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躯壳 虽然他那么说,但是繆姜很快就反……

    虽然他那么说, 但是繆姜很快就反应过来,所谓的不能暴殄天物,应该只是借口之一。他不杀盛萱兰的真正原因, 应该是因为盛萱兰的死亡, 会引来宿寒芝和阮娴的怀疑。

    想到这里,繆姜就有些毛骨悚然,总觉得对方就好像在玩一场游戏,披着人皮,隐藏在阮娴和无恨山弟子之间的游戏。

    而其中原因, 一定与他和那只披着人皮的母夜叉之间的恩怨有关。

    而他要成功地参与这场游戏中,就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否则······就不好玩了。

    想到这里, 繆姜心里就有些不安。

    那人现在在她的身体里, 与其说那人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不如说是害怕暴露“她”这具身体的身份。

    这个想法让繆姜很不适, 就好像对方已经自动地将自己代入了她的身份。他占据着她的身体,到时候真的会如他所说, 还她自由吗?

    就在繆姜开始怀疑的时候,脑海中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其实, 之所以想吃了她,无非是因为她身上有一丝凤凰血脉。只要汲取了她血脉中的力量,就可以让我彻底恢复。”

    “而想要汲取这种力量, 不一定非要吃了她。”

    这话说完后,繆姜就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头脑中两股意识割裂,下一刻,属于另一个人的意识操控了她的身体。

    成功占据这个身体的姬涟扭了扭脖子, 等待适应了这具身体后,他看向陷入昏迷的盛萱兰,伸出了右手。

    闻着盛萱兰身上的味道,他有些长的舌尖像蛇信一样,贴着下嘴唇舔了一下。明

    明还是繆姜清秀的面孔,此时却带上了几分妖冶。

    他伸出的手掌心中,像是出现了一种无形的吸引力,沉睡不醒的盛萱兰皱着眉头,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

    下一刻,盛萱兰周身有金色的光华流淌。那些金色的光华蕴含着炽热的力量,如果是一般的夜叉呆在这里,恐怕已经被那烈阳般的光芒灼成了灰烬。

    姬涟看着那团金色的光晕,眼中也带上了一些贪婪。然而,就在那光华从盛萱兰的身上脱出,即将接触他的手时,他却如同被火焰直接灼烧了皮肤一般,收回手后退了一步。

    他伸出自己的手,发现手心已经被灼伤。而那团光晕依然悬浮在空中,没有了他的力量牵扯后,竟然又要回到盛萱兰的身体里。

    果然承受不了,还是太弱了吗?

    他有些不甘心地看着那团金色的光华,再次伸出手,想要强行将其融入身体内,却次次都以失败告终。

    在多次失败后,他终于放弃直接提取出盛萱兰血脉中的力量,融入自己体内的计划。

    那股力量太强大,以至于他现在根本无法直接一次性吸收。

    姬涟看着昏迷中的盛萱兰,伸出手摸了摸下巴,微微眯起了眼睛。

    血脉么?

    如果无法一次性吸收完全的话,不如一次吸收一部分,这样可能还更有利于他将那股力量融为己用。

    这样想着的姬涟拿过了一个碗,接着手指变成了利爪,在盛萱兰的手臂上用力地划了一下后,少女洁白的手臂上就出现了一道伤口。红艳的血液顺着她的手臂流了下来,然后一滴不剩地进入了瓷碗中。

    姬涟闭着眼睛吸了口气,属于盛萱兰独有的血液芬芳,弥漫在了空气里,这对于一只夜叉来说,绝对是很美妙的味道。

    血流出的同时,姬涟伸出手引导盛萱兰体内的血脉力量。一点点金色的光华随着新鲜的血液流出,红色的血液之上悬浮着一点淡淡的金色光晕。

    等血流满了一碗之后,姬涟才帮盛萱兰止了血,那道伤口也逐渐愈合,到最后消失不见,而此时的盛萱兰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微微泛白。

    “你留在这里,究竟是因为宿寒芝,还是因为她?”

    姬涟看着那碗悬浮着金色光滑的血液,想着呆在无恨山弟子队伍中的阮娴,自言自语道。

    “如果是为了她的话。”他想到阮娴在面对宿寒芝时的态度,可是在面对他时,却好像不是那个模样。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开始烦躁了起来,“是因为有他在,不敢动手吗。”

    “如果你当初没有背叛我的话,这力量,我们本可以共享。”

    姬涟的眼睛微微垂下,下一刻,他仰起头,那红色的液体就悉数进入了他的肚子里。

    而在饮下那一碗液体之后,姬涟就感觉到从身体内部腾起了一种灼热感。那感觉开始蔓延至全身,直至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的精神感到无与伦比的充盈起来,他伸出手,感觉手中充满了力量。

    就在他认真感受这种力量感的时候,脑海中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既然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那能不能······如你所说,放我自由?”那是被压制了意识的繆姜的声音。

    此时的姬涟已经控制了她的身体许久,而那充斥的力量感让姬涟意识到,他或许可以一直操纵这具身体,而没有必要,再与人共享了。

    他一直没有说话,繆姜开始感到不安。

    “你······你答应过我······”

    “有吗?”

    听到姬涟丝毫不在意的语气,繆姜的心逐渐沉到了谷底。

    “你想反悔?”

    而她刚刚说出这一句话,就感觉自己的精神传来了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这让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等那股刺痛感消失后,她不停地颤抖着,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

    “你越来越大胆了。”

    姬涟的声音毫无情绪,却让繆姜忍不住抖了抖。她的意识蜷缩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闻言只能颤抖着出声:“对、对不起。”

    姬涟的视线落到了昏迷的盛萱兰身上,怀念着那股力量充盈的感觉,嘴角逐渐勾起:“谁说我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还不够。”

    而此时听了他的话后,繆姜已经不敢再出声。

    姬涟也不在意她是否会有回应:“你放心,等我彻底吸收了她身上的血脉力量,到时候,会放你自由的。”

    反正,他对一个小丫头也不感兴趣,干巴巴的也没几两肉。从小就生活在山里历经风霜的少女太瘦小,身上的肉一定是柴柴的口感,就算小厨娘精心料理,应该也拯救不过来。

    繆姜完全不知道姬涟心中对她的评价,在听了他的话后,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说真的?”

    “当然,不过······”

    听到不过两个字的时候,繆姜的心就提了起来。然后下一刻她就感觉眼前开始变得黑暗,自己的意识逐渐昏沉,无论她如何努力地尝试着睁开眼睛,最后却还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姬涟看着盛萱兰房间的铜镜,映出了一张少女的脸。他走进铜镜,观察着镜子中的新躯壳。

    他抬起下巴,瞳孔带了些暗红,虽然还是繆姜的脸,此时看起来的感觉却已经与繆姜完全不一样。

    “现在,你没必要醒着了。”

    ——

    等月亮下去,太阳升起,阮娴就告别了小黑,和宿寒芝一起回城。

    据宿寒芝说,小黑会一直顺着江河跟着他们,然后和他们一起进入无恨山。

    阮娴走在路上,转头看向宿寒芝。发现他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精神状态已经好了许多。而他虽然每个月都会遭受月圆之夜的困扰,但是每一个圆月之后,他的力量也会变得更加强大。

    说起来,也是福祸相倚了。

    等他们回到酒楼后,无恨山的弟子还没有起床。待阮娴和宿寒芝洗漱一番,换了衣服出来后,无恨山的人就已经收拾好,坐在桌上吃早餐了。

    宿寒芝带着阮娴到一个桌子边坐下,阮娴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食物,摸了摸肚子,拿起一个香软的馒头就咬了一口。

    而就在他们进食的时候,盛萱兰也走了过来,和他们在一个桌子上坐下。

    只是她今天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好,整个人有些有气无力,脸色也有些白。

    阮娴见状,便问:“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好。”

    盛萱兰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可能昨晚有些受了凉,没有睡好吧。”

    阮娴看她眼底好像确实有些乌青,就没有多想,点了点头道:“那你多吃点。”

    “嗯,谢谢。”盛萱兰淡淡地笑了笑,然后也开始吃起东西来。

    而等他们都快要用完早餐,繆姜还未曾出来。就在阮娴有些疑惑地看着繆姜的房间时,就刚好看到她打开门的身影。

    繆姜已经换下了那套南疆服饰,换上了本地服装。一身碧色的裙子衬得她容颜更加清丽,只是她的头发却绑的有些凌乱,只松松垮垮地用一根发带绑了绑。

    等缪姜也在他们这桌坐下后,阮娴才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说完她就叫来小二,让小二重新为繆姜上了一份早餐。

    而她之所以会这么热情,是因为······她一个人就吃了三个人的份。如果不是因为她吃的多,繆姜也不至于没有早餐吃了。

    因为有些心虚,所以阮娴殷勤地帮繆姜摆好了筷子。

    而摆好筷子之后,繆姜却没有动作,而是静静地坐在原地,双眼盯着那双筷子。

    “你怎么了?”

    繆姜这才回过神,她看着阮娴的表情,感受着这有些新奇的相处模式。

    她看着阮娴,心想着,这个时候,你看着倒是挺乖巧无害的。

    “我没事。”说完后她拿起了筷子。

    “那就好,不过,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是没有睡好吗?”

    听了阮娴的话后。繆姜想到自己那么晚出来的原因,都是因为这人类女子的服装,着实是有些难穿。

    “没有,只是第一次穿你们青原国的服装,有些不适应罢了。”

    原来是因为衣服,阮娴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这青原国女子的服装看着轻柔飘逸,实际上却层层叠叠,是有些难穿。

    “所以你不梳头发,也是因为不会?”阮娴看着她凌乱的头发,笑着说,“不如一会儿我帮你梳吧。”

    在确定繆姜和夜叉皇没有关系后,阮娴就对她放下了警戒心。

    面对这样一个不过十六七岁,却遭受磨难的女孩子,她不介意对她好一点。

    听见了她的话后,繆姜抬眼看向她,她的眸子中倒映着阮娴的面孔,眼中逐渐带了些兴味。

    如果,她现在张开嘴巴,露出獠牙,眼珠变得深红,眼前提出要帮他梳头的人,会不会吓得像一只兔子一样蹿了出去。

    努力压抑下心里的这股冲动,她嘴角弯起,点了点头:“好啊。”

    第52章 荒宅 “我感觉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我感觉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阮娴单手支撑着下巴, 看着繆姜道。

    繆姜手上的动作一停,他转头看向阮娴,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一样?

    难道, 她的感觉竟如此敏锐, 已经发现这具身体里已经换了芯子?

    在想到阮娴可能有一点意识到属于姬涟的灵魂在这具身体里的时候,她心里有些意外,有些警惕,但是,竟然还夹杂了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因为这样就能将他认出来, 说明对方也没有在背叛他之后,再无情无义地将他忘之脑后。

    “哦?哪里不一样?”

    阮娴笑着说:“感觉你心情变得更好了。”

    之前的繆姜比较沉默寡言, 眉眼间也总像是带着心事, 周身就好像笼罩着一层蒙蒙的灰雾, 看着阴沉沉的。

    而现在的繆姜却像是走出了阴影,不再那么的阴郁。

    “嗯, 我也觉得。”就连病恹恹的盛萱兰也点了点头,说, “你能走出来是最好不过了。”

    “······是吗?”

    没有想到阮娴的所谓变化,既然是指这一点。

    繆姜嘴角本想浮起的笑意僵硬在那里, 她忍了忍后,才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个总是能惹火人的夜叉。

    果然,就不应对她抱有太大的期待!

    对话结束之后不久, 他们就用完了餐,一行人走出了酒楼。

    在离开前,阮娴看着只吃了一点点东西的繆姜,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你就吃这么一点吗?”

    繆姜闻言点了点头,那些食物不过是简单用来充饥, 如果不是为了不惹起他们的怀疑,她就连那一点也不想吃。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摸了摸自己的腰。怀疑她作为一个女孩子,是不是吃的太多了一些,好像腰上都长肉了。

    而就在她和繆姜、盛萱兰一起走向马车的时候,手却被一个人拉住了,然后她就被那个人拉着走向了一匹马。

    见宿寒芝又要托起她的腰将她放在马上,她立刻扭过身子灵活地躲过他的手,有些可怜兮兮地说:“我不想骑马,骑马好累。”

    这两天宿寒芝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就是不让她坐马车,就要和她共乘在一匹马上。每次从马上下来后,她都感觉自己的腿都不属于自己了。

    宿寒芝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就在阮娴怀疑自己今天还是得在马背上度过一天的时候,宿寒芝却松了口:“好吧。”

    “既然你不想骑马,我们就坐马车。”

    阮娴闻言眼前一亮,她说:“那我过去了。”

    “等等。”

    “嗯?”阮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你不会反悔了吧。”

    宿寒芝抬眼看着她,说:“一起。”

    然后他们两个人就一起进了马车,和他们同乘一辆马车的还有盛萱兰和繆姜。马车上,阮娴和宿寒芝一起坐在正对着马车门的位置,繆姜和盛萱兰则分别坐在靠窗的一边。

    马车里,谁也没有说话,阮娴看了看他们几人,直觉气氛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古怪在哪里。

    她看着繆姜有些凌乱的头发,想着自己早上曾对她说过的话,就想走过去,为她梳头发。

    然而,她才刚有起身的动作,宿寒芝就看向了她:“你想去哪里?”

    阮娴指了指繆姜,说:“我帮她绑绑头发。”

    宿寒芝闻言看向了繆姜,繆姜却看着阮娴,笑着说:“谢谢阿阮。”

    “不许去。”宿寒芝的声音却很不给面子地响了起来。

    繆姜嘴角的笑意僵硬在了那里,她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转头看向了宿寒芝。

    “为什么?”

    宿寒芝没有回答她,而是看向盛萱兰:“师妹,你去。”

    被点到名的盛萱兰愣了一瞬,然后才点了点头:“好。”

    但繆姜却抬手拒绝了她,她看着宿寒芝,半晌后嘴角才勾起了一抹嘲讽似的笑:“不必了。”

    这个叫宿寒芝的人在人族中很强大,可现在看来,却也是个傻的。

    他现在已经完全被阮娴迷了心窍,把阮娴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也不知道当他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其实是夜叉时,会露出何等表情。

    不过······她将眼神转到了一脸无辜的阮娴身上,哼,这个能化为人形的母夜叉,还真是有一些手段。不仅背叛了他,现在连人族的佼佼者也钓在了手心,还真是会选人骗。

    想到这里,繆姜就莫名有些不爽。她伸出手将自己的长发拢了起来,干脆利落地绑了一个高马尾。

    阮娴看着收回视线,闭上眼睛的宿寒芝,又看向绑了一个双马尾的繆姜,有了一种他们之间气场不合的感觉。

    可是宿寒芝和繆姜,也不应该会有什么仇怨啊。

    想了向后,她就摇了摇头。既然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了,她也没有必要再想这么多。

    一行人大概有十几人,继续前行。马蹄声有节奏地响起,从早晨走到日落,他们这次却没有到达任何一个城镇,只能露宿郊外。

    但好在有一个弟子找到了一个破旧的宅子,可以供众人容身。

    阮娴本来还没有觉得有什么,毕竟有宿寒芝和一众无恨山弟子在,就算是露宿荒郊野岭她也不怕。但是等她下了马车,看见那院子的样貌后,却一刻也不敢在那里多呆了。

    那是一个破旧的大宅,大门上没有上锁,处处都是蛛网。寂静无人的荒废宅子在夜色下,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就连与这宅子靠近了一些,都感觉周围的温度开始下降。

    “大师兄,这宅子里没人,不如我们几个先去收拾一番,然后大家就在里面将就一晚?”

    一个无恨山弟子对宿寒芝道,就在宿寒芝想点点头的时候,就感觉到阮娴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宿寒芝低下头,就看见阮娴眉头微蹙,眼神飘忽,神色中隐隐透露出了一些不安。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阮娴看着眼前的院子,无论是地点还是外貌,都十分熟悉,她转头看向宿寒芝道:“这里不能进去。”

    “为什么?”

    宿寒芝没有说话,而是那个提议在这里休整一晚上的弟子先一步开了口。

    “虽然这宅子已经荒废了许多年,但是打理一下,也总比露宿山林好。”

    他这话说完后,周围又有几个人附和着点了点头。

    阮娴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解释,她之所以会阻止他们进入这宅子,是因为这间宅子有古怪。

    这宅子在书中曾经提起过,宿寒芝和盛萱兰一起在山中游历的时候,一天夜晚,在山林中遇到了一个荒废的古宅。

    他们都进入了古宅中居住,然而这座宅子却是一个很神

    秘的存在。宅子中存在一种幻境,可以迷人心智,让人看见最想看见,以及最恐惧看见的东西。

    那幻境太过真实,宿寒芝和盛萱兰都曾陷入了幻境中走不出来。起初,盛萱兰和宿寒芝都看见了彼此,在虚假却美好的幻境中,他们几乎沉浸其中,分不清假象和真实。

    等他们终于识破那只是一场幻境,而那宅子有古怪的时候,却又再次陷进了幻境中。

    这次,他们看见了最恐惧的画面。

    宿寒芝看见了盛萱兰的死亡,几欲发疯,而盛萱兰则看见一向完美的大师兄,变成了一个偏执疯狂的魔鬼。他们两差点就折在这次的幻境里,成了这间古怪宅子的食物,好在最后宿寒芝终于清醒了过来,才解救了盛萱兰。

    然而,就算成功脱离了古宅的环境,宿寒芝却因为气血攻心而身受内伤,盛萱兰则因为幻境的影响,而对宿寒芝有了隔阂。她没有想到自己最崇拜也是最爱恋的大师兄,竟然会有那样的一面。

    而且,当时与宿寒芝和盛萱兰一起的,还有其他几位无恨山弟子。那些弟子一些幸运地被宿寒芝救了下来,还有一些不幸的,有的人永远地沉睡,沉浸在了一场幻梦中,有的人则在幻境里精神失常,发了疯。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无法从幻境中醒过来。

    最后,宿寒芝和盛萱兰发现了宅子的诡异之处,就放了一把火烧了这个古怪宅子,然后就离开了这里。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自以为烧了宅子之后,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的宅子,却突然又恢复了原貌。就好像方才的烈火焚烧,又是一场幻境。

    荒废的古宅依然静静地立在山林中,等待着下一个推开门的人。

    在猜想眼前的荒宅很有可能就是书中宿寒芝和盛萱兰进入的那间宅子之后,阮娴当然说什么都不会让他们再进去了,她现在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走,离开这里。

    她抬头看向宿寒芝,说:“我感觉这间宅子很危险,你难道没有觉得,走的离这里近了一些,都冷了许多吗。”

    说完后,她又补了一句:“我不想住在这里,好不好?”

    “危险?能有什么危险的?”宿寒芝还没有开口,那个弟子却先一步不服气地说,“你们姑娘家就是胆小。”

    “哦?”繆姜站上前,歪着头笑着看向他,“你胆子大,你怎么不进去?”

    “我······”

    “闭嘴。”

    宿寒芝两个字落下,就叫那个弟子闭了嘴,不敢再出声。

    宿寒芝看向阮娴:“你冷?”

    “啊?”阮娴闻言有些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以为宿寒芝不重视她的话,她立刻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说的是真的!”

    “嗯。”宿寒芝点了点头。

    嗯?

    嗯是什么意思?是相信了还是不相信?

    就在阮娴疑惑的时候,就看见宿寒芝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下一刻······那还带着些温度的外套就披在了她的身上。

    阮娴感受着那件不属于自己的衣服上的体温,有些呆呆地看着宿寒芝。下一刻,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手给握住了。

    宿寒芝的体温本来是比较冰冷的,但此时阮娴却觉得身上的那间外套,温度灼人,而他的手上,也传来了一点暖暖的温度。这温度让她感觉自己的手心都有些潮湿,紧张到身体都不知道该怎么动作,也再感受不到寒冷了。

    她只能任由宿寒芝拉着她离开,听到他说:“走吧,另寻一个过夜的地方。”

    阮娴的眼睛眨了眨,她抬头看着宿寒芝好看的侧脸,却又立刻收回了眼神,只看着脚下的路。

    “好、好的。”

    而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两人离开的背影,那个提议住在古宅中的无恨山弟子有些气急败坏地小声道:“这么晚了,还能去哪里寻找过夜的地方?”

    说完后,他就看到了站在身边的盛萱兰。在看到盛萱兰落在宿寒芝身上的眼神后,他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看着仅凭阮娴一句话就改变决定的宿寒芝,又看着他身边的阮娴,不屑地哼了一声:“狐狸精,大师兄也真是被迷了心窍了。”

    说完他看向盛萱兰,有些讨好地说:“师妹别难过,她连你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盛萱兰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她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沉默地跟了上去。

    “唉,师妹!”别走啊。

    那人见都走了,自己也准备跟上去,然而他还没有走呢,就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那眼神让他有些毛骨悚然,几乎是有些惊吓地回头,才发现看着他的竟然是繆姜姑娘。

    而在知道看着他的是繆姜之后,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却没有减退半分。

    只因为繆姜姑娘的眼神实在是可怕,她的瞳孔黑洞洞的,面无表情却白的过分的脸,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她看着他,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如果说的更准确一些,她的眼神,就像是人类看牲畜的眼神,像是人类在看鸡、鸭、鱼······

    第53章 他的“她” 最终他们还是离开了那个荒……

    最终他们还是离开了那个荒废的古宅, 夜间的野外十分危险,随时有可能会受到夜叉的袭击,所以在他们找到了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后, 就在地上点燃了一个大火堆。

    夜叉惧火, 虽然这一个火堆并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但至少会起到一点的震慑效果。

    为了保证安全,无恨山的弟子们都选择轮流值夜。

    阮娴坐在一个树根上,看着闪耀升腾的火苗。下一刻,一只手就带着一个白色的馒头伸了过来。

    “阿阮, 给。”

    阮娴接过馒头,咬了一口。然后才看向宿寒芝, 说:“你会不会后悔, 我让你们露宿野外。如果住在那间宅子里, 至少不用在这里吹着冷风,而且还可能会面临夜叉和野兽的袭击。”

    宿寒芝摇了摇头:“我相信你。”

    听到他毫不犹豫的声音, 阮娴忍不住笑了笑,她小口地啃着手中的馒头, 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个宅子给我一种很危险的感觉,虽然我没有办法解释, 但是我是不会害你们的。”

    “你不必解释。”宿寒芝听了她后,没有对她的话发表看法,反而看着她道, “你现在还冷吗?”

    阮娴的手指拢紧了披在身上的衣服,感受着那手感不同的布料,摇了摇头。

    “不冷。”

    她笑着啃手中的馒头,视线随意地看着前方。

    阮娴的视线落在了地面上,然而奇怪的是, 看着看着,眼前的地面就好像出现了变化。看见那一点变化后,她还眨了眨眼睛。

    有些不敢相信地,她还抬起了手臂,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她清晰地看到脚下的泥土地发生了变化,变为用石头铺展整齐的地板,这绝对不会是山林间会看见的地面。

    突然,她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而就在她心中闪过那个猜想的时候,视线下原本有些模糊的地板越来越清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她忍不住站起身退后了一步,手中的馒头也不受控制地掉落在地上。

    “宿寒芝,这里好像有些奇怪······”

    她说完后就转头看向刚刚还在她身边的宿寒芝,然而此时此刻宿寒芝却突然之间消失了踪影。

    阮娴有些惊吓地朝四周看去,却发现方才驻扎的人群,以及生起的一个大火堆,竟然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周围的景色在极速地发生着变化,一瞬间之后,她就像是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四周一片漆黑,在夜叉天赋性的夜视能力下,阮娴才得以看清周围的景象。

    在看清周围的一切后,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想成真了。那就是他们自从走近古宅的那一刻,就已经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幻境中。

    换言之,他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那座荒废的宅子。阮娴自以为已经带他们离

    开了那里,实际上却是亲自走进了宅子内。

    想到就连宿寒芝也无声无息中招的诡异荒宅,阮娴就有些心慌。

    这里是一个古朴的房间,房间已经十分破败了,但依然能看出是一个女子的闺房。已经变得脏污的地毯依稀可以看见往昔的华丽,屋子里有一个圆桌,几把椅子,还有一个梳妆台,以及坐落在房间深处的床铺。

    那床位于层层帷幔之后,床帘合了起来。阮娴一个人呆在这阴森森的房间里,看着那张床帘合起来的床,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心跳开始加快,手臂上也开始冒鸡皮疙瘩。

    这场景实在是诡异十足,她很害怕那合起的床帘中,会不会伸出一只干枯的手,紧紧闭上的床帘之中,又会不会突然出现一个鬼影。

    自己吓自己,阮娴将自己吓得够呛。她转过身,看见这个房间的门微微有些松开,一缕微光从门的缝隙中传了出来。她想也不想地就走了过去,想要打开门离开这个房间。

    而刚打开门,一只脚踏出这个房间,阮娴就感觉周围的景象在一瞬间内发生了变化。

    像是有一道道强光从四面八方照射过来,瞬间就驱散了身后的黑暗。阮娴在这样耀眼的光芒下闭上了眼睛,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已经截然不同。

    闪烁的红绿灯,白色的斑马线,响彻在耳边有些聒噪的广播声,还有······汽车的鸣笛声。

    阮娴看着这熟悉却陌生的景色,有了一瞬间的失神。然后,她就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按下了暂停键,一切的事物都停了下来。

    四周安静无比,她只能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砰”

    “砰”

    “砰”

    她有些僵硬地垂下脑袋,发现自己穿着一条上白下蓝的裙子,斜挎在腰间的包上,一个小鸭子的吊坠微微晃了晃。

    下一刻,耳边好像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

    她回过头,就看见不远处行驶来了一辆红色的跑车。那车的速度十分快,车身都留下了一道残影,却好像离她很远,许久都不曾到她身边。

    在看见那辆车的时候,她的眼睛眨了眨,原本有些僵硬的意识开始逐渐恢复清醒。

    她看着四周的一切,眼中有些诧异。

    她真的没有想到在幻境中,她最想见到的,竟然是这个场面。

    她看着那辆缓慢行驶而来的车,如果那天那个人没有超速行驶,如果她没有走在这条路上,如果她当天少走了几步路,或许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阮娴看着眼前的一切,知道只要自己退后两步,就可以避免厄运。

    也许她就不会出事,就可以和以前一样,做一个普通人,呆在这个普通的世界里。而不是穿进了一本书里,还变了一个种族。

    原来这才是她想要的。

    不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好像并不受这幻境的影响。至少她现在的意识是清醒的,知道眼前所见都是假象。

    所以即使双腿已经忍不住想要退后,但她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弹。

    如果真的退后了,她就不会被车撞上,不会面临必死的结局,也不会去到那个书中世界。然后她可能就会一直浑浑噩噩地生活在这个幻境中,再也醒不过来。

    幻境再好,也是虚假的。

    而且······阮娴的眼睛看向前方。前方不远处隐隐间出现了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他白色的衣袂飘起,手中拿着一把修长的剑。

    然而,只一个瞬息间,那个身影就消失了。

    阮娴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眼前的场景一寸寸地碎裂,黑暗再次降临,等阮娴看见一个隐藏在夜色中的庭院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已经脱离那个幻境了。

    就在她打算去寻找宿寒芝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喊。

    “阿阮。”

    阮娴回过头,就看见宿寒芝正站在她的身后。他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中,但即使如此,白色的衣衫在夜色中依然十分惹眼。

    阮娴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宿寒芝,你怎么在这里?”

    她说着便走了上去。

    ——

    “这什么破地方?”繆姜伸出手,用袖子在眼前扇了扇。这个房间十分破旧,空气中似乎都浮动着陈旧的灰尘。

    她看见前方微掩的房门后,就走了过去,打算先离开这里。

    手放在有些破旧的木门上,木门随即发出了“吱呀”的响声。繆姜大步走了出去,正想好好呼吸一下室外的空气时,却发现眼前突然之间就陷入了一片昏暗。

    仿佛无边无尽的黑暗在一瞬间就包裹了这里,四周好像都在涌动着浓重的黑色雾气,中央的位置似乎隐约躺着一个人影。

    在看到那个人影的那一刻,繆姜的眼神就开始变得迷离。下一刻,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而位于中央的那个身影,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血红的眼,如鸦羽一般的黑色睫毛,没有一脸血色的苍白的皮肤,以及一头散下的黑色长发,让他看起来如同深渊里的鬼魅,妖冶而诡谲。

    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整个人泛着摄人的森冷气息。而这样的他现在却被困在这个有着无边黑暗的地方,四肢和身体都都被无形的锁链困住,让他无法离开这里。

    最初,姬涟初有意识的时候,甚至无法睁开眼睛。

    他不知道这具身体什么时候开始成形,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意识。只是在他的意识逐渐成熟之后,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无法操纵自己的身体,他好像被这具身体困住了。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日子里,在被困住无法离开的时间中,他迫切地想听到一点外界的声音,想离开这里,却看看外面的世界。

    然而,他不能。

    终于有一天,在一次次的尝试之后,他终于能睁开眼睛。

    最初的姬涟,对自己第一次睁开眼睛可能看见的景象充满了期待,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睁开眼睛后看到的世界,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浓重的黑色雾气,寂静无人的世界,就如同被人遗忘的深渊。在这里,好像就只存在他一个人。

    如果说他的身体还未成形,他的意识却已经趋向成熟,那么身体就成为了困住他的牢笼。而他没有想到的是,睁开眼后看到的,却是另一个困住他身体的牢笼。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一直在想办法离开这里。

    后来,他确实成功了。

    他的身体依然留在这个深渊,意识却逃离了这里。逃离这里之后的他觉得畅快至极,在知道夜叉的死亡和人类的血肉可以强大自己时,他就掀起了五十年前的那场血腥战争,率领夜叉对人类发动了袭击。

    那段日子里,他几乎杀红了眼。在感受到日益增长的力量时,他甚至感受到深渊之中困住他身体的锁链,隐约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也让他更加的变本加厉,然而他太过轻敌,而且仅仅只是一抹逃出身体的意识,力量还是不够强大,还是太弱了。

    后来,他几乎彻底消弭在一个人族的手中。

    为了自救,他残余的一点意识进入了一个窄小阴暗的铃铛之中,从此之后就被再一次困住了。

    在进入铃铛之后,他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被困在深渊中的日子。四周一片黑暗,寂静无声,又是无数个日日夜夜。

    这近乎折磨般的囚禁日子里,经过那样一番经历后,他好像不再那么期待出去,期待外界。他从一个牢笼跳到了另一个牢笼,或许深渊之下才是属于他的世界。

    然而,虽然如此想着,他却也一直在不断地强大自己的力量,一直在做着脱离这个铃铛束缚的努力。

    为什么?

    姬涟曾经也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

    在初有意识的时候,他想离开深渊,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后来,他成功出去了,还在外面作威作福。

    再后来,他又被困在了一个狭窄阴暗的地方。

    他曾经以为他最想要的,就是自由。后来发现,其实不是的。

    他是夜叉的皇,对所有夜叉都高高在上。那些原始态的夜叉在他眼中只是低阶种,一些蠢物、畜牲,他从未将那些低阶种当做同族。

    他更希望世界上有另一个“他”。

    被困在深渊的时候,孤独、寂静,他希望有一个她能陪着他。

    在人族作为夜叉皇而威名显赫的时候,他希望身边能有一只漂亮的母夜叉陪着他。她要和他是一样的高阶种,只有这样,才配站在他的身边。

    等再次被困在铃铛中的时候,他在无数个阴暗的日子里,对朦胧的她的描绘,进一步细化了起来。

    就像是量身定做,也像是命中注定,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他,会不会也有另一个她。

    她会是一只漂亮的母夜叉,和他一样的异类。她可以化为人形,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身上是和黑暗完全不同的色彩。

    第54章 幻境 就好像有一道光透了进来,眼前……

    就好像有一道光透了进来, 眼前的景色逐渐变亮。

    姬涟听到了一声女子的娇笑声,他刚抬起头,眼前却好像被蒙上了一层薄纱。那轻轻柔柔的薄纱被风吹着, 遮在了他的眼睛上。

    女子的轻笑声犹在耳边, 他刚想伸出手取下那薄纱,抬起的手却突然被一只手握住了。

    那只手细腻、娇小、柔软,是一只属于女子的手。

    ——

    “师兄!你们在哪儿!”

    盛萱兰刚恢复意识,就发现自己竟然正处在一个漆黑的房间中。这房间中森冷异常,让人止不住地颤栗。

    她伸出双手抱着胳膊, 在看见门的缝隙处透露出了一点点微光后,就立刻跑了过去。

    “吱呀”一声, 好像许久不曾被人动过的木门被人打开, 在寂静的夜色中发出突兀的响声, 将她吓了一跳。

    盛萱兰迫不及待地从房间中跑了出去,可没想到的是, 她才刚出那扇门,眼前的景色就彻底变换。

    她的眼睛因为突然到来的强光而忍不住眯了起来, 眼中甚至因为光的刺激而忍不住流出了一点泪水。正当她要伸出手去揉一揉眼睛的时候,却突然感到有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那只手有些冰冰凉凉, 刚放上去就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盛萱兰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刚睁开眼睛, 就看到了一个她无比熟悉的人。

    “师兄!”

    盛萱兰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宿寒芝之后,没忍住就抱了上去。她将脑袋埋在宿寒芝的胸膛处,说:“师兄,你们都却哪儿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睁开眼睛后, 就发现你们都不见了。我在一个很黑的房间里,那个房间好可怕。”

    她是一个孤女,幸运被无恨山的人带上山。她最害怕的就是某一天会被再一次遗弃,最后又只剩下她一个人。所以在山上的时候,她总是将自己放在弱势地位,总是很乖巧,她很害怕会再次一个人。

    也正是如此,在发现大家都不见了的时候,她才会如此惊慌失措。这也是为什么,她在看见宿寒芝的一瞬间,就有些失控地抱了上去。

    如果在平时,她是不敢这么做的。

    然而,被她抱住的宿寒芝却久久没有说话。

    在沉默中,发泄一通后的盛萱兰,终于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之后,她的脸色就有些发白。

    “对不起,师兄,我······”

    她刚想松开宿寒芝,嘴里也有些语无伦次地道着歉的时候,却感觉到一只手放在了自己头上。

    她抬起头,就看见师兄的脸在逆光的地方,有些模糊不清。然而他的声音却那么的温柔而坚定,直接抹平了她所有的不安。

    “没事,有我在。”

    盛萱兰沉浸在这样的氛围中,然而仅存的一清醒,还是让她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她看着宿寒芝,想要看清楚他的眼睛和表情,她有些犹豫的声音响起:“师兄,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宿寒芝却没有回应她这句话,而是继续眼带笑意地看着她。

    “我这样,你不喜欢吗?”

    她看着那双眼睛,渐渐地就感觉意识不清醒了起来。就算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奇怪,她却依然忍不住沉溺。

    “我······”盛萱兰嘴巴动了动,她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人,然后有些犹豫地开口,“师兄,阮娴姐姐,她去哪儿了?”

    听到这个名字后,宿寒芝神色不变,就好像那个名字只属于一个陌生人,他依然眼带笑意地看着她:“这里只有你和我,不好吗?除了你,她人都与我无关。”

    听了他的话后,盛萱兰虽然心里觉得有些怪异,可却也止不住地欣喜。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情绪是不对的,但却无法控制自己。

    “师兄。”

    是啊,只有他们两个人,多好。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本也只有她一个。同为掌门的弟子中,只有她一个师妹。那个时候师兄虽然也总是和所有人都有距离感,但她一直觉得,她是特别的。

    只是下了一次山,师兄就认识了别人。

    明明,她最开始认识他。

    盛萱兰将头埋在宿寒芝的胸膛处,满足地笑了起来。

    ——

    “嘶”

    阮娴看着自己手臂上一道被剑划伤的伤口,有些后怕,心脏已经跳的十分快速。

    方才她听到了宿寒芝的呼唤,本以为已经从幻境中走出来,就失去了警戒心,结果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宿寒芝的身影竟然也是假象。

    阮娴刚走近他,就看到了一道闪烁的银光。在那把剑朝自己挥来的时候,她的身体灵活地闪开,可是手臂上却还是被剑划了一道口子。

    而等她意识到这是幻境的时候,宿寒芝的身影就消失了。

    她有些无力地靠着墙坐下,看着手臂上还隐隐刺痛的伤口,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没有想到,她心里最恐惧的,不是夜叉皇会不会找来,找她报仇。她最担心的,一直是宿寒芝对她刀刃相向。

    独自感叹了一番后,阮娴就给自己上好了药,然后离开了这个院子,打算去找其他人。

    她走出院子后,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像是内宅的一个偏院,而这个宅子大的出奇。她走着走着,就在这不停环绕的走廊中迷了方向。

    走了半天,阮娴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反而把自己给绕迷路了。四周越来越冷,她忍不住伸出双手交叉后放在胳膊上,以求让自己暖和一些。

    而手刚放在胳膊上,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衣料触感。阮娴看着自己身上披着的属于宿寒芝的衣服,原本有些丧气的心,又有了些动力。

    原书里宿寒芝就差点栽在了这个幻境中,宿寒芝本来就情绪不稳定,平时的淡然模样也大多是伪装,她得快点儿找到他。

    就在她无方向地在宅子里四处走的时候,她没有找到宿寒芝,却先一步找到了一些其他人。

    她将那些人唤醒之后,就让他们都离开这里,自己去找宿寒芝。

    如果不让他们离开的话,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再次陷入幻境中。

    就在她都有些丧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宿寒芝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宿寒芝?

    阮娴心中一喜,她立刻跑了过去。在到宿寒芝身后的时候,她拍了拍胸口喘着气道:“终于找到你了。”

    她看着宿寒芝不动弹的模样,以为宿寒芝现在还陷在幻境中,就打算用唤醒那些人的方式来唤醒他。

    而唤醒这些人的秘诀就是——辣椒水。

    阮娴正打算走到宿寒芝的身前,对他喷洒辣椒水的时候,却突然看见

    他转过了身体。

    他的身影在夜色下,白色异常显眼。在有些朦胧的五官中,他神情冰冷,双眸泛着血色。笼罩在他的视线下,阮娴有些心惊,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宿寒芝现在的状态,怎么好像有些不正常。

    他是在幻境中,看见什么了吗?

    还是说,他依然在幻境里?

    想到这里的阮娴举起辣椒水,正要拿起瓶口的树枝发射这一武器的时候,手腕却被他给紧紧地握住了。

    下一刻,她的手指就无力地松开,手中的辣椒水也掉在了地上。在寂静的夜色中,发出“咣当”的一声响。

    阮娴想将手扯出来,宿寒芝的力道却大的出奇。他那双血色的眼睛看起来分外可怖,尤其是他的表情,就好像没有任何情感,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阮娴柔了声音,不想刺激到他:“宿寒芝,你能先松开我吗?”

    “方才无论你见到了什么,都是假的。都是幻境,你不要被影响。”

    她的声音好像起了作用,宿寒芝原本没有情绪的血色瞳孔中,好像带了些异样的情绪,但下一刻,那一点情绪就消失不见了。

    阮娴看着宿寒芝那双血色的瞳孔,此时的他和夜叉有些相像,但又不完全相同。不止是像夜叉,更像是某种比夜叉更凶猛的野兽。

    “为什么?”宿寒芝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森冷。

    “什么为什么?”阮娴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宿寒芝却闭口不再说话,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后,阮娴突然感受到他搂住了自己的腰,下一刻,他们身体突然就腾空了起来。

    她看着宿寒芝一眼不合就带着她飞了起来,下意识地抱紧了他,说:“你要带我去哪儿?”

    宿寒芝却没有说话,他只是带着她离开了那个宅子。

    离开那个宅子之后,阮娴就看见了无恨山的队伍,他们的马车和马匹都在那里,依稀还有几个人影。

    被阮娴唤醒的那些无恨山弟子正坐在那里,那几个弟子远远地看见了他们的身影。虽然夜色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可是他们也从两人大致的身形和装扮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一个是大师兄,一个是将他们从幻境中唤醒的阮姑娘,他们在看见两人的时候就起身迎了上去。然而还没有等他们开口,就感觉那两人的身影略过了他们。

    下一刻,他们就看到大师兄解开了一匹马,下一刻就带着阮姑娘,同乘一匹马离开了这里。

    “大师兄!”

    几个弟子跑了过去,然而却只能听着哒哒的马蹄声,看着两人一马的身影渐行渐远。

    阮娴骑在马上,身后是宿寒芝的胸膛,她看着飞奔的快马和模糊的夜色,狂风吹起了她的衣袖,同时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你要带我去哪儿?”

    宿寒芝却没有说话,只是驾马的速度越发快了起来。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阮娴一张口,风就往肚子里灌。

    她只能闭着嘴,任由宿寒芝带着她,也不知道要去往什么地方。

    ——

    原本温馨的场面,破碎于一把弯刀之下。

    “你为什么······要杀我?”

    对面的女子楚楚可怜,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姬涟看着她熟悉的样貌,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缓声道:“要是她真能和你一样乖就好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那个女子的身影逐渐消散,四周的一切景色也开始扭曲。

    原本亮丽的景色逐渐褪色,黑夜代替了白昼。姬涟看了看四周,发现他依然在那个古怪的宅子中。

    “果然是一个幻境啊。”

    姬涟想到方才幻境中所见,像一只收了爪子的猫一样的阮娴,温柔体贴,会主动为他做很多好吃的,还会依偎在他的怀里。

    姬涟的手动了动,像是有些怀念那个时候的感觉。说话的语气中,竟然还带了一些遗憾。

    第55章 呼救 脱离了幻境之后,姬涟看着这……

    脱离了幻境之后, 姬涟看着这个处处透着古怪的地方,闭上了眼睛。

    然而,他却一直没有感受到阮娴的气息。

    他眉头微皱地睁开了眼睛, 奇怪······难道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吗?想到这里, 他抬腿往外走,想离开这个宅子。

    他刚走了几步路,就听到了一个人惊恐的叫声。本来他想直接忽视,然而那人的声音中却带了些熟悉,这让他停下了脚步。

    “啊!”

    “不、不要。”

    听清楚那个人的声音属于谁的时候, 姬涟就走进了那个房间。

    而等他出来的时候,里面的尖叫声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转而是一片沉重的死寂。

    那个人就是对阮娴否定了住在宅子中心怀不满, 还出言不逊的人。

    既然他那么喜欢这间宅子, 就让他永远地睡在这里吧。

    他觉得过了这么多年,他越来越修身养性了。

    处理完这件小事后, 他继续在宅子中又走了一段路,然后意外地碰到了一个人。

    已经陷入幻境中的盛萱兰。

    看着盛萱兰沉睡不醒的模样, 姬涟知道,如果他不将她唤醒的话, 她就将一直沉睡在幻境中,继而沦为这座古怪宅子的食物。

    ······既然如此,他倒不如此刻就下手。

    现在吃了盛萱兰的话, 就可以把她的死推到这座宅子的原因上,而不会引来阮娴的怀疑。

    姬涟逐渐走近盛萱兰,然而,就在他即将动手的时候,却听到盛萱兰嘴中发出了一点声音。

    “师兄······”

    师兄?

    宿寒芝?

    想到盛萱兰和宿寒芝的关系, 姬涟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后,他就放弃了现在杀死盛萱兰的想法,反而打算将她唤醒。

    盛萱兰睁开眼睛后,眼中还带了一些迷茫。她不知道为什么,方才明明还和师兄在一起,他们在无恨山上,可是下一瞬间,白天却突然变成了黑夜,而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明显也不在无恨山。

    而她睁眼后看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繆姜。

    姬涟看着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模样,有些没耐心,就这样怎么能和阿阮比?

    阿阮当时不让他们进宅中住宿,一定是早就已经看出了这宅子的问题。

    “刚才所见都是幻境,现在你还在这座宅子里。如果不是我唤醒了你,你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他解释道。

    盛萱兰有些呆愣地看着他,半晌后,她的意识终于逐渐清醒,也理会了繆姜语言的意思。

    所以,刚刚的那一切,都只是幻境吗?盛萱兰咬了咬嘴唇,她不想那只是幻境。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他道:“谢谢你,繆姜。”

    姬涟点了点头,说:“既然醒了,我们去找其他人吧。”

    虽然没有在这间宅子里感受到阮娴的气息,但为防万一,姬涟还是带着盛萱兰在整个宅子里四处找了找。

    然而,一路上他们又陆续找到了一些无恨山的弟子,却始终没有找到阮娴的身影。同样的,他们也没有找到宿寒芝。

    阮娴不见了,宿寒芝也跟着她不见了。

    姬涟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他们离开那间宅子后,就在不远处遇见了最初被阮娴救下的几个弟子。

    在听到他们说阮娴和宿寒芝同乘一匹马,在夜色中离开了这里的时候,姬涟牙关紧咬,手都要捏碎了。

    果然,他就不应该担心那女人的安危,她根本就一点都不在意他。

    然后,下一刻,哒哒的马蹄声在夜色中响起。一个人骑着一匹马,冲进了夜色中。

    一行无恨山的弟子看着那个解开缰绳,骑马离去的身影,惊地冲上前追了几步,大声呼喊:“繆姜姑娘,你要去哪里?”

    就在他们被繆姜突然骑马离开的行为意外到的时候,突然耳边又传来了一道马蹄的声音。

    他们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盛萱兰竟然也解开了一匹马,驾马追了上去。

    “师妹!”

    “还等什么,快追上去啊!”

    一行人看见大师兄和小师妹都接二连三地骑马离开了这里,一瞬间有些无所

    适从

    “不行,马匹不够了。”一个弟子的声音响起,“而且很多人都受了伤,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驾马。”

    所以,他们只能暂时留在附近。

    而就在这样的争执之中,那两匹一前一后的马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现在就算他们想追,也追不上了。

    ——

    “爹”

    “娘”

    一个带着哭音的男孩声音响起,随之响起的是一个妇人的声音。

    “乖,躲进去,别出声。”

    啪嗒一声,柜子的门被合上了。

    他缩在小小的柜子里,只能通过小小的缝隙看着外界。

    他知道外面有一个怪物,一个无比强大的怪物。它有着尖锐的利爪,可以轻易地穿透人的身体,再用嘴中的尖牙去撕咬人类的血肉。

    那些黑色的高大的怪物,好像不可战胜,就连平日里很强壮的爹爹,都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一只夜叉袭击了他们,他被娘关在柜子里,只能透过柜子的缝隙看着外界。

    娘已经离开了这个房间,他什么都看不见,然而耳边却听到了声音。

    尖叫声,哭喊声,他痛苦地捂住耳朵,想要冲出去,耳边却又好像听到了那道温柔的声音。

    “乖,别出来。”

    他只能缩在这个柜子里,突然,周围的声音消失了。

    那些尖叫声,哭喊声全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一瞬间,这个世界安静到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那个时候,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然而就算四周已经没了声音,那些怪物好像也已经离开了,他却依然藏在柜子里不敢出去。

    就在这里,他听到了一道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巨大的影子从门口透了进来,落在了地板上,

    他缓缓抬起头,看到那个巨大的黑色身影时,就好像有一只手无形地摁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心跳加速,几乎不能呼吸,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是一只夜叉。

    它没走,它来了,它知道他在这里,它越来越近了。

    “救······”

    喉咙间发出了一点沙哑的声音,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变慢了下来,他看见那只夜叉猛地扑了过来,明明应该是迅速的动作,却好像卡顿似的出现。

    就好像要让他亲眼看见自己是如何被攻击,是如何被杀死的。

    “救······”

    “救救我······”

    喉咙间沙哑地发出了这三个字,声音轻的好像只响在耳边。死亡即将降临的感觉让他无比绝望,而比死亡更加让人绝望的是,是他隐隐有一种感觉。

    那只夜叉是冲着他而来。

    他们家附近从未出现过夜叉,为什么会突然之间遭受到夜叉的袭击?

    想到这里,他就不敢再细想下去。

    而就在他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时,却听到了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下一刻,有一道不一样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那道脚步声很轻,很缓,就好像怕吓到他似的,但是又有些急促。

    在死亡的绝望前,他心里不断地重复着三个字,救救我。

    就好像有人听到了他的呼唤一般,柜门被打开。他颤抖着睁开眼睛时,没有看到面目狰狞的夜叉,而是看到了一只属于女性的手,朝他伸了出来。

    他顺着那只手看上去,却只能看见一张被面纱严密遮住的脸。

    ——

    寒夜里的冷风呼啸而过,阮娴看着周围的景色不断后退,自从宿寒芝带她离开了那间古怪的宅子,已经骑了有半个时辰的马。

    终于,在他们到了山下,大路也开始平坦的时候,马速逐渐缓慢了下来。

    阮娴隐隐约约看见前方的夜色下,有了一些屋脊轮廓的阴影,好像是一个小村子。

    她垂下眼睛,看见了宿寒芝松松拉着缰绳的手。宿寒芝不再驾马之后,马儿就自主地往前走着。

    马背上晃晃悠悠,阮娴犹豫了一瞬,才对宿寒芝道:“前面有个小村子,不如我们过去找个人家,借住一晚?”

    她不敢再提幻境中发生的事,唯恐再刺激到他。

    宿寒芝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他现在血色的双眸肯定也不能让无恨山的弟子发现,所以他们肯定不能回去了。

    宿寒芝没有说话,阮娴甚至不知道他现在意识清不清醒。

    于是她试探性地伸出手,将手握在缰绳上。见宿寒芝没有反应,她松了一口气,就自己控制马朝着村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夜色中的村子十分静谧,他们的马走进了村子,马蹄声在夜色中分外明显。

    但此时村民们或许都睡下了,每一户人家都门窗紧闭。他们又往村子深处走了走,终于发现了有一户人家里还亮着灯。

    等走到那人家外,阮娴才和宿寒芝一起下了马。她看了看宿寒芝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的样子,就自己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请问有人在吗?”

    然而,窗户明明透着亮光的人家中,却一直没有人声传来。

    就在阮娴再次敲了敲门,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的时候,就看见窗户中透出的灯光,突然就熄灭了。

    ······阮娴的手僵在原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再敲门。

    “我们只是想借住一晚,没有恶意,而且可以支付报酬。”

    她这话说完后,屋内还是没有声音。就在她有些泄气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吱呀的响声,门被打开了。

    一只眼睛从门缝中露了出来,眼白多瞳仁小,将她吓了一跳。

    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却刚好撞到了宿寒芝的胸膛上。

    “十两银子。”一道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响起。

    十两?

    阮娴睁大了眼睛,被这人的坐地起价惊到了,这个数字他怎么说得出口?

    “十两?你怎么不去抢呢?”

    阮娴拉着宿寒芝就要走,与其被坑,还不如露宿野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然而,宿寒芝却站在原地不动弹。就在阮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时候,就看见他从腰间拿出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放到了那个人的手中。

    阮娴想说什么,却还是闭了嘴。

    那个人拿了钱之后,才终于将门打开。他走回屋子,重新点了灯。

    阮娴看见灯下他的身影都有些佝偻,发丝也有些发白。而在他们进门的时候,那人还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句:“十两银子,你们不亏。”

    不亏?这都不算亏,天下就没有奸商了。

    这样想着的阮娴走进了这间屋子,走进屋子后,她四处观察了一下,屋内十分简陋。看起来,是这个人独自居住。

    一盏油灯置于灯架上,火苗摇曳着,让四周的阴影的都跟着浮动。因为使用许久,已经只留下了短短的一截,表面上留下了一层厚厚的烛蜡。

    第56章 夜袭 阮娴和宿寒芝一起进了一个小房间……

    阮娴和宿寒芝一起进了一个小房间, 房间里的布置就只有一个木床,一个木柜子。墙上有一个纸糊的窗户,月光正朦胧地洒进来。

    虽然房间里的布置有些简陋, 但也算干净。就在阮娴打量着这个房间的时候, 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将她吓了一跳。

    她侧过身,就看见房子的主人手里拿着一盏油灯,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这人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姓刘,叫我刘叔就行。”身影有些佝偻的中年人声音粗哑, “晚上安安静静地呆在房间里,不要发出声音, 也不要点灯。”

    听到这个奇怪的要求, 阮娴想起进入这个村子时, 十分反常的寂静,一瞬间就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下意识就反问道:“为什么?”

    刘叔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那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她道:“想活命, 就乖乖听话。”

    说完后他就走了出去。

    他将油灯也带了出去,因此当他一离开, 房间就再次一片黑暗。而此时这点空间里,就只剩下了她和宿寒芝两个人。

    她想到这个有些诡异的村子,就对

    宿寒芝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一点奇怪?”

    然而, 等她回过头看着宿寒芝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身影整个都陷入了阴影之中。

    他将剑抱在胸前,垂着头,原本白色的衣衫好像也暗淡了许多,整个人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你······”阮娴有些犹豫地上前走了两步,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依然是安静到了有些诡异的气氛,见宿寒芝一直没有发出声音,她小心地走近。

    就在她想凑近观察宿寒芝的表情的时候,却见他突然之间抬起了头。也许是因为情绪已经部分得到了控制,所以他眼中的血色不再那般明显,但是眸中的森冷依然让阮娴吓了一跳。

    宿寒芝突然向前走了几步,惊得她连连后退,直到小腿撞到了床栏上,腿一弯,就坐在了床上。

    她看着宿寒芝的脸越凑越近,直到近在眼前。就在她有些紧张的时候,却听到他开口道:“先休息吧。”

    听到他只是说了这几个字后,阮娴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心脏。

    她仔细想了想,真是怪了,宿寒芝究竟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她想到方才那个眸色森然的宿寒芝,未免也太可怕了一些。

    深夜,阮娴在床上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一点声音。那声音窸窸窣窣的,就好像有某种生物在他们的窗户外走来走去。

    这声音将她惊醒,而等醒来后,那股奇怪的声音就越发明显起来。

    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后,才意识到,以她现在的听力,虽然那奇怪的脚步声近在耳边,但应该不是发生在她所在的房间外。

    但确实是在这个村子里。

    奇怪的脚步声有两道,一东一西。

    阮娴此时还有些困顿,她想不明白,都这么晚了,村子里怎么还会有人在活动。

    而就在她又要睡过去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刺耳的尖叫声,那是一个女人的尖叫声。这凄厉的声音让阮娴彻底惊醒,她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想呼喊宿寒芝,一只冰凉的手却捂在了她的嘴上。

    “嘘。”

    阮娴眨了眨眼睛,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宿寒芝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伸出手将宿寒芝的手拿了下来,小声说:“你也听到了吗?”

    宿寒芝点了点头。

    阮娴还想说什么,可是耳边的声音却突然发生了改变,女人的尖叫声逐渐变弱,转而响起的是一种诡异的声音。

    那是咀嚼声。

    想到这里,阮娴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那奇异的脚步声来自于谁。那是夜叉,夜叉袭击了这个村子。

    而宿寒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阮娴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打算和他一起去救人。

    他们刚出房间,却遇见了这间房子的主人。被称为刘叔的佝偻的中年男人,正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眼中盛满了惊恐和绝望。

    奇怪······看他这个样子,他好像知道晚上会有夜叉会来袭击。

    阮娴心里如此想着,不过现在救人要紧,所以她也压下了心中的疑惑,两人打开门就往外走。

    阮娴和宿寒芝顺着声音赶过去,就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压在一个人类的身体上。听到他们的身影后,那个黑色的身影抬起了头,露出了它狰狞的面容和尖锐的獠牙。

    在月光下,阮娴甚至能看到它白色的獠牙上黏连的血肉。她朝地上看过去,就发现那妇人的手臂上血肉模糊,已经昏死过去,但应该性命尚在。

    于是,在宿寒芝对付那只夜叉的时候,她就跑到了那妇人的面前,帮她处理伤口。

    等她帮那妇人的伤口止完血,包扎好伤口之后,就发现那夜叉已经奄奄一息地倒在了地上,嘴中发出恐怖而嘶哑的吼叫声。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经久不散,静谧的小山村中,这声音为这村子平白添加了许多的恐怖气氛。

    想来这里的每户人家,此时应该都瑟瑟发抖地躲在房间里,心中充满了恐惧,关好门窗,祈祷那夜叉不会到自己家来。

    阮娴看着那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流了一地的夜叉,听着它痛苦的嘶吼声,张了张嘴,看向宿寒芝道: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它。

    然而她的话,却在看着宿寒芝于月光下的眼神时,被迫哽住了。

    因为那双眼睛中充满了无情和冷漠,注视着夜叉的时候,就好像在注视一只蝼蚁。而看着它在剑下饱受折磨血流一地的夜叉的时候,他的脸上竟然隐隐带了些兴奋。

    这样的他让阮娴感到陌生,也感到恐惧。

    以往的宿寒芝向来追求一击毙命,他会毫不犹疑地割下夜叉的头颅。

    然而现在,他却没有杀了那只夜叉,而是像猫抓老鼠一样地折磨它。

    听见了阮娴的声音,宿寒芝的脑袋偏了偏,然后她就看见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就在阮娴为这诡异的笑容而不安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就闪过了一片血色。

    她的耳边几乎要因为那巨大的悲鸣声而耳鸣了,她好像快要听不到任何声音。因为听不见,所以眼前所见才越发清晰。

    他看见宿寒芝随意地抬起手,然后他手中的剑落下,那夜叉的两只手臂就被整齐地砍了下来。就像是两根棍子一样,落在地上滚了滚。

    “你不喜欢吗?”

    宿寒芝平时素来一剑封喉,剑身几乎不沾染一丝血液,而此时他垂下的剑尖上,却在一滴一滴地滚落鲜血。

    看着他提着剑一步步朝自己走来,阮娴控制住自己想要后退的冲动。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妇人放在地上,然后站了起来。

    “你可以直接杀了它。”

    “我没说不杀它。”宿寒芝不在意地道。

    “你这样做会引起大家的恐慌,而且······”而且这样的你,太陌生太可怕了。

    阮娴强迫自己不要露出一点恐惧,也不要有后退的举动,因为宿寒芝有心理问题,如果露出一点排斥和退缩的行为,就容易刺激到他。

    宿寒芝却无视那倒在地上,被砍掉双臂却依然还活着的夜叉,而是走到了阮娴的身前,突然伸出手摸在了她的脸上。

    “这些夜叉,都该死。我杀了他们,你不喜欢吗?”

    覆盖在脸上的手冰凉刺骨,让阮娴觉得自己的半边脸都要麻木了。

    听了宿寒芝的话后,她有些害怕,身体都冷了几分,心脏也快速地跳了起来。

    不过这次,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想办法远离他,而是深吸一口气后,伸出手覆盖在宿寒芝的手上,有些担心地问:“你究竟怎么了?”

    “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说出来。”

    “我感觉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你从那间宅子里出来后,就好像很难过。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一定是一些不好的事。”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后,道:“那里只是一个幻境。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是假的,都已经过去了。既然已经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不如努力一点走出来。”

    原书中宿寒芝看到的是和小时候的经历有关的时,以及盛萱兰。书中的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失误而引来了夜叉,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父母,所以一直活在自责之中。

    但是因为已经过去了多年,至少在书里,这段记忆不至于让他受到这么大的刺激,反而是在幻境中看到的盛萱兰的死亡刺激到了他。

    但现在看来,也不可能是因为盛萱兰了。所以阮娴也不清楚,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而现在对她来讲的一个坏消息是,现在的宿寒芝,对夜叉的仇恨似乎更大了。

    留在他身边,或许已经不是一个安全的

    选择。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是以往的话,她会很容易得到他的身边不安全了的这个结论,但现在她却觉得事情还有转机,还没有到那种糟糕的地步。

    宿寒芝一直没有说话,听了她的话后,他也一直是在安静地看着她。

    她的眼睛在夜色中也依然明亮,如山泉一样清澈简单,让人忍不住相信,也忍不住被其吸引,就算会有溺亡在水中的可能。

    听了她的话后,他眼中的挣扎逐渐消失,眼睛也逐渐变成了黑色,原本冰冷的眼底也有了温度。

    他看着阮娴那双漂亮的眼睛,两个人已经近到几乎贴面的距离。

    因此就算是很低的声音说出来,也能清晰地走在耳边。

    “真的能过去吗?”

    阮娴听了他的话后,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变化,就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

    “当然能,我们要······”

    她想说我们要向前看,然而话还没有说出口,耳边却传来了一道迅疾的风声。

    她的手腕被宿寒芝紧紧地拉住,下一刻她就被宿寒芝拉到了身后,她抬起眼,就看见一只夜叉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袭击她。

    当时她听到了脚步声有两道,一东一西,这就说明,袭击这个村子的夜叉有两只。

    而这只夜叉无疑更加强大、敏捷,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就接近到了阮娴的身后。而在它的利爪即将穿透阮娴的身体时,宿寒芝及时将她护在了身后。

    阮娴看着眼前的一幕,双眼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心脏也几乎骤停。

    没有人受伤,这其实是一幅完美的英雄救美的画面,宿寒芝成功地保护了她。

    他也很安全,而那只袭击阮娴的夜叉却倒在了地上。

    然而,看着这一切的阮娴,却身体发软。她看着宿寒芝,就像是看着某种怪物一般,止不住地往后退。

    第57章 他的能力 落在地上的夜叉尸体,全……

    落在地上的夜叉尸体, 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口,然而死状却极为诡异。

    原本健硕高大的身体,此时却完全地干瘪了起来。就像是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包裹在了骨头上, 皮肤下的血肉组织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阮娴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再看向月色下的宿寒芝。他穿着一身白衣,身上没有一点血迹,却让她觉得可怕至极。

    方才宿寒芝甚至没有用剑,他只是随意地伸出了手, 手中就好像涌出了无形而强大的力量。

    阮娴亲眼看着那只高大强壮的夜叉毫无反抗之力,他只能痛苦地大张着嘴巴, 整个人的面目和身体都扭曲了, 身体里的能量几乎化成了一道虚影脱离了它的□□, 源源不断地进入了宿寒芝的身体之中。

    只在片刻之间,那夜叉的身体就迅速地缩小, 好像变成了一具干尸,没有生机地倒在地上。

    而做了这一切的宿寒芝, 却看着自己的手,眼中充满了疯狂的色彩。

    阮娴看见这一幕, 下意识就挣开了宿寒芝的手,忍不住连连后退。

    而被她挣脱开之后,宿寒芝的视线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原本有些错愕的眼神, 在看清楚她眼中的一点没隐藏住的恐惧之后,在一瞬间就变得极为危险。

    “你怕我?”

    宿寒芝用反问的语气,像是怕吓到她似的,低声道。

    然后他又好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你为什么要怕我?”

    反问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解,和他脚边夜叉诡异的死状, 形成了一副十分怪诞的画面。

    而看着这一幕的阮娴此时有些绷不住了,再也做不到如最初一般的镇定。

    她看着地上那只夜叉干瘪的尸体,就觉得从身体深处,冒出了一种冰凉刺骨的感觉。

    她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在书中,宿寒芝被母夜叉关进了水牢之中,在水牢之中遭受了三天三夜的折磨后,他却神功大成,从水牢中逃了出来。

    而所谓的神功大成,其实并不是指某一种功法,而是指宿寒芝彻底激发了自己身体里隐藏的力量。

    他成了真正的夜叉猎手,夜叉则成了他的猎物,他可以在吸走夜叉力量的同时,吸走他们的生命力。

    对于夜叉来说,这是一种十分恐怖的能力。

    而这力量,其实是被人为赋予他的。

    宿寒芝幼年时被国师带走,收为义子,然而这位国师却是一个十足的恶人。事实上,他“收养”过许多孩子,而这些孩子之中只有宿寒芝有了姓名,是因为那些人中,只有他活了过来。

    国师收养那些孤儿,并不是因为他心地善良,而是拿那些小孩做实验。

    他拥有聪明灵活的大脑,但是身体却孱弱不堪。而正是因为身体的孱弱,让他强大的力量有了近乎偏执的渴求。

    夜叉族身体高大,皮肤坚硬,手上利爪可以轻易地撕裂人的身体,拥有强大的力量。且他们以人类为食,因此天生就对人族有强烈的压迫感。

    国师渴望拥有这种属于夜叉族的强大力量,因此他不断地在收养来的孩子身上做实验,希望能得到同时拥有人类智慧和夜叉力量的完美生物。

    而对他来说,那样完美的生物,在五十年前出现过。

    传说中的九阶种,让人族血流成河的传说存在,夜叉皇。

    对他来说,夜叉皇已死,但这样的存在,并非没有创造出来的可能。

    他的实验材料包括夜叉身上的各个部位,他们的血肉和心脏,以及最重要的原料,夜叉皇的血液。

    在一次又一次的实验中,所有的孩子都因为各种排异反应而死去了,只有一个人成功地活了下来。

    那个活下来的人,就是宿寒芝。

    宿寒芝算是一个相对成功的例子,这也让国师之后在他身上施加的实验越发的丧心病狂。后来,溶在宿寒芝身体里的不止包括了夜叉的血液,还有各种已经消失异族的身体遗留部位,他们的骨头和毛发,以及力量的结晶。

    这些不属于人类的基因被强行和一具幼小的身体融合在一起,如果不是宿寒芝的精神力量太过强大,早就已经因为排斥反应而身亡了。

    而他之所以在明月的夜晚那般痛苦,一是因为这些实验往往是在满月之中举行,因为月亮的存在可以强大夜叉的力量,使实验更容易成功;二是因为宿寒芝曾经融合过一枚狼王遗留下的结晶,因此也有了惧怕满月的习惯。

    各类材料都是国师在各地收集而来,那些已经消失的神秘异族,强悍玄妙的力量,让国师深深为之着迷。

    而经过这般对待的宿寒芝,很多时候早已经趋向于非人类。好在他的精神力量强大,才不至于崩溃,而可以清醒地掌控自己的身体,当然这也导致了他的精神状态不稳定。

    因为体内融入过夜叉的力量,甚至是夜叉皇的血液,所以宿寒芝在精神失控的时候,才常常会双目赤红,看起来和夜叉十分相似。

    在国师心中,最完美的结果是,宿寒芝作为一个人类,能够维持人类理智的同时,拥有夜叉的力量。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宿寒芝做到的,远比他预料的还要强大。

    他不仅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作为一个被融合后的半怪物,还在不停地进化着。到书中的最后,就连作为最初血液供体的夜叉皇,都不再是他的对手。

    他进化出来的能力,就是如现在一般,吸收掉夜叉的力量。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吸星大法一样,在他的手下,高大强壮的夜叉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吸走了一身了力量,化为一具干瘪的尸体,而相反的是,宿寒芝则会变得越发强大。

    这样的力量,简直就是夜叉的克星。就好像夜叉都变成了让宿寒芝发育的养料一般,这个想法,阮娴只是想一下,就不敢再细想下去。

    这也是书中的设定,作为男主的宿寒芝,和作为反派的夜叉皇姬涟之间的克星设定。

    而这也侧面证明了国师

    的实验不仅成功了,还成功的很彻底。

    他的实验,甚至改变了人和夜叉之间的食物链关系。宿寒芝可以吸收夜叉的力量,还可以吸收他们的生命力,这从另一种意义上来看,就像是他反过来“吃”了那些夜叉一般,成功地转变了猎物和猎人的关系。

    当然,这样的力量使用起来也会有副作用。那就是宿寒芝在不停地吸取夜叉力量的同时,自己的理智也会一步步消失,逐步夜叉化,失控化,人性的比例会逐渐降低。

    因此到了书的后半段,宿寒芝变得越来越偏执、疯狂,导致他和女主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大。再加上夜叉皇、青原国的皇帝等人的介入,让两个人的心隔得越来越远,着实是写了一出虐恋情深的好戏码。

    对这样诡异而难以躲避的力量,阮娴自然是害怕极了。她看着地上那具枯瘦干瘪的尸体,就忍不住想,会不会有一天,她自己也会变成那个模样。

    想到这里,她就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连连后退了。

    最初她一直躲着宿寒芝,就是因为知道书中关于他的设定。可是后来因为宿寒芝一直没有伤害过她,而且在原书中,他早就已经使用过这种能力,但自阮娴和他认识起,却从未见过他使用这样的能力,这就让她放松警惕了。

    再加上夜叉皇可能会回来找她报仇的威胁,让她将呆在宿寒芝的身边当成了一个最好的选择,但现在看来,她还是太大意了。

    宿寒芝说完话后,却见阮娴不仅没有回答他,反而还又往后退了两步,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双眼也隐隐有了变红的征兆。

    “你在怕我?”

    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这几个字,他抬腿朝阮娴走去。鞋子踩在了地上那具夜叉尸体的手臂上,那截手臂就像是被烧干的柴火一样,“咔嚓”一声被踩断,然后在他的鞋底化成了粉末。

    他就好像没有察觉到一般,走到了阮娴身前。

    而阮娴看着刚刚那一瞬,心脏又不争气地跳了跳。

    等到身前一大片阴影投了上来,她才反应过来,想到宿寒芝方才说的话,她的大脑转了转,然后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道:“我没有怕你,我只是有些惊讶。”

    脑袋上方独属于宿寒芝的眼神实在是太有压迫力了,阮娴咬住下唇,疼痛让她清醒了一些。

    宿寒芝并不相信她的解释,他用力地伸出手,手掌“砰”地一声排在墙上的声音,让阮娴的身体都跟着颤了颤。

    果然,每使用一次那种能力,宿寒芝的脾气都会变得更怪异。

    “你不应该怕我。”

    他的声音一字字地落在阮娴的耳边,这让她忍不住抬起头,小声问:“为什么?”

    说出这句话后,阮娴就后悔地想打打自己的嘴巴。她干嘛要这样问,这个时候就应该顺毛。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眼中带了一丝丝的凉意:“因为,我变成这种样子,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什么?”阮娴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这和她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她让他吃夜叉的吗?

    宿寒芝却没有再说话,他突然伸出手,手掌捂住了阮娴的口鼻,也蒙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他做了这个动作之后,就着这个动作,仔细地看着阮娴的眼睛。

    他的眼神深沉而复杂,阮娴有些看不懂他内心的想法。然而目前被困在墙边,口鼻还被捂住的举动,让她有些害怕。不会就因为她表现出了一丝害怕,宿寒芝就想要捂死她吧。

    她伸出双手放在宿寒芝捂住她脸的手上,试探性地用了点力,没有想到宿寒芝的手真的被她拉了下来。

    “我就是,突然看到那只夜叉,在你手里变成了那种模样,有一点点点点被吓到了而已。”

    她想着自己还要不要再解释两句,然而在宿寒芝的视线下,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宿寒芝看着她,道:“你永远不用······”

    不用什么?不用怕他么?

    阮娴看着宿寒芝的眼睛,想要看清楚他深沉眼眸中,真正的想法。

    然而,宿寒芝话说了一半,却突然停下了。

    半晌后,他才在阮娴耳边凉幽幽地说了一句:“······如果能让你害怕,倒也挺好的。”

    嗯?

    阮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说的是人话么?

    宿寒芝看着她的眼神,嘴角却突然勾起了一抹熟悉的笑意,这点笑意只浮于表面而不达眼底,这个模样到颇有些她和他最开始接触的样子。

    这样的他表情更丰富一些,但是对阮娴来说,却反而更少人味儿了。

    宿寒芝没有再说话,而是用力地握紧了阮娴的手。

    阮娴被他拉着往前走,他腿长步子又大,阮娴几乎是小跑着跟着他。

    “你要带我去哪儿?”

    宿寒芝看着前方,他们借住的房屋前,马匹就绑在那里。

    “无恨山。”

    兜兜转转,还是要回无恨山。

    阮娴看着宿寒芝的侧脸,以前只觉得好看,现在却觉得,他那么的让人捉摸不透。

    这些天,阮娴还以为已经够了解他了,也放松了警惕。可实际上,他的各种经历就注定了他是一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人。

    而这样的人,很危险。

    她该怎么办?

    和夜叉皇的威胁比起来,呆在宿寒芝的身边对她来说本应该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对策。

    可是现在看来她错了,错就错在不应该总想着依靠别人,甚至这个人可能是会对自己产生危害的人。

    别人都是靠不住的,宿寒芝和夜叉皇比起来,只是危险性的高低而已。而她现在之所以会沦落到在二者之间被迫选择的地步,还是因为太弱了。

    穿过来就自带男主仇恨,后来又拉满了夜叉皇的仇恨值,她觉得自己穿到了这个世界里,运气也实在是不咋好,也不像是能归隐田园安安分分过日子的。

    如果还不想办法让自己变得厉害一点的话,迟早在这些大佬手下渣都不剩。

    可是,就凭她自己,该怎么拥有自保的力量呢?

    想到这里,她突然摸了摸腹部,感受到体内那枚浑圆的蓝色珠子之后,她的眼睛亮了亮。

    沧溟珠······

    在最初,这只是一颗普通的珠子。

    女主是因为什么而知道如何激发它的力量呢?答案就在无恨山。

    阮娴想到这里,心中的苦闷逐渐消失,嘴角也忍不住弯起。

    原本对去无恨山有些排斥的她,脚步也轻快了许多。落后宿寒芝半步的她,都和宿寒芝并排前行了。

    宿寒芝因此而看向了她,阮娴此时看着他都顺眼多了,只要她隐瞒好身份,这段时间宿寒芝应该不会伤害她。

    “看我做什么?”

    阮娴继续说:“走吧,我们回无恨山。”

    说完后,她就继续往前走,反客为主,反而是她带着宿寒芝往前走了。

    宿寒芝看着她,在确认她脸上的神色没有半点说谎后,就微微垂下了眼睛。

    “好。”

    ——

    月光下的道路上,一前一后两匹驾马的身影飞速行驶着,哒哒的马蹄声响在空中,激起了浑浊的飞尘。

    在看到前方隐隐出现的山村轮廓的时候,为首的人夹了夹马肚,马儿更快地朝那个地方跑了过去。

    在抵达那个村庄的时候,姬涟“吁——”了一声,然后才在村子边缘下了马。

    而很快,另一匹马也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盛萱兰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繆姜,你怎么能确定师兄他们就在这里?”

    她看着夜色下的山村,寂静到听不到一点声音,甚至连虫鸣声都没有,就好像没有一点生命一样。

    这会儿本来就是深夜时分,还来到这么一个诡异的村子,盛萱兰的身体,都忍不住抖了抖。

    姬涟看了她一眼,虽然对她跟来的事感到有些烦躁,不过那点烦躁还是被他尽力压了下来。

    “我们南疆有一种特殊蛊虫,可以用来寻人。”

    他说完后就牵着马往村子里走,然而才刚走了几步,他就停下了脚。

    盛萱兰有些紧张地道:“怎么了?”

    夜色下,就算有月光照耀,也一切都是朦胧的,因此她没有看清楚姬涟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

    姬涟皱了皱眉,明明她一直都在这个位置,而且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可现在却又不在这里了。

    不过,走的还不远。

    他握紧了缰绳,懒得再和盛萱兰解释,正想上马追上去的时候,余光却扫过了墙角某个位置。

    那里光线暗淡,盛萱兰什么也看不清,姬涟却将其看得清清楚楚。

    角落里藏着一只夜叉,一只比起普通的夜叉来,还要高大许多的公夜叉。

    第58章 示衷(一更) “啊!” ……

    “啊!”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惊呼声, 姬涟收回视线,就看见盛萱兰睁大了眼睛,就好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到一般, 脸上出现了惊恐的表情。

    姬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就看见月光之下的院子中,竟然有一具模模糊糊的黑色尸体。

    而那具黑色尸体看起来十分诡异,身体瘦长而干瘪,浑身漆黑,就像是一具被烧焦的尸体一样, 可是这附近却没有被火灼烧的痕迹。

    姬涟上前走了几步,等看清那具尸体的现状之后, 他的眼神一凛, 眼中也带了些疑惑。

    这具尸体分明是夜叉的尸体, 可是究竟是什么样的能力,会让他变成这幅模样?

    是什么人做的?

    方才还在这里, 现在却离开的,只有阮娴和宿寒芝。这不可能是阮娴做的, 那就只可能是宿寒芝。

    他倒是没有想到,那个人类, 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能力。

    不过,这功法看起来如此邪门,不像是无恨山的功法。

    姬涟转头看了一眼面露惊恐的盛萱兰, 盛萱兰作为宿寒芝的师妹,看起来却对此事一无所知。说明宿寒芝的身上,倒是藏了许多秘密。

    姬涟心中想了一番后,就站了起来,说:“不用怕, 他已经死了。”

    盛萱兰也是突然被吓到,此时也逐渐缓解过来,看着那具尸体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她小心地走上前,在看清楚那具尸体具体的样貌后,她有些惊讶地道:“这是一具夜叉的尸体?”

    如果不仔细看,真的无法分辨出,那具干尸一样的东西是什么生物。

    “会是谁做的?”

    听了她的话后,姬涟想了想后,说:“方才你师兄和阿阮都经过这里,会不会是他做的?”

    听了他的话后,盛萱兰毫不犹豫地回绝道:“不可能。”

    姬涟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看着她。

    “师兄是用剑高手,如果是他做的,怎么也不可能会将尸体变成这副模样。”

    姬涟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模样,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至于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她自己相不相信,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盛萱兰虽然这样说,但是心中却也隐隐不安。只是看着地上那具可怕又诡异的尸体,就好像被人生生地吸干了一般,让她怎么也无法,或者说怎么也不敢将其和师兄联系在一起。

    “师兄他一定也是发现了这具尸体,他离开这里,说不定就是去追下手的人的踪迹了。”她有些犹豫地说。

    姬涟看着她自我说服的样子,点了点头说:“也许吧。”

    这几个字说完后,他又感受到了那道目光。

    “盛姑娘。”

    盛萱兰听到他的声音后,就道:“繆姜,你不用这么生分,反正以后你也会是无恨山的弟子。既然你比我晚入门,叫我师姐就······”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眼神就逐渐迷茫了起来。眼前繆姜的身影逐渐变得恍惚,天地的景色都好像开始旋转,脑海中也传来了一阵昏昏沉沉的睡意。

    她努力想让自己清醒,却最终还是失去了意识。

    看着盛萱兰倒在地上,已经失去意识的身影,姬涟脸上的笑容消失,他冷冷的声音响起:“出来吧。”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墙角边传来了一道声音。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下一刻就到了姬涟身前,然后在他面前恭敬地单膝跪下。

    他抬起头,露出了一张狰狞丑陋的脸。他身材高大强壮,骇人的尖牙隐隐嘴中露了出来,长而凌乱的头发下,脖颈上有一道虬结的疤痕。而他的左手小臂上空空如也,显然,这是一只残疾的公夜叉。

    他抬起头,刚想说什么,胸膛处却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下一刻,他就飞了出去。

    还没有等他爬起来,一道如同鬼魅般的影子就迅速移了过来。下一刻,一只脚就踩在了他的胸膛上。

    这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明明一个是高达二点五六米的三阶种公夜叉,一个却只是人类少女模样的外形,高大的夜叉却被彻底压制。

    被踩着的胸膛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就像是有千斤之重,让他无法移动半分。

    “你敢跟踪我?”

    自从他走到了这个村子附近,这只夜叉就已经盯上了他。这一路走来,他一直隐藏在暗处跟着他。

    虽然大概猜到了这只夜叉的意图,但是这种被跟着的感觉很不爽。另一方面是,他再不树树威,这些家伙就不知道谁是主。

    每天和阮娴呆在一起,姬涟都开始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也对阮娴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毕竟,作为一只夜叉的阮娴,竟然一点也不受他控制,也不受他影响,甚至之前竟然还敢伤害他。

    不过,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她特别。也只有这样的一只母夜叉,才配站在他身边,他们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至于这些垃圾,不过只是一些低阶种。

    “对、对不起······”

    公夜叉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在夜叉皇的压迫下,他竟然完全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本来,在一个少女的身体中感受到夜叉皇的气息,他也是有过怀疑和轻视的。可是现在他已经彻底知道了,这样一具人类身体下隐藏着多么强大的一个灵魂。

    太强大了,这就是属于夜叉皇的力量吗,只是站在那里,就会让已经属于夜叉的他,忍不住匍匐在地彻底服从。

    姬涟收回脚,公夜叉立刻强忍住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更加恭敬地跪在他面前。

    “你最好能说出一个好的理由,不然······”姬涟带着威胁的声音响起。

    他没有什么同族意识,而夜叉一族,本来也没什么人性一说,他们本来就是弱肉强食。

    杀一只夜叉,对他而言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而那只公夜叉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然而,在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轻易地死在这只夜叉的手下时,他心中却没有太多恐惧,眼中反而隐隐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兴奋。

    他很强大,说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也只有这样的强大,才有可能杀死那个人。而他,也有了向上爬的机会。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能够亲手报仇。

    想到那个噩梦般的,手中拿着长剑的白色身影,他的眼中闪过了浓烈的仇恨,几乎让他的面容都扭曲了起来。

    他再次见到阮娴和宿寒芝,其实完全是一个巧合。自从狩猎山上的夜叉们感受到了夜叉皇毫不掩饰释放出的气息之后,就全部都发了狂,那些人类因此而离开了那座山,他也趁乱离开了那里。

    离开了那座山之后,他就四处流浪,近来才来到了这个村子附近。

    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村子和怀山村实在太过相像。村子里的人也活在夜叉的阴影之下,每个夜晚夜叉都会出现在村子里,随机在村民中挑选一个人作为自己的食物,因此一到黄昏之际,这里的人就已经全部都回了家,灭了

    灯,闭门不出。

    已经恢复过往记忆的他,也许是心里仅剩的那一点人性还没有完全消失,看着这个和怀山村有着相似经历的村子,他竟然留在了这个村子里。

    本来想等那些夜晚来觅食的夜叉到来之后就杀掉他们,结果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再次见到了阔别多日的阮娴。

    初见阮娴的时候,他几乎要冲上去,但是在看见她身边宿寒芝的身影时,他心里的那股冲动就彻底地凉了下去。

    他躲在阴影里,却意外看见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和夜叉相似的红眸,诡异的功法。

    在看见那只夜叉在宿寒芝手里一瞬间就变成一具干尸之后,他因为恐惧而彻底隐藏在黑暗之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宿寒芝身上绝对背负着巨大的秘密。

    幸运的是,也许是因为宿寒芝和阮娴之间发生的争执,让他并未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而更没有想到的是,在阮娴和宿寒芝离开之后,他竟然再一次感受到了夜叉皇的气息。

    在确定夜叉皇的身份之后,他就立刻做了决定。他要对夜叉皇示衷,要借助夜叉皇的力量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总有一天,他要那个人生不如死。

    思考了一瞬后,他感受着头顶没有一点善意的眼神,恭敬地弯下了腰,脑袋几乎要贴在了地上。

    他将自己方才所见一五一十地都讲了出来,等他说完后,上方却久久未曾传来声音。

    就在他有些紧张地等待时,一道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承认都是真的之后,那道声音竟然又响了起来。

    “你说,他们两人之间起了争执?”

    姬涟的声音微微上挑,而在他玩乐一般的语气中,跪在地上的公夜叉却因为这展开而僵硬了身体,为什么会这样问,他究竟有什么意思?

    他还是点了点头:“没错。不过到最后,他们好像还是和好了,然后一起离开了这里。”

    “和好了?”姬涟挑了挑眉,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情景了。

    作为一只披着人皮的夜叉,看见宿寒芝随手就将一只夜叉变成了这幅模样,就她那胆子,当时一定是吓坏了。

    至于所谓的和好,八成又是在她太害怕了,在稳着宿寒芝,虚与委蛇呢。

    姬涟几乎都能想到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在自己面前展露出的模样。明明感到恐惧,却还能面色如常。心里想着怎么摆脱他、算计他,却作出一副漂漂亮亮温温柔柔的样子。

    一想到这里,他的后槽牙就没忍住磨了磨,还真是一点没变。

    让人咬牙切齿的同时,也让人又爱又恨。

    想到这里,姬涟啧了一声。他居高临下地看了那只跪伏在他脚边的夜叉一眼,然后从腰间拿出了一个东西,手指一动,就将那个东西扔到了他的脚边。

    圆圆的金属物体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发出叮铃的响声。

    “滚吧。”

    公夜叉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

    “去将他们组织起来,我太久没回去,怕是他们都快忘了我的存在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公夜叉又重重地磕了一下头。

    然而,表面的恭敬之后,在他转身离开时,眼神却逐渐冷了下来。

    对他来说,宿寒芝的存在是仇人,也是他屈辱的证明。而同样的,对一个原本的人类来说,朝一只夜叉下跪,像一只狗一样摇尾乞怜,也是屈辱。

    姬涟见那只公夜叉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这才转身看向盛萱兰。

    那只公夜叉之所以会来主动告诉他宿寒芝的相关消息,就说明他是想来投诚,表明衷心。姬涟给了他独属于夜叉皇的信物,让他回去将那群家伙组织起来,也是想同时给这只公夜叉和那些夜叉们一个下马威。

    在深渊中,属于夜叉的黑暗宫殿里,随着夜叉皇的“陨落”,那些三阶种也接连出逃,各占山头,大多都不安分了起来,可能早就忘了还有他的存在。

    这只公夜叉拿了他的信物,但是能不能将那些夜叉组织起来,乖乖听话,而不是被他们撕成碎片,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姬涟并不在乎一只公夜叉的死亡,他现在只是想到方才那只夜叉所说之事,想了想,倒是觉得颇为有趣。

    一个人类大派的得意弟子,身上竟然有夜叉的特征,而且竟然还会这么邪门的功法。

    他这样想着,然后就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呻|吟声,他低下头看去,就见盛萱兰正醒过来。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然后他蹲下身,脑中的思绪都一扫而空。他看着逐渐睁开眼睛的盛萱兰,有些担忧的声音响起。

    “你没事吧?刚刚你突然就晕过去了。”

    ——

    阮娴和宿寒芝同乘在一匹马上,半夜时分,他们的马正以极快的速度在大路上奔跑。

    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只是此时他传给她的感觉却十分冰冷。只要一想到方才所见的景象,就再没有那样能让她心脏乱跳的感受了。

    二人一路无言,只有马蹄的哒哒声不停地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直到天际泛白,阮娴的视线中才出现了一座城墙,在黎明之际,他们终与到了一座城池。

    阮娴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能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可谁知道宿寒芝却没有一点这样的意思。

    身下的马不停蹄,他好像希望现在就能立刻到达无恨山一样,迅速地穿过了那个城市,然后又跑到了下一段马路上。

    到后来,还是马儿受不住了。

    就算是好马,在驮着两个人跑了一天一夜之后,也开始坚持不住。在跑了一段路之后,它的四条腿就开始抽筋,最后双腿一弯就倒在了地上。

    阮娴眼见自己就要摔在地上,正下意识想避开的时候,一只手却揽住了她的腰,身体突然就凌空了起来,下一刻,她的脚就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两人站稳之后,都一时间没有说话。

    阮娴看了看他,沉默地走到摔倒在地的马身边,牵着它的缰绳,将它拉到了一处水草丰茂的地方。

    看着低头吃草的马,阮娴回头看向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宿寒芝,先一步开了口,道:“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宿寒芝闻言皱了皱眉,显然并不愿意。不过此时马显然短时间内已经不能跑了,所以他也只能点了点头。

    “早知道就应该新买一匹。”

    听到他的声音后,阮娴嘴角抽了抽,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按他这跑法,买再多马都坚持不住好吗。

    这样想着,她干脆在树下坐了下来,抬头就是稀疏树叶筛下来的阳光。一会儿后,身旁传来了脚步声,宿寒芝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你不好奇?”

    他说的是在那个村子里经历的事情,阮娴不好奇是因为她知道什么原因,她知道宿寒芝经历的许多东西,但是她没办法给宿寒芝解释这一切。

    所以听了宿寒芝的话后,她想了想后说:“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你自然会说的。”

    宿寒芝听了她的话后,没有说话,却静静地握住了她的手。

    阮娴的心一紧,她下意识想将手收回来,却又尽全力控制住了。

    “那么,你愿意告诉我吗?”既然宿寒芝这样问,那说不定现在正是打探一切的好时机。

    告诉我你经历的一切,包括那座山上的院子,那个在树上刻下的扭曲的S。

    然而,她却看见宿寒芝温柔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握住阮娴的手更加用力,眼中盛满了阮娴不懂的情绪,“我们还有很多的未来。”

    ······虽然这话说的很深情,但是你根本都不打算说还问她做什么呀。

    阮娴干脆不说话了,见她沉默,宿寒芝道:“那你呢,愿意告诉我吗?”?

    阮娴闻言猛地转过头看向他,心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他是什么意思?她有什么好告诉他的,难道他

    猜到了什么吗?

    “我······我需要告诉你什么?”

    宿寒芝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阮娴都想要构思如何狡辩以及逃跑路线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来了句:“你在害怕什么?”

    “啊?”阮娴没有想到她问的原来是这个,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我害怕?”

    我现在确实挺害怕你的,阮娴心想,但肯定不敢说出来。

    而宿寒芝既然会这样问,就说明他指的,必定不是他自己。

    “当初,你毫不犹豫要跟我回无恨山,不是因为你想呆在我身边,而是因为别无选择是吗?”

    阮娴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反驳。

    “你有一个很恐惧的存在,为了躲避他的存在,所以你选择呆在我身边,是吗?”

    “······”

    “而在经历了昨晚的那一幕后,你还是愿意呆在我身边,说明那个存在对你来说有很大的威胁。”

    阮娴的呼吸隐隐急促了起来。

    “我很好奇,能让你这么害怕的,究竟是什么人?”

    阮娴垂下的手紧紧地握住,宿寒芝一句一句话说出来后,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撺紧了。只留出了一点点的缝隙,容给她喘息。

    宿寒芝最讨厌被人利用,而很不巧的是,在他说出的话中,句句都是阮娴在利用他。她呆在他身边,只是将他当做一块盾牌,来保护自己。

    她觉得自己必须要解释一下。

    然而,她刚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一只手指却放到了她的唇上。

    宿寒芝看着她有些慌乱的眼睛,竟然突然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会生气吗?”

    阮娴的眼睛眨了眨,慌乱中还添加了一丝疑惑。

    “我不生气。”

    “相反,我很高兴。”

    感受到阮娴眼中的不可置信,他嘴角的笑容弧度越来越大了,他道:“如果恐惧可以让你乖一点,留下来。或许,这不是一个坏方法。”

    第59章 他的光(二更) 宿寒芝身上有了一种越……

    宿寒芝身上有了一种越来越危险的气氛, 就连在一旁的河边吃着水草的马,都有些不安地踏了踏蹄子。

    “你会选择我,说明你是信任我的。不过我还是想知道, 那个让你恐惧的人或事, 究竟是什么?”

    阮娴不可能将夜叉皇的事情说出来,就在她思考应该怎么说的时候,就发现宿寒芝的神色逐渐变了。

    “虽然我很开心你可以留在我身边,但是我不希望还有另一个人会在你心中占据更重要的地位。”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宿寒芝却只是轻笑了一声。

    他不希望有另一个人在阮娴心中占据更重要的地位, 哪怕这只是因为恐惧。

    阮娴也逐渐反应过来,她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简直是疯了。

    正常人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她看着靠的越来越近的宿寒芝, 就想从地上站起来, 拉开彼此的距离。

    然而宿寒芝的双手却按在了她的肩上, 导致她的背也抵在了树干上,她忍不住道:“你做什么?”

    “他是谁?”

    在看见阮娴闭口不答的时候, 宿寒芝的声音已经危险了起来.

    如果阮娴真的只是对那人抱有恐惧的话,没有道理不告诉他。毕竟, 如果他为她解决了那个威胁,她应该更安心才对。

    可是她现在却呈现出一种防御性的姿态, 什么都不说,甚至对他的触碰抱有抵触。

    这简直是刺激宿寒芝的利器,她不说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她对那个人不止是恐惧吗?

    等肩膀上隐隐作痛的时候,阮娴才反应过来,她看着宿寒芝越来越危险的双眼,知道自己的沉默已经影响到了他。

    “没错。”

    “是有这么一个人。”

    阮娴开口道:“但是,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出现。”

    宿寒芝依然看着她,好像要听她讲完所有的话。

    阮娴想动一动身体,却被宿寒芝按的动弹不得。她想缓和一下气氛,就柔和了声音,道:“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宿寒芝听了她骤然间软下来的声音后,神色中竟然出现了一丝恍惚。而就在阮娴以为方法奏效的时候,宿寒芝的眼神却又一次坚定了起来,大有她不老实交代就不放开她的趋势。

    阮娴在心里叹了口气,正在组织语言,要怎样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将夜叉皇的存在讲给宿寒芝听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阮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蛇类身体从水中冒出了半个身子。投下了一大片的阴影,将她和宿寒芝两人都笼罩在了阴影之下。

    是小黑,他一直顺着水路跟着他们。

    而此时的小黑却和平时十分的不一样,他此时似乎处于极度的愤怒中,脑袋两边的鳞片连着鳍都因为怒吼而张开,而他的愤怒对准的对象,似乎是宿寒芝?

    阮娴看了看眼下的情形,隐隐猜到了一个可能性。

    宿寒芝如今用力地按住她的肩膀,禁锢着她,对小黑来说就像是一个伤害她的威胁,所以他才会从水中冒出头来。

    从水中冒出来的小黑愤怒地朝着宿寒芝吼叫了一声,他的尾巴在水面上用力地一甩,一道磅礴的水柱就冲向了宿寒芝,却被宿寒芝反手用剑挡开。

    阮娴也因此被松开,她看着出来的小黑,还笑了笑,觉得小黑的出现给她解了围。

    然而下一刻她就意识到不对劲了起来,她发现宿寒芝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握剑的手上青筋暴露,双目都隐隐赤红。他的身体虽然没有动弹,但是阮娴知道他是在隐忍着什么。

    果然,下一刻,宿寒芝就握紧了手中的剑。他的身影一闪,只一个模糊的影子闪过,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了空中,小黑巨大的头颅前。

    阮娴眼睁睁地看着宿寒芝的剑落下,她的心脏几乎在这一刻骤停了,宿寒芝要伤害小黑。此时此刻万事万物都在阮娴眼前静止,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小黑。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随着她的念头落下,狂风大作,水面上也掀起了巨大的波浪,小黑也张开了血盆大口。

    一道巨大的水柱凭空涌起,然而还没有等那水柱接触到宿寒芝的衣角,就停顿在了空中,下一刻,就哗啦啦地变成了水滴落下。

    阮娴呆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宿寒芝在要下手的前一刻,他却突然收了手,握着剑的手垂在一边。

    而相反的是,小黑的尖牙却重重地咬在了他的肩上。

    他的尖牙穿透了宿寒芝的肩膀,只一瞬间,原本雪白的衣衫上,就被红色的血液沾染。血甚至顺着他的衣服落下,化为了血滴一滴一滴地落在了水面上。

    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是做梦一样,又好像是她的幻觉。阮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感觉整个世界都好像被染成了红色的。

    直到“嘀嗒”一声,血滴落在水面上的声音响起,才彻底惊醒了她。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发展道这种地步?

    她看着宿寒芝被蛇牙穿透了的身体,看着小黑收回牙齿,宿寒芝的身体就垂直地落下。就像一具已经没了声息的尸体一样,重重地落下了水面上,然后沉没进了水中。

    阮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骤停了,甚至还疼到无以复加。她几乎是不经思考的,在宿寒芝掉下来的那一刻,就跳进了水里。

    水下的世界昏暗而浑浊,还被红色的血染红了。她只知道不停地往深处游,在找到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后,她不经思考地就游了过去。

    宿寒芝已经很久没有受过那样重的伤了。

    应该说,已经很少有人能那样伤他了。

    血液不停地从身体中流出来,幼年时分感受到的感觉好像又重现了。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他原本日日都经历着,经历着从

    死亡边线不停地往回爬的感觉。

    河水昏暗而浑浊,就好像永远都不见天日一般。他的人生,也经历了太多这样的日子。

    也许,他幼年时分,经历过最光明的日子,就是在院子里度过的时光。

    然而那样的时光却总是短暂的。

    也许人在即将死亡之前,眼前总会浮现出许多生前的记忆。那些记忆你以为已经遗忘了,实际上却一直藏在某个角落里,只等某一天,因为某个契机而被触发。

    他看见了一个院子,院子中有一棵大槐树,槐树下悬挂了一个秋千。

    原本整洁漂亮的院子此时乱成一团,一群人围绕在他身边。

    一个小孩奋力地挣扎着,最终却只能被他们牢牢地抓住。

    而在挣扎之中,他远远地看见了一个身影。有些长的面纱微微飘起,他心中一喜,就想张嘴呼唤她。

    然而,在声音即将发出的那一刻,他却紧紧闭上了嘴唇。

    不行,他不能暴露她的位置。

    在一个阴暗的环境中,一个伤痕累累的身影趴在地上。

    她一定会来救他的,他一直这样想着。

    前方传来了脚步声,听到那个声音后,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上都沾满了脏污。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额头处流下的血水糊住了眼睛。

    “你在等她来救你?别痴心妄想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还没那么容易抓到你。”

    那声音响在耳边,变得诡异而扭曲。就像是一只用铁钩做成的爪子,用力地刮出他心脏的一道道血肉。

    “而且,她早就已经走了。”

    所有的话都没能打到他,最后这一句话响起,却就像是平地惊雷,打破了他最后的幻想。

    原本还有希望的眸子,逐渐暗淡了下去。

    又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昏暗的山洞地牢里,来了许多个和他同龄的孩子,又离开了许多。

    最后,站着走出山洞的人,只有他一个。

    因为常年居住在阴暗的环境里,导致他在看见光的一瞬间,眼睛就无法睁开,还生理性地被刺激出泪水。

    然而即使是这样,他还是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回跑。

    跑到脚底都被磨出鲜血之后,他才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院子。

    然而,等他终于跑到了那个院子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个荒凉、破败、没有一丝人烟的院子。

    枯草长满了庭院,灰尘浮在空气中,蛛网粘结在房梁上,这些存在彻底掩埋了曾经的生活气息。

    他向前走了几步,一路上留下了许多的血脚印。

    他看着眼前的院子,眉头微微蹙起,原本像狼崽子一样凶狠的眼神中竟然开始有些迷茫,他真的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吗?

    会不会那一切其实都不曾出现过,那些都只是他黑暗生活中,出现的幻想?

    然而,等他走到石桌前,看到了一个草编螳螂的时候,在他走到槐树后,看到一个扭扭曲曲的“S”形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一个可悲的真相。

    那些不是他的幻觉,那都是他真实的经历。

    然而,在确定这一点的时候,他却又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该有多好。

    如果能再见到她的话,他不想问那一天她为什么要躲在暗处任由他被抓走,也不想问那人口中因为她才抓到他是什么意思,更不想问她为什么不来救他,他只想问她,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为什么要走?

    明明是艳阳高照,让他眼睛都无法睁开的夏日,天空却好像在一瞬间都变得阴暗了下来。

    黑云层层叠叠地堆在了天上,几乎要垂了下来,和大地合二为一。

    好像他的世界,就只能有这一种色彩了。

    就和现在的场景一模一样。

    昏暗黑沉的河水,剥夺了他的光、他的呼吸、不停地挤压着他的身体。

    就好像那一直不停下垂的天空,终于要垂了下来,和大地合二为一了。

    也终于要将他吞噬。

    然而,就在他要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眼前却出现似乎出现了一道光线。

    一个身影如同游鱼一样,不停地朝着他游来。

    她就好像一个属于水的神女一样,她游来的地方,光线似乎都穿透了层层水面,照射到了水底。

    宿寒芝的眼睛半睁着,在因为失血过多而逐渐迷茫的意识中,那个人影的脸逐渐清晰。常年蒙在脸上的薄纱终于退去,露出了她光洁美丽的脸庞。

    等她的身体近到眼前的时候,宿寒芝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她拉着他的身体往上游,原本让人窒息的水此时都好像成为了他们的助手,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在合力送他们离开,送他们回到原本属于他们的陆地上。

    在她带着他浮到水面的时候,原本合二为一的天空和大地就好像在一瞬间被她分开。一道阳光也终于穿透了黑云,照进了他内心那片贫瘠的土地上。

    在那只手拉住他的时候,就好像某种等待了许久的执念,终于被解开了一般。

    这只手,之前放弃过他,而现在,她重新握住了他的手。

    阮娴不知道宿寒芝心中在想什么,实际上她的脑中一片混乱,什么都想不到了。

    等她奋力地将宿寒芝带到了岸上,在看着他全身湿漉漉的,面色苍白,肩膀上还有一个大洞,就像是一具尸体一样的身体时,几乎是手脚冰冷,无法动弹。

    阮娴有时候总是忘记了,他虽然很强大,但他不是神,他也只是一个人类。这就代表着,他受了重伤也会死。

    她几乎是发着抖地为宿寒芝处理伤口,她都不知道宿寒芝这一次能不能活下来。

    第60章 苦肉计(一更) 黑色的头发湿黏的贴在……

    黑色的头发湿黏的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水珠不停地滴落下来,不停地汲取人身上的温度。

    宿寒芝的肩头破了一个大洞,血肉都翻了出来, 但好在流出的血液是红色的, 伤口也没有发黑的痕迹,说明他至少没有中毒。

    阮娴有些手抖地将宿寒芝曾给她的药敷到伤口上,宿寒芝给她的都是最好的,药也是奇药,刚落在伤口上, 血就肉眼可见地止住了。

    也是宿寒芝生命力强悍,换个普通人经历了这么一遭, 早就会没命了。

    看着那狰狞的伤口, 阮娴就觉得好像感同身受一样, 自己的肩膀也疼痛了起来。

    为了方便包扎,她干脆将宿寒芝的衣服大片地解开。然而, 在看清他的身体之后,她手的动作一僵, 几乎是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宿寒芝的身体上, 竟然遍布了大大小小的狰狞疤痕。那些痕迹看起来应该已经很久远了,有点是一些小伤,有的却足够致命, 甚至有一条疤痕从他的腹部直接划到了后腰侧,阮娴看着那些伤口,手指颤抖着摸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头发上落下的水进了眼睛里,她觉得眼前一瞬间就蒙上了一层水雾,世界都变得朦胧。

    她沉默着看着那些伤疤没有说话, 心里刺刺的疼。

    他究竟经历过怎样噩梦般的经历,才会有了这一身的伤疤,才会变成现在这种模样?

    或许她从冷冰冰的文字中已经得到了这些信息,但是这都远远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而现在,他明明已经很强大了,却又一次受到了这样的致命伤。

    而这仅仅是因为,他在关键时刻收回了剑,克制了自己,没有伤害小黑。

    他也许很危险,也许心理有些古怪,但他不是一个坏人。

    阮娴抽了抽鼻子,不敢眨眼睛,所以就在朦胧的视线中睁大了眼,强忍着颤抖,帮宿寒芝包扎好了伤口。

    就在她将伤口包扎好后,一只冰冷的手却突然伸了出来,紧紧地抓住了她。

    阮娴抬头看去,就看见宿寒芝苍白的皮肤上,深邃而漆黑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看着阮娴忙碌的模样,看着她手指颤抖,眼眶发红的模样,已经变得苍白的唇微微勾起,竟然笑了笑。

    “都伤成这个

    样子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感受到那笑中带有的安慰意味,阮娴眨了眨眼睛,脸上就出现了两行湿漉漉的痕迹。

    她虽然怕宿寒芝,也计划着离开他,但是从来没想过伤害他,更没想过他可能会死。

    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人中,宿寒芝绝对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就算二人最终可能会因为种族不同而分道扬镳,她也从来没有希望他死掉。

    “疼吗?”阮娴问,她的手指落在他身上,既是在问他这次的伤,也是在问他以前的旧伤。

    宿寒芝看着阮娴眼睛眨了一下,液滴从她眼中落了下来,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愣在了原地。心中一紧,本来已经计划好要说的话,又停在了嘴边。

    在他看来,如果他这个时候说一句“习惯了”,她一定会更加心疼。但是他现在却没有这样说,而是强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

    阮娴见状,赶紧扶着他:“你伤还没好,先别乱动。”

    阮娴有些紧张地说,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被宿寒芝轻轻地抱住了。

    她的头有些僵硬地靠在宿寒芝的身上,身体都不敢乱动,就怕会碰到他的伤口。

    “不疼。”

    宿寒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好像带了种无形的力量般,让阮娴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别哭。”

    宿寒芝单手抱着阮娴,感受到怀中阮娴逐渐因信任而放松下来的身体,他闭了闭眼睛,有些亲昵地将侧脸贴着她的脑袋。

    两人之间的气氛静谧而和谐,可能是经过了生死,所以他们之间那种无形的隔阂,再一次被消磨了许多。

    而就在这样的气氛里,宿寒芝突然睁开了眼睛。在阮娴看不见的地方,他幽深的目光落在了河面上。

    突然,原本平静的河面上,冒出了半个巨大的脑袋。

    两只金色的竖瞳浮在水面上,看着河边二人相拥的这一幕,他本想向前移动,然而眼珠上移,却对上了宿寒芝的目光。

    那道目光危险而冰冷,还隐隐带了些警告。

    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小黑的眼珠有些不安地转了转。他的视线落在了背对着他的阮娴身上,那双属于兽类的竖瞳之中,竟然好像一个人一般,有着特别的情绪。

    就好像他有话想对阮娴说,然而直到最后,他还是没敢上前,而是往后退了一些,隐匿进了水中。

    看着小黑的脑袋消失在了河面上,宿寒芝才收回了目光,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拥抱着阮娴,心满意足。

    昨天晚上看到那样的一幕,她一定是吓坏了。

    ——

    阮娴生起了一个火堆,将她和宿寒芝的外衣架在树枝上烤着。温暖的火堆旁,那股寒意终于消散了许多,湿润的头发也逐渐干了起来。

    “你饿了吗,我去找些吃的吧。”

    阮娴看着病号宿寒芝,关心地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在打鼓,因为她不确定宿寒芝会不会答应让她一个人出去找食物。

    如果他不愿意的话,可以从河里捉几条鱼。

    就在她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宿寒芝道:“好。”

    “啊?”阮娴没有想到宿寒芝竟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这让她惊讶的同时,还有些高兴。

    她觉得现在状态的宿寒芝,好像变了许多。

    他变得更好沟通了,不再那么的疑神疑鬼,甚至方才在面对小黑的时候,他竟然控制住自己收回了剑,不然不会被小黑伤成重伤。

    这是一个好的进展,阮娴笑着站了起来,说:“我很快就回来。”

    宿寒芝也眼含笑意地点了点头。

    然而,在阮娴刚刚转过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她不知道的是,看着她的背影,原本还带着笑意的宿寒芝,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的眼珠转了转,落在了河面上。下一刻,一只黑色的脑袋从河面上露了出来。

    下一刻,那河中生物就送出了一些礼物。

    “什么声音。”

    阮娴才刚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她几乎是吓了一跳地转过身,然后就看见自己的前方不远处,火堆旁,竟然出现了两条大鱼。

    “这鱼是哪里来的?”

    宿寒芝听了她的话后,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不过既然现在有鱼了,你也不用再出去找食物了。”

    阮娴疑惑地看着那从天而降的鱼,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河面,抿了抿唇,她大概猜到这鱼是从哪里来的了。

    “不,我们不吃鱼。”

    阮娴摇了摇头,说完后她就小心地将那两条鱼放回了河里。

    宿寒芝看着那两条被阮娴放走的鱼,也大概猜到了阮娴心中的想法,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他嘴上说着“好”,可是他根本就不希望阮娴离开他的视线哪怕一秒,所以他让小黑送上几条鱼,好打断阮娴的念头。

    忧的是现在看来,阮娴因为小黑重伤了他而在生他的“气”,至少现在,她是不打算吃小黑送上的东西了。

    喜的是,阮娴心里想的是他。

    阮娴将那两条鱼放回水里之后,就转身要走,然而她才刚走了几步,身后却又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只停顿了一瞬,就没有再回头地要往前走。

    然而,这次却有几条鱼扔到了她的身前,挡住了她的路。

    她有些生气地转过身走到河边,对着空无一物的河面道:“你别再扔鱼上来了。”

    而随着她的声音落下,河面上水波翻滚,竟然冒出了半个头颅。

    小黑的眼睛露出了水面,有些瑟缩地看着阮娴。它尝试性地朝阮娴所在的位置靠近了一些,然而他才刚往前游了游,身前的河面却突然涌现出了一道水柱,啪地落在了他的头顶,将他拍下了水。

    倒是一点也不疼,只是那其中不愿意他接近的意味却足够明显了。

    他刚被水拍了下去,就又冒出了头,然后又被一股水拍了回去。

    这次他干脆半个身子都冒出了水面,甩了甩脑袋伸到了阮娴身前。

    阮娴看着他骤然凑近,还以为是自己的行为惹怒了他,警惕地退后了几步。虽然小黑颇通人性,但到底还是一只野兽,不然也不可能将宿寒芝伤成那个样子。

    而就在她警惕地看着小黑的时候,身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宿寒芝,他带着伤挡在了她的身前。

    阮娴看着那个并不算十分强壮,却可以将她很好地保护在身后的身影,才意识到,好像很多次,他都会这样挡在她身前。

    然而在宿寒芝的身后,她没有看见的是,宿寒芝此时的脸色已经彻底地沉了下来。

    他眼神深沉地看着小黑,眼中的威胁几乎要化成了一把无形的刀,让小黑再也不敢接近半分。

    “回去。”

    他的嘴巴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然而小黑却好像听道了这两个字一般,身体不敢再上前半分。

    小黑感受着宿寒芝的目光,身体有些焦躁地原地转了转。然而他终究不敢违抗宿寒芝的命令,因此只能不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转头沉到了水底。

    然而,由于不甘,他在沉入水底的时候,尾巴还用力地在河面上拍打了一下,发出了巨大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