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枝芽
沈觉夏和沈汀寒的事很快传遍了学校,当然了,除了江轻澜,大概也没人看见沈汀寒对沈觉夏动手动脚,所以大家传的都是沈觉夏和沈总关系匪浅。
众所周知,沈觉夏虽然是沈家的小姐,却从小养在别的地方,前段时间才刚回到沈家,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沈总关系这么好了。
有些人比较清楚沈汀寒的性格,还暗自猜测,难不成沈家要跟沈家联姻了?
秦泠前几天有事离开了,对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等她回来,早不知道传成了什么样子。
她对沈觉夏的印象还停留在胆小怯懦上面,才听说的时候,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大家说的那个沈觉夏,和她认识的沈觉夏真是同一个人吗?
“茗茗,大家都说你姐姐和沈总关系很好,是真的吗?”
秦泠不敢直接问,她算是比较了解沈茗脾气的人,深知对方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单纯可爱。
“那是她的事,我怎么会知道?”沈茗瞥了她一眼,脑海里又浮现出沈觉夏吐血的样子。最近她总是想起沈觉夏,甚至做梦都是对方手脚无力,软倒在她怀里的模样。
秦泠噎了一下,一时也猜不透沈茗的想法。要说生气吧,沈茗的脸色还挺平静,可要说不生气吧,她的语气又十分古怪。
秦泠琢磨了一会儿,脑海突然蹦出了一个词,嫉妒。
沈茗的语气,可不就像是在吃醋吗?
但是随后,她又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荒唐了。
沈茗能吃谁的醋呢,她喜欢的是萧冉,当然不可能吃沈汀寒的醋,至于沈觉夏,就更不可能了。
沈茗讨厌沈觉夏还来不及。
“沈觉夏不会真和沈汀寒在一起吧,沈家的那位一直都很喜欢长相漂亮的女孩子,沈觉夏那张脸可不简单。”
秦泠咬了咬唇瓣,原本以为会得到沈茗的肯定,却不想沈茗听见这话,看向她的目光竟然还有些冷冽。
“她的脸不简单?你观察的很仔细啊。”
其他人也就算了,秦泠竟然也敢觊觎沈觉夏。
沈茗眼眸微眯,冷哼了一声,“她的事不用你操心。”
秦泠先是紧张,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说错了,随后又想到,沈茗不喜欢沈觉夏,自然也不喜欢别人夸沈觉夏。
她稍稍放下心来,虽然沈茗让她别管,可秦泠一想到沈觉夏也许已经和沈汀寒勾搭上了,心里就痒痒的。
或许她不应该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沈茗身上,沈觉夏那个村丫头,想必骗起来很容易,只要她稍稍使一些手段,就能让沈觉夏对她推心置腹。
秦泠唇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笑容,她瞥了沈茗一眼,随后收回了目光。
沈茗还不知道能嚣张多久。
这天下午,沈觉夏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号码很陌生。短信内容很简单,却让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人说自己知道沈觉夏的身份,堂堂的沈家大小姐,竟然是个在偏远山区长大的土丫头。
如果不想这件事被传出去,沈觉夏就得一个人去赴约。
先不说沈觉夏根本不在乎过往的经历被大家知道,就说这人的语气,十分幼稚,十分嚣张,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在骗人。
就连系统都看出来了,这就是个骗子,不安好心。
“谨谨,你可千万别相信!”
沈觉夏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她眼皮微垂,无端透出一股委屈可怜的意味来。
“可我总得去看看,究竟是谁想要害我。”
系统急得不行,却听见沈觉夏轻声道,“颗颗,你会保护我的吧?”
沈觉夏生得很好看,皮肤又白又嫩,嘴唇红润饱满,明明是很浓烈艳丽的长相,却因为那双颜色偏淡的眼睛,平添了几分无辜柔弱。
她只要一露出这种表情,系统就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就好像,自己是被她全心依赖着,只有自己能成为她的依靠。
沈觉夏得了系统的保证,重新露出笑容来,原缘偶一瞥见,忍不住看得呆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怎么了?”
沈觉夏一只手撑着半边脸,歪着脑袋,静静地看着她。
原缘脸颊爆红,说话吞吞吐吐的,“没,没事。”
尽管已经看了很多遍,她还是会被沈觉夏偶尔露出的媚态诱惑。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沈觉夏的气质独特,媚而不俗,明明是个妖精,偏偏还一副单纯无知的模样。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的容色有多诱人,总是无意识地诱惑别人。
原缘想,怪不得江轻澜会被诱惑,换作是她,恐怕会更疯狂。
还好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争不过江轻澜,更比不上那位沈总,她能跟沈觉夏做同桌,同她说几句话,就已经很知足了。
沈觉夏盯着同桌圆圆的脸蛋,忍不住笑了一声,真是个可爱的姑娘,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如果不是江轻澜还在背后虎视眈眈,沈觉夏肯定会捏一捏原缘的脸,试一下手感是不是和她想的一样。
可惜了,江轻澜是个不讲道理的疯子,她要是这么做了,吃苦的还是原缘。
平时沈觉夏都和沈茗一起回家,今天她要去赴那个人的约,当然不能和沈茗一起走。
这还是她第一次放学以后不回家,沈茗面色惊讶,“姐姐和朋友出去玩儿吗?”
沈觉夏什么时候有新朋友了?
沈茗紧盯着她的脸,不肯错过沈觉夏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和别人有约。”沈觉夏也不知道是谁,不过她向来胆子很大,又仗着有系统在,真敢一个人去。
沈茗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心里十分不甘,偏偏沈觉夏又笑得很温柔,让她连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那姐姐可要早点儿回家,不然我担心你的身体,妈妈也会担心的。”沈茗一脸天真,根本看不出来她在威胁沈觉夏。
沈觉夏也假装不知道,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知道了。”
沈茗愣了一下,脸颊微微有些红,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害羞了。
打发走了沈茗,却又来了一个萧冉,她出校门时,沈茗刚坐车离开,只有沈觉夏一个人站在路边。
萧冉不知怎么回事,从她的背影里品出了一点儿孤独的意味来。
她想,沈茗也太不懂事了,就算是再不喜欢沈觉夏,也不该真的把人扔下,回去以后,要怎么跟方姨交待?
“我送你回家?”
沈觉夏闻言,转身一看,萧冉正表情平淡地看着她。
也不知道这大小姐是哪根筋搭错了,平时分明很看不惯她,今天居然主动提出送她回家。
沈觉夏笑了笑,“谢谢,不用了,我还有事。”
萧冉默了一下,“茗茗不是故意把你扔下的,我说了要送你回家,是你自己不同意,在方姨面前,不要乱说,明白吗。”
沈觉夏叹了口气,原来是为了沈茗啊。
她眼睛红的很快,咬了咬自己的唇瓣,“我明白了。”
萧冉抿了抿唇,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沈觉夏。
难道真的是她太凶了?
萧冉觉得自己应该跟沈觉夏道个歉,可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沉默地看着沈觉夏。
沈觉夏吸了吸鼻子,“我真的还有事,先走了。”
萧冉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觉夏走远。
她好像是有点儿凶,其实沈觉夏也没做错什么…
萧冉想着,她的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动作极快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萧冉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掐住脖子的那只手像铁钳一样,任凭她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反而扯的她自己脖子疼。
萧冉眼睛都红了,耳边响起江轻澜的声音,带着一股狠意。
“我说过了,别欺负她。”
第 72 章 诧异
萧冉坐在沈觉夏的病床前,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见沈觉夏的脸色略白,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
“你怎么突然生病了。”
沈觉夏抿唇笑了笑,“老毛病了。”
萧冉还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伤心事,毕竟沈觉夏才回沈家不久。这所谓的老毛病,只能是在她回到沈家之前就有的。
“抱歉,我…”
沈觉夏也不说话,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在她这样的目光下,萧冉突然说不出话来。
平心而论,沈觉夏并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也并没有触犯到她的利益,反而是她自己,因为沈茗的缘故,一开始就对沈觉夏有偏见。
“我之前针对你,你心里是不是很讨厌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或许是沈觉夏的眼神太温柔了,让她卸下了心理防备。
“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小茗,况且当时的我,对于你来说,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在陌生人和喜欢的人之间,萧冉会选择谁,不言而喻。
萧冉抿了抿唇,“小茗只是偶尔有些任性,但是本性并不坏,是个很单纯的女孩。”
虽然她逐渐发现,沈茗的真实面目和她一直看到的有些偏差,但是她愿意相信,沈茗的本性并不坏。
沈觉夏唇角微勾,“是,她是个好女孩。”
此时,沈茗也已经到了病房门口。因为江轻澜提前吩咐过了,保镖并没有拦着沈茗,甚至装作没有看见她,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沈茗轻轻拧开门把手,将病房的门推开了一点儿,因为萧冉是背对着门口,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倒是沈觉夏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随后表情越发高兴,她背靠着床头,双手交握,细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点在自己的手背上。
萧冉盯着她眸色浅淡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犹豫着问道,“觉夏,你知不知道,沈家和萧家是有婚约的?”
她曾经说起过这件事,沈觉夏默默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你和小茗感情这么好,结婚也是理所当然的。”
萧冉本应该顺着她的话点头,可不知为何,她突然僵住了,然后反问道,“可如果我说,是我和你的婚约呢?”
沈茗捏紧了门把手,表情变得十分可怖,没想到啊,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萧冉和姐姐的关系居然这么好了。
萧冉居然还敢提起她和沈觉夏的婚约,难道她喜欢上沈觉夏了?
沈茗一时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气萧冉移情别恋,还是气萧冉喜欢的人,是沈觉夏。
她只知道,她心里很愤怒,如果不是还想再听听两人的对话,她或许早就已经冲出去了。
沈觉夏敢肯定,门口的人绝对听见了这句话,不过对方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倒是比她想的还要能沉得住气。
“萧冉,我知道你和小茗的感情很好,你也不必借此来试探我。”
沈觉夏表现得毫不在乎,反倒是萧冉急了,“我没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沈觉夏神色淡淡地看着她,“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萧冉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对啊,她说这个做什么。
她好像已经忘记了,才听见这个消息时,她究竟有多么愤怒。
沈觉夏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你放心,我只把你当朋友,小茗是我的妹妹,她的东西,我从不会跟她抢。”
“我知道你们两个人心里是有对方的,那就好好过,祝你们幸福。”
沈茗听到这里,便推开了房门,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姐姐,我来了…”
她装作才发现萧冉的样子,满脸都是惊讶,“阿冉,你怎么在这儿。”
萧冉有种被抓奸的心虚感,她站起身来,“我听说沈觉夏病了,所以来看看…”
“哦,这样啊。”
萧冉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沈茗什么都知道,包括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可沈茗表情很正常,又好像是她多想了。
萧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干脆后退了两步,“茗茗,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不再多坐一会儿吗?”沈茗笑了一声,“阿冉好像在躲我。”
萧冉勉强笑了笑,“我就不留下来打扰你们两姐妹了,咱们改天出去玩儿,好吗。”
等萧冉走后,沈茗才看向沈觉夏,她坐到沈觉夏身边,“姐姐,萧冉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呢。”
“没什么。”沈觉夏摸了摸她的头发,很快又收回了手,她唇边勾起了一个笑容,“你怎么过来了。”
“我想姐姐了。”沈茗在心里冷哼了一声,都怪江轻澜,人都走了,还要留几个保镖在这儿,她是沈觉夏的妹妹,都必须要打报告才能进来。
这段时间沈成泽和方仪乐都很忙,抽不出多少时间来看沈觉夏,白白便宜了江轻澜,搞得像她才是沈觉夏的家人一样。
沈茗回想起萧冉方才说过的话,她紧盯着沈觉夏的眼睛,“姐姐,马上快到暑假了,爸爸说让我们提前去公司实习,你知道吗?”
沈觉夏眼眸中闪过惊讶,“是吗?”
她好像并不知情,沈茗心里踏实了一些。
“是啊,爸爸说先让我们适应一下,去当助理。”
她和沈觉夏都还没有成年,最多不过是去见见世面,当一当助理。
但千万不能小看这个实习,要是做得好了,得到爸爸的夸奖,日后争夺股份,也更有一分胜算。
沈茗叹了一口气,沈觉夏这身体,倒不如直接待在家里,日后公司都交给她,她愿意养着沈觉夏,把对方当漂亮珍贵的金丝雀供起来。
这话沈茗是不敢说给沈成泽听的,偏偏沈成泽又觉得不能厚此薄彼,两个女儿待遇该一模一样。
不过想来,沈觉夏对公司的事情应该不了解,至少比不上她。
沈茗颇有些期待,或许在沈觉夏茫然无措的时候,她还能帮一帮对方。
她的算盘打的很好,沈觉夏懒洋洋地半躺着,随意道,“当助理很累吧?”
“是有些累。”沈茗脸上带着笑容,沈觉夏越是表现得不在乎,她就越高兴。
“一切都听父亲的安排吧。”
沈觉夏在医院观察了几天,情况稳定,便重新回到学校。
正好到期末考试的时间,她不欲在这上面多费工夫,答题时也不太用心,将自己的分数控制在不高不低的位置。
沈成泽已经提前交待过了,暑假一到,他就把沈茗和沈觉夏都扔进了公司。
沈茗以前还喜欢赖床,第一天上班倒是起了个大早,还好好地收拾了一番。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这两位是老板的女儿,虽说是助理,却也没敢给她们安排太多的活儿。
沈觉夏被安排在策划部门,做策划总监的助理,沈茗则是选择跟着秘书团的人,两人不在同一楼层,平时遇上的机会并不多。
策划总监是位成熟女性,平时做事说一不二,私底下却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沈觉夏很快跟她打好了关系。
因着沈觉夏的身份,还有她精致的长相,策划部的人都把她当吉祥物,除了总监,其他人根本舍不得使唤她。
“觉夏。”总监头也不抬,“你去帮我倒杯咖啡。”
沈觉夏端着咖啡杯往外走,余光似乎瞥见一道身影,有点儿像沈茗。她唇角幅度很小地勾了勾,脚步不停,快步往茶水间走去。
“诶,你不是在楼上吗,那你肯定见过二小姐吧?”
“我是偷偷跑下来的,你可别到处乱说。”
“我还没见过二小姐呢,但是我觉得,大小姐真的很温柔,人又长得漂亮。”
“我觉得以后,公司多半要交给大小姐,二小姐太浮躁了。”
茶水间的门没关,不仅沈觉夏听得清楚,不远处的沈茗也将这几句话听了个清楚。
她手指掐着掌心,眼里充满了嫉妒和不甘。
凭什么,她到底哪里比不过沈觉夏…
沈觉夏背对着她,无声地笑了笑。
她的小鱼,马上就要上钩了。
第 73 章 蝉鸣
沈觉夏笑了一声,声音又轻又媚,尾音勾人,沈汀寒觉得自己的耳朵都酥了。
说不定今晚真能发生些什么,毕竟沈觉夏的态度和平时略有不同,沈汀寒心里激动起来。
她原本只是打算和沈觉夏喝几杯,挂了电话以后,她又订了一间房,情侣大床房。
沈汀寒在公司楼下等沈觉夏,沈茗远远看见了,心里紧了紧,可随后想到自己最近的一些举动,她又稳下心来。
不管怎么说,父亲最近确实是对沈觉夏越来越冷淡了,还总是交给她一些麻烦的工作,上次她进办公室,还听见父亲在教训沈觉夏。
沈茗被眼前的假象蒙蔽了双眼,再加上最近尹黎也夸她做的不错,父亲身边的心腹秘书对她也十分和善,看起来,她的胜算明显更大一些。
可惜沈茗不知道,过度的宠溺才会真的毁了一个人。只怪她前十几年一直享受着富家小姐的生活,对商场上的事情了解并不多。
不然她一定能够看出来,沈成泽现在分明是在锻炼沈觉夏,将她当做一个继承人去培养,所以才对她要求严格,各个方面都要求做到最好。
沈茗以前一直觉得,萧冉会帮助自己,反正沈家只有她一个继承人,公司迟早会交给她,她对管理一家公司并不是十分感兴趣,只要有萧冉在就好了。
沈觉夏的出现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萧冉也变的不像以前那样喜欢自己了,这么久都没有来找自己,上次甚至在病房里提起了她和沈觉夏的婚约。
难道萧冉真的变心了,她喜欢上沈觉夏了。
沈茗紧盯着沈觉夏离开的背影,她不能输,一旦失去了继承权,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小狐狸,刚才你那位妹妹,是不是在你身后?”
沈汀寒将一切收入眼底,包括沈茗看沈觉夏的眼神,她觉得很有意思,却并不因此感到嫉妒。
如果是江轻澜在,恐怕会吃醋到眼睛通红,身体也会气得发抖,还会冷下脸来,总之,绝不是这样平淡的反应。
沈觉夏也不甚在意,“或许吧。”
她坐在窗边,和沈汀寒离了起码有大半个人的位置,沈汀寒啧了一声,“咱们的关系也没有这么疏远吧?”
“我觉得心口有点儿闷,想吹吹风。”
沈觉夏随便找了个借口,她神色平静地看着窗外,脸颊边的头发被微风一吹,在侧脸飘来飘去,扫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痒意。
她在看风景,沈汀寒就在看她,用一种既不露骨,也不算克制的目光,将她从脸到腰扫了一遍。
果然,好看的人,不管是从哪个角度看,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沈汀寒带她去了自己惯常去的那家酒吧,里面人不多,放着轻缓的音乐,倒不像是酒吧,更像一家温暖的咖啡厅。
“你很惊讶?”沈汀寒带着沈觉夏坐下,“没想到我会来这种地方?”
沈觉夏确实是这样想的,她还以为沈汀寒平常去的都是那种气氛十分热闹的地方,毕竟这人一看就是爱玩的。
“热闹的地方也有,但我觉得,你应该不喜欢。”再说了,她也不需要有多的人来打扰自己。
沈汀寒亲自动手,给沈觉夏倒了杯酒,“尝尝,度数不高。”
沈觉夏不怕她在酒里动手脚,按她的话说,她还有系统,颗颗会保护她的。
不管她心里是不是真的这样想,至少在听见她的句话时,系统表现的十分感动。
宿主还是一如既往地信任它,那它也不能辜负宿主的信任,不就是解酒药吗,买!
沈汀寒的确一开始存着将她灌醉的心思,可是没过多久她就知道,这方法是行不通的。
其实刚才说的那句话,是她骗沈觉夏的。这酒不是度数不高,而是度数
非常高,就算是她自己,也不能多喝。
可沈觉夏都快灌了一瓶下去,脸色都不带变的。
“没看出来,你的酒量这么好。”
沈觉夏垂眸笑了笑,她是有系统的解酒药不假,但她的身体原本就不算好,一瓶酒下去,胃里像火烧一样。
今晚大概不会好过了。
沈觉夏非常能装,从她的表情绝对看不出她不舒服,就连系统都被她骗了过去。
既然知道她酒量不错,沈汀寒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急切地灌她酒,两个人慢慢地喝着,喝到最后,沈汀寒脸颊红透了。
沈觉夏的脸色反而越发的白,沈汀寒略微有些醉,并未看出她的不对劲,倒是系统很担忧地说道,“宿主,你还好吗?”
沈觉夏慢慢点了点头,“我很好,没事。”
沈汀寒想起自己订的酒店,总还有些不甘心,“今天太晚了,要不你就不回家了吧?”
哪儿有成年人还跟小朋友似的,天天按时回家,成年人需要有夜生活。
沈觉夏的手指放在腰腹处,不动声色地按着自己的胃,她笑了一声,“都听你的。”
沈汀寒只觉得她好乖,心里痒痒的,想要触碰她的脸颊。
沈觉夏躲开了,“不是要走吗?”
沈汀寒收回手,心想不急在这一时,今晚还有大把的时间。
她订的房间距离这里不远,沈觉夏明知道她只订了一间房,却还是跟她上了楼沈汀寒将这当成了一种默认。
可进了房间,沈觉夏却表现得分外冷漠,“沈总,你醉了,好好休息吧。”
沈汀寒不死心,“你都跟我到酒店了,真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
沈觉夏抬眸看了她一眼,“江轻澜今晚一直给我发消息,我不想见她。”
原来只是利用自己躲江轻澜罢了。
沈汀寒觉得失望的同时,又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她早该知道,沈觉夏不是这么容易得到的人。
话又说回来了,沈觉夏要是真的这么随便,她也未必能对她念念不忘。
知道是一回事,不高兴又是另外一回事,况且还牵扯到江轻澜,沈汀寒越发觉得不舒服。
她不高兴了,江轻澜必须比她更不高兴。
沈汀寒晃了晃手机,“小狐狸,你有没有兴趣拍张照?”
这么晚上,江轻澜突然收到了一条彩信,号码很陌生。她本以为是垃圾短信,正想删除,手一点,不小心点了进去。
这一点进去,她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照片上的人是沈觉夏。
她穿着酒店提供的白色的浴袍,背对着镜头坐在沙发上,浴袍松松垮垮的,露出了她白皙圆润的半个肩膀,漂亮的蝴蝶谷还透着红。
大概是察觉到了有人在拍照,沈觉夏微微转过头,眼神中带着迷茫,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妩媚。
这种照片,绝不是一个人就能拍出来的,说明现场起码有两个人。
江轻澜死死地抓着手机,眼眶通红,她只觉得心口又闷又痛,还带着强烈的恐慌感。
觉夏,到底和谁在酒店?!
第 74 章 主动
江轻澜闻言,目光更加寒冷,她的手指紧握成拳头,萧冉能够肯定,自己要是再说一句,江轻澜的拳头就会落在自己的脸上。
她适时地闭上嘴巴,只是用一种略微得意的目光看着江轻澜。
反正她说的都是实话,也不怕江轻澜去求证。
江轻澜不知道她们还有这层关系,萧冉说的是差点儿,这就证明,这件事情并没有成。哪怕沈觉夏和萧冉真是未婚妻妻关系,江轻澜也能把沈觉夏抢过来。
她只是很不爽萧冉的态度,就好像沈觉夏是萧冉的人一样,无端让她觉得火冒三丈。
“你以前和她是什么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你们都不会有关系了。”
江轻澜抬起腿,脚尖在萧冉的膝盖上踢了一下,她的小腿很瘦,线条流畅纤细,尽管是一个略带侮辱性的动作,也能被她做得很优雅。
“你最好听话一点,我不介意让你家里人亲自来教你。”
萧冉脸色微变,她其实算是比较了解江轻澜的性格,知道这是个无法无天的疯子,江家人根本管不了她。
可她不一样,她得听父母的,在这一点上,她确实比不过江轻澜。
见萧冉不说话,江轻澜哼了一声,她的视线落在沈觉夏身上,唇角微勾。
“你难道想把希望放在她身上?”
“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你也别想欺负我的人。”沈觉夏眼眸微垂,“我想看书了。”
她指的不过是身后的原缘,江轻澜狠狠地瞪了一眼原缘,越看越觉得她碍眼的很,要不是沈觉夏把原缘护得紧,她一定会把这个人赶走。
凭什么谁都能得到沈觉夏的青睐,偏偏就她不行?
原缘也被江轻澜吓得不行,她刚才鼓起勇气对抗江轻澜,其实腿都吓得在发抖了,全靠沈觉夏保护她。
江轻澜走开以后,原缘顿时松了口气,她看着沈觉夏略微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抿了抿唇,愧疚道,“对不起,觉夏,不仅没有帮到你的忙,还给你惹麻烦了。”
“你没有给我惹麻烦,反倒是我要谢谢你。”沈觉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谢谢你,缘缘。”
原缘眼睛都红了,怎么会有沈觉夏这么温柔的人,明明自己还在受欺负,却还要用自己的温柔去温暖别人。
萧冉还没走,她刚才被江轻澜说了几句,一时感觉有些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沈觉夏仰头看着她,“萧冉,谢谢你刚才替我说话,不过有些事情,还是不要乱说比较好。”
她指的是萧冉说她是自己未婚妻的事,萧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道,“我没有乱说,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爸在她妈妈面前各种夸沈觉夏,当着沈觉夏的面,估计更加温和,她就不信沈觉夏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和小茗的关系很好,小茗也很喜欢你。”沈觉夏顿了一下,她的表情很淡,从她的话里,根本听不出来她的心情如何,“我很羡慕你们之间的感情。”
“你真的把茗茗当做妹妹?”
萧冉不信,沈茗尚且对沈觉夏抱有敌意,沈觉夏不可能真的把沈茗当做妹妹来疼。
“她本来就是我妹妹,有什么真的假的?”沈觉夏很浅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很喜欢她,希望你能一直喜欢下去。”
萧冉品了一下她这句话,她眉头微皱,“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很单纯地祝福你们。”
沈觉夏说完之后,便低下头继续看书,显然是并不在意萧冉的回答。
萧冉还想说什么,可沈觉夏已经不打算理她了,况且旁边还有一个江轻澜在冷眼瞪她,萧冉只能把未说出口的话咽下去。
“其实这件事情说大也不大,说小呢,又必须重视起来。”班主任递给她一份资料,表情非常温和,“这位是咱们学校毕业的学生,算是你的学姐,是很有名的优秀毕业生。”
沈觉夏翻开一看,第一页就贴了一张照片,上面的人十分眼熟,竟然是沈汀寒。
她唇角微微勾起,沈汀寒比她想的还要沉不住气,这才第三天而已,对方就追过来了。
“校方邀请沈总来给高三的学生做演讲,我知道你现在才高二,本来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多大关系,但是校方想要安排一个人给沈总做导游,沈总提起了你。”
班主任知道沈觉夏是沈家的小姐,能认识沈汀寒也不奇怪。不过沈觉夏才十七岁,沈汀寒已经二十五了,按理说这两个人交集应该不大,没想到她们关系好像还不错。
“是沈总主动提起的吗?”
班主任点了点头,“需要你做的事情不多,只要带着她在学校里逛一逛就行了。”
不过沈觉夏要提前等着沈汀寒,那天估计也要跟着一起去听演讲。
沈觉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老师放心。”
这件事情才确定没多久,班里的同学就都已经知道了,众人虽然觉得好奇,却也不好直接问沈觉夏。
江轻澜就没那么多沈忌了,她一下课就朝着沈觉夏走了过来,双手撑在沈觉夏的课桌上,“沈汀寒为什么指定要你去?”
江轻澜和沈汀寒还挺熟悉,自然也知道,对方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谈恋爱了,恋爱对象无一例外,都是女生。
沈汀寒为什么要让沈觉夏去,她是不是在打沈觉夏的主意?
江轻澜冷着一张脸,“你和她什么时候认识的?”
沈觉夏头也不抬,她的字很好看,作业写得工工整整。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的人,你的事我都要管。”江轻澜脸皮厚的很,人家沈觉夏都不搭理她,她还能赖在沈觉夏身边。
沈觉夏没有回答,只是捏着笔的手指紧了紧,只有系统才知道,沈觉夏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自己没拿着笔扎向江轻澜。
江轻澜没说几句,门口就传来一道声音,“姐姐,你能出来一下吗?”
沈觉夏和江轻澜同时抬头看过去,只见沈茗趴在门框上,笑眯眯地看着沈觉夏。
沈觉夏站起身来,“来了。”
江轻澜眼眸微眯,怎么总有碍眼的人在她面前蹦哒。
啧,让人不爽。
第 75 章 迹象
边走边看,又穿过一个隔间。
沈觉夏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这家店甚至都不是客人少,而是连一个人都没有。
不仅没有客人。
店员,更是不见踪影。
撩起架子上的浮雕头纱。
逛得有些累了,扭头,她正好瞥见全身镜旁摆着的白色沙发。
看看柔软的沙发。
又抬头望了眼楼梯的方向。
小兔子心想:姐姐估计没有那么快谈完吧?还是坐着等比较好。
在沙发坐下,拿出手机,沈觉夏下意识点开和季知节的聊天框。
沈觉夏想不明白季知节为什么要存她的小像。
可季知节还醉着,她无法与人对峙。
沈觉夏表面若无其事,把佛珠递给季知节,将包交给阿念。
阿念内心纠结,想通过车内镜去看那人的神情,但又不想窥探她们的隐私。可是她真的好想知道她们以前发生了什么!
季知节拿着佛珠变得愈发安静。
她的呼吸平稳,但身旁人却心乱如麻。
到了酒店,沈觉夏扶她进门,映入眼帘的是放在茶几上包装精美的礼盒,像是陈光记的文房四宝。
季知节这是要送给谁?
阿念注意到她的视线,但并没有开口解释。她没有理由主动说这是季姐千叮咛万嘱咐要完美无损空运过来的,因为她不知道季知节要送给谁,万一不是送给这位沈小姐就闹笑话了。
沈觉夏的视线没有停留太久,跟着阿念把季知节扶进了卧室,将她轻放在床上。
许是感受到了环境的变化,季知节又睁开眼,唤了几声“韫韫”。
沈觉夏弯腰帮她脱完鞋,又直起身回应:“干嘛?”想到那张小像,语气不自觉变软了些。
“我不要你当我妹妹。”
沈觉夏捏住她羽绒服拉链的动作一僵。
季知节醉酒了还惦记着不要她当妹妹,她之前果然是演的。
沈觉夏心下一沉,捏着她拉链的手指骤然发力。
就连自己不在她身边时,都要拿她的小像放在包里,演得好像她很想念她。
这就是娱乐圈所谓的人设么?
演得温柔念旧又深情。
季知节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她,真好骗,醉酒呢喃几句就能把她骗过来。
沈觉夏嗤笑一声,“好,季知节,搞得好像谁稀罕当你妹妹。”
嘲讽本应接踵而至,可醉酒的人却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似的,眼角猝然滑下两滴泪。
不,不止两滴,那眼眶竟像是决了堤。
快要花了妆。
沈觉夏一时怔愣,继而生气又烦躁,季知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不想让自己当她妹妹,又要流眼泪,整得像是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难道受委屈的不是另有其人么?
“季知节,你又哭什么。”语气一如既往地生硬。
季知节又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只自季自地流泪。
算了,她跟一个醉酒之人对话做什么。
沈觉夏反手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眼泪,却发现她此前的泪痕化开了点粉底。正想问阿念有没有湿巾,回过头去却发现她已不在房间里。
沈觉夏转身要去寻阿念,却被季知节的声音缠住——
“韫韫,别走。”
“不要讨厌我。”
“韫韫。”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一面不要她当妹妹,一面又希望她别讨厌她。
若是从前,沈觉夏一定会嘲讽她,凭什么你季知节既要又要?
但配上此情此景,沈觉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到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沈觉夏还没想明白,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不自觉转过头去看她。
季知节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眼泪却仍从眼角滑落。一滴接着一滴,隐入发间,最终落在枕头上。
像是在做一个叫人撕心裂肺的梦。
那攥着心脏的无形之物抓得更牢,沈觉夏莫名想起她高三发烧考砸那晚,彼时还在世的季知节妈妈将她关在门外。
沈觉夏把她带回家,给她讲笑话、带她打游戏看喜剧片,各种法子都试遍了,怎样都没法哄得她开心。
临睡前,季知节木然问她:“韫韫,你说我妈妈是不是讨厌我?”
“我考得好,她不开心。考不好,她更不开心。”
“可是她讨厌我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我掐死?”
彼时沈觉夏心痛难言,又不得不故作轻松安慰她,“季知节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呀,你这么好这么优秀要是都有人讨厌你,那讨厌我的人不得排到嘉威特去?”
“你妈要是讨厌你,她就是脑子被门夹啦!”沈觉夏说完强忍着鼻酸倾身抱住她。
用尽全力抱着她。
她却一滴眼泪都没落下。
“韫韫,你抱得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沈觉夏听到后又慌忙松开她。
后来她睡着了,沈觉夏瞧着她睡颜安静荣和,以为她缓过来了。
可还没过多久,她就哭了。
也是像现在这样,眼睛闭着,但是泪水源源不断从眼角滑落。
那是她第一次见季知节哭。
在会所是第二次。
此刻是第三次。
短短一天她哭了两次
沈觉夏看不得她这幅样子,只觉得呼吸艰难,心脏也难受,于是决断出去找阿念。
阿念正在客厅看综艺,见她出来一时惊讶,这么快?
“阿念,有卸妆湿巾吗?”
“我给你拿。”
沈觉夏取了包湿巾回去,床上的人泪已止住,但表情痛苦,像是在噩梦中。
沈觉夏给她卸妆,顺带抚平她皱起的眉。
只是顺带,她看她那眉毛不顺眼而已。
暖气逼人,沈觉夏轻拉开自己的羽绒服,又要去拉她的。
触到她的拉链,轻轻往下拉。
被羽绒服包裹的姣好身姿逐渐显现,季知节的肤色比那月白的礼服还要白,在灯光下竟然白得晃眼。
沈觉夏收回了视线,动作略不自然地将她的右手从羽绒服中拉出,又脱左手。
她还没给别人脱过衣服,这是第一次。
“韫韫。”
“干嘛?”沈觉夏正艰难给她翻着身,不知道她又要说些什么怪话。
“韫韫,好疼。”
“哪里疼?”
“好疼。”
“哪里疼?”
“好疼。”
她一直说好疼,却又不说哪里疼,很烦。
沈觉夏给她盖上被子,看了眼手表,该走了。
刚抬步转身又听见她开口——
“腿好疼。”
刚刚带她回来的时候磕到哪里了?
沈觉夏不疑有他,转回来掀开被子,又掀起她的长裙,都掀到膝盖上方了,还没找到伤口或淤青。
再掀上去就到沈觉夏莫名红了脸颊,没好气地放下她的裙摆,拉好被子。
沈觉夏直起身浅睨她一眼,自己怕是也醉了酒——
酒鬼才会信酒鬼的话。
“沈小姐,要走啦?”
“嗯,别跟她讲我来过的事。”
阿念很为难,犹豫着应了句:“好像不行诶。”
还挺直接,娱乐圈的人竟也不是个个圆滑么?
沈觉夏奇怪地看她一眼。
“沈小姐路上注意安全哦!”阿念起身送她。
沈觉夏轻点了头,三步并作两步往门边走,关门时又看到那个礼盒。
是陈光记新出的典藏版。
*
沈觉夏回了家,看到玄关处那束郁金香。
好好的花,就这么随意躺在柜上。
糟蹋了。
沈觉夏顺手拿起,找了个空花瓶,接水将花插进去。忽而起了心思,上楼去找那个落了灰的红木盒子。
那盒子自关上以来,跟着她从国内到嘉城,一直没有打开过。
其实出国时也没必要带来的,可若放在家里,被旁人翻开就很讨厌了。
她沈觉夏的东西,断没有被旁人看去的道理。
沈觉夏拿湿纸巾给它细细擦了灰,又去洗手。
回来时关了大灯,将桌上的台灯点亮,她这才发现还没有看过妈妈织的围巾,将围巾从纸袋中拿出,放到灯光下看。
是条深红色围巾,线条流畅,触感柔软,还有幽香传来。跟那郁金香的味道很像,大概是一起待久了,围巾也染上花香。
沈觉夏似乎摸到点什么,翻过来看才发现是她的名字——LZY,看起来是手工绣上去的。心下感动,准备给妈妈发条消息,但看到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又止住了动作。
免得妈妈又发现她熬夜。
沈觉夏起身将围巾挂在木制衣架上,转过身来打开盒子。成堆的信件映入眼帘,像是被人长久遗忘却又肆意生长的野草。
回忆扑面而来,脑中却念念成空。
一张张泛黄的纸和纸上的字,承载的是她和她的青春。这些也是演的么?
翻着,看着,回想着,沉思着,沈觉夏终是阖上了眼。
她以前坚信的,季知节对她的好和温柔都是演的,此时想到那张小像和季知节的脆弱、依赖忽而又不确定了。
台灯已灭,满桌的信纸随意躺着。
不知坐了多久,再睁开眼时,日光已透过窗帘照进来,晃了下眼睛。
眯起眼睛适应了会儿,沈觉夏才打开手机翻到那封邮件,填写问卷后截图转发给陈尧青。
终于起身去洗澡,可以躺上床休息了。
但还没睡多久,AI声音猝然响起——
“叮咚~有未知访客。”
沈觉夏迷迷糊糊睁开眼,拿起平板,发现监控里的人是季知节。
而她手里拿着的,正是昨晚她看到的文房四宝礼盒。
本就是带给她的?还是作为昨晚的谢礼?
沈觉夏隔着屏幕瞧了她一会儿,与五年前不同,她正不急不躁地在门口静候,望着大门浅笑。
那里又没人,傻笑个什么劲儿。
但季知节现在总比五年前雨夜里狼狈的样子好。
沈觉夏起身,匆匆洗漱,趿着拖鞋下楼。正要开门,回过头望了眼那壁炉旁的海报——贴了一半、垂下来的。
从落地窗透进来的太阳光正好照在上面,亮起一小片,熠熠生辉着。
回头打开门,几乎是开门的一瞬间,沈觉夏就嗅到她身上的晚香玉香气。
是沈觉夏送给她18岁的生日礼物,香水杜桑。她们俩都很喜欢。
“韫韫,昨天不方便拿,给你。”
季知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文房四宝塞进她怀里,像是生怕她拒绝。
“谢谢你昨晚来接我。”
沈觉夏的视线越过她,扫向在车边等候的阿念。
阿念眼观鼻,鼻观心,也不看那边。看着淡定,心里却在念叨:别看我别看我,不关我事啊!
“是我问她的,抱歉,我昨晚有些失态。”
季知节有些难为情,她全然不知自己醉酒后在她面前会是那样地依赖、眷恋,甚至卑微。
她以为自己在心底藏得很好。
沈觉夏点了点头,“谢礼我收下,抵了。”
季知节轻笑一声,“不是谢礼,这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礼物。”
“哦,谢谢。”沈觉夏的语气虽仍冷淡,心却随之一颤。
“可以请我进去坐坐吗?”
“进来。”
季知节跟她进去,一眼就看到她茶几上摆着的郁金香,开得正盛。
韫韫不仅没扔掉,还将它们安然插起来了。
季知节无法看进她的内心去判知她对她的厌恶程度,但就她昨晚的行为来看,韫韫不是真的讨厌她,起码没有从前那般讨厌她。
季知节笑意愈深,待看到她壁炉旁的海报,心上又泛起些酸。
因为海报上的人似乎是她喜欢的电影明星郑晚意。
“你还是很喜欢郑晚意吗?”
季知节问出又觉得后悔,总感觉这问句会显出些酸意。忽而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青春期,那时候沈觉夏兴高采烈地跟她分享海报,她问,你喜欢郑晚意吗?问完也是这样后悔,总觉得泄露了什么秘密和心声。
沈觉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在那张海报上。
太阳光不知何时上移,照到海报弯折处,显出海报上那人的礼服。
她以为是郑晚意?她怎么不问为什么海报还是只贴一半?算了,不问更好。
沈觉夏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轻应了声“嗯”,将礼盒放下,转身去厨房给她倒水。
季知节心里的酸胀感加重,不明白为什么那样恶毒的女人都能得到韫韫的喜欢,而她却不能。
季知节的目光寸步不离地追着她,直到她回头都没有离开。
沈觉夏感觉季知节今天有些奇怪,把水杯递给她。
季知节接过她的水,温热的,随即扬起笑跟她道了谢。
她还记得她喜欢喝热水。
两人坐得不算太远。
“这次能见到你,我很开心。”季知节盯着她的脸,片刻不离。像是知道她不那么讨厌她之后,大胆了起来。
沈觉夏眼睫轻颤。
季知节目光炯炯,要是自己不看她倒显得像心虚一样。
沈觉夏迎上她的目光,视野里她的红唇轻启:“我想说的是,这次不是工作之余顺便来看你。”
不是顺便,那是?
沈觉夏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恢复活力,陌生又熟悉地狂跳起来。
季知节咬字知晰,一字一顿:“是我蓄谋已久的重逢。”
沈觉夏惊讶望着她的眼,试图找出她是在演戏的证据。
新鲜感削弱,想起正在拍照的沈汀寒,沈觉夏慢慢走到角落,“姐姐,你好漂亮。”
结冰的溪流被晶莹雪花轻敲。
眉梢冷意在瞬间消融。
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整个人气质却蓦然柔和不少,抓住这一秒钟,顾韵飞速按下快门,并将相机递给沈觉夏,“看看你家姐姐。”
“还不错吧,勉强拍出了姐姐的八分美貌。”把手里的相机还给顾韵,靠近她的耳边,沈觉夏小声对她说了一句话。
狐狸眼微微上扬。
顾韵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
第 76 章 红底
江轻澜回过神来,退出短信界面,给沈觉夏打电话,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呼吸声都比平时急促了一些。
沈觉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她还穿着酒店的浴袍,低头时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看得沈汀寒十分躁动,总想去摸了摸。
“不接吗?”
沈觉夏没动,任由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你想我接吗?”
她说话时的语气极为淡漠,似是完全不在意。她将决定权交给了沈汀寒,这种认知让沈汀寒感到愉悦。
“我不想。”
沈汀寒笑了一声,随后又有了一个更坏的主意。
“你一直不接她的电话,恐怕她会急得发疯,不如告诉她你在哪儿。”
沈觉夏抬头看着她,神色淡淡的,她微微抿唇,“你想怎么做。”
“你想看她狼狈的模样吗?”“两拨?”沈广激动道。
沈觉夏说道:“一拨想杀人,一拨想绑票。”她分析道:“两拨人应该互不相识,不然就不会出现这种乌龙。”
沈爸想想也是,如果他们在第一拨人的手中死掉,第二拨人拿什么绑票?
正讨论着,沈露沈从楼上下来。
她看到厅中坐着的人寒显惊讶,但很快掩饰过去。
“爸,哥你们没事吧?”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转头望她。
沈露沈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脸焦急地走过来。
沈广眼瞳暗了下来,沈爸也模样相似,一行人安静地看着沈露沈。
等到沈露沈装模作样地走近,才发现大家都不太对劲。
她尴尬地笑笑:“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沈广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路上出事了?”
沈露沈脑袋霎时一片空沈。
她的脑袋只有沈家人要出事的想法,看到他们完好无损地坐在这,自发地就表现了出来。
她焦急地抿唇,又舔了舔下唇,想着对策。
“我是看你们神情都不对劲,以为和龙家谈崩了”她无助地捧着心脏,向后退了一步,“是我想错了吗?”
沈爸低下头,有些失望。
他养了她这么久,岂能看不出她在撒谎,就是不知道她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沈爸沉声说道:“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别打搅客人。”
沈露沈不可置信地望向沈爸,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重话!她满心委屈,红了眼眶,哽咽道:“是我不对,打搅了你们。”
沈广皱眉,沈觉夏声音悠悠响起,“知道打搅,还不快离开?”
沈露沈寻声望去,又是这个人!
她握紧胸前的衣服,也不在注夏礼节,转身跑了。
沈爸凝眉,他目光放到沈露沈的身上又转了回来看向沈觉夏。
“小女在您面前失礼了,伊万小姐。”
沈觉夏轻笑道:“爸叫我觉夏吧,什么您不您,小姐不小姐的。”
“那我失敬了。”沈爸微笑道:“觉夏。”
这一刻他真心接纳了这个和女儿有同样性别的人。
打扰的人走了,谈话继续。
沈爸问道:“觉夏你是怎么知道有人要害我们的?”
沈觉夏说道:“我们伊万诺夫家族在□□上还是有些影响力的,月月拜托了我,我就让人在黑市上盯着,果不其然有人在黑市上买你们的命。”她捏住沈汀寒的手,沈爸和沈广呼吸一窒。
“有人买我们的命?”他俩齐齐惊呼。
沈汀寒反手扣住她的手,不要她再作怪,她才懒懒说道:“放心,我已经委托我们伊万家族的人接下了,不然今天的事情就不会这么简简单单。”
沈爸和沈广对看一眼,这么惊心动魄还简单?要是没有伊万小姐在,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
沈爸神情严肃,“那你知道是谁想要杀我们吗?”
沈觉夏摇头:“我给过月月一份资料,上面有我的人的调查。但这个人很谨慎,线索追究到黑市就断了。她联系黑市也是在网上,并且ip什么的也经常变化。
我让我手下的人去追踪ip地址,发现都是提前设置好的邮件,这个邮箱地址也是虚拟的。并且她和黑市的资金往来都是通过黑市的银行,很隐秘,我们伊万诺夫家也有必须要遵守的黑市规则,线索到这就断了。”
沈爸有些遗憾,但还是说道:“你这样已经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沈觉夏笑笑:“别急,我这边还有消息。”
沈爸和沈广瞪大眼,她看着两人期待的眼神继续说道:“我们也算是和她交手过几次,虽然她很谨慎,但终究有马脚露了出来,我找了侧写师通过她的行为,画出了这个人的大致样貌,或许你们认识。”
她打开手机,调亮屏幕,在沈家人面前放出侧写师画的画像。
沈广凝眉疑惑,不是他认识的人;沈爸呼吸粗重了一瞬,双眼死死地盯住沈觉夏的手机,他神情严肃,“怎么会是她?”
沈广和沈汀寒看了过去。
沈广问道:“爸,你认识这个人?”
沈汀寒也在等待沈爸的回复,她虽然先他们一步看过这个人,但完全不认识,只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但细细思索却完全没印象,在她的梦里这个人也没出现过。
沈觉夏把手机放在桌上,她又捞起沈汀寒的手,捏她的手掌。
她指腹带了一层薄茧,但整体偏向柔软,就像是芭蕾舞演员的身骨一般,手上为了弹钢琴,经常的运动让她手能开得很大,摸起来却又如棉花糖一般,柔弱无骨。
沈觉夏爱死了她这双手,要不是沈汀寒现在还在治疗期,她真想把她压在钢琴上,让她细细地弹奏好听的乐曲。
沈爸拿起沈觉夏的手机,放大看那张画像。他眼睛似有泪,却只是沉默地红了眼。
“爸?”沈广担心道,他没见过沈爸这幅姿态。就算是在商场上面对强敌,他也如同发怒的雄狮一般,壮志凌云,没有出现过这幅萎靡的样子。
沈爸看了一眼周围,他起身说道:“我们去书房谈。”
沈汀寒示意她打开手机,沈觉夏顺从地解开了指纹,随后点开与江轻澜的聊天界面。
沈汀寒唰唰输入了一个地址,详细到哪间房,沈觉夏扫了一眼,全是错的。
沈汀寒告诉江轻澜的那家酒店,距离她们现在的位置很远,距离江家也远。江轻澜如果真的要去,恐怕要开半个多小时的车。
沈汀寒没有立马发出去,而是看着她,“你觉得怎么样?”
沈觉夏笑了笑,摆明了随便她。她的双腿交叠,在灯光下,皮肤又白又嫩,吸引人的视线。
“我很期待江轻澜的反应。”沈汀寒将那条信息发了出去,随后放下手机,“等待的时间太长了,不去咱们做点儿什么?”
沈觉夏瞥了她一眼,她的胃还是难受,但比刚才要好了一点儿,现在只想躺着,懒懒的,不想动弹。
“你对我就真的没有一点兴趣?”沈汀寒摸了摸自己的脸,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难道是我长得不够好看?”
沈觉夏看也不看她,“我不喜欢女人。”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沈觉夏就说过这样的话,沈汀寒总以为她在开玩笑,可这时,她突然就信了几分。
“你试一试,我也不差。”她有钱有颜有技术,沈觉夏跟着她,怎么也不吃亏。
“你之前还说过要给我福利。”
怎么沈觉夏最近越来越冷漠了,反而是她,像舔狗一样,跟在沈觉夏身后。
“我今天有点儿累,再说吧。”沈觉夏闭上眼睛,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眉眼都好看的不行。
这会儿的她显得尤其脆弱,沈汀寒收了收心思,对她有了几分心疼,“最近没休息好?”
“沈茗防备着我,沈成泽也交代了很多事。”沈成泽把她当继承人培养,处处锻炼她,她还要抽空敷衍沈茗,事情永远做不完,沈觉夏还没这么累过。
这一切都是为了重生,为了能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
沈觉夏捂着自己的胃,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想从系统那里得到好处,自然也要付出代价。
而另一边,江轻澜收到沈觉夏的回信,甚至来不及确认消息的真实性,就急急忙忙往那边赶。
平时的江轻澜放肆又嚣张,她难得有这样急切狼狈的模样,就连司机都被吓到了,车速比以往都要快。
江轻澜一想到,沈觉夏或许正在和别人做什么,就心急火燎,胸口发疼。
花了二十分钟到酒店,江轻澜甚至来不及等电梯下来,她速度飞快地往楼上跑,到了房间门口,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敲了敲门。
然而来开门的却不是她想的任何一个人,甚至不是她认识的人。江轻澜推开那人冲进去,房间里并没有沈觉夏的身影。
“你怎么回事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什么夏,请你出去!”
江轻澜失魂落魄地往外走,那人重重地关上房门,江轻澜隐约听见他骂了一句“神经病”。
她扯了扯嘴角,心想自己不就是神经病吗,沈觉夏随便一条消息,她就急匆匆地跑过来。
她的额头上都是汗,头发也乱了,整个人显得很失落,心里又痛又闷,像被刀割一样。
沈觉夏只是想看她的笑话,将她玩弄在手心里,可她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还要眼巴巴地凑上去。
或许这会儿,沈觉夏正和沈汀寒在一起,想象着她狼狈的模样,肆意嘲笑呢。
江轻澜一拳砸在墙上,她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手掌越是疼,她才越是深刻地认识到,沈觉夏有多讨厌她。
她急急忙忙地上去,又失魂落魄地下来,很明显不对劲。司机不敢多说,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江轻澜回过神来,她挺直了背,眼神逐渐变得冷漠。沈觉夏和别人待在一起是事实,但她还想亲耳听一听沈觉夏的解释。
江轻澜又开始给沈觉夏打电话,这次很快就接通了,她心跳加快了一些,说话的声音很低,“觉夏。”
沈觉夏没有说话,沈汀寒也想看看,她到底要怎么回答,便也没有说话,听筒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觉夏,你和沈汀寒在一起吗?”
江轻澜呼吸沉了沉,她手指紧紧捏着手机,“你…”
沈觉夏手指落在手机上方,只差一点儿就要点下去了,她在沈汀寒好奇的目光中启唇,极轻地唤了一声,“沈总…”
随后她没给江轻澜说话的时间,快速挂断了电话。
江轻澜狠狠地将手机砸了出去,砰的一声,车窗玻璃碎了一片。
她声音又狠又冷,带着深深的恨意。
“沈汀寒!”
这边的沈汀寒噗嗤一声笑了,她倒不觉得沈觉夏此举是在给她挖坑,“你就不怕她误会。”
沈觉夏眉眼含笑,“是误会吗?”
沈汀寒想了想,“也不算,毕竟我就是对你心怀不轨,你也确实和我待在一起。”
至于江轻澜会不会因此感到伤心,重要吗?
沈觉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轻声说道,“那不就是了。”
沈汀寒也跟着笑,“小狐狸,你还真是狠心啊。”
江轻澜对她巴心巴肝的,她也能随意将人玩弄在手心里,丝毫不沈江轻澜的心情。
沈觉夏闭上眼眸,“我一直都这样啊。”
不仅是江轻澜,还有她,也一样,一个都跑不掉。
沈汀寒不会想到,今天这个在她看来微不足道的小玩笑,会成为沈家走下坡路的重要原因。
这是沈觉夏送给她的,最完美的礼物。
第 77 章 痛感
夜色已然渐深,本该昏暗的天际却被无数灯火点亮。
华灯初上。
夜晚的S市别具风情。
位于S市的黄金地带,悦享的外墙由整块的透明玻璃组成,清晰反射出周围的高楼光辉,张扬而又亮眼。
银灰色的跑车缓缓驶至会所入口。
熄火,沈汀寒偏头问道:“要我送你进去吗?”
她不想再让更多人……
对她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进行揣测,无论揣测的方向是好或是坏,她都不希望。
指尖微微缩紧。
低头,沈觉夏嗫喏着嘴唇。
季知节下去时,正好碰到沈觉夏和陈尧青要走。
“就在家里住一晚上嘛,明天妈妈送你去上班好不好?”沈初霁在门口拉着沈觉夏的手。
住一晚上接着面对季知节么?
沈觉夏摇头直拒,“不了妈,过两天我再回来。”
沈初霁向来拗不过她,听到后面的动静回头一看,季知节也出来了。
季知节柔声道:“韫韫,我送你好不好?”
沈觉夏偏过头去不看她,望向一旁的陈尧青,“尧青姐,我坐你车走吧。”
陈尧青看了两人一眼,拿着手机的左手一挥,“我还有下半场,跟所里反方向,你坐季知节的车吧。”
说完同沈初霁道别,无情地上了车。
沈觉夏又可怜巴巴地看向沈初霁,“妈妈要不你送我?”
“我跟你阮阿姨约了晚上一起看电影。”
都有夜生活是吧。
求人不如求己。
沈觉夏取出手机来要打车,却被季知节拉住手腕,“我送你吧,剧组顺路。”
软香袭来,随风轻舞。
沈初霁也轻拍她的肩,“就让知节捎上你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
沈觉夏不动声色甩开季知节的手,“谢了。”
再不答应她就露馅儿了。
沈初霁轻轻摇头,韫韫还说不是因为生知节的气搬出去的!从知节下楼那会儿就不对劲了!
韫韫这孩子,情绪藏都藏不住。
沈觉夏转过身去和妈妈道别,轻轻抱她,“妈妈我过两天回来。”
挑一个季知节不回家的好日子。
沈觉夏在沈初霁的注视下坐上了副驾,以显示她并没有生季知节的气。
可季知节本人却遭受了她最直接的情绪夹击:“季知节,我现在不想听你讲话。”
直接又直白。
沈觉夏已经偏过头去,看向窗外。
季知节在外地出差今天刚回来,与她数日未见,此时贪婪地用视线抚摸她的侧脸。
父母已经离婚,眼前的人已经与她没有了任何伦理上的牵扯。
她们是这个世界上独立的、可以肆无忌惮相爱的两个人。
可她现在不想听她的解释。
没关系。
季知节在车载音乐播放器里找到那首《去见你》,点了单曲循环。
放那么多遍,总能听到那句话吧。
沈觉夏盯着那棵松树盯了良久,车厢久未移动,耳畔却响起了音乐声。
“积攒了这么久/终于够见你了”
沈觉夏自嘲一笑,又是什么酸情歌。
季知节又要耍什么把戏?
季知节发动引擎,车厢终于开始移动。
那棵松树在沈觉夏的视线里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沈觉夏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那棵松树好像从未出现过,是虚幻的。就算出现过,现在也不重要了吧。
如同那些青春,那些回忆,那些她曾视作瑰宝的一切,在别人的世界里早已化作草芥。
不值一提。
忽而福至心灵,听知了一句歌词:“一定甜得不像话。”
沈觉夏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在哪里听过呢?
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在嘉城跟季知节吃饭的时候,她说过这么一句。
好像是在看她吃布丁的时候说的。
沈觉夏看着窗外一片黑暗,只偶尔有路灯照亮,收了视线,凝神阖眼。
音响里又开始响起那首歌的旋律,是单曲循环?
季知节是有多爱这歌,放了一遍又一遍。
沈觉夏心里起了些烦躁。
歌词氛围缱绻,旋律不算复杂。
“一定甜得不像话”
沈觉夏心尖蓦然一颤,刚刚又听到这句词,上一句是什么来着?
有些不确定,沈觉夏开始认真听。
“我们在一起好吗/一定甜得不像话”
上一句是,我们在一起好吗?
若是在前几天听到,沈觉夏一定会猜季知节是不是喜欢自己,暗戳戳地跟自己表白。
可此刻,她断然是不会再往这方面想了。
她沈觉夏是个什么很贱的小女孩吗?
沈觉夏自嘲一笑。
车内灯光昏暗,季知节很难看知她的表情。
越野车稳稳停在华科院门口,季知节久久没有开口,在黑暗中眷恋看着她的五官。
最想看她会说话会笑的眼睛,可她不看她。
季知节忽而又希望她迟一点发现已经抵达,就让她们二人在车厢这个狭小空间里待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沈觉夏睁开了眼睛,望她一眼,轻声说了句,“谢了”。
解了安全带,刚要下车——
季知节拉住了她的手腕,“韫韫。”
沈觉夏低头看她扒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干嘛?”
“我没有在和祝今宵谈恋爱,那张照片上的不是我。”
“哦,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以及你有没有妹妹,都与我无关。”
关她沈觉夏什么事,她又不关心。
季知节哑然失笑,她还在在意她不想让她当妹妹这件事么?
沈觉夏挣开了她的手掌心,开车门下车,一气呵成。
季知节看她的背影前进得极快,像是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逐。
收回视线,看到手机上的消息不断弹出,又要回去拍戏了。
那句歌词韫韫听到了吗?
或者,她听到了但是没想到那层意思?
亦或者,她推测到了那层意思,但她信了热搜,所以不敢信她喜欢她?
季知节感觉很头疼,给阿念拨电话,“阿念,郑晚意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在预热了,预计凌晨爆。”
是时候让害她们的人付出代价了。
*
沈觉夏回宿舍还没在沙发上躺多久,就被韩星夺命连环发消息。
【回宿舍了吗?】
【麻将3=1】
【来嘛来嘛来嘛】
【还没回来吗?】
沈觉夏回过去:【还是不了吧,我不会打。】
【我们教你!】
【求你了呜呜呜】
沈觉夏没法了,【哪里呀?】
【我们来接你!】
沈觉夏起身去开门,门外正好站着三个人,倒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被韩星、黄玲玲、陈思言三人推拉着进了1613,看到茶几上铺的mini麻将傻了眼。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小的麻将。
“我们玩最简单的,就是3n+2,这个2必须是相同的花色点数,这个3要求松一些,可以是相同也可以是连顺。”
韩星给她详细地讲解了规则,沈觉夏大概心里有数。
她上手的速度令人发出惊叹,“你之前真的不会?”
沈觉夏点头,“我以前没玩过。”
沈霖山家教很严,不允许家庭成员玩扑克、麻将等“赌博”性质的游戏。
沈初霁自然也不会让沈觉夏接触。
但是在这里偷偷玩,外公应该不会发现。
沈觉夏最开始玩的几把有输有赢,后面逐渐掌握技巧,体验到了乐趣,玩得不亦乐乎,大有大展身手的架势。
到了半夜12点,还是韩星先喊了停。
“明天有时间吧沈大小姐?明晚聚?”
沈觉夏稍加思索,似乎确实没有安排,“可以,谢谢。”
“客气什么呀。”
1613是韩星的宿舍,其余三人各回各家。
沈觉夏回去洗漱完躺在床上已经快1点了。
浏览器弹出来头条:
#郑晚意偷`税漏`税
#祝今宵女朋友不是季知节
沈觉夏选择性地忽视了第一条,点进第二条。
看着看着傻了眼。
祝今宵的女朋友真的不是季知节,而是
捂住嗡鸣的耳朵。
耳蜗里的噪音却变得越来越大。
慢慢摇头,沈觉夏下意识想要往后退。
背后是冰冷的大理石墙。
没有任何退路。
后脑勺重重地砸在墙上。
纤细的脊柱和坚硬的石墙相碰,痛感唤醒她的意识。
怪不得,无论她怎么问。
季知节都不愿意告诉她受伤的原因。
拼命咬着下唇,握紧拳头,沈觉夏断断续续地问道:“她的手,手…为什么会……”
仿佛被人抓住马脚。
看着面前眼眶猩红的沈觉夏。
吞咽口水,林洁不安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她自己发癫好吧,我告诉你哈,要不是我好心拉了她一把,她肯定会直接栽到花坛里,起码毁容!坏个指甲已经算是好的了!”
喉咙突然被狠狠扼住。
指尖紧绷着,却又控制不住地颤抖。
不是季知节发癫。
这,全部都是她的错。
第 78 章 色彩
空气安静到可怕。
只有无规律的喘息声在通道内回响。
听着沈觉夏凌乱的呼吸声。
林洁总感觉,下一秒她可能就会忽然崩溃。
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要问的,要问就赶紧问,不然我就要进去参加——”
贝齿咬破下唇。
樱粉的唇瓣沁出点点血丝。
傍晚时分,沈觉夏带陈尧青回了家。
沈初霁正在客厅插花,听到动静看向门口,“韫韫回来啦。”唇角勾起一抹笑。
看到她身边还有个人,定睛一看,“哦,尧青也来了。”
陈尧青冲她一笑,“小姨,我来蹭个饭。”
沈初霁也回之一笑,“好”,视线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很久,转向沈觉夏手上拿着的牛皮文件袋,“还给你季叔叔带了礼物?”
当时她提醒韫韫回国记得给家里人带礼物,但并没有特别提醒她记得准备季淮安的。
“嗯,是一份名家手稿复刻本。”
季知节的父亲季淮安是一名作家,以严肃文学出名。
而严肃文学写得最好的是梵国籍的马尔斯拉,听说季淮安很喜欢他。
因此,从嘉城回来,沈觉夏给季淮安准备的礼物正是前些时候流传出来的马尔斯拉成名作的手稿复刻本。
“先生,韫韫小姐回来啦!”周阿姨去楼上喊季淮安。
沈觉夏在沙发上挨着沈初霁坐下,用余光注意着楼梯转角。
没想到没等来季淮安,却先等来了季知节。
怎么她也回来了。
沈觉夏瞬间将视线转了回来,装作没看见她。
“韫韫回来啦”,季知节虽极力克制着笑意,可声音却不自觉流露出她的喜悦。
季知节这么高兴做什么,跟见了钱一样。
谈恋爱谈得很开心是吧?倒也不用到她沈觉夏这来找存在感。
很烦。很讨厌。
沈觉夏根本不想搭理她。
季知节却径直向她走来,连带着那阵晚香玉香气骤然袭来。
这晚香玉本是沈觉夏极喜欢的香味,可这时却让人喜欢不起来,甚至还有些惹人厌烦。
感受到身旁沙发霎时凹陷,香气缠绕,沈觉夏呼吸一滞。
她坐过来做什么?又要说些什么恼人的话?
还没等季知节开口,一道男声从楼梯传来,“觉夏回来了。”
沈觉夏看过去,却对上了身旁人偏头过来看的视线。
季知节的脸近在咫尺,那双含着生生笑意的眼睛似有吸人的魔力,幽香更是直直沁入鼻尖,似是带着诱,带着惑。
心脏在不受控制地狂跳。
网上有人称她为天仙是不为过的,可这时候沈觉夏却感觉她有点像妖——惑人心神、诱人深陷的妖。
好像感受到她呼吸的温度与湿度,沈觉夏视线不自觉扫向她的红唇。
她想起这张唇前天还在跟祝今宵接吻,跟媒体说她没有妹妹。
沈觉夏攥着文件袋的手指骤然收紧,猝然起身。
而后直直望向季淮安,那双眼睛与季知节的极像,沈觉夏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视线,反应了一小会儿才开口:“季叔叔好久不见,我给你带了份小礼物。”
季淮安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接过,打开文件袋,眼里透出痴痴的笑意,语气中也不掩惊喜:“这是马尔斯拉的手稿?”
沈觉夏点点头,“复刻版。”想了想还是没加那句“希望您喜欢”的客套话。
她对季淮安无感,给他带礼物纯纯是看在他是妈妈现任的份上。希望他能对妈妈好一点。
“谢谢,我很喜欢。”
沈觉夏绕到沈初霁的另一边坐下,无视妈妈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季淮安同单人沙发上的陈尧青点了点头,也未寒暄。
而后视线一转,季淮安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季知节若有所思,“知节,什么时候到的家?”眼神里似乎带着探究。
季知节抬眸与之对视,缓缓开口:“没到多久。”
没到多久,刚好听到你和沈阿姨的对话。
季淮安忽而一笑,“怎么到家也不来跟爸爸打声招呼?”
季知节眼眸中笑意依旧,红唇轻启:“这会儿晚了吗爸爸?”
季知节今晚不对劲。
这会儿沈觉夏有了更为深刻的感受。
因为季知节一惯得体,断不会用反问句来应答别人的话。
可这时她用了。
饶是她跟父亲关系一般,也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像是带着某种不知不楚的怨气。
季淮安望向女儿的眼里更具深意,“不晚。”
“先生,夫人,可以用餐了。”祁阿姨过来喊她们。
沈初霁招呼大家上桌。
五个人,沈初霁和季淮安坐在一边,沈觉夏跟着坐在了沈初霁身旁。
眼看着季知节就要坐到沈觉夏身边去了,陈尧青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知节,跟我坐吧。”
要不然一边坐四个,她陈尧青这么大腕儿,一人坐一边?
她们在搞孤立么?
不是,这俩人闹了五年别扭还不够,回沈州了还要接着闹?她陈尧青又做错了什么!
季知节你张嘴啊!急死她了。
还好季知节没拒绝跟她坐一边,陈尧青暗自松了口气。
季淮安简单问了问沈觉夏的工作情况,沈觉夏一一照实回答。
季淮安的视线转向季知节,话锋一转:“知节,昨天的事,该跟你妹妹道个歉。”
昨天的事。
沈觉夏面上毫无波知,心里却嗤笑一声。
有什么好道歉的,不都是从她口里讲出来的么?又没人逼她。
季知节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季淮安仍盯着季知节,后者亦不为所动。
两人正无声僵持着。
季知节在这么多人面前,连句场面话都不愿意说。
呵。搞得好像谁稀罕当她妹妹似的。
沈觉夏默默夹了块虾仁,朗声开口:“叔叔,不需要道歉的,本来我的户口就在我外婆家,季知节也不算是我姐。”
她也没有姐姐。
季知节不愿意承认韫韫是她妹妹,此时当着大家的面也不愿意提起此事。
沈初霁心里却隐隐有了猜测,抬手捏了捏沈觉夏的手掌心。
陈尧青似乎早已看透一切,微笑不语。
饭桌上沉默着,沈初霁刚要出声打圆场,却见季淮安放下筷子,“知节,跟我来一下书房。”
面色不虞,像是生气了。
桌上气氛愈加凝结。
“淮安。”沈初霁轻呼一声。
季淮安摆摆手,“没事,你们慢用。”
季知节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
“你还喜欢她?”这是季淮安问季知节的第一句话。
季知节静静望着他的眼,“是。”语气平静且坚定。
“五年前我就跟你说过,让你不要起心思。”
季知节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自己已经可以负担起外婆的医药费了,您这次,还想用什么来威胁我?”
“什么叫威胁?她是你妹妹!”
季知节望向他的眼里晦暗不明,“早就不是了不是么?”
她这句话验证了季淮安心底的猜测,“你知道了。”
书房的隔音不好,他在看到季知节的第一眼就有猜测。
季知节的视线扫向第二个书架第三排最右边的那本书。
季淮安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眼底闪过一丝震惊,难以置信地望向她,“是你让沈初霁看到那封信的?”
季知节眼底闪过几丝嘲讽,柔声道:“我可没有故意让她看到。”
季淮安定定地望着她,浑然不知一向逆来顺受的女儿何时变成了这等模样。
季知节轻笑一声,“我只是提醒她,记得来帮你收书。”
季知节定定地看着他,接着柔柔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娶了沈阿姨心里又想着别人,是他自己做出来的事,又怪得了谁呢?
窗外又起了西北风,衬得书房里气氛愈加乖张。
季淮安眼底盈着怒气,快步过来狠狠扬起手。
季知节却没有躲,望向他的眼里第一次展露出倔强的眼神。
终是脱力收手,巴掌没有落下,季淮安咬牙切齿:“我竟然不知道你季知节心肠这么歹毒,让我的婚姻再次破碎你心里就好受了?”
真是可笑至极。
季知节眼里闪过几分讥笑,“谁能有您歹毒呢?拿我外婆的医药费来威胁我,生生拆散我和沈觉夏,您都忘了?”
季知节眼里盈起泪来,指了指地板,“我当时就跪在这哭着求你,你要跟沈阿姨结婚可以,我就默默守在她身边,就算当她一辈子的姐姐我也认了,可你呢?”
“你说我要是跟她说一句话,你就停一天我外婆的医药费,这些你都忘了么?”
沉默半晌,季淮安叹了声气,“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
季知节昂起头,没让眼泪落下来,淡淡一句:“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的道歉了。”
“我和沈觉夏的事请你别插手。”
“你们离婚的事,我也不会跟别人讲。”
“你今天不开门,我是绝对不会走的!”盯着那对情侣进门之后,沈觉夏又继续敲起门,“难道你要一辈子都躲着我吗?”
捂住酸痛的小腹。
背靠着门,季知节缓缓坐在地上。
为什么要这样。
她姐姐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为什么。
还要再来找自己这个赝品。
她知不知道,她这样的行为,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季知节——”
喊到一半。
小兔子突然没声了。
第 79 章 决堤
“你好,刚才有住户打电话举报你扰民。”保安走到沈觉夏面前,根据流程询问道:“请问你是我们小区里的住户吗?如果不是的话,你不能在小区楼道里一直逗留。”
“我要在这里逗留,怎么样!”
看谁都不顺眼。
沈觉夏咬牙切齿地回道。
“那就报警吧,打电话联系你的监护人过来处理。”瞥了眼沈觉夏身上穿的校服,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保安不和沈觉夏争执。
听到要报警找监护人。
小兔子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沈觉夏越想越生气,凭什么要等她回来,她有什么冤情不能在电话里说?
而且证据都摆在眼前了,她还有什么可以辩解的呢?话都是从她自己口里讲出去的。
呵。再信季知节,我就是小狗!
沈觉夏眼睛都没眨一下,删短信后给手机息了屏。
“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韫韫,收拾好了吗?妈妈送你。”沈初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觉夏过去开了门,门外立着三个人,妈妈、周阿姨和祁阿姨。
沈觉夏无奈一笑,“妈妈,我就两个行李箱。”偏过身子请她们进来。
两位阿姨帮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厢,大有要一起送她的架势。
沈觉夏挽住沈初霁的臂弯,同她撒娇,“妈你送我就好,让两位阿姨就留在家里吧。”
到了宿舍区一栋二单元楼下,两人一人拖着个行李箱往里走。
路过楼管室,沈觉夏视线扫过去,视野里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也看见她了,连忙出来,“诶!小沈,好巧!”
沈觉夏跟沈初霁介绍,“妈妈,这是我的同事韩星。”
韩星见着家长莫名有些腼腆,礼貌点头,“阿姨好。”
沈初霁看着眼前的姑娘,脸圆圆的很可爱,不自觉笑意变深,“你好你好。”
见小沈的妈妈热情,韩星也少了些羞赧,“阿姨,我帮你拿行李箱吧。”
“不用不用,我来就好。”沈初霁眼底笑意不减。
韩星也没再坚持,同二人道别。
沈初霁看了眼楼管室,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女士坐在里头,正好奇地往外面望。
“韫韫,妈妈带你去跟楼管打声招呼吧。”
沈觉夏点头,先妈妈一步进去,“姐姐好,我是新搬来的沈觉夏,这是我的工牌和身份证。”
还知道喊姐姐,不喊阿姨。
沈初霁跟在她身后,唇角的弧度愈深,熟稔地同楼管寒暄:“我家姑娘住进来,还烦请您多多关照。”
楼管含笑点头,“应该的。”
两人出来,沈初霁眼底尽是揶揄,“可以呀沈觉夏,在哪里学的喊人家姐姐?”
那人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但谁不乐意被人喊姐姐呢?显年纪小!
沈觉夏微微昂起头,一脸骄傲,“妈妈,我可是天天看书学习的。”
虽然就学到了这一点点。
“什么书教这些?”
“小绿书。”一款知名达人App。
沈初霁笑得前仰后合,“好好好,这也算书是吧?那我还天天读博呢!”
两人插科打诨,不知不觉到了1616室——沈觉夏被分配的宿舍。
是一室一厅,环境并没有沈初霁想得那么糟糕,家电家具一应俱全,还有个小阳台。
沈初霁要帮她收拾行李,再次被拒绝,只好作罢。
送走妈妈,沈觉夏终于可以收了笑意,望着行李箱里的海报和红木盒子陷入沉思。看了很久很久,还是一起取出放在书架最顶上。
她此刻甚至已经没有了遵守约定的心情,再缓缓吧。
等行李收拾完,沈觉夏再抬手,已经到了十点半。
想到明天要入职的陈尧青,怕她明早去家里接她,沈觉夏拿起手机准备给她发消息,却看到季知节发来的几条微信,直接删了对话框。
点进陈尧青的,给她发:【尧青姐,我搬到单位宿舍了。】
陈尧青拨了电话过来,“这么突然?”
“嗯。”
确实很突然。
沈觉夏忽而感觉后悔,搬出家倒显得她有多在意季知节似的。
可她当下就是不想见到她。
季知节要是觉得她在意那就在意吧,她要怎么想是她的事。
反正她沈觉夏就是不想待在家里,以免被季知节在半夜或知晨打扰。
“那明晚约饭?”
“明晚要回家。”
“我去你家蹭饭呗?”
“好。”
陈尧青跟她一起回去,沈觉夏莫名感觉很安心。
挂了电话,又收到韩星发的消息:【收拾完了吧?给你拉进研发组的宿舍群啦,还有几个小伙伴在,大家准备过两天给你庆祝一下。】
是个六人小群。
群里开始刷【欢迎小伙伴~】
【欢迎欢迎!】
沈觉夏开始反思,难道是自己的性格变了么?从前在沈州中学、嘉维特大学都不合群,怎么现在开始变得合群了?
可她什么也没做,在所里一直是安安静静的——除了在原则或逻辑上到了不得不发声的地步时,之前聚餐也是韩星拉她去的。
是了,身边有个太合群的人一直拉着,她想不合群都难。
可她确实不太适应需要社交的场合。
在群里简单回复:【谢谢大家。】
又给韩星单独回了句:【要不算了吧?我明天晚上好像有事。】
季叔叔回来了,她得回家打个照面。
这么多年来她们只见过两次面,这次回国怎么说也得过去打声招呼,不然也太不礼貌了。
希望别碰上季知节。
手机里又弹出消息,是群里的。
黄玲玲:【明天没空可以后天呀!】
陈思言:【我们都可以,看你时间安排!】
韩星久久没回消息,沈觉夏就知道,她一定是跟其他同事说了!
韩星:【我们在1613打麻将,你要不要来?】
怪不得,原来她们在一起。
沈觉夏在即将面临的社交和未来的社交之间选择了后者:【不了,我有点累,那后面再约时间聚吧。】
【好,晚安。】
果不其然,第二天下班前韩星又同她确认:“今晚上真的有事?”
沈觉夏给她看沈初霁刚发来的消息:【韫韫,记得晚上回家吃饭哦~】
“天呐,搬出来第一天就要回家,那你为啥不今天搬?”
沈觉夏无奈一笑,“我回家吃个饭就回宿舍。”
速战速决,应该碰不到季知节的。
她忙着拍戏,跟她爸关系也一般,总不至于上赶着回来看他吧。
沈觉夏悄悄放了心。
殊不知季知节下午就已经回了季家。
步入二楼,季知节往自己的卧室走,路过书房时恰巧听见里面传来季淮安的声音。
“知节和觉夏总归是姐妹,在媒体面前这样回应实在是不合适,我替她向你和觉夏道歉。”
紧接着沈初霁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不必道歉,她们已经不算是姐妹了。”
不算是姐妹?那她们
沉默半晌,季淮安再次开口:“初霁。”
“我们离婚的事你跟她们讲了吗?”
听到沈初霁嗤笑一声,“没有,我自会遵守约定。”
她们离婚了!
季知节平静如死水的心上忽而泛起一阵狂喜的涟漪。
“我不是在扰民,我是来找人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702的住户说。”沉默片刻,撇嘴,沈觉夏不耐烦地解释道。
抬手指着702室的门缝。
保安有理有据,“连门缝都是暗的,主人没在家,你要找谁呢?”
深呼吸,小兔子伸出双臂。
环住她的腰。
将脸贴在她柔软的小腹。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声音带着可怜的沙哑,沈觉夏轻声说道:“姐姐,我好像每次都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糕……”
骨节分明的手掌在空中顿了一瞬。
而后。
才慢慢地放在了少女的头顶。
长睫微微低垂。
沈汀寒的目光比月色还要温柔。
第 80 章 桎梏
夜色渐浓,空气很安静。
只有两人的心跳声此起彼伏。
“姐姐。”抬起脸,盯着沈汀寒身上被自己弄湿的那一小团水渍,沈觉夏小声说道:“如果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你会怎么办?”
单手抚上沈觉夏的脸颊。
沈汀寒皱眉,“你是在说你的那些同学?”
视线短暂交接。
季知节不在意她探究的眼光,这甚至是她们相别这么多年来,季知节求而不得的。
双眸含笑,大大方方,坦坦荡荡,满眼尽是真诚。
沈觉夏找不到证据说服自己她是在演戏,可从前那么多年,她不也没发现她是在演戏么?
“是吗?”沈觉夏淡淡一句,不知道是在怀疑她,还是在怀疑自己。
她不信吗?
季知节唇角微僵,又柔声道:“你知道的,我对这些所谓的时尚不感兴趣。”
沈觉夏抬眸不再看她,目光落在她身后不远的海报上。
沈觉夏想起来,从前季知节确实对明星不感兴趣,对时尚也不感兴趣。可她怎么后来就进了娱乐圈呢?
人是会变的。
季知节深呼吸口气,又轻声道:“我是听阿姨说你不准备回国,我准备来嘉威特找你,但又怕你不见我。后来没多久,我就收到嘉威特时装周的邀约,以这个为借口去问阿姨有没有东西要带给你,这样我就有正当理由来找你了。”
原来是这样找到的正当理由。
沈觉夏看着她眼神复杂,“所以你利用我妈想缓和我们关系这点,料到我妈会欣然同意,并磨得我不得不见你?”
利用。这个词属实是有些沉重。
季知节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向她坦白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收了笑意缓缓点头。
她直接点头,也没为自己辩解。
她倒是不加掩饰。
沈觉夏心中微震,但面上未显,仅淡淡一句:“季知节,连你都学会这些弯弯绕绕了。”唇角勾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弧度。
季知节除了在她妈面前,在任何人眼前都是耀眼、被追捧的存在,从未遇到过阴谋与背叛。或许她曾经也遇到过,只是她没意识到罢了。
她从小就是个“活菩萨”,从来都把人往好处想,那些虚与委蛇、阴谋阳谋她通通看不见,不会也不屑于使用计谋去为自己争些什么。
可这一次她耍了点小聪明。
为了来见她。
处心积虑来见她。
季知节,你终于后悔了么?
季知节听她的语气不像是生气,却像是在感慨,唇角又弯起一道弧度,“娱乐圈待久了,总要学聪明一点。”
“被人算计过?”沈觉夏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情绪。
韫韫是在关心她,她果然不是真的讨厌她。
季知节心里的小人笑得疯狂,笑声都快要吵到其他器官了。面上却仍笑得克制,轻轻点头,“不止一次呢。”眼眸愈弯。
她还学会卖惨了。
沈觉夏此刻的心情像那酱油混进了糖,又倒了些柠檬汁,数味杂陈。
事实证明,她既烦季知节的愚善、不长心眼,又生气于她非要信那孔夫子的“人性本善”,到头来却只能靠在别人那里吃一堑才能长一智。
“意料之中的事,处心积虑见到了,然后呢?你就想说这些?”
季知节捏紧拳头似乎在做什么心里建设,片刻便松开,“在过去几年的时间里,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讨厌我。”
虽然做好了心里建设,但后面几个字讲出来仍旧有些艰难。
她问得这样直白,让沈觉夏又想起那年的事。
那年听见季知节说不想让她当妹妹,沈觉夏虽然生气愤怒但还是给她找了一万个理由,试图证明她不是因为不喜欢她才不想让她当妹妹。
比如,万一她就想跟她做好朋友,不喜欢有姐妹呢?或者是因为她不喜欢重组家庭?还是她怕自己分走她爸爸的爱?
虽然这些理由都很牵强,但是万一呢?
可后来季知节与她日渐远离,还与她的好友举止亲密,亲手毫不留情地打碎她的梦境,直接坐实了她是因为不喜欢她才不接受她当妹妹的事实。
她一直在演,直到有一天发现,这个被她演得有多喜欢的人真要成她妹妹了,才一举揭露真相,不演了。
季知节之前演出来对她的好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季知节因为喜欢她的好朋友,即使不喜欢她也对她好——所谓爱屋及乌。或者,她想靠她接近她的好朋友。
可她们曾经经历过那么多难忘时刻,那些欢笑与泪水也都是演的么?
这事要是抛给旁人,可能是不会相信的。但是沈觉夏不同——
她此前已然见过一个像季知节这样会演的人。
所谓物极必反,所谓空中楼阁,名曰幸福的大厦倾倒在一夜之间。
她起初也是不信的,可当一切事实摆在眼前时她不得不信。
她哭得歇斯底里、哭到休克也不得不信。
詹宇生爱她是假的,爱钱爱权却是真的。家庭幸福是假的,他在陪她演戏才是真的。
妈妈早就发现他出轨,收集好了他转移公司财产的证据。只是因为沈觉夏跟爸爸关系太好太亲近,怕离婚后女儿不跟她才一直瞒着她,演出家里一派祥和的样子。
沈觉夏经常在想,要是她当年没有发现那条手链,他们是不是要瞒她一辈子?
让她一辈子活在他们制造的梦境里,她仍旧是詹觉夏,仍旧是那个世界上最幸福快乐的小孩。
季知节见她面色愈发暗沉,不知她是想起了什么,轻声唤她:“韫韫?”
沈觉夏回过神来,看着她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这是她重逢以来第一次认真看她、用心看她。
季知节脸上的妆容精致得体,身上的晚香玉香气持续扩散。
沈觉夏轻轻阖上眼,又猝地睁开,终是开口:“季知节,你为什么不要我当你妹妹?”
语气平静的,像是不带任何情绪的。
平静有时比歇斯底里更可怕。
季知节的心脏骤然收紧,又松开,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她当年听到了?只听到了那一句话吗?
季知节感觉脑中亮起一盏灯,此前一切不寻常都因此有了合理的解释。
韫韫是因为这句话以为自己不喜欢她,所以才会讨厌她。
季知节半天不说话,怕是就如自己心中所想罢。
不想听了。
沈觉夏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随即起身,朝楼梯走,“季知节,你走吧。”
她只给季知节留了个背影,季知节看不知她的脸。
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季知节可以肯定的是,她失望了。
季知节起身急忙开口,“韫韫,我不想让你当我妹妹,是因为。”
沈觉夏忽而脚步一顿。
“我想跟你建立其他的亲密关系。”
这又是什么怪话。
沈觉夏转过身来看她,“什么?”
“除姐妹以外的亲密关系。”季知节的唇角彻底放平,望向她的眼里毫无生气。——季影后的演技在此刻销声匿迹,名为得体的伪装尽数卸下。
说了跟没说一样。
忽而不想听她狡辩了,沈觉夏转身抬起步子就要走,还没几步便感觉那阵晚香玉香气缠了上来——
季知节轻轻拉住她的手。
沈觉夏垂眸看向她戴着佛珠的手腕,轻甩开,却止住了步伐。
季知节没在意被她甩开,轻声问她:“你当年听到了对吗?”
沈觉夏眼睫微颤,没有回头,只淡淡一句:“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
季左右而言他。
季知节心中已然明了,她当年就是听到了。
而且只听到了那一句,若是听完整,她断然不会像今天这样问她。
命运的有趣之处就在此处,听话听一半,看戏看一半,便断章取义,以片段定生死。
季知节此刻恨极了命运,也恨极了人间伦理。
明明她和沈觉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因父母再婚,令本可以发展为恋人的两个孩子被硬生生拆散。
此时季知节既怕她听到后面的对话,又埋怨命运为何没有让她听到后面的话。
季知节看着她错愕的表情轻笑,却又无法将心意言明。
心底的克制与理智终究是战胜了冲动。
还不是时候。
季知节柔声讲:“你当时听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又是什么意思?
沈觉夏转过头来,与之对视。
季知节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愿错过她面上的任一表情,柔声道:“韫韫,我很喜欢你。”
哪种喜欢?
“从前是,现在也是。”
哦,朋友之间的喜欢。
沈觉夏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季知节说很喜欢她。
她又在演吗?
“那你刚才还笑我……”
靠在姐姐的怀里,小兔子哼哼唧唧。
“太可爱了。”
说着。
喉间又溢出一声浅笑。
在沈觉夏发作之前,指着玻璃柜里的兔子玩偶,沈汀寒温声哄道:“你不是也会买表情各异的玩偶吗,我记得你每只都很喜欢,姐姐很少见到眼睛哭肿的小夏,一时间有些激动,这和你见到限量版时的反应是一样的。”
“诡辩,阴险的商人!”
嘴上依旧不肯饶人。
可眼中,却飘起了星星点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