见面，是尤维亚故意装成小孩子来接近他，阿斯蒙蒂斯可以肯定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相遇。
“尤维亚，”阿斯蒙蒂斯从他怀里直起身子，盯着恶魔，“你喜欢的只是我的脸和身体吗？”
见色起意？
尤维亚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系统：【好像是道送命题，不确定，再听听。】
“阿斯，我承认我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你长得很合我审美才接近你的，”尤维亚实话实说，“但接触之后，最打动我的还是你本身的性格。”
容貌反倒成了其次。
“若我只看长相，我为何不去追路西菲尔——当然，阿斯在我眼里是最耀眼的存在，哪怕是天堂的明亮之星也不如你夺目。”
阿斯蒙蒂斯认真纠正：“我比不上路西菲尔。”
尤维亚不同意他的话：“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
这话不假，除了阿斯蒙蒂斯，其他人在他眼里就是一团会说话的空气。
阿斯蒙蒂斯不再和他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回到之前的话题上：“那假如我不长这个样子，你一开始就不会去特意接近我了。”
阿斯蒙蒂斯越想越肯定，他在感情中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动方，确定关系后才变得主动了一点，如果尤维亚在一开始的几万年不来找他，他也很可能不会去找尤维亚。
那他们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了。
“你很在意这个问题吗？”尤维亚其实不是很能理解阿斯蒙蒂斯的想法，容貌、气质这些外在条件和内在同样是构成一个人的重要组成部分，没有必要分割开。
不如说如果阿斯蒙蒂斯真的看脸就好了，尤维亚对自己的脸有正确认知，他有很大的把握能勾到天使，进度绝对比现在更快。
可惜阿斯蒙蒂斯不看。
“并没有特别在意，”阿斯蒙蒂斯闻言摇摇头，“结果是你爱我就好。”
就算尤维亚真的只爱他的脸也没关系，天使不老不灭，不像其他种族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老，他会一直维持着这副模样。
他只是因为好奇才问的这个问题，并不是要兴师问罪。
更何况现在尤维亚已经说了，他更爱他本身，阿斯蒙蒂斯绝不是会自卑觉得自己不配被爱的那类人，他对自己的个人魅力还是有信心的。
因为他是炽天使，是上帝亲手创造的存在，向来只有别人在他面前自惭形秽的份。
身为炽天使，这点骄傲还是应该有的。
阿斯蒙蒂斯又靠回尤维亚怀里：“你得跟利维坦解释一下。”
他没有脚踏两条船，他很专一的!
“我会的。”
……
水星天。
别西卜还在练习唱圣歌，利维坦从金星天回来后，并没有回别西卜的宫殿，而是在周围慢慢闲逛。
她还在想刚刚的事情。
当时她见拉弥亚伤心落泪，便说“说不定是那个恶魔在骗我，毕竟恶魔都很少说真话”，她离开金星天后，便一直在想这种可能性。
利维坦在心里懊悔，她毕竟没有亲眼看见阿斯蒙蒂斯和那个恶魔在一起，倘若地狱的大恶魔真的在骗她，那她岂不是拿错误的信息引起了两个相爱的天使的争吵。
她还是太冲动了，不该说的。
“利维坦。”
清脆如山泉的声音顺着风传到她耳畔，利维坦抬眸，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银发天使。
“拉弥亚，”她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和阿斯蒙蒂斯的事情解决了？
不会是赌气跑出来了吧。
尤维亚跟着系统的指引来到这里，一眼就看到了在附近徘徊的利维坦。
“我和殿下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决了。”尤维亚抹黑起自己的形象都不带犹豫的，“是那个恶魔一直纠缠不休。”
“原来是误会吗？”那她岂不是真的挑拨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并非有意，但利维坦还是感到愧疚，“抱歉，我不该把这种我自己也不确定的消息告诉你，平白害得你伤心。”
“这并不是你的错，利维坦，”天使笑起来，安慰感到愧疚的少女，“毕竟恶魔都很少说真话。”
利维坦觉得拉弥亚真是善解人意。
系统在一旁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傻姑娘。】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有大量的梦中养崽情节且过程不和睦，不喜勿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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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番外一：噩梦
“我真不明白, ”莉莉丝妩媚慵懒的声音响起，“只会大吵大闹、哭哭啼啼、任性又自私的小孩子有什么可喜欢的？”
“又不是所有小孩都这样，而且如果是自己生的, 肯定会喜欢吧。”巴尔斜靠在椅子上，反驳莉莉丝的话。
莉莉丝哼了一声：“生孩子对身体的伤害可大了, 后遗症也严重, 生的时候简直是生不如死，根本不值得。”
巴尔挠挠头：“值得不值得的，还得看阿斯蒙蒂斯的意思吧，他觉得可以，也轮不到我们说什么。”
“又不用你生，你当然这么说了。我跟你真是没什么好说的，”莉莉丝看向正盯着窗外发呆的尤维亚，“尤维亚大人，你觉得呢？你看着可不像会喜欢小孩子的样子。”
巴尔立刻怪叫起来：“喂, 他也不能生，你怎么就肯和他说？”
莉莉丝没理他, 尤维亚把目光从窗外的血月上移开, 用手支着下颌：“其实, 我更好奇另一件事。”
巴尔：“什么事？”
“为什么你们要来我这里争论不休？”明明是他和阿斯的事情，为什么他们两个要过来吵个不停。
搁这看热闹呢？
莉莉丝一手拍在尤维亚面前的桌子上, 力道之大让桌面上放的几本书都震了震：“我是希望阿斯蒙蒂斯能考虑清楚, 别做傻事。”
她对这个偶尔会陪加百列来伊甸园看她的炽天使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阿斯的态度很明确。”
等打发走了莉莉丝和巴尔，尤维亚又把目光放在了窗外的血月上。
三天前，阿斯蒙蒂斯跟他说他可能怀了。
尤维亚手中的羽毛笔啪嗒一下掉在了桌面上, 他立刻道歉：“对不起。”
他开始反思是哪一步避孕措施没有做好, 才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近来阿斯蒙蒂斯总是嗜睡、畏寒, 他本以为是对方工作累到了，没想到是怀了。
阿斯蒙蒂斯看上去挺高兴，但尤维亚的心情却不是那么好。
他不想要孩子，但这说到底是他的错，他默默地把反对的话咽了下去，看着欣喜的阿斯蒙蒂斯说了句“我也很高兴”。
阿斯蒙蒂斯窝在他怀里，有些忧愁：“但这样一来，我就肯定不能在天堂待到创世大典举行的那一天了。”
“别那么悲观，”尤维亚安慰道，“我们可以把孩子扔给——我是说，寄养给值得托付的人。”
“把孩子放到地狱吗？”阿斯蒙蒂斯对尤维亚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
望着阿斯蒙蒂斯“你怎么能这样”的眼神，尤维亚立马改口：“我们回地狱养。”
尤维亚的视线落到桌面上的书上，这些书是他特地从地狱图书馆拿的，路上还碰见了罗弗寇。
“《家庭育儿指南》？”罗弗寇神色怪异，随即他明白了什么，“恭喜。”
尤维亚面无表情地看了罗弗寇一眼。
罗弗寇改口：“看来我恭喜的对象错了。”
“说真的，有个孩子或许没你想的那样糟糕，”罗弗寇脸上带笑地宽慰道，“再说，你又不可能把生出来的小孩子扔了。”
说完，他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尤维亚，笑容逐渐消失：“你不会的，对吧？”
“当然，”尤维亚拿起书，“阿斯会生气的。”
他翻开桌面上的书，仔细地读了起来。
不就是扮演一个父亲的角色吗？没什么难的。
“在抚养年幼的孩子的过程中，父母都会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孩子身上。”
尤维亚“啪”地把书合上了。
片刻后，他再次翻开书，接着那一行读了起来。
他看了一个晚上，翻开又合上，合上又翻开，第二天回到天堂的时候，看着面上带笑的阿斯蒙蒂斯，心情好了许多。
阿斯高兴就好。
或许是刚怀没多久，阿斯蒙蒂斯从外貌上看不出变化，之后的一段时间，他和阿斯蒙蒂斯的相处都格外注意尺度，最多是亲亲抱抱，再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夜晚，昏暗的房间中，阿斯蒙蒂斯主动贴了上来，牵住尤维亚的手，尤维亚明白他想做什么，拒绝了：“不行，你要注意身体。”
“我觉得身体没问题。”阿斯蒙蒂斯小声道，“真的不能吗？小心一点就好了。”
“不能。”
阿斯蒙蒂斯不说话了，只是还窝在他怀里，片刻后，他换了话题：“你觉得会是小恶魔还是小天使？”
“都有可能。”都无所谓。
“你觉得孩子像你还是像我？”
尤维亚这次认真想了想：“最好是像你。”
这样他看着也能顺眼些。
阿斯蒙蒂斯笑起来：“像你也很好。”
尤维亚脑子里顿时出现了一个缩小版的自己，只觉得这是个灾难。
没说多久，阿斯蒙蒂斯就困了，尤维亚环住他，道了声“晚安”。
他闭上眼睛，试图入睡。然而或许是长得像他、性格像他的小恶魔形象给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尤维亚难得做了一个漫长又真实的噩梦。
梦的开始还很正常，一个黑发蓝眼的小恶魔诞生了，不哭也不闹，看见阿斯蒙蒂斯就会笑，大大的蓝色眼眸弯起，伸出手去抓阿斯蒙蒂斯的长发。
金发天使也被他逗笑了，他抱着小恶魔，满脸的温柔：“他真可爱。尤维亚，你觉得呢？”
尤维亚“嗯”了一声，伸手把被小恶魔抓住的长发拿了出来。
手里的长发没了，小恶魔嘴一瘪，开始放声大哭。
尤维亚：“……”
阿斯蒙蒂斯无奈，又把自己的一缕长发放回了小恶魔的手里，这才让他的脸上又重新绽放出笑容。
“尤维亚，”阿斯蒙蒂斯抱着小恶魔，第一次语气不满，“不要跟我们的孩子置气。”
尤维亚看向天使怀里的小恶魔，扯出一抹微笑，点头。
他和阿斯蒙蒂斯看着小恶魔一天天长大，尤维亚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他看着那个窝在阿斯蒙蒂斯怀里睡觉的小恶魔，心想或许再过几年他也能逐渐接受他，等他慢慢长大——然后就直接把他踢出家门，就用“自立门户”这个理由好了。
然而没过几年，尤维亚就发现自己错了，错得一塌糊涂，错得彻彻底底，错得他恨不得穿回小恶魔刚出生的那一晚连夜把他扔了。
原因无他，这个小恶魔和他越来越像了，不只是外表，性格也是一样。
“父亲大人，”小恶魔顶着一张缩小版的尤维亚的脸，脸上是甜甜的微笑，“父亲在哪呀？”
“父亲大人”是他对尤维亚的称呼，对阿斯蒙蒂斯就直接称呼为“父亲”。
“大人”这两个字很有讲究，既能表示尊敬，和另一个对比又能体现出一种疏离，这个称呼是小恶魔第一次展现出他的心机时搞出来的东西。
当阿斯蒙蒂斯疑惑地问他“为什么要加上敬称”时，小恶魔将手背在身后，垂下头委委屈屈地说，另一个父亲很疏远他，他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怕他生气。
说着就眼睛一红，扑进了阿斯蒙蒂斯怀里，惹得他连忙安慰。
阿斯蒙蒂斯安慰了一番，说尤维亚肯定是爱他的，又问刚刚听到动静过来的尤维亚：“是不是？”
尤维亚微笑：“当然。”
等阿斯蒙蒂斯转过头去，尤维亚冷冷地盯着窝在阿斯蒙蒂斯怀里不肯出来的小恶魔，对方见尤维亚看向他，立马收起幸灾乐祸的表情，瑟缩了一下，抓紧阿斯蒙蒂斯的衣服，贴得更紧了。
“来人，”尤维亚揽过阿斯蒙蒂斯，“带他去睡觉。”
小恶魔立刻叫起来：“我不困!”
他求助地看向阿斯蒙蒂斯，天使心软了，他望向尤维亚：“现在还早，再玩一会也可以。”
“小孩子就该早睡早起，这样才能长得高。”尤维亚难得没有顺着阿斯蒙蒂斯的意见。
阿斯蒙蒂斯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劝道：“今天就早点睡觉吧。”
小恶魔不情不愿地被侍从带走了。
回忆结束，尤维亚看着眼前笑得甜蜜的小恶魔，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你父亲在睡觉，不要打扰他休息。”
“可是平时这个时间，父亲应该已经起来了呀。”小恶魔不依不饶。
“他昨晚太累了。”
小恶魔想了想，霎时明白了，他惊恐万分：“我不想再有个弟弟妹妹。”
地狱的风气开放，他小小年纪懂得倒是不少。
“我也不想，”父子俩难得达成了一致，但尤维亚对他的态度依旧冷淡，“这事用不着你操心。”
家里有一个人给他添堵已经够让他心烦了。
“尤维亚……”阿斯蒙蒂斯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了房门，“我醒来就发现你不见了。”
“父亲!”小恶魔欢呼一声，猛地扑向阿斯蒙蒂斯，被尤维亚一把揪住了衣领。
“你该去学习了。”
他抗议：“我刚完成早课，现在是正当的休息时间。”
然而抗议无效，尤维亚冷酷道：“那就再复习一遍。”
说完便把他丢出了房间，一手搂住怀里的阿斯蒙蒂斯，一手关上了门。
房间内，阿斯蒙蒂斯刚睡醒，头脑还不太清醒，慢半拍反应过来：“你怎么把他扔出去了？”
“阿斯，我想和你独处一会都不可以吗？”尤维亚故作委屈，“别想那个小恶魔了。”
阿斯蒙蒂斯笑起来：“你和他可真像，连说的话都差不多。”
连说的话都差不多。
尤维亚脸上依旧微笑，他抱起阿斯蒙蒂斯坐到椅子上：“看来我确实对他缺乏关心了，都不知道他心里的一些想法。他是怎么说的？”
阿斯蒙蒂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摇摇头。
“你我之间还要有秘密吗？”尤维亚揉着阿斯蒙蒂斯的腰，“明明我们都那么亲密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我们的孩子而已。”
“好吧。”阿斯蒙蒂斯妥协了，“不要为难他。”
尤维亚听完，笑道：“当然，我只是希望做一个好父亲而已。”
他心里对小恶魔的小手段嗤之以鼻，他和阿斯蒙蒂斯情比金坚，可不是会被他一两句话挑拨的。
当天晚上，尤维亚就发现自己又错了。
他看向哭哭啼啼的小恶魔，声音冰冷：“你又想做什么？”
小恶魔不说话，继续哭。
阿斯蒙蒂斯拽了下尤维亚的衣袖：“别吓他。”
他从尤维亚身边离开，走下床，将小恶魔揽进怀里：“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恶魔把头埋在阿斯蒙蒂斯的肩窝处，小声道：“父亲，我头疼。”
尤维亚从床上坐起来：“吃药。”
小恶魔的声音一顿，又委委屈屈地撒娇道：“魔药太苦了。父亲，我不想吃。”
“那你想怎么样？”阿斯蒙蒂斯耐心哄道。
“父亲好久都没陪我睡了，”小恶魔牵住阿斯蒙蒂斯的手，“我们一起回房间睡觉，父亲帮我揉揉脑袋好不好？”
阿斯蒙蒂斯同意了。
阿斯蒙蒂斯抱起小恶魔，背对着对尤维亚道：“只是一个晚上而已。”
小恶魔的脸正对着床上的尤维亚，笑着咧开嘴：“只是一个晚上都不可以吗？明明父亲大人和父亲每天都睡在一起，好小气呀。”
尤维亚：“……”
真的好想把他扔出去。
小恶魔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两个人一同离开了房间。
尤维亚冷哼一声，真以为他拿他没办法？
第二天清早，宫殿里亮起灯，尤维亚早早地坐在餐桌前，等阿斯蒙蒂斯抱着赖在他怀里不出来的小恶魔下来时，小恶魔还对接下来的事情无知无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他看着早早坐下的尤维亚，惊讶道：“父亲大人怎么起这么早，是昨晚一晚上没睡吗？不会是头疼了吧？”
尤维亚微笑不语，让他们坐。
小恶魔坐下来，长桌上是他平素爱吃的东西——全部都是。
他心下警惕，不敢轻举妄动。
“不吃吗？”尤维亚笑着，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这可是我亲手给你做的。”
小恶魔更不敢动了。
他觉得尤维亚不至于做下毒这类显眼又没品的事，眼前的丰盛早餐更像是临死前的断头饭。
“父亲大人难得关心我一次呢。”他又开始阴阳怪气，试图向阿斯蒙蒂斯卖可怜。
“我之前确实忽视了对你的教育，这是我的失职。”
小恶魔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尤维亚居然认错。
尤维亚：“所以我决定，送你去学校上学。”
“咔——”
小恶魔手里的刀叉被捏断了。
要说学校，地狱里除了那所魔法学院还能有什么，可那是全日制住宿制!
“你这孩子，”尤维亚无奈地看向断成两半的刀叉，“知道你高兴，但也不能这样激动啊，伤到你的手怎么办？”
小恶魔感觉自己快吐了。
他再次抗议：“我为什么一定要去那地方，我在这里就可以学得很好。”
“你得交朋友，和同龄人相处对你的成长有好处。”
“我不需要朋友，”小恶魔反问他，“父亲大人，明明您也没有朋友。”
“我当然有朋友，贝希摩斯和巴尔他们就是我的好朋友。”
“贝希摩斯叔叔说他没有你这样的朋友。他咆哮着说的。”
尤维亚面色不变：“他还是那么容易害羞。”
小恶魔深吸一口气：“我之前看见您打贝希摩斯叔叔了。”
“打是亲骂是爱，”尤维亚微笑，“小孩子不懂。”
眼前的小恶魔显然被气到了，甚至开始口不择言：“那你怎么没打过父亲？!”
“这孩子的教育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尤维亚被吓了一跳，他“柔弱”地靠在阿斯蒙蒂斯肩上，“阿斯，他居然让我打你，小小年纪，心思却如此……唉，我真不想说那个词。”
阿斯蒙蒂斯摸了摸尤维亚的脑袋，对着小恶魔道：“我想了一下，觉得你父亲说得没错，你确实该认识一些同龄人，接触一下外面的世界，不能总和我们待在一起。”
小恶魔把手里断成两半的刀叉捏成了渣，他又开始可怜巴巴地掉眼泪，试图引起阿斯蒙蒂斯的同情心：“可是我害怕，外面那些人欺负我怎么办？”
尤维亚微笑着堵住了他之后所有的话：“凡事都要勇敢地迈出第一步。”
阿斯蒙蒂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他让侍从给小恶魔换了一副刀叉：“快点吃吧，这可是你父亲亲手给你做的。”
小恶魔收住眼泪，开始用刀叉吃早餐，力道之大，手段之残忍让尤维亚觉得他是把盘子里的食物当成了他。
他欣慰道：“看来我的手艺还没退步，你看他吃得多香啊。”
“咔嚓——”
刀叉又碎成了渣。
小恶魔强颜欢笑：“那我什么时候去学校呢，父亲大人？”
“我已经和学院长说过了，你今晚就到那里吧。开心吗？你要交到新朋友了。”
“哈哈，”小恶魔干巴巴地回道，“开心。”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小恶魔知道自己无力反抗家里那个可恶的、□□的、冷酷的、虚伪的统治者，开始不情不愿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到了晚上，小恶魔站在自家宫殿门口，抱着阿斯蒙蒂斯的腰：“父亲，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的，”阿斯蒙蒂斯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你也要想你的另一个父亲啊。”
小恶魔把脸转向阿斯蒙蒂斯身后的尤维亚，咬牙切齿：“我也会想你的，父亲大人。”
尤维亚回了他一个“快滚”的眼神。
之后是难得的安稳日子，尤维亚和阿斯蒙蒂斯两个人待在一起，过得十分舒心。
几年后，小恶魔从学院里毕业了，现在他不能叫小恶魔了，他已经长成少年，和尤维亚也越来越像了，各方面都是。
恶魔少年顶着一张和尤维亚一模一样的脸，抱着阿斯蒙蒂斯的腰撒娇：“我在学校过得一点都不好。”
阿斯蒙蒂斯抱着已经到他肩膀的恶魔少年，耐心问道：“为什么过得不好？”
“我被欺负了。”
被晾在一旁的尤维亚插话：“你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少年这才看了他一眼：“精神上的。”
“而且我很想父亲，见不到父亲就会很难过，父亲想我吗？”
阿斯蒙蒂斯笑了，没有戳穿少年的小把戏：“想。”
梦境一直进行到这里的时候，发展还算合理，然而之后的发展如野马脱缰般一发不可收拾，小恶魔和阿斯蒙蒂斯单独待了一个晚上，不知道他给天使灌了什么迷魂汤，第二天早上，阿斯蒙蒂斯久违地对他冷了脸。
太可怕了，要知道除了他装小孩子露馅和把他从圣战战场上抓回地狱那两次，阿斯蒙蒂斯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过。
“尤维亚，”阿斯蒙蒂斯开口，“你该反思一下自己了。”
尤维亚看了一眼不远处假装不在意实际在竖着耳朵听的小恶魔，心想今晚就把他扔出去自立门户。
“我会反思的。”并不会。
一般尤维亚主动服软的时候，阿斯蒙蒂斯都不会再说什么了，但今天他十分反常，说了很多很多，内容无外乎是因为他的冷酷、无情、自私，小恶魔的成长过程充满了灰暗的色彩，而阿斯蒙蒂斯是他悲惨童年里的一束光。
尤维亚：“……”
阿斯蒙蒂斯说的那个人真的是他吗？虽然他确实不喜这个总是暗地里搞小动作的孩子，但他从来没有虐待过他吧!身体和精神上都没有!
尤维亚微微侧头，撞上小恶魔的视线，对方立刻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阿斯蒙蒂斯还在说话，他的话从来没这么多过，尤维亚蓦地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
怪，太怪了。
说到最后，阿斯蒙蒂斯竟然落了泪，小恶魔立刻凑上前，抱住阿斯蒙蒂斯：“父亲大人，你真是太过分了。”
尤维亚只觉得莫名其妙和委屈。
随后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阿斯蒙蒂斯说不愿意再忍受这样的生活，要和他离婚，小恶魔一边安慰他一边说自己愿意跟着阿斯蒙蒂斯生活，两个人一拍即合，当即把尤维亚赶出了家门。
尤维亚醒来前，脑子里的最后一个想法是：一直想把小恶魔踢出家门，没想到最后被赶出去的是自己。
他猛地睁开了眼。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阿斯蒙蒂斯温热的手覆盖在他眼睛上，帮他遮住了外面耀眼的光线。
尤维亚握住阿斯蒙蒂斯的手，低低地“嗯”了一声。
“梦见什么了？”
“我梦到我们未来的孩子了，很像我。”
“是吗？”阿斯蒙蒂斯笑起来，“那很好啊。”
尤维亚心里默默地想，很好的话就不会是噩梦了。
过了几天，阿斯蒙蒂斯的嗜睡和畏寒减轻了很多，身体也没有不适的情况，尤维亚找来了一个擅长这类魔法的恶魔，给阿斯蒙蒂斯检查了一下。
“并没有怀孕。”施法过后，恶魔说出了检查结果，他抬头，看到面无表情盯着他的尤维亚，恶魔两股战战，暗道不好，自己不会要被大恶魔杀了吧？
“可是，”阿斯蒙蒂斯起先有些失落，随后疑惑道，“我之前的症状都和怀孕很相似啊。”
恶魔颤巍巍的解释了一番，大致是因为他们两人一个是黑暗构筑的恶魔，一个是光明纯粹的天使灵体，所以才会在那东西留在体内后，产生不适感。
恶魔被打发走了，活着走出了大恶魔的宫殿，就在他准备赶快离开第九重地狱的时候，尤维亚身边的侍从叫住了他。
“这是特地给您的，大人，”侍从微笑，“为了您精湛的医术。”
恶魔收下了，心想大恶魔还真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莫名其妙。
宫殿内，阿斯蒙蒂斯把头靠在尤维亚的肩膀上，有些郁闷：“孩子没有了，是我搞错了。”
“没关系，”尤维亚安慰道，“这下我们可以放心做你之前想做的事了。”
阿斯蒙蒂斯耳根泛红，脚尖轻触上尤维亚的小腿：“嗯。”
作者有话说：
之前有读者想看的番外（if线，非正文，正文不生子），今天写了，大家有想看的番外也可以在评论说，比如现代篇，abo之类的，正文完结后我可以慢慢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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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话疗
天堂没有四季的变化, 一年到头都温暖如春，繁花似锦。
要论对鲜花的喜爱，精灵族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第二就是天堂的天使了。
清风裹挟着阵阵花香袭来，舒缓了利维坦的情绪, 让她内心里的愧疚感减弱了不少。
尤维亚向利维坦解释完后, 并没有急着离开，转而问道：“利维坦大人，您最近在天堂过得好吗？”
“还好。”
别西卜是个很好的向导，对她也很关心，他时间很多，这段时间利维坦被他带着在天堂到处跑，比起海界一成不变的平静生活，这里还是有趣一些的。
不过别西卜和她的意见相反，他觉得海界有意思多了, 利维坦把这归结于是他在天堂待太久了，缺乏新鲜感, 如果把别西卜放到海界一段时间, 他肯定又会觉得天堂更好了。
毕竟人鱼自己都觉得天堂更好。
“您觉得天堂怎么样？”
利维坦犹豫了一下, 斟酌着回道：“这里应当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吧，因为大家看上去都很开心。”
尤维亚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 上次在凡间见面时, 利维坦还觉得天堂不好，没想到现在就已经改变了想法。
这可不是个好发展。
这次来到天堂，利维坦努力让自己抛开偏见, 以平常心去对待天堂的一切。据别西卜所说, 上帝这段时间在浅眠, 就连他们几个炽天使都不敢在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的时候去水晶天打扰神灵的休憩。
所以利维坦没有去水晶天，只逛了剩下的八重天。
即使除去水晶天，剩下的八重空间也相当大，而且景色各有不同，她在天堂的这段时间遇到的除了别西卜之外的天使，看上去也都是笑容满满，好像每个人都很幸福的样子。
利维坦：“拉弥亚，你呢？你生活在天堂，幸福吗？”
尤维亚没直接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巧妙地绕开了：“能和阿斯蒙蒂斯殿下生活在一起，当然是幸福的。”
利维坦眉头一皱，没被他糊弄过去：“因为生活在天堂而感到幸福，和因为跟阿斯蒙蒂斯在一起所以感到幸福，这两者是不一样的吧？”
“你觉得天堂不好吗？”利维坦看向前方逆光而站的天使，对方似乎没想到她会纠结于这个问题，瑰丽的眼眸中浮现出惊讶。
“平心而论，天堂是很好的。这里吃穿不愁，四季温暖，风景秀丽，周围的天使们也相当友善，但是——”尤维亚拖长尾音，轻轻叹气，“这话由我来说实在是不太合适，利维坦大人，您能向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吗？”
利维坦愣了一下，她点了点头，心想天使是不是受过什么不能言说的委屈，否则何必这么谨慎。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利维坦保证道。
“那就好，我相信利维坦大人的承诺。”尤维亚笑了一下，嘴角的笑容透着苦涩，“您也知道我与阿斯蒙蒂斯殿下的关系，您在海界见多了光明正大交往的人鱼，想必也能明白，对于一对正在相爱的恋人来说，只能在私底下表达爱意，还要处处警惕、避开周围天使的注意是有多痛苦。”
“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一旦暴露，我们面临的便是牢狱之灾。身为天使，我应当恪守七美德，但唯独这一条，实在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也不认为有克制的必要。利维坦大人，您能理解吗？”
利维坦点头，也替他们的小心翼翼感到不平：“相爱并非是错误，由爱生欲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凡间的生灵都有这样的自由，祂对你们的要求太严苛了。”
她也认为七美德之中的这一条毫无存在的必要，这一条存在是为了什么？为了满足上帝自己的价值观吗？
听见她的话，拉弥亚松了一口气：“我从不敢在别的天使面前说这样的话，甚至在阿斯蒙蒂斯殿下面前也要隐瞒许多——您知道的，他毕竟是炽天使。只是利维坦大人来自海界，见多识广，也并不像天使们一样需要恪守天堂的规则，我才敢向您吐露心声。”
见银发天使心情又低落下去，利维坦笨拙地安慰道：“没关系的，我又不需要像你们一样处理公务，我有很多时间，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和我说，不需要闷在心里。”
原来并不是所有天使都觉得在天堂很开心。
利维坦想了想，觉得也很合理，地狱那么多堕天使，不可能都是受恶魔引诱才堕落，肯定会有主动来到地狱的。
天堂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内里的有些规矩也会压得人喘不上气。
“利维坦大人，”银发天使很感动，“您真是善解人意。”
“不，这也没什么……”利维坦脸上一红，不太好意思接受天使真心实意的夸赞。
“阿斯蒙蒂斯殿下还在等我回去，我就不在这里就留了，”尤维亚说着，准备转身离开，“我明天还能再来找您吗？”
利维坦点头：“当然可以。”
尤维亚浅笑着离开了。
等回到金星天，阿斯蒙蒂斯已经把今天的公文处理完了，正在给他削果皮，果肉被切成块状，整整齐齐地放到盘子里。见他走进来，阿斯蒙蒂斯抬眸：“怎么去了这样久？利维坦不相信你说的话吗？”
“那倒没有，”尤维亚接过阿斯蒙蒂斯的投喂，“她是个有些单纯的女孩。”
他的意思是好糊弄。
阿斯蒙蒂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停下手中的动作：“那你怎么才回来？”
上次在伊甸园遇到独角兽时，他就看到尤维亚不知道在和利维坦说些什么，并非是他不信任对方，或是把他往坏处想，只是被尤维亚盯上的人，例如莉莉丝、玛门和贝利尔，最后都……
哦，现在还要再加上他。
阿斯蒙蒂斯心中纠结，觉得自家恋人的前科真是有点多了。
尤维亚揽过阿斯蒙蒂斯，把头靠在金发天使的颈侧：“利维坦问我觉得天堂怎么样，我就和她聊了一会。”
他瞒下了是自己主动开启话题的这件事。
阿斯蒙蒂斯听了他的话，觉得还算合理，他之前在人鱼族，看利维坦似乎不是很喜欢天堂的样子。待在天堂这么久，或许让她感到有些烦闷了吧。
“阿斯，你在怀疑我吗？”
阿斯蒙蒂斯抬手喂了他一块切好的苹果，实话实说：“有一点。”
“我好伤心。”尤维亚哼了一声，但还是一口一个阿斯蒙蒂斯削好的苹果。
阿斯蒙蒂斯见他这样，不禁莞尔，觉得这样的尤维亚有点可爱：“是我错了，别生我的气了。”
尤维亚笑着亲了他一口，唇齿间还带着果香。
之后的几天，尤维亚偶尔会在下班后去找利维坦，倾诉自己的“烦恼”和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想法。
尤维亚和阿斯蒙蒂斯实际并没有住在一起，因为一个智天使光明正大地住进炽天使的宫殿难免太引人注目，他大多都是用加班的理由留下来的。
这让周围守卫宫殿的天使以为金星天的事务忽然繁重了起来，时常对他和阿斯蒙蒂斯表示关心，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阿斯蒙蒂斯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微微颔首，尤维亚则笑着应下了。
他说：“我一定会照顾好阿斯蒙蒂斯殿下的身体的，绝不会让他累倒。”
天使对拉弥亚的好感更高了。
他们说：“殿下有您照顾，真是太好了。”
阿斯蒙蒂斯长发下的耳根又红了。
利维坦说到做到，她说拉弥亚有烦恼可以和她倾诉，她就每一次都会到场，而且听的很认真。
她不是个多话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听银发天使说，偶尔安慰一下他，然后心里对上帝的印象更差了。
尤维亚说，两个天使诞下的小天使，如果父母没有决心干脆地带他或她到地狱生活，就会被扔进圣池里清洗灵魂。因为他们认为这是污秽的。
利维坦感到不可思议：“刚出生的孩子是没有错的，那两个天使也没有错，天堂怎么能这么极端？”
尤维亚叹了一口气，神色悲凉：“所以我一直觉得，人鱼族在您的庇护下生活得很幸福，他们一直向往天堂，可光这一点，就是他们绝对无法接受的。”
利维坦垂眸：“你说的对。”
“利维坦大人，他们被您宠坏了。”
这次利维坦没有再说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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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被话疗
“利维坦大人, 他们被您宠坏了。”
说完这句话，尤维亚看到利维坦垂眸，抿住嘴唇, 一时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说到这种程度就够了, 再说就越界了。
语言实在是一门深奥的艺术, 他对利维坦所说的句句是实话，只不过是有选择地在合适的时间说了出来。
利维坦向来说的少想的多，她不说话，就是在想事情。
尤维亚在旁边等着，他眼睛看向天际渐渐垂落的夕阳，静静地出神。
地狱没有太阳，恶魔们将血月升到最高处时定为正午，血月落下则为黑夜，再次升起就是清晨。
不过在尤维亚看来, 血月那点微弱的光有和没有根本没区别，地狱大部分时候都是漆黑一片, 特别是他所在的第九重地狱, 更是遍布浓郁的黑暗。
虽说有提灯女妖的魔法, 能让地狱一直存在灯光，可到底比不上真正的阳光。
尤维亚心里很清楚, 很多地狱的恶魔虽然嘴上说着地狱比天堂好不知多少倍, 但内心里都在埋怨上帝的不公。
既然不喜黑暗，又为何要创造地狱和恶魔;既然已经创造了他们，又为何把他们排除在外, 故意将地狱造成这样。
地狱荒芜、贫瘠、黑暗, 单论环境完全比不上天堂和凡间, 这是不争的事实。
以前尤维亚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当时没想出答案，只觉得创世神的心思实在是难以揣测。
现在他却有了些眉目。
为了光暗平衡，世界存续，或者更干脆一点，地狱根本就不是祂创造的。
尤维亚心里是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的。假设地狱真是上帝创造的，那他为何不在一开始就造一个地狱版的路西菲尔，反而要在创世几万年后费劲创造弥赛亚，逼路西菲尔主动堕天。
没有意义的绕圈子。
结合系统曾给出的信息，上帝的所作所为更像是一开始固执地认为世界即使只有光明也能存在下去，然而光暗相生是神明也无法违背的法则，直到创世几万年后，祂才彻底承认这件事，并准备补救。
尤维亚猜测世界可能出现问题了，不是现在，可能是不久后的将来。
既然如此，那地狱便是另一位神明遗留下来的产物了。
【系统。】尤维亚在心里轻声念道。
系统回答：【什么事？】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系统又开始装傻充愣：【我是系统啊。】
尤维亚不说话了，系统总是在故意隐瞒它的身份，然而隐瞒的方式实在是简单粗暴，漏洞百出，让尤维亚一听就知道它在说谎。
他觉得系统应该也是另一位神明留下来的产物。
另一位神灵创造地狱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地狱在上帝的眼皮子底下保了下来，然后祂留下来的系统找上了他，让他建设地狱完成神明的遗愿，听起来很合理。
然而问题又来了，尤维亚虽然讨厌地狱，但也并不向往天堂，他到底还是地狱的大恶魔，系统为何迟迟不愿意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
信不过他，觉得他会把第二个神灵的事情说出去？
可先不论他说出去有没有人信——毕竟他毫无证据——系统完全可以像之前它做的那样，让尤维亚无法吐露系统存在的同时，也无法告诉别人这件事。
还有一个问题。
尤维亚收回视线，远处落日熔金，美不胜收，但他没心思去看了。
他到底是什么。
五个大恶魔中，只有他诞生于深渊，倘若这还算不上太过特殊，那之后深渊给他的优待则是让他在接受的同时，又深感不解。
他能从深渊中汲取力量，甚至魔力会主动被他汲取，无论是多重的伤，例如某一次圣战他为了救别的大恶魔而被米迦勒的神圣火焰灼烧，只要他还留着一口气回到深渊，尤维亚就能再次恢复如初。
每一次汲取魔力，他都能变强，抛开战斗技巧等可以后天通过锻炼获得的东西不谈，刚诞生时，尤维亚的魔力水平只是普通炽天使的水准，然而经过多次吸收魔力后的现在，尤维亚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魔力水平已经超越了米迦勒，正在逼近路西菲尔。
深渊的魔力源源不断，甚至不吸收还会外溢，再发生几次这样的事，他的魔力会超越路西菲尔只是迟早的事，甚至于……可能会逼近上帝，和此世的神灵平分秋色。
哪怕贪婪如恶魔也知道，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一个人平白获得了好处，要么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要么就是别人在给他下套。
尤维亚在创始初期，曾问过系统为何不去找别人，那时系统的话很耐人寻味。
它说，只有尤维亚能做到。
他显然是特殊的。
那他特殊在哪？会和系统故意隐瞒身份这件事有关系吗？
尤维亚又想叹气了，他的毕生梦想就是离开地狱，退休去凡间生活——当然，现在已经变成了和阿斯蒙蒂斯一起去凡间生活。
但他被系统拉着干了这么多年苦力，现在又猛地发现自己身上还有一大堆谜团等他去解决，尤维亚觉得休息这种事离他真的好远。
一旁的利维坦想了很多，但她什么也没说，而是向尤维亚告别。
“明天我就要回到海界了，我离开太久了。”
尤维亚略带遗憾地看着她，但还是强扯出笑容：“确实，利维坦大人毕竟不是天堂的天使，总该要回去的。”
“利维坦大人，我不知道您有没有将我当做朋友，”尤维亚眼里有期待，又有小心翼翼，“但我确实将您当成了很好的朋友，才会对您说这么多。您以后如果遇到了烦心事，也可以跟我说。”
利维坦一怔，没想到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那么高，她羞赧道：“好的，我也会把你当成朋友的。”
尤维亚微笑。
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等到黑夜，敲门声响起，断断续续的，像是怕被人发现。尤维亚打开门，一道浅金色的身影就扑到了他怀里。
“阿斯？”他关上门。
“嗯，我偷偷跑出来找你了，”阿斯蒙蒂斯抬起头，“我想你了。”
尤维亚忍俊不禁：“我们天天在一起啊，这点时间都忍受不了的话，以后如果我因为一些原因，很长时间不能陪在你身边的话，你可要怎么办？”
“那我就去找你。”阿斯蒙蒂斯固执了起来，总而言之就是想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
“好啊，”尤维亚牵住他的手，“那你就来找我吧。”
他们走到床边坐下，阿斯蒙蒂斯忽然拽住他：“你心情不太好。”
“很明显吗？”
“嗯。”
其实并不明显，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阿斯蒙蒂斯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或者说是感觉。
“发生什么事了吗？”
尤维亚抱住阿斯蒙蒂斯，语调平静：“我只是有点累了。”
阿斯蒙蒂斯拉着他，让他枕到自己的大腿上，一只手覆盖住尤维亚的眼眸，让他闭上眼：“遇到难事了吗？我能帮上忙吗？”
尤维亚难得没有回答阿斯蒙蒂斯的问题，用沉默来应对。
“我能感觉到，”阿斯蒙蒂斯的声音放得很轻，但很清晰，在寂静的夜里像夜风一样清凉，“一直以来你都有事情在瞒着我。”
但之前大多都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糊弄过去，现在却干脆不回答了，显然是真的累了。
“你不愿意说，我就不去问是什么。尤维亚，”阿斯蒙蒂斯垂眸看着恶魔，“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他，他一直在。
尤维亚笑了一下：“这就够了。阿斯，你的存在本身就对我很重要。”
“你对我也是。”
如果哪天尤维亚突然消失了，那他一定会崩溃的。
天堂和地狱相隔太远，尤维亚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总时长比起他经历过的漫长岁月来说并不算多。
但是很重要。
天堂的大家都有事情要做。比起远在水晶天的上帝，亦或是其实并不常见面的同伴，尤维亚陪伴他的这段时间里，阿斯蒙蒂斯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他以前从不认为自己孤独。很多话，很多事情并非一定要说出来，他不是一个分享欲强烈的天使，在心里想一想，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可尤维亚会微笑着认真听他说的每一句话，让他的话也在不知不觉间多了起来，哪怕是像今天的茶太凉或太热之类的微不足道的小事，说出来都能得到回应。
他确实已经离不开尤维亚了。
尤维亚很久没有说话。
阿斯蒙蒂斯轻声问：“你睡了吗？”
没有回应。房间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第二天睁开眼时，阿斯蒙蒂斯已经离开了很久了，尤维亚摸过去，身旁的位置是凉的。
尤维亚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上班迟到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桌子上有一张纸条：今天不用来上班了，好好休息。等我处理完事情就来找你。
下面还有一句话。
如果你想我了，等不及也可以过来找我。
阿斯蒙蒂斯。
尤维亚看了一会，把纸条好好地收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尤维亚心累
这次是被阿斯话疗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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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冲突1
尤维亚收起了纸条, 再次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
现在距离正常的上班时间只过去了两个小时，按照平时的工作量和阿斯蒙蒂斯的处理速度，距离他主动过来, 起码还有三个小时。
足够了。
他昨晚是难得的失态，阿斯蒙蒂斯的存在让他放松了精神, 不知不觉便闭上了眼, 一觉睡到了现在。
虽然阿斯蒙蒂斯让他今天好好休息，但时间不等人，在真正解决问题之前，过多的休息只是在浪费时间。
尤维亚设好结界，但给阿斯蒙蒂斯打开了一条路，防止他突然提前过来却被拦在门外。
尤维亚再次躺回床上，他闭上眼回到了地狱，去找了一个极少出现在人前的大恶魔。
梅菲斯特。
梅菲斯特的空间魔法造诣很高，这才使得他这几万年来能够神出鬼没, 还把精灵族的森林与地狱链接起来，造出了暗色密林。
一般来说, 除非他主动出现, 否则别人很难找到他, 能不能碰见全凭运气。不过尤维亚有系统帮助，只要他想, 找到梅菲斯特就不算太困难。
他顺着系统给出的指引到达的时候, 深红色长发的大恶魔正坐在一块巨石上，手中把玩着一根洁白的羽毛。
尤维亚看了一眼，羽毛上面散发出的力量波动昭示着它属于某一位炽天使。
尤维亚盯着梅菲斯特手中的羽毛：“炽天使的羽毛。”
他不知道梅菲斯特是从哪一位炽天使身上拔下来的, 但如果这根羽毛来自阿斯蒙蒂斯……
“放心, 这不是阿斯蒙蒂斯的, ”梅菲斯特知道他喜欢阿斯蒙蒂斯的事情，他伸开五指又轻轻合拢，把羽毛攥在手心里，“这是乌列翅膀上的羽毛，我最近才拿到的。”
不是阿斯蒙蒂斯的啊，那没事了。
尤维亚收回视线，就听梅菲斯特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他气得脸都红了，还放狠话说下次见面一定要杀了我。看素日冷冰冰的审判天使变脸真有意思，是不是？”
恶魔大多都喜欢逗弄天使，看来梅菲斯特也不能免俗，只不过他逗着玩的对象危险系数比较高，稍不留神就可能会把命搭进去。
他不知道梅菲斯特是什么时候盯上乌列的，不过尤维亚此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问他这个，因此尤维亚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没有评价梅菲斯特的小爱好。
“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抓来很久了，现在放在空间里。”
梅菲斯特打了个响指，一道裂缝凭空出现，在半空中逐渐扩大，露出里面的生物。
一头长得十分有碍观瞻的海洋魔兽。
为了不让这头海兽因为没水而死去，梅菲斯特直接把它连带着海水一起放进了空间里，海兽体长约三米，此时正在海水中游荡，尤维亚余光一瞥，就能看见它锋利的牙齿。
这种群居海兽的速度和咬合力都很惊人，大概一口能把人鱼拦腰咬断。
它们数量众多，生命力顽强，繁殖能力又强，堪称海中流氓，可以算得上人鱼的天敌了，如果不是人鱼族本身也有一定的实力，又掌握着一些魔法，特别是有利维坦的保护，否则恐怕他们早就成了海兽的盘中餐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利维坦都没能把海兽清干净，可见他们到底有多难缠。
这种海兽的正常体长是六米，眼前三米长的海兽并非是幼崽，而是海兽中特殊的存在。它是族群的首领，是所有海兽的大脑，拥有智慧的同时又有着指挥所有海兽的权限。
这也是海兽难缠的另一个原因。不过缺点就是，一旦失去首领，在族群中诞生新的首领之前，海兽都处于一种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整体实力也会削弱一些。
梅菲斯特看着空间里游来游去的暴躁海兽，点评了一句：“长得真丑。”
知道自己被骂了的首领更暴躁了，冲过来就张开血盆大口，然而梅菲斯特及时打了个响指，空间便被关闭了。
尤维亚收回视线：“人鱼那边呢？”
“那边啊，”梅菲斯特百无聊赖地摩挲着乌列的羽毛，“我照你说的，伪装后教给了他们抵御海兽的魔法，也给他们中的几个下了心理暗示。”
“什么时候把这东西放回海里？”
尤维亚瞥了他一眼：“等利维坦哭着来找我的时候。”
利维坦来到天堂的时间大概有一个月，她离开海界的时候，尤维亚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了。利维坦有些单纯，说话也比较直接，他给她灌输了天堂压抑的观念，而等她回到海界，向往天堂的人鱼必定会问起天堂的事情。
他们大概率会吵起来，不过为了避免小概率事件的发生，他还是让梅菲斯特给几个人鱼下了心理暗示。天堂是导火索，最重要的是海兽——阻碍人鱼称霸海洋的最大敌人。被怒火冲昏头脑的人往往会口不择言，有时甚至会说出让自己也后悔的话，当他们自以为能靠自己抵御海兽之后，自然就不会再珍惜利维坦的庇护了。
梅菲斯特教的不是普通的魔法，而是有着副作用的法术，虽然初期可以抵御驱逐海兽，但一段时间后，魔法会引起海兽的混乱，变得比之前更具有攻击性，等合适的时候再把满腔怒火的首领放回海里，首当其冲的就是与它们有宿怨的人鱼。
到时候人鱼只能再来寻求利维坦的帮助。
需要她的时候，纳之如新衣；不需要她的时候，弃之如敝履。
如此一来，利维坦也会心冷。
她太过犹豫，也太过容易心软，不这样做，很难让利维坦彻底放弃人鱼族。
梅菲斯特笑了一下：“利维坦如果知道了真相，恐怕会讨厌你。”
“没关系。”
他从来都不是高风亮节的人物，不然也不会被独角兽无视了。
说到底，无论他在恶魔眼里看起来再怎么有原则，他也还是个恶魔啊。
梅菲斯特：“既然没事了，那我先走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嗯。”
梅菲斯特当然不是白帮忙的，他也有自己的所求。
从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行踪中可以看出来，梅菲斯特和尤维亚一样，不爱待在地狱。
从前他不得不在圣战爆发时回到地狱，现在双方停战，需要他回到地狱的事情只剩下了一件——地狱的大恶魔会议。
会议不允许缺席，主要是罗弗寇在说，但恐怖的是，每当这个时候，罗弗寇就会把一百年来地狱的各方面数据化，例如做出一百年来地狱的财务报表，并逼他们说出自己对于地狱接下来怎么发展的看法，而且必须是有用的看法。
装傻充愣、胡言乱语的，会迎来罗弗寇疯狂的辱骂和魔法攻击。
毕竟地狱的事务绝大部分都是罗弗寇在处理，尤维亚把这看成是罗弗寇的解压活动，一贯持支持态度。
反正骂不到他头上。
所以每次会议开始，尤维亚都负责报告梅菲斯特的空间坐标，由他去把在凡间逍遥快活的梅菲斯特抓回来。
梅菲斯特很崩溃，他不明白尤维亚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的位置的，他试过很多反追踪咒语，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最终只能乖乖地被尤维亚抓回地狱。
这次梅菲斯特让尤维亚答应他，以后的大恶魔会议，不要再来找他了。
放过他吧，他一百年都不一定回地狱一次，根本听不懂罗弗寇在说什么！
尤维亚看着梅菲斯特消失的背影，心里很是羡慕。
梅菲斯特的生活，概括一下就是在凡间游山玩水，实在无聊了就去逗一下乌列玩。
把乌列换成阿斯蒙蒂斯，就是他的理想生活。
他有点酸，这也是为什么在之前的大恶魔会议中，尤维亚会那么积极地抓梅菲斯特的原因。
尤维亚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回到了天堂。
他睁开玫瑰色的眼眸，环视四周，确认阿斯蒙蒂斯还没有来。
他从床上坐起，梳理好长发，一杯茶下肚，阿斯蒙蒂斯终于敲响了门。
“我来了，”阿斯蒙蒂斯抱住尤维亚，“昨晚睡得好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尤维亚一一回答，昨晚睡得好，现在感觉挺好。
“那就好，”阿斯蒙蒂斯嘴角勾起浅笑，“我跟天使们说你请假了，现在来探望你。”
这个理由收获了天使们“殿下和拉弥亚大人的感情真好”的感叹。
尤维亚也笑起来，他想起梅菲斯特手里拿着的乌列的羽毛，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他的手抚上阿斯蒙蒂斯的脊背：“阿斯，把你的羽翼放出来好吗？”
阿斯蒙蒂斯展开羽翼，任凭尤维亚的指尖探入层层叠叠的羽毛中，他把脸埋在恶魔的脖颈处，一只手环住对方的肩背，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衣领上。
尤维亚的手离开羽翼，手里拿着一根洁白的羽毛：“好了。”
阿斯蒙蒂斯脱衣服的手顿住了。
“你在做什么？”阿斯蒙蒂斯小声问。
“我想拿一片你的羽毛带在身边，”尤维亚看着怀里的阿斯蒙蒂斯，天使的领口大开，露出半个肩膀和一小片胸膛，剩下的长袍也只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阿斯，你在做什么？”
意识到自己又会错意了的阿斯蒙蒂斯默默把衣服拉了回去：“我以为你想做。”
不然怎么让他把翅膀放出来。
“是我误会了，”阿斯蒙蒂斯把自己裹到被子里，慢慢地挪到了床的里侧，等尤维亚也躺进来，他又贴过去，足尖轻触恶魔的小腿，在他耳边问道，“真的不想吗？”
“你要是累了，我在上面也可以。”
热气喷洒在耳畔，天使的舌尖轻舔过耳廓。
尤维亚觉得阿斯蒙蒂斯的欲望有点过于强烈了。
不过没关系，他给得起，至少不会让阿斯蒙蒂斯欲求不满。
又过了几日。
如尤维亚所说，利维坦来找他了。
她显然是哭过，眼睛还带着红肿，见到她的时候，阿斯蒙蒂斯也有些诧异。
利维坦问阿斯蒙蒂斯：“我能找拉弥亚聊一会吗？”
“当然可以。”尤维亚走过阿斯蒙蒂斯身边的时候，听到他说，“安慰安慰她。”
尤维亚垂眸：“我会的。”
作者有话说：
海兽的设定，大家可以形象地理解为海洋加强版蟑螂，而且还是进化出智慧首领，听指挥的那种，所以利维坦打了那么多年都没全部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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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冲突2
他们没有走太远, 尤维亚带着利维坦来到了宫殿内的空房间。
“利维坦大人，”他用手头上的茶具给她倒了一杯茶，“您这是怎么了？”
尤维亚把冒着热气的茶水放到她的手里, 利维坦双手捧住茶杯，杯中向上升起的水汽让她干涩的眼睛好受了不少。
“谢谢。”利维坦看向身侧的银发天使, “希望没有给你添麻烦, 我怕阿斯蒙蒂斯多想。”
利维坦知道有些恋爱中的情侣比较在乎这个问题，鉴于拉弥亚和阿斯蒙蒂斯的关系，她才在进屋的时候首先征求了阿斯蒙蒂斯的意见。
“不用担心，阿斯蒙蒂斯殿下很善解人意。”尤维亚摇了摇头，示意她多虑了，临走的时候，阿斯蒙蒂斯甚至主动小声跟他说让他安慰利维坦。
他还是那么容易心软，见利维坦哭成这样，阿斯蒙蒂斯肯定不会考虑其他的。
“如果您愿意的话, 可以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尤维亚在她身旁坐下, “不想说也没关系, 这里有茶水和点心, 您可以在这里待很久。”
利维坦又道了一声谢，她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词句, 选了一个自认为合适的开头, 想先从争吵的开端讲起，结果话到嘴边，她看着拉弥亚温柔平静的红色眼眸, 嘴里的话就变了一套：“我真的好难过。”
她又想哭了, 但还是尽力压抑住心里的酸涩, 小口喝了一点茶，才继续讲：“我从天堂回去以后，人鱼们围着我，问我在天堂过得怎么样。但我能感觉出来，他们真正想知道的是‘天堂怎么样’而不是‘我怎么样’。”
利维坦有能够随意进出天堂的资格，但她从前不爱去天堂，一直在海里生活，她这次是难得去了一次，这才让人鱼如此激动。
以前也有人鱼旁敲侧击地想让她去天堂看看，不过都被利维坦拒绝了，这次如果不是因为别西卜太缠人，她本来也不想答应。
利维坦慢慢地讲述着，间或喝一口热茶，尤维亚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什么话也没说。
他知道利维坦也不是真心想听安慰人的漂亮话，因为利维坦的语速缓慢但连续，她根本没给尤维亚留下说话的时间。
就像之前尤维亚找她倾诉“烦恼”时，她只是静静地听着一样，此刻她希望的是有个人能安静地听她说话。
从利维坦的讲述中，尤维亚了解到了事情经过。和他预想的一样，利维坦回到海界以后，面对人鱼心口不一的询问，她冷冰冰地说天堂很一般。
如果说这还是克制之后才说出口的话，那么被人鱼反驳后的利维坦说出口的话就更加直接了，她举例了种种天堂过于冷酷的戒律——信息来源于尤维亚，为了增加可信度，利维坦还在人鱼质问后信誓旦旦地说是自己亲眼所见。
说到这里，利维坦挺直的脊背忽然弯了下去，她垂头，语气懊悔：“……其实我也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算不算骗了他们？”
见利维坦忽然有了开始反思自己的迹象，尤维亚这才开口：“利维坦大人，虽然您没有亲眼见过，但说的内容确实是事实啊，你不必为此感到自责。”
“……嗯。”利维坦听了宽慰的话，轻轻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不会骗我的。你一直生活在天堂，肯定比我知道的多。”
尤维亚只是笑笑，并未接话，起身又给她倒了一杯茶。
利维坦接过茶杯，继续讲。
正如尤维亚之前对梅菲斯特说的那样，被怒火冲昏头脑的人往往会说出让自己也后悔的话，利维坦用“她守护人鱼族多年”这件事指责他们的胳膊肘往外拐，有人鱼与她争执，最后甚至说出了“我们已经拥有了抵御海兽的能力，不再需要您的帮助了”之类的话。
利维坦愣住了，说这话的人鱼也愣住了，周围有人鱼心里觉得这话不妥，但没有人鱼愿意挺身而出打破这僵持的局面。
利维坦失望了，回海界仅仅几天，她就又回到了天堂，来找她的朋友。
尤维亚等着利维坦的下文，他望向眼前的少女，觉得她和人鱼族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除了有他在暗中推波助澜之外，最本质的是她和人鱼之间的信仰问题。
就好像一个一直生活在信徒里面的无神论者，完全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会信仰一个没见过的东西，有一天矛盾爆发后，终于忍不住在教堂大声宣告，你们会信仰一个神这件事简直是愚蠢透顶。
同样的话，如果利维坦敢在恶魔中说，她绝对会收获恶魔们难得真诚的赞美与掌声。
“他们说的话很过分。”
尤维亚点头：“忘恩负义。”
利维坦没反驳，她又小声吐槽：“你知道我说的海兽吗？”
“我知道。”
“很难缠。我打得过，但是它们太多了，看见它们密密麻麻的一群挤在一起就讨厌，它们长得不好看，有一次我说它们的首领难看，它还特别生气。明明我说的是实话。”
尤维亚觉得利维坦说的和他看见的首领应该是同一个，那天梅菲斯特说完同样的话后，原本在水里游着的首领立刻冲过来，看上去很想把梅菲斯特一口吞了。
尤维亚半开玩笑道：“审美不同，或许它在海兽族群里很受欢迎，听见你这么说才会生气。”
利维坦没忍住笑了。
“谢谢你，拉弥亚。说出来之后我心情好点了。”
“这没什么，利维坦大人之前肯听我那么多牢骚，我才要谢谢您呢，”尤维亚将点心向利维坦的方向推了推，“您打算怎么办？离开海界，您应该没有地方住吧。”
利维坦喝茶的动作倏地顿住了。
尤维亚站起身，向她伸出手：“不如让我们去问问阿斯蒙蒂斯殿下。”
阿斯蒙蒂斯答应了：“你可以先在我这里住下。”
他的宫殿很大，让利维坦暂住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阿斯蒙蒂斯看着眼睛红红的利维坦，没有过多地询问，怕再勾起她的伤心事。
利维坦先离开了，她不好意思再打扰他们，等少女走后，阿斯蒙蒂斯才问银发天使：“可以说吗？”
他不是有意想打探消息，只是日后难免会碰面，万一不小心说了什么，又让利维坦想起伤心事就不好了。
“她和人鱼族之间闹了点小矛盾，”尤维亚拿起羽毛笔，“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去了。”
阿斯蒙蒂斯点点头，他看向尤维亚手中的羽毛笔：“那是我的羽毛。”
“是啊，”尤维亚微笑，“这样我就能经常拿着它了。”
他把前几天从阿斯蒙蒂斯羽翼上取下来的羽毛做成了笔。
听到尤维亚这样讲，阿斯蒙蒂斯认真地说：“那我也要。”
“我没有。”尤维亚下意识回道，随即又意识到，他现在的天使身体是有翅膀的，只不过除了刚从诞生之地的圣水池中出来的那次，他一向是把翅膀收起来的。
尤维亚放出羽翼，阿斯蒙蒂斯走到他身后：“我都差点忘了，你现在的身体还是个天使。”
“我也差点忘了我有翅——阿斯!”尤维亚转身按住阿斯蒙蒂斯在他的羽翼根部作乱的手，“别乱摸。”
“这有什么关系，”阿斯蒙蒂斯收回手，有点不理解，“你不也经常这样摸我吗？”
他稀奇地瞧着尤维亚耳根泛红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脸红。”
天使的身体真麻烦，尤维亚在心里暗骂一声，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第一次抚摸炽天使羽翼根部的时候，阿斯蒙蒂斯会反应那么大了。
他揪下几根羽毛放在阿斯蒙蒂斯手里，快速收起了翅膀。
阿斯蒙蒂斯有点失望：“我本来想自己选的。”
“都一样。”
“那我能再摸摸你的翅膀吗？”
“不行。”尤维亚难得冷酷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圣战上的天使会那么讨厌恶魔碰到他们的羽翼了。
等一切结束，他就再也不用这具身体了。
利维坦在金星天待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尤维亚主动找上了她：“或许人鱼族会后悔他们对您说过的话，利维坦大人不如去看一看，也算是给他们一个道歉和悔过自新的机会。”
他已经让梅菲斯特把抓来的海兽首领放回海洋了，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利维坦想了想，觉得银发天使说的也有道理，但前几天的争吵对她的情绪打击太大，她不是很想自己一个人过去。
她试着请求支援：“拉弥亚，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尤维亚拒绝了：“我虽然能抽出时间，但天使的身份特殊，您和人鱼因为天堂争吵，我如果出面，很有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利维坦：“好吧。”
夜晚，尤维亚回到了本体中。
他在赌，赌利维坦会不会来请求他的帮助。
系统：【她来了。】
尤维亚勾起唇角，走出地狱之门，装作不经意遇见：“你怎么会来地狱？”
“我想地狱不会拒绝一个有用的战力的加入，”利维坦面色平静，“作为交换，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她回到海界，海兽像疯了一样。
她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害并反击，但却顾不上所有的人鱼，他们哭着道歉，祈求她的帮助，利维坦答应了，但心里却早已麻木。
人鱼道歉，是因为他们自身受到了危害，而不是为了之前的那番话。
说到底，还是没有一点改变。
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次过后，她再也不会留恋他们了。
利维坦有想过要不要去天堂求助，但她心里有一股气，让她不愿意向天堂低头。
她想起了满月祭典那天遇到的大恶魔，她没和他交过手，但或许是因为巨龙血液里野性的直觉，她看出来那个恶魔实力很强，不比米迦勒弱。
现在一看，感觉实力更强了。
“好啊。”尤维亚笑着应道：“听起来是笔划算的买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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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创世之书1
有了尤维亚的帮助, 驱赶海兽的事情就顺利多了。
“你想让我做到什么程度？”尤维亚饶有兴趣地问利维坦，“驱逐，或者永绝后患。”
“真的可以做到吗？”利维坦早就变回龙形, 一爪子拍飞一头海兽后，她凑到尤维亚身边, “如果能全灭, 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变回龙形的利维坦身躯庞大，她来到尤维亚身边，恶魔却只和她黄澄澄的龙瞳一样高。
尤维亚：“可以，不过我需要点时间。”
海兽发疯是受到了地狱法术的刺激，尤维亚能指示梅菲斯特去教给人鱼法术，自然也知道如何反向解除魔法。
利维坦能感觉到，海兽的动作明显缓慢了下来，连带着攻击欲望也低了不少。
“先把它们的首领解决掉，”利维坦尾巴一甩, 几只海兽就被强有力的龙尾击飞，“我冲进去, 你在这里准备。”
“好啊, ”尤维亚拍拍她眼睛附近的鳞片, 墨绿色的龙鳞莹润如玉石，他笑道, “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话音刚落, 利维坦便如离弦之箭般猛地冲进了海兽群，海兽虽然体型大，但在龙形的利维坦面前还是显得很渺小。
尤维亚漂浮在海里, 蓝色的火焰无视海水在他面前升起, 照亮了幽暗的深海, 他曾在克里斯公爵的秘密舞会上使用过这种火焰。
说是火焰，其实只是空有形状，没有温度，并不灼人皮肤——因为眼前的火焰烧的是灵魂。
海兽的肉/体再顽强，把灵魂烧没了肉/体也就彻底没了，尤维亚现在的魔力无限逼近路西菲尔，他在心里估计了一下，体内现存的魔力大约够用，如果不够，他也可以暂时回到深渊去补充魔力。
等一切结束，海洋重新回归平静，幸存下来的人鱼聚在一起，想对着重新归来的利维坦表示欢迎，然而那双不复往日温暖的黄金龙瞳扫过来，人鱼顿时噤声。
利维坦变回人形，纤长浓密的睫毛挡住她眼底的情绪：“海兽已经被全部消灭掉了，你们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如今的这片海域，已经没有能够威胁到你们的东西了。”
“现在，你们确实不再需要我了。”
她说完，没有再停留，利维坦把人鱼的挽留抛在身后，径直来到了海岸上。
尤维亚正坐在礁石上等着她，利维坦看见他仰头望明月，看着天际出神，犹豫片刻后，她问道：“你在想什么？”
尤维亚收回视线，微微侧头：“我在想一个天使。”
利维坦顿了一下，拉弥亚的话又浮现在她耳边。
“是那个恶魔一直在死缠烂打。”
“你这是什么表情？”尤维亚不禁笑道，“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阿斯蒙蒂斯已经有恋人了，”利维坦神色纠结，“撬墙角是一种……一种不太好的行为。”
她看着恶魔，满脸写着“你放弃吧”。
利维坦不太希望尤维亚去打扰拉弥亚和阿斯蒙蒂斯的生活。
然而恶魔的话没能让她如愿：“我已经撬了很多墙角了，不差这一次。”
虽然翘的是上帝的墙角。
尤维亚指的是贝利尔等人，但这话在利维坦听来却换了别的意思。
“你经常干这种横刀夺爱的事吗？”利维坦眼里透着不赞同，“这样不好。”
尤维亚微笑着带她往地狱走：“这可不叫横刀夺爱。”
利维坦不说话了，她觉得拉弥亚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尤维亚忽然停下脚步，利维坦差点以为他因为自己的话不高兴了。
尤维亚转过身，望向海边的礁石，随后对利维坦说道：“有一个人鱼来找你了，你想去看看吗？”
利维坦没动：“都到现在了，还有什么意义？”
见她不想过去，尤维亚也不再停留，礁石后的人鱼将头浮出水面，看着渐行渐远的少女，低声道歉。
海风送来人鱼的歉意，尤维亚听见了，他瞥向身边的利维坦：“后悔吗？”
做出这个决定。
利维坦摇了摇头。
倘若一开始争执的时候有人鱼肯站出来为她说话，哪怕一个也好，或许事情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迟来的道歉没有用。
安顿好利维坦，尤维亚回到了天堂。
他忙了一夜，回来后天堂已经大亮，尤维亚直接来到了阿斯蒙蒂斯的宫殿。
“昨晚睡得好吗？”阿斯蒙蒂斯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利维坦昨天回去了，希望她能解决她的问题。”
“我相信她可以的。”
过了几天，利维坦离开了海界，加入了地狱的消息传到了阿斯蒙蒂斯的耳朵里。
尤维亚低头处理公文，觉得阿斯蒙蒂斯又在偷偷看他。
“阿斯，”尤维亚放下笔，“我这次可什么都没做。”
他撑着下颌看向金发天使：“怀疑我，总该有点证据吧。”
并没有证据的阿斯蒙蒂斯立刻偃旗息鼓，有些心虚：“抱歉，只是你做过太多类似的事了。”特别是最近又和利维坦走得比较近。
“你很在意利维坦的去向吗？”尤维亚问，“我以为你不会很关心，毕竟她不是炽天使。”
阿斯蒙蒂斯一听他这么说，心里的怀疑变成了笃定，很久之前他质问尤维亚为何要伪装成天使骗他的时候，曾说过让他不要再对炽天使下手了。
尤维亚答应了，他也确实没对炽天使出手，而是转向了海界的混沌之龙。
“尤维亚，”阿斯蒙蒂斯问，“你为什么要一直给地狱拉人？”
“因为我毕竟还是地狱的大恶魔，总得为地狱考虑。”
骗人，阿斯蒙蒂斯没有再问，心里却知道尤维亚又在找借口敷衍他，他和他在一起这么久，自然知道尤维亚其实根本不喜欢地狱。
他甚至不喜欢干活，连批改公文都不是很想做。
阿斯蒙蒂斯在发现了这点后，主动把工作又揽过去了不少。
尤维亚垂眸，走过去揉了揉阿斯蒙蒂斯柔软的金发：“如果未来有机会，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下午没什么事需要处理后，尤维亚出去了一趟，他去天堂的花店买来了一束鲜花，准备摆在阿斯蒙蒂斯的桌面上，换掉之前的那束。
有魔法在，之前的花束不会腐败，不过看久了总该换个新的。
尤维亚抱着抱着白色山茶花，轻轻敲了几下后便推开了门，出乎意料的是，阿斯蒙蒂斯的声音恢复成了之前冷淡客气的样子，坐在主位一动不动。
“拉弥亚，你回来了。”
“是的，阿斯蒙蒂斯殿下。”他谨慎地回答道。
尤维亚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房间，但此刻除了他和阿斯蒙蒂斯之外，房间里并没有其他天使。
硬要找点不同的话，尤维亚走向阿斯蒙蒂斯，将手中的白色山茶花放入瓶中，他看到阿斯蒙蒂斯的桌面上多了一本没见过的书。
白色封皮，金色描边，封皮上也没有书名，看起来可疑极了。
尤维亚在心里问系统：【这是什么？】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很愉快，它没好气道：【上帝的伴生神器，创世之书。】
尤维亚惊愕。
他一边把白色山茶花摆好，一边在心里想为什么上帝的伴生神器会出现在这里。
他瞥了一眼阿斯蒙蒂斯，阿斯蒙蒂斯没敢和他对视。
尤维亚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坐回去后，那本书飘了起来，凑到山茶花旁边嗅了嗅。
尤维亚也不知道一本书到底有没有嗅觉这种东西，不过既然是上帝的伴生神器，就算真有也没什么稀奇的。
尤维亚知道这时候自己作为一个智天使应该表现得惊讶点，他吃惊道：“阿斯蒙蒂斯殿下，这本书是……？”
“是吾神的伴生神器，创世之书。”阿斯蒙蒂斯以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解释道。
尤维亚继续假装激动：“居然是吾神的神器，难道吾神也在这边吗？”
阿斯蒙蒂斯摇头：“吾神不在，祂还在休憩。”
上帝不在，那现在的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尤维亚的目光落到在花边飘来飘去的创世之书，继续打探：“殿下，可吾神的神器为何会来到这里？”
“这花真好看，”创世之书开口了，并贴心地回答了银发天使的疑问，“我是偷跑出来的，记得帮我保密。”
尤维亚点头，目光热切：“神器居然还会说话，不愧是吾神。”
“那当然，我和其它普普通通的书可不一样，是不是，阿斯？”创世之书被夸得有些飘飘然，虽然银发天使的话夸的是上帝，但它默认夸上帝就是夸自己，夸自己还是夸自己。
阿斯蒙蒂斯伸出指背蹭了蹭它的书脊，弄得创世之书咯咯直笑，真诚地夸道：“嗯，创世之书最厉害了。”
尤维亚在一旁听着阿斯蒙蒂斯和创世之书的对话，逐渐明白了创世之书的动机。
简单来说，就是上帝一直在睡觉，创世之书太无聊了，所以它跑出来找阿斯蒙蒂斯玩了。
尤维亚试探道：【创世之书的性子有点像小孩子，你觉得呢？】
系统没好气道：【我不想评价傻子。】
尤维亚不说话了，看来它俩果然认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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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创世之书2
听到系统如此情绪化的发言, 尤维亚心里更加确定了它们认识。
系统看起来和创世之书很不对付，大概是由于两位神明之间的种种矛盾以及最后它的神明陨落，导致系统对作为“获胜者”的上帝以及祂的伴生神器格外看不顺眼。
尤维亚猜测系统应该与创世之书一样, 是神明的伴生神器。
创世之书还在跟阿斯蒙蒂斯玩，洁白的书斜立在桌面上, 飞快地旋转了好几圈, 成功收获了阿斯蒙蒂斯“真厉害”的夸奖。
像个幼稚的乖小孩，喜欢向人展示自己，得到一点夸奖就很高兴。
尤维亚说创世之书像个小孩子，其实系统在他眼里也像个小孩子，只不过是个脾气臭的叛逆小孩，不如创世之书讨人喜欢。
或许系统一开始的性格也和创世之书相似吧，只不过经历了自己的神明陨落后，它才性情大变。
不过尤维亚对系统原本是什么样的性格并不关心，他只关心真相以及什么时候能摆脱系统。
地狱神明的逝去固然让人悲伤, 但这又不是尤维亚造成的，系统不该因此强迫他。
逼他工作就罢了, 还时不时地来几句威胁, 尤维亚对这个系统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烦。
他看向创世之书, 心里觉得可惜，上帝的伴生神器肯定知道不少事, 可惜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智天使, 又被系统盯着，恐怕也问不出什么，贸然询问反而会被怀疑。
就连作为炽天使的阿斯蒙蒂斯也对创世前的事情一无所知, 更别指望创世之书会主动告诉他那段时间的故事了。
“你似乎对花很有兴趣, ”阿斯蒙蒂斯看着对桌上鲜花兴致勃勃的创世之书, “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当然啦，”创世之书很骄傲，“这是白色山茶花，精灵族认为它的花语是‘理想中完美的恋人’和‘不要轻视我的爱’。”
爱。阿斯蒙蒂斯放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用力，生怕下一秒就露馅，尤维亚微笑着开口：“精灵们是极致追求浪漫的生灵，向来喜欢用花代替语言。在他们的文化里，几乎所有的花的花语都能和爱情扯上关系。”
阿斯蒙蒂斯松懈下来。
“是啊是啊，”创世之书丝毫没有察觉金发天使的异样，欢快地说，“比如刚刚被你换下来的香槟色玫瑰，就是钟情于一人的意思。”
阿斯蒙蒂斯抚摸上柔软的白色花瓣，他以前从未在意过这些花有什么内在含义，只以为尤维亚是随意选了好看的花放在他的桌子上。
现在想想，尤维亚就没有对他的事情随意过。
阿斯蒙蒂斯忽然想起来，很久之前，尤维亚伪装成小孩待在精灵族的那段时间会经常往精灵族的图书馆里跑，他肯定是懂这些精灵族的知识的。
不要轻视我的爱，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那些未对他说出口的话，未来一定会全无保留地告诉他。
阿斯蒙蒂斯决定今晚要恶补精灵族的鲜花知识。
创世之书：“最近天堂有些冷清了。”
阿斯蒙蒂斯：“没有节日和庆祝活动，天堂自然风平浪静。”
这一点天堂和地狱不同，地狱十分热衷于举办节日和宴会，平均一个月最少过一个节日，私下里更是各种理由层出不穷，连“我今天早起摔了一跤”都能被作为理由来举办一个宴会，美其名曰是让众恶魔来探病。
“说到庆典，”尤维亚微笑，“我记得天堂千年一次的小庆典就快要到了。”
实际上还有几十年的时间，但对于在座的长生种来说，几十年不过一瞬间，确实算得上是“快到了”。
阿斯蒙蒂斯：“是啊，到时候天堂就又热闹起来了，别西卜一定很高兴。”
“创世之书，这次小庆典，你觉得吾神会出面吗？”阿斯蒙蒂斯问躺在桌上的创世之书。
“我觉得不会，祂喜欢安静，不喜欢人多热闹的环境。以往都只在创世大典上才露面。”
尤维亚问：“神明都讨厌热闹吗？”
创世之书觉得他的问法有点怪，但它没想太多，只是回道：“上帝不喜欢。”
那看来另一位神明是喜欢热闹的，难怪地狱生灵这么热衷于举办庆典，天生就爱往人群里凑。
尤维亚浅笑：“我明白了。”
“我还没有参加过小庆典呢，阿斯蒙蒂斯殿下，这是个怎么样的庆典？”
虽然被称作“小庆典”，但其实只是相对于万年一次的创世大典而言的，即将到来的小庆典是这一万年里的最后一次，6万年的时候便不再举行小庆典，而是直接举行创世大典。
上帝历来只在创世大典上现身，因此创世大典虽然规模更大、更隆重，但天使们却比小庆典的时候拘谨。
谁都不想在神灵面前出丑，谁都想得到神灵的一句夸赞。
尤维亚静静地听着阿斯蒙蒂斯和创世之书为他讲述小庆典的流程，心里却注意到了一点特殊的地方。
他的活动区域大部分在第三重天金星天，而等到小庆典时，第八重天恒星天中央的空水池会盛满特殊的圣水。
这种特殊的圣水是一千年来世间生灵对上帝的信仰凝聚而成，是最纯粹的信仰之力，天堂其他地方的圣水只能起到净化身体的作用，小庆典上的圣水却可以触及灵魂。
尤维亚垂眸，决定到时候去看看。
他去不了水晶天的圣池，那里只有炽天使和天使苟合诞下的小天使可以去，别的天使只能碰到自己所在的那一重天的圣水，但那里的圣水级别太低，达不到尤维亚的要求。
他想看看，小庆典上信仰之力凝成的圣水对他有没有效果。
如果能对他起效，那对和他灵魂绑定的系统一定也有效。
就像之前他与矮人族长定契约的时候，契约的效力也约束到了系统一样。
阿斯蒙蒂斯：“拉弥亚，记住不要碰到那里的圣水，在附近看看就可以了。”
创世之书也开口附和：“是啊，很危险的。你们灵魂的强度撑不住圣水的威力，一定要远离哦。”
银发天使点点头，又好奇地问道：“阿斯蒙蒂斯殿下呢？”
阿斯蒙蒂斯颔首：“炽天使也不行。”
尤维亚：“路西菲尔殿下也不可以？”
创世之书有点受不了他一直问来问去了，它从桌子上飘起来，冲到尤维亚面前，用书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怎么和个好奇宝宝一样!就这么和你说吧，有一次米迦勒不小心跌进去了，路西菲尔想拉住他结果被他一起拽了下去，你猜最后怎么样了？”
尤维亚乖乖坐好，虚心求教：“不知道，最后两位殿下怎么样了？”
创世之书：“最后是上帝亲自出现，把他们两个捞了上来。”
那次也成了上帝唯一一次出现的小庆典，不过祂把米迦勒和路西菲尔从圣水里捞出来之后便再次消失了。
“他们是受伤了吗？”
阿斯蒙蒂斯：“他们两个实力比我们也要强上许多，虽然不至于受伤，但灵魂的疼痛也是在所难免的。”
创世之书飞回阿斯蒙蒂斯的桌子上：“这一千年的信仰之力所化成的圣水，只有神明才不会受到伤害。其他的生灵，哪怕强如路西菲尔，也是要受到疼痛的，更别提你一个智天使了，你会死的。”
尤维亚郑重地点头，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靠近，这才让创世之书放过了他。
但他心里并没有放弃。
按照创世之书的说法，米迦勒和路西菲尔也只不过是灵魂感到疼痛而已，他现在的力量已经无限逼近路西菲尔，如果只是这点代价的话，那他就一定要在小庆典上去圣水池里试一试了。
之后系统的反应更是坚定了他的想法。
系统：【你是想去圣水里泡一泡试试能不能把我消灭吗？我知道你一直想把我杀了，但我劝你放弃这个想法。路西菲尔和米迦勒虽然只是感到疼痛，但你的灵魂可是黑暗力量构筑而成的，绝不仅是疼痛那么简单。就算不为了你自己的性命着想，你也要想想阿斯蒙蒂斯吧，你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吧。】
尤维亚：【……你说的有道理，不确定因素太多，这个做法确实太过冒险了。】
然而他在心里对系统的话嗤之以鼻，创世之书和阿斯蒙蒂斯说的话是真的，但系统对他说的话却不一定是真的。能让系统连说两遍“我劝你放弃”，说明什么？
说明它怕了。因此它的话里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在夸大其词故意吓他。
信仰之力凝成圣水对它有用，至于用处多大，是彻底消灭还是让它消失一段时间，尤维亚比较倾向于后者。
毕竟是另一位神明的伴生神器，不太可能就这样轻易消失。
不知不觉间，系统已经从原本的优势转变为劣势了。
尤维亚确认自己是特殊的，无论如何系统都不敢真的杀掉他，但它知道尤维亚一直想让它消失，所以它害怕自己在消失期间，不受控制的尤维亚会找到方法让它彻底消失。
系统现在的处境很被动。
尤维亚微笑着端起茶杯，茶水微微晃动，映照出他的面容。
系统一开始就不该让他来到天堂。
它想让尤维亚顺着自己画出的线走，最后却被自己铺出的线缠住了脆弱的脖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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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创世之书3
创世之书在阿斯蒙蒂斯这里玩得很开心。
水晶天的圣殿里空空荡荡, 上帝除了说它聒噪就是让它闭嘴，但在阿斯蒙蒂斯这里，炽天使不但不嫌弃它, 还总是夸它可爱。
就连阿斯蒙蒂斯身边的智天使副官，脸上也总带着一副温柔笑意, 安安静静地听它说话, 并在最后发出真诚的赞叹。
这可把创世之书高兴坏了，它流连忘返、乐不思蜀，一连在阿斯蒙蒂斯这里待了七八天，丝毫没有回水晶天的意思。
“创世之书，”阿斯蒙蒂斯屈起指节轻轻敲了下神器的白色封皮，“我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你在这里乖乖待着，好不好？”
“好~”创世之书被哄得晕晕乎乎，想都不想便答应了。
阿斯蒙蒂斯浅笑, 他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听到开门声, 尤维亚回头, 阿斯蒙蒂斯关好门, 立刻扑到了他怀里。
尤维亚接住他：“阿斯，我只是要离开一会, 你怎么出来了？”
他需要去看看天使们的工作情况, 俗称突击查岗。
“创世之书很可爱，”阿斯蒙蒂斯拽过尤维亚，按住肩膀把他推到墙上, “但是它待得太久了。”
创世之书每天都跟着他, 它来了多久, 阿斯蒙蒂斯就有多久没跟尤维亚肢体接触过了。
这对每天不跟尤维亚牵手、拥抱、亲一下就难受的阿斯蒙蒂斯来说简直是酷刑。
他凑上去吻住尤维亚，相比平日却克制了许多，只是简单的嘴唇相接，用来缓解几日来堆积的渴求。
被壁咚的尤维亚安抚地摸了摸阿斯蒙蒂斯柔软的金发，提议：“你可以试试直接跟创世之书说。”
“嗯，”阿斯蒙蒂斯闷闷不乐地回答，“你要快点回来。”
“好，我一定尽快。”尤维亚亲了亲金发天使的额头，捏了捏他脸上的软肉，“快回去吧。”
阿斯蒙蒂斯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硬生生被他走出了百米长道的感觉。
尤维亚目送他回去，这才转身去突击检查。
大部分天使是没有问题的，但也有小部分天使趁着今天事务不多，坐着打起了瞌睡。
尤维亚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惊醒了这个额头马上要和桌面亲密接触的天使：“晚上多注意休息，以后不要在工作时间睡觉。”
“好、好的。”
天使被他一吓，头脑也清醒了不少。看着银发天使逐渐远去的身影，又暗自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幸好自家的两位上司都很好说话，出问题都是先提醒，几次三番后还不改才会略施惩戒，不像有的炽天使殿下那样严格，抓到就要扣工资。
尤维亚逛完一圈，开始往回走。
他不知道阿斯蒙蒂斯与创世之书具体说了什么，但尤维亚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创世之书的身影。
尤维亚有些惊讶：“没想到它这么听话。”
比系统听话多了。
阿斯蒙蒂斯：“我让它过几天再来。”
上帝不知道还要睡多久，阿斯蒙蒂斯担心直接让创世之书不要再来找他会伤害到它的心灵，连哄带骗地让它先回去几天，看看上帝的情况。
阿斯蒙蒂斯凑上去抱住尤维亚，彼此之间交换亲吻的时候，尤维亚感觉到阿斯蒙蒂斯的手在顺着他的脊背往上，指尖停在天使羽翼根部的位置：“你把翅膀放出来好不好？”
尤维亚抽身握住阿斯蒙蒂斯的手腕，把手拉了下来：“我们做的时候不需要翅膀。”
“不需要吗？”阿斯蒙蒂斯反问，“那为什么你经常让我把羽翼露出来？”
因为他觉得天使的羽翼很漂亮，让他总想碰一碰摸一摸。
但天使羽翼太敏感了，上次阿斯蒙蒂斯抚摸他羽翼根部的时候，尤维亚差点喘息出声。
阿斯蒙蒂斯的眼睛如泉水一般清澈，带着祈求：“真的不可以吗？”
“好吧，”尤维亚妥协了，“可以。”
洁白的四翼从背后伸展，阿斯蒙蒂斯学着他曾经的动作抚摸过他的羽翼，在根部按揉，尤维亚咬住下唇，堵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轻喘。
阿斯蒙蒂斯看着他脸颊泛红，眼中似有晶莹的水光：“你还总笑我反应大，你自己不是也和我一样吗？”
他还想继续下去，却被尤维亚握住了手腕。
天旋地转。
阿斯蒙蒂斯的双手被尤维亚桎梏在头顶，他被压在长桌上，洁白的纸张散落一地。
“你生气了吗？”
“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不一样的地方。”
尤维亚俯身咬上天使的喉结：“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我还有力气能制住你。
……
阿斯蒙蒂斯坐在桌子上，小腿悬在空中，金色的脚链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他抬起手腕，上面还有未消去的红痕，格外刺眼：“你今天真粗鲁。”
尤维亚把散落在地的纸张收了起来，握住阿斯蒙蒂斯裸露在外的脚踝。
他垂眸摩挲着天使细腻温热的肌肤：“这不是正合你意吗？”
他一开始还真以为阿斯蒙蒂斯是在好奇抚摸他羽翼的反应。
原来是在激他。
他坐在桌子前，阿斯蒙蒂斯踩住他的腿从桌子上下去，顺势把整个人缩进尤维亚怀里：“我只是想好好地感受你而已。我们都八天没碰过彼此了。”
整整八天!他晚上只能独自对着创世之书，安安静静地躺床上睡觉!
尤维亚帮他揉着酸痛的手腕：“现在满意了吗？”
“没有，”阿斯蒙蒂斯说，“晚上继续。”
于是尤维亚今天又“加班”了，有天使主动提出帮他和阿斯蒙蒂斯分担公务，被他微笑着拒绝了。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你帮不了我。”
创世之书没有再来。
他们两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也不好贸然去水晶天询问。
尤维亚还是天堂和地狱两头跑，在知道小庆典的圣水是一次转机之后，他终于看到了点希望，心情也轻松了一点。
贝利尔还是每天都在睡，但在罗弗寇眼里比巴尔和贝希摩斯这两个没用还搞破坏的家伙强上不少。
玛门依然热衷于赚钱，街上的商铺随便进去一个，一问你们的顶头上司是谁，十有八九都会说玛门。
特别要说的是利维坦，她来了地狱之后，地狱的治安水平呈直线上升，欺男霸女或者欺女霸男之类的事情迅速减少，平时放肆惯了的恶魔都开始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被巨龙一爪子拍扁。
据利维坦说，她是看不惯这些欺凌弱小的事情。
不过尤维亚觉得，利维坦应该是把以前对人鱼族的保护欲转移到了弱小的恶魔身上，她不擅长处理文书之类的工作，罗弗寇也没让她插手，她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尤维亚则是越来越有钱了，每次回地狱，玛帕斯都会笑着告诉他又赚了多少。
谁叫他拥有第四层地狱的所有矿脉呢。
真·家里有矿。
系统：【地狱越来越好了。】
尤维亚也有些感慨：【是啊。】
系统不说话了，尤维亚觉得它的声音有些哽咽，心想系统虽然惹人厌，但对它的神明倒也是真的衷心。
如果那位神祇还在，一定会夸奖它的吧。
但尤维亚毕竟不是它的神，听见系统哽咽的语气，只会想到别的方面。
比如，它这么在乎那位神明，会把目标仅仅局限于让地狱发展好吗？
尤维亚还记得，绑定系统的时候，它第一个说的目标是“打倒上帝”，被他反驳了之后才换成了“先让地狱实力超过天堂”。
假如按照它说的，真的打倒了上帝，那之后呢？
这个世界没有神明，会向哪个方向发展？
如果……如果创造了地狱的神明还残存着复活的可能性，那祂会是通过怎样的方式复活？
线索很少，尤维亚只能靠现有的信息向下推理。
他不认为黑暗神的身体还存在，那样目标太大，上帝或许并没有将祂消灭干净，系统能逃出来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据，也许祂还残存着一缕神魂，蛰伏在某个地方。
在深渊里，还是在系统那？
按照“黑暗神还有残魂在世”这个假定往下推，祂复活需要一个容器，而这个容器很有可能就是他。
或许灵魂上的融合早就已经开始了，所以他从深渊里出来之后，巴尔会惧怕他的眼睛，那个被他注视的天使会僵在原地。
系统一直不愿意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或许就是想降低意外发生的可能性，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显然比知道很多的人好控制。
可惜，虽然它极力隐瞒，还是被他猜到了一些。
想到这，尤维亚面色不变，心里却想把系统大卸八块。
绕了一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到底为什么是他？
上帝应该可以看出些什么，但现在系统盯着他，他在天堂作为一个智天使也没资格觐见上帝。
更别说讨厌黑暗的上帝见到他之后会做出什么反应也未可知，说不定还没等他说话就把他给灭了。
现在，只能静静地等小庆典的到来了。
尤维亚已经等了几万年，不差这几十年。
他向来不缺耐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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