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周六夜晚的校园自带一种轻松惬意的悠闲感。
吃完饭从食堂出来后,舒白一行人踏着夜色慢慢往寝室走去。
有一瞬,舒白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课程还没有开始的时候, 今晚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不过的周末夜晚。
他们不用担心第二天有课要赶紧回宿舍洗漱睡觉,而是和三两好友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很快便到了分岔路口,全学文率先跟众人告别,季衡则是将舒白送到了宿舍楼下。
“手尽量不要沾水。”
“如果不小心把纱布打湿了,一定要记得换新的。”
……
季衡今晚格外啰嗦,像是要把两年来两个人没说的话一次性补齐一样,舒白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正望着这边的陆茉吴秋素二人,伸手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下,催促道:“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季衡顺势捉住舒白的手腕, 确认纱布干净,伤口没有出血迹象后才松了一口气。
“你的手不能沾水, 晚上洗漱的时候……”
季衡说着,抬眼看向旁边陆茉吴秋素二人。
被当做路灯晾了很久的陆茉吴秋素:……
这两人明明今天才刚在一起,为什么她们有一种后来者居上,被反客为主的感觉?
她俩丝毫不怀疑,要是季衡能被允许进入女生宿舍的话,那么照顾舒白的事绝对就落不到她们头上了。
陆茉走过来挽住舒白的胳膊, 颇有些不满地开口:“这些事情不用你提醒我也会做的好吧, 别以为你跟舒舒在一起了, 舒舒就是你一个人的了,舒舒是我们大家的!”
舒白:“……”
陆茉:“再说了, 舒舒现在不仅是我的朋友, 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会儿回去就给她刷牙洗脸,保证让她的手干干净净, 一滴水都不会沾到!”
舒白失笑,只来及和季衡说句再见,便被陆茉拉着走进了宿舍大门。
晚上,舒白在陆茉和吴秋素的帮助下,成功地完成刷牙洗脸这一艰巨的任务。
陆茉本来还想用椅子搭一个简易的小床,让舒白躺在卫生间门口帮她洗头的,但被舒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洗头发麻烦,吹头发更麻烦,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吧,学校里有理发店,舒白决定明天白天去理发店洗。
-
周六晚上对于四班众人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再加上白天睡了许久,时间接近凌晨,群里众人的情绪却一个比一个激动。
506寝室内,灯光明亮,三个女生围坐在桌边,等着时间走到零点。
等待的间隙,为了缓解焦虑紧张的氛围,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对了,”陆茉突然坐直身子凑近舒白,低头去看她手腕上带着的那根手绳,“舒舒,你这根手绳不是断了吗,季衡是怎么帮你带上的呀?”
“断了?”舒白反问。
“对呀,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这根手绳取不下来吗,今天早上我冲进教室的时候看见它掉在地上,就在想是不是教室里的情况太危急了,你不小心在哪里把它弄断了。”
舒白手指轻轻抚上手绳,摇头:“不是断了,只是掉了,这根手绳是——”
“我的护身符,它是因为在教室里帮我挡了一劫,才从我手腕上脱落的。”
“哈?”
陆茉目瞪口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书,舒白冲她眨眨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真的,我没有骗你,108教室里就是这根手绳帮我挡了一劫,我才能活到课程结束的。”
陆茉半信半疑:“那,那它都帮你挡了一次了,你带着它,还有用吗?”
“有用呀,都说了,这是我的护身符嘛。”
陆茉还想再问些什么,吴秋素突然开口:“十二点了。”
闲聊结束,舒白当即敛去了脸上逗弄的表情,拿起手机,陆茉的脑袋也从一旁伸过来。
课程:汇报演出
地点:学术报告厅
时间:周五晚十点——
陆茉看清对话框里的字后,顿时惊愕地瞪大眼睛:“汇报演出?演出?!演什么?还是说我们是去看表演的?”
反正无论哪一种,感觉都挺渗人的。
吴秋素也被这预告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啊,这课程预告怎么一次比一次离谱,现在都表演上节目了。”
舒白手指在屏幕上胡乱戳了一阵,除了基本的上课地点和时间,预告再没有透露给他们任何多余的、和下次课程有关的信息。
她放下手机,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
陆茉不解:“舒舒,你开电脑干什么呀?”
舒白点进学校贴吧,在搜索框内输入学术报告厅的字样:“查一下学术报告厅以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不过贴吧里搜出来的和学术报告厅有关的贴子,都是一些晚会还有演出相关的,舒白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信息。
“算了,关于课程的信息到了周五晚上自然就会知道的。”舒白放弃了,退出贴吧,“在课程开始之前,我们尽量在学校里找林景鹏的消息吧。”
“那找到之后呢?”陆茉问,“我们是要报警吗?”
她皱起眉:“可是我们没有他当年造谣抹黑崔冉的证据,就算报了警,警察也不会管吧。”
舒白抿唇,语气郑重:“找到林景鹏之后,我们先想办法把他带到崔冉面前。”
“让他当面给崔冉道歉。”
“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
第二天早晨,舒白睁眼的时候,陆茉和吴秋素都还在睡。
她们昨晚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直到后半夜才各自睡去,舒白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没有吵醒二人。
手上的伤口其实并不是很深,舒白将纱布拆开查看时,手心里几条明显的伤口都已经结痂了,她简单地洗漱一下后便出了门。
才刚在洗头的地方躺下,季衡就发来了消息。
[季衡:醒了吗? ]
舒白回他:[已经在学校的理发店洗头了。 ]
很快,季衡的消息发过来:[我去找你,早饭想吃什么? ]
舒白想了想:[面包。 ]
十五分钟后,季衡提着面包和奶茶出现在理发店内。
舒白刚好洗完头,坐在位置上等着吹头发。
季衡将奶茶插|上吸管,递给舒白。
舒白伸手去接,却毫无防备地被他抓住手腕。
季衡盯着她手上的伤看了半晌,像是连掌心的纹路都要数清楚似的:“嗯,伤口都结痂了,但是今天还是要少沾水,不要搬重物之类的,免得伤口再裂开。”
舒白抽回手,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她接过奶茶,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他家的奶茶?”
“连口味都这么清楚。”
“上课的时候见你桌子上经常放着这家的奶茶,甜度是按照你以前的喜好来的。”说话时,季衡目光一直落在舒白镜中的脸上,舒白一抬眼,便在镜子里和季衡对上了视线。
距离他们高中毕业才过了两年,当年那个提着奶茶走到女生座位旁,曲起手指轻敲一下趴在桌上小憩的女生的脑袋,似嗔似怪地说“就知道使唤我”的清隽少年,眉眼凌厉了些,但看她时的眼神却仍和两年前一样。
季衡从不对舒白掩饰自己的情意。
吹风机的热风对着脑袋呼呼地吹着,导致舒白一时分不清耳后的热意是因为热风,还是因为镜中那道专注看着自己的视线。
舒白忙不叠垂下眼,不再多问,低头玩起了手机,余光瞥见季衡在一旁的沙发坐下,目光像是一直落在她身上。
连理发师都忍不住低声打趣道:“你男朋友可真黏你。”
舒白的脸瞬间红到耳后。
“哎哎,那不是经管院大三的季衡吗?璐璐之前跟他告白被拒绝,哭得好惨呢。”
“啊,那他旁边的那个女生是他女朋友吗,他陪女朋友来剪头?可前段时间还有人跟我说,他是单身!”
“不是吧,季衡不是一直无差别拒绝所有向他示好的女生嘛,两个人应该只是朋友吧。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有人给我说,他是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呀,不喜欢女……”
不远处两个女生似乎是以为舒白这边有吹风机的声音做遮挡,说话时声音并没有压得很低,导致舒白将她们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眼见着聊天的方向越来越偏,舒白悄摸去瞧季衡的脸色。
“怎么了?”季衡神色淡然地回看她。
“没怎么。”既然季衡没听到,那舒白也不打算说出来破坏他心情,装作无事发生,喝了一口奶茶。
“好喝吗?”季衡突然问她。
“嗯。”舒白点头,一边腮帮子被奶茶里的珍珠撑得鼓鼓的。
昨天晚上睡得晚,今天早上又太早醒了,季衡这杯奶茶来得正正好。
“我有点渴。”季衡又说。
闻言,舒白立刻善解人意地道:“那你就先回去吧,我这还有一会儿,你不用在这里陪我,挺无聊的。”
“……”
看着面前人这副用完就扔,冷心冷情听不懂话的模样,季衡胸口堵了一团气,也不跟人拐弯抹角了,径直道:“其实也没有那么渴,给我喝口你的奶茶就好了。”
舒白眨眨眼,终于反应过来:“你听到了?”
季衡没说话。
舒白抿了抿唇,将奶茶递过去,季衡接过之后当真喝了一口,他把奶茶递回来的时候,舒白没接,只说:“你放在桌上,我一会儿喝。”
话音刚落,头顶似乎传来一声轻笑,舒白低头点开朋友圈,假装没听到。
舒白微信加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上了大学之后,参加活动和社团认识的人,大家的课余生活都十分丰富,再加上周末,朋友圈里清一色都是晒吃的或者是美好生活的照片。
所以,当舒白突然刷到一条朋友圈,配文是“深夜勇闯鬼楼”,配图是一幢立在夜色中的大楼时,她愣了许久,看着那个卡通头像,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加的她。
直到点进两人的对话,看到对面发来的那句自我介绍“陈悦”时,舒白才想起来这号人物。
舒白又退回去看那条朋友圈。
照片应该是陈悦站在楼前拍的,只拍到了大楼的一角,但斑驳的墙面,装着防盗栏的窗户,只看照片都挡不住的压抑逼仄的氛围,舒白再熟悉不过。
这是老综合楼。
[舒白:你昨天晚上去老综合楼了吗? ]
陈悦的朋友圈是半夜两点发的,现在是早上十点,也不知道陈悦是没睡还是醒了,回复的很快:[对呀,不过没进去的成,过几天我想再去试试,我记得你对老综合楼的事情很感兴趣,你要跟我一起吗? ]
舒白顿了顿,才打字:[你照片里好像拍到东西了,你没发现吗? ]
第92章
照片拍摄的很随意,夜晚闪光灯的过度曝光其实并不能让舒白看清楚照片中的细节,只不过照片右下角的窗户里,隔着防盗栏和窗玻璃的那抹黑影不知是没察觉还是故意的,在陈悦举起手机拍摄时,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身型。
晃眼一看像是立在窗户边的柜子,细看之下才会模模糊糊地看出一个人型的轮廓来。
也就是说,陈悦大半夜一个人在老综合楼外面绕来绕去,找进楼方法的时候,有一个人一直站在一楼的某间教室里,静静地看着她。
聊天框上“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持续了好几分钟,新的消息才发过来。
[陈悦:你看错了吧,那应该就是个柜子。 ]
舒白沉默。
过了一会儿, 陈悦突然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握草,姐妹,那好像真的是个人,我撞鬼了,我真的撞鬼了! ]
[我昨晚上光顾着拍照发朋友圈显摆了,压根没看见那还站着一个人,你说,它会不会已经跟着我回寝室了? ! ]
……
舒白怎么莫名从这句话里品出几分激动与,期待?
“在跟谁聊天?”
季衡见舒白一直低头看手机, 手还时不时地在屏幕上敲打几下, 终于忍不住起身走过来。
舒白点开陈悦拍摄的那张照片,把手机举到季衡面前。
“老综合楼?”
“嗯, 有人昨天晚上在老综合楼外拍到了奇怪的东西。”
季衡挑眉, 接过手机细看。
舒白的头发吹好了,刚洗完吹干的头发柔软蓬松,带着自然弯曲的弧度垂在胸前,更衬得舒白肤白脸小,容色姣好。
季衡就站在镜子旁,认真看着那张照片,舒白抬手扶上他的手臂,往外推了推:“先出去再说。”
理发店用的洗发乳的香味通常都比较重,季衡自进入理发店后便一直能闻到,不算难闻,但也不好闻,那味道在此刻舒白的突然靠近下变得浓烈。
季衡垂眸看着若无其事扶着自己手臂的舒白,觉得这味道跟理发店里的味道又不太一样,因为这里头还掺杂了一点独属于舒白的,淡淡的清香,像是被大雨冲刷过后,干净的空气中浮现的第一缕栀子花香。
很好闻。
视线从浓密卷翘的睫毛下移,到那两瓣红润的唇瓣,一开一合:“傻站着干什么,我洗完了,出去呀。”
季衡喉结滚动了几下,嗓音不知为何有些沙哑:“好。”
两人在树荫蔽日的小道上慢慢走着。
舒白喝了一口奶茶,问:“看出来了吗?”
季衡把手机还给舒白:“嗯。”
“这个噢噢噢是谁?”
舒白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是在问你看到照片里的那个黑影了没?”
季衡淡然点头:“看到了。”
“你怎么认识这个噢噢噢的?她为什么会在半夜去老综合楼附近逛?”
眼瞅着这个话题季衡不打算跳过去,舒白只好解释道:“她叫陈悦,是学校怪谈研究社的社长。”
季衡皱眉:“怪谈研究社?我怎么没听过?”
“……不算是正规社团,只是陈悦的个人爱好,规模很小,她之前在学校里发传单,宣传说要举办一个怪谈研究会,我看那传单上面还写了老综合楼,好奇,就去看看,这样才认识的她。”
“是周三晚上,你一个人回来那天?”
提起周三,季衡周身的温度降了些许,舒白张了张嘴,对上他垂眸望过来的视线,下一秒就心虚地移开,呐呐地回答:“嗯,但她其实对老综合楼的事情了解的也不多。”
“不过,她还真告诉我了一件和崔冉相关的事情。”
“什么?”
“当年被造谣说给崔冉开后门的那个领导,出车祸死了,而且就在事情被爆出后不久。”
季衡脸上神色有了一丝松动。
舒白继续跟他分析:“崔冉走后门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也是除了林景鹏,唯一一个清楚崔冉是被冤枉的人,在事情被爆出后没过多久突然出车祸意外死亡——”
“天底下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季衡:“你是说,那个领导的车祸不是意外,有可能人为?”
“嗯,”舒白点头,“而且我怀疑是林景鹏干的。”
说着,她又点了点手机里的那张照片:“你到底看到人影没有?”
季衡无奈轻叹了一口气,指着照片左下角的那扇窗户:“在这里,看到了。”
舒白凑近了一点,呼吸扑洒在季衡颈侧:“你觉得它是人是鬼?”
季衡顿了顿,开口,反问舒白:“你觉得,那个黑影是林景鹏?”
和季衡说话总是格外轻松,因为舒白不用把话说得太明或者是解释的太清楚,季衡总能准确地猜出她心中所想。
“对。”舒白笃定道,“不知道为什么,在清楚了我们在课程之外经历的那些都是林景鹏干的之后,我感觉老综合楼最近这几年发生的所有灵异事件,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结束了和季衡的讨论,舒白想了想,又给陈悦发了两条消息过去:
[你最近还是别往老综合楼附近去了。 ]
[我听别人说老综合楼里的那个东西厉害的狠,被缠上就甩不掉了,而且它很凶,都是冲着要人命来的。 ]
没办法,陈悦是个爱刺激的性子,要是不把话说重一点,舒白怕她过不了几天就头脑发热,又一个人去老综合楼探险。
被林景鹏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们因为课程不得不去调查八年前的事,但陈悦是可以避开的。
希望这番话能唬住陈悦吧。
-
中午五个人去学校食堂的炒菜窗口点了几个炒菜,因为舒白手上有伤,季衡最后单独给她点了一份清淡的肉丸子汤。
等菜都摆上桌,大家围着桌子坐下后,舒白将陈悦拍到的照片摆到早晨在寝室睡觉的三个人面前。
听舒白说完她的推测,全学文奇怪到:“要真是林景鹏,我们最近这段时间都没往老综合楼那块去吧,他还往那跑干什么?”
“崔冉就是在老综合楼跳楼自杀的,他不怕崔冉发现他啊?”
舒白托腮,一边用筷子将碗里的肉丸夹成适宜入口的大小,一边说:“他应该有什么隐藏自己的办法吧,让自己不被崔冉鬼魂发现的办法,不然也不会选择藏在学校里,至于老综合楼嘛——”
“他去那里,不一定是因为我们呀,毕竟他在这所学校待的时间可比我们久多了,你别忘了,在我们考上这所学校之前,老综合楼里就已经传出闹鬼的传闻了。”
听出舒白话中深意的几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全学文震惊之余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你四嗦,老咚合楼的闹鬼传闻,都四林顶鹏弄出来的?”
舒白:“……从课程开始到现在,我们其实并没有在课程之外见过崔冉。”
“虽然老综合楼在被封禁之前,出的那些事情的确和崔冉有关,但是死的那些人,都是在崔冉被大规模网暴的时候,继续在网上添油加醋抹黑她的人,崔冉复仇的指向性其实很明确。”
吴秋素放下筷子,神情严肃:“所以,在老综合楼被封禁,当年的知情人都已经毕业了的情况下,老综合楼里其实不应该再发生那些灵异事件了?”
舒白点头:“对。”
“这人是变态吧,”陆茉使劲搓着自己身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造谣污蔑崔冉,害死她还不够,居然还敢跑去崔冉自杀的地方,还在那里弄出什么、所谓的灵异事件?!”
“林景鹏的确是个变态不假,但是,”坐在舒白身边一直安静听着众人对话的季衡不慌不忙地开口,“他总是往老综合楼跑,还装神弄鬼弄出灵异事件,却不一定是因为他心理扭曲变态。”
“有可能是因为他心虚。”
“心虚?”
全学文听了季衡的话,先是感到疑惑,但他很快便意识到什么。
“你是说,他在害怕?害怕有人在老综合楼里发现某样东西,而那样东西,会对他不利?”
“那我们还等什么!”全学文一拍桌子,“下午就进去老综合楼里把那样东西找出来!”
舒白却摇头:“不行,我们现在暂时不能去老综合楼。”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更何况林景鹏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把他逼急了,你不怕他跟我们鱼死网破吗,万一他一把火把我们跟老综合楼一起烧掉怎么办? ”
“而且林景鹏不是傻子,明知道老综合楼里有东西能证明他造谣污蔑崔冉,却还让那样东西好好地存放在楼里,只是定时定点过去查看东西有没有被人发现,能毁掉他一定早毁了。”
“这说明,林景鹏只知道那样东西在楼里,却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所以他才只能这么日复一日地守着老综合楼。”
如果说当事人林景鹏都不知道东西在哪,作为旁观者的他们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全学文刚燃起来的火苗就这样被浇灭,蔫哒哒地埋下头,嚼起碗里的白菜。
“不对啊,”全学文又猛地抬头,“老综合楼门口那把锁我们之前不是也看过嘛,那上头那么多灰,根本就不像是有人经常去的样子。”
“他怎么进去的?”
说着,全学文对上了季衡朝自己投过来的视线。
季衡表情平静地开口:“你忘了第二次课程结束,我们是怎么进的老综合楼了?”
全学文愣了几秒,“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由于动作幅度过大,舒白面前的肉丸子汤都跟着晃了两晃。
“窗户!”他瞪大眼睛看着季衡,“你,你发现的那扇窗户!109教室!那扇防盗栏可以掀起来的窗户!”
这一瞬间,许多当初因为不清楚情况而被模糊的细节,都便得清晰起来。
全学文之前还以为是他们运气好,让季衡无意间发现了一扇坏掉的窗户,但现在想来,或许那扇窗户的防盗栏可以掀起来,根本就不是因为螺丝老化松动之类的原因,而是被人刻意破坏,用来当做他进出老综合楼的通道!
“所以,林景鹏是在那时候发现我们在调查崔冉的事情,盯上我们的?”
“嗯,”季衡点头,随即又补充道,“而且,我怀疑林景鹏在老综合楼里装了摄像头。”
舒白夹菜的动作一顿,她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林景鹏害怕有学生进老综合楼,无意中发现和崔冉那件事情有关的线索,但他又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老综合楼,所以,装摄像头是最稳妥,也是最方便的办法。”
“还记得你说你在一楼厕所看见的那双脚吗?”季衡和全学文说话的同时,夹起一颗肉丸到舒白碗里,“别光顾着说话,吃饭。”
“如果老综合楼的那些灵异事件都是林景鹏在搞鬼的话,那么你当时看见的那双脚,有很大可能是在监控录像中看到我们进楼,跟着进了楼,躲在卫生间里的林景鹏。”
全学文悲痛欲绝,后悔万分:“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该喊你们跑,该冲进去暴揍他一顿!”
“这样崔冉会不会被我们感动,然后就放过我们,没有之后的那些事情了?”
舒白一句“你想得到美”到了嘴边,在舌尖滚了一圈,最后还是被她吞了回去。
-
周一上午舒白他们班有一节早课。
在恐怖课程里经历生死,回到现实后如果仍把自己隔绝在热闹之外,那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虚无缥缈的不现实感来。
因此,506寝室在早晨七点过后变得热闹起来。
就算不听课,去到教室里补觉,吵闹喧哗的气氛,也能让人短暂地忘记恐怖课程的黑暗与绝望。
那是他们以前习以为常,现在却怎么够也够不到的,无聊平淡的日常。
阶梯教室的座位是按照3-6-3的座位数来分布的,靠墙的两列每排坐3人,中间一列每排坐6人。
季衡往常最多就是坐在舒白的前后排,今天则是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舒白旁边的位置。
两人因为优越的长相,平时在学校就收获了不少的关注,更别提现下两人坐在了一起,似乎在无声中便向所有人宣布了一个心照不宣的消息。
舒白吃着面包刷着手机,对周围那些打量的目光一概忽视。
吃完面包,舒白看了看左边坐着的陆茉吴秋素,又看了看右边坐着的季衡全学文,沉默片刻,把塑料包装袋揉成一个小团,准备塞进包里等下课了再去丢掉。
“给我吧。”季衡朝舒白伸出手。
舒白顿了顿,将塑料小球放在季衡的手心。
“还有擦嘴的纸,我拿去一起丢了。”
……
舒白将手慢慢摊开,季衡抓起纸团,神色自然地起身出去丢垃圾。
季衡刚回到位置上坐下,上课铃就打响了,随之一同响起的,是360度环绕、无死角的手机提示音。
他们这一排的人手机全响了。
舒白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安感,她拿出手机,黑底白字的对话框占据了全部屏幕:
金融学2021级4班,表演节目:班级合唱,演唱曲目:《妹妹背着洋娃娃》
妹妹背着洋娃娃,
走到花园去看樱花,
娃娃哭了叫妈妈,
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
娃娃啊娃娃,为什么哭呢,
是不是想起了妈妈的话,
……
第93章
“好,我们接着上一次课程的内容讲啊……”
讲台上,老师翻开教案,说话声通过音响落进耳里,带着呲呲的电流音。
但舒白此刻显然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们在周六晚上看到课程名字时,猜测了许久,现在得以确定,所谓的“汇报演出”,是让他们上台去表演。
至于表演给谁看……
“握草,下节课居然这么玩吗?”
全学文不可置信的声音从右边传来,音响中,老师的说话声停顿片刻,紧接着便搬出了那套大学老师通用的“你不学可以,但请不要打扰其他认真学的同学”的理论,眼睛紧盯着全学文教育了几句。
全学文缩着脖子,把头埋进书本里,全程安静如鸡。
直到老师的注意力回到课上,舒白几人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只不过周身的寒意却没有随之退去。
舒白怔怔看了屏幕许久,才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提前四天把歌词发给我们, 是要我们提前排练, 好在周五晚上上台表演的时候, 能顺利唱完歌曲且不出错?”
这一次的任务提示格外长,有三页,舒白径直往后翻到最后一页,果不其然,最后几行用白色加粗字体写着:为了更好地展现当代大学生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面貌,在舞台上表演时,请各位同学务必将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出来。
期待你们带来的完美表演。
“可,可是,”陆茉颤抖着手指着后半段歌词,不知道是害怕还是顾忌着讲台上的老师,用近乎气声的音量说道,“这后半段歌词也太……”
舒白循着陆茉的话看向前面的歌词。
有天爸爸喝醉了,捡了斧头走向了妈妈,
爸爸啊爸爸,砍了很多下,
红色的血啊染红了墙,
妈妈的头啊滚到床底下,她的眼睛还望着我,
然后啊爸爸叫我帮帮他,我们把妈妈埋在树下,
然后啊爸爸举起斧头了,剥开我的皮做成了娃娃。
陆茉光是看着这段歌词,就已经止不住地开始打哆嗦了,但课程偏偏还要他们周五晚上,上台去唱这首歌。
她到时候估计连基本的啊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有的时候真的很好奇,课程究竟是怎么用正常的语气,说出这么荒诞又狗屁不通的话来的。”全学文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小声跟几人吐槽道,“什么叫朝气蓬勃欣欣向荣?这是它该用的词吗?”
……
班上剩余的同学大多都来了,只不过分散在教室的各处,看到课程新发的内容后均是白着脸,眼神略有些空洞无助地在教室里寻找着,直至对上一道相同的、空洞无助的视线,心中才感到了些许安慰。
他们不是一个人。
不过经过课程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大家现在是彻底没有心情上课了,第一节课下课铃一响,便收拾了东西,匆匆走出教室。
在讲台后坐着的老师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复又低下,什么也没说,而教室正中央突然空了一整排的位置都没有人坐,之前还好奇八卦,猜测舒白和季衡关系的其他班同学,此刻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仍旧该玩手机的玩手机,该聊天的聊天。
4班的同学似乎根本没有在教室里出现过。
因为正是上课时间,教学楼里没有空教室供舒白他们使用,一行人只能去食堂的长桌边坐着讨论。
众人都将手机摆在桌上,屏幕里是那一长串诡异惊悚的歌词,每个人脸上皆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这歌词实在是有点……”何浩洋欲言又止。
这首歌的歌词简单直白,以一个单纯的小孩子的视角,略带童真的语气,残忍地描述出了她亲眼看见自己的爸爸杀了妈妈,然后又被爸爸哄骗着埋了妈妈的尸体,最后爸爸为了防止小孩子嘴不严泄露消息,将她也一并杀了的故事。
“但是,”李乐把歌词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首歌歌词的内容,好像跟学校,跟报告厅以及汇报表演都没什么关系吧。”
“其实,我们也不用把课程想的太复杂,兴许它就真的只是让我们唱歌呢。”谢梦怡说。
舒白也认可谢梦怡的说法:“对,你们看提示的最后几句,课程要我们完美地完成合唱表演,所以,下节课我们主要的任务应该就是完整,且不错词地唱完整首歌。 ”
“可是……”
陆茉颤颤巍巍地抓上舒白的手,“这歌词太诡异了,会不会……会不会……在我们唱歌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众人沉默。
每一次的课程他们都会经历一场腥风血雨,是恐怖课程万年不变的定理。
忽地,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宝宝巴士!”
紧跟着便是一段欢快的曲调,突兀地打破了桌上沉重的氛围。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来看花。”
“娃——娃——哭了叫……”
欢快的曲调在全学文的手忙脚乱中戛然而止。
食堂的人本来就不多,在听到那句“宝宝巴士”之后更是突然安静到落针可闻,只余下远处的打菜窗口传出金属餐盘的碰撞声。
众人:……
全学文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解释道:“我想上网查一下这首歌的来源,结果没想到搜出来这个,哈,哈,哈……”
陆茉则是不敢置信地道:“这首歌歌词这么恐怖,居然是一首童谣?!”
季衡否认道:“不是,从第二句的歌词就开始不一样了,课程给的是走到花园去看樱花,但是全学文搜的那首、宝宝巴士,第二句是走到花园来看花。”
“课程给我们的歌词,应该是在原曲的基础上改编过的,不是这一首。”
全学文虽然弄出来了一个大乌龙,不过倒是给大家提了个醒,光看着歌词猜测课程想要在“汇报演出”上做什么,不如去查一查这首《妹妹背着洋娃娃》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恐怖的故事。
很快,何浩洋便举着手机道:“我这搜到一个!”
“《妹妹背着洋娃娃》歌曲背后的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外貌丑陋的小女孩,因为长相原因被家人厌恶忽视,最后女孩受不了自我了结,自那之后没过多久,女孩的母亲因为愧疚也随她去了。后来,在这对母女的自缢之处便时常能听到女孩悲怨的说话声。”
“而在女孩生前一直陪着她的,只有一个洋娃娃。”
舒白认真听完何浩洋的讲述,疑惑道:“我怎么觉得,这个故事和歌词内容的关联好像不是很大啊。”
“故事里的女孩是自杀,但是歌词里的女孩却是被她爸爸杀死的,不是自杀。”
坐在对面的徐雨彤闻言也若有所思地点头:“的确,歌词内容和背景故事对不太上。”
“课程只给了我们这首歌的歌词,没给我们别的什么信息,那我们就暂时还是先按照歌词的内容来考虑吧。”
“也是。”
全学文看着网页上搜索之后便接二连三冒出来的《妹妹背着洋娃娃》的背景故事,“这些背景故事大多都是人杜撰的,一个比一个恐怖,也一个比一个离谱,供我们参考的价值不大。”
众人遂放弃了在网页上搜索。
全学文突如其来的一声“宝宝巴士”稍稍缓解了一下沉重的氛围,但大家心里的恐惧只增不减,因此,就算没有什么可以的讨论的了,也没有人起身离开。
大家此刻都更愿意待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全学文提议道:“要不,我们搜一下这首歌是怎么唱的?课程只给了我们歌词,但是没有给我们曲子呀,周五晚上我们总不能上台之后来段诗朗诵吧。”
见没有人反对,全学文便在某短视频网站上搜索《妹妹背着洋娃娃》这首歌,然后将手机放到桌子中央。
曲子应该是网友翻唱的,但是曲调凄婉哀怨,再加上博主空灵幽长的唱腔,倒是将歌词里的恐怖氛围渲染到了极致。
一曲唱毕,明明只过了几分钟,众人却觉得像是过了好几个小时,后背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冷汗浸湿。
又过了许久,季衡才开口:“课程提示只给了我们歌词,但没有给曲子,它对曲调的要求应该不高,就算跑调应该也不会受到惩罚,我们记个大概的调子就行了。”
“最重要的是歌词,课程已经告诉我们了,它期待我们的完美表演。”
“所以在表演的时候,”季衡一字一顿,“我们的歌词一定不能唱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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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没有课,吃完午饭后,众人便决定各自回寝室休息。
舒白昨天就没怎么休息好,再加上今天早上早起,她一直都有些恹恹的打不起精神,季衡将她送回宿舍楼下,叮嘱她回去好好休息。
舒白乖乖应下。
拐进宿舍走廊,看不见季衡的身影后,一旁憋了许久的李乐和谢梦怡终于找到机会问出口。
“舒白,你跟季衡……在一起了吗?”
见到舒白点头,李乐当即露出一个我早就猜到了的表情:“我之前就觉得你和季衡之间有点不对劲,然后上一次课程你被锁在教室里,季衡在外面发疯踹门,谁上去拦都拦不住。”
“你们这算是患难见真情了吧,真好。”
舒白没有解释,只是笑了笑,她这一举动落在别人眼里,便是默认了的意思。
女生们难得聊着轻松的话题朝楼上走去,才刚走到二楼,便被楼道里挤得满满当当、望着走廊正说些什么的人群给挡住了去路。
陆茉拉过挡在自己前面的人,自来熟地问道:“你们堵在这里不进去是干什么呀?”
那女生也不跟她们见外,用手挡着嘴,小声地向她们解释:“你们不知道,出事了。”
舒白心头莫名一跳,总觉得这事会和她们有关系,赶紧追问:“出什么事了?”
“就是那间杂物间,门上莫名其妙被写满了去死,不要再来烦我什么的,反正我听看到的人说,整扇门都被写满了字,还是红色的,看上去可吓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用血写的。”
旁边一个女生闻言立刻反驳:“不是用血写的,我刚才听见宿管说是用红油漆写的。”
舒白又问:“那有人看到是谁写的了吗?”
“就是没看到才吓人,早上出去上课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吃完午饭回来就成这样了。而且二楼的监控一直都有问题,时好时坏的,我朋友是248寝室的,就在杂物间隔壁,她们寝室前段时间挂在阳台上的内衣还被偷了,到现在那个贼都还没有抓到呢。”
“我听一个学姐跟我说,杂物间以前其实也是学生寝室来着,但是因为闹鬼,就改成杂物间了。哎呀,光是跟你们说我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之,我朋友现在已经打算申请换个寝室了,毕竟隔壁就是鬼屋,住着真心吓人。”
陆茉和谢梦怡两个胆子小的听完女生的讲述,脸上早已被吓得没有血色。
杂物间,那不就是崔冉生前住的那间宿舍吗?
在杂物间的门上写满“去死”、“不要来烦我”等字样,周围看热闹的同学不清楚其中缘由,但是舒白她们却是再清楚不过。
因为那些话就是写给她们的。
林景鹏大概还不知道舒白他们已经猜出,在课程之外阻止他们调查的不是什么崔冉的鬼魂,而是人了。
所以,他依旧想用这种“灵异事件”来恐吓他们,让他们放弃调查当年的事情。
季衡之前说的果然没错,就算他们不找,林景鹏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舒白穿过拥挤的人群,看向走廊尽头。
杂物间的门口站着宿管,还有几名保安和清洁工。
保安站在最外围,挡住走廊这头看热闹的学生们的视线,清洁工则是拿着抹布,将门上那些猩红的字迹擦去。
舒白最近这几天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林景鹏既能监测老综合楼里的情况,在他们前脚刚进老综合楼时,后脚就跟着翻进来,也能在上课时间偷溜进宿舍楼,在杂物间的门上写字,这说明,他的工作自由度其实是比较大的。
而学校里工作自由度比较大的,舒白能想到的也就是保安,和清洁工。
也就是此刻,站在走廊尽头的那几个人。
第94章
女生们聚在506寝室内。
舒白把自己的椅子给了脸色苍白、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晕倒的谢梦怡,自己则是随意坐在了桌上。
陆茉怕归怕,但她知道的信息比谢梦怡要多些,反应并没有谢梦怡那么大,回到宿舍缓了一阵之后,脸色便好了很多。
“那个鬼又出现了,ta来找我们了!”
谢梦怡抖得很厉害,情绪也十分激动,吴秋素给她接了一杯温水, 舒白则是向谢梦怡,以及还不知道课外事情真相的几人解释:“在杂物间门上写字的不是鬼,是人,林景鹏。包括之前我们在课外遇到的那些危险, 都是他干的。”
舒白本来想找个时间,坐下来,好好地把他们现在得到的信息和推测告诉其他同学们。只不过她还没有找到机会,有人就已经等不及了,开始装神弄鬼地吓他们。
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的谢梦怡等人目瞪口呆, 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寝室里安静片刻,徐雨彤开口问:“你怎么能确定,在课程之外阻拦我们找线索的是林景鹏,而不是其他曾经被崔冉鬼魂杀死的人呢?”
舒白抿了抿唇,神情严肃,她并不打算将刘思语的事情说出来。
刘思语和课程没有关系,说出来只会让大家更混乱,想了想,舒白将之前自己在医务室和他们在档案馆的经历的一些疑点说了出来。
“如果他是鬼,我不觉得他会用二氧化碳中毒, 或者用汽油制造火灾这种……非常人性化的方式来对我们下手。之所以在课程外我们次次死里逃生,不是因为我们运气好,而是因为暗中加害我们是一个人,就算他再聪明,也有考虑不到,或者是顾不上的地方。”
“至于我为什么推定那个在背后暗害我们的人是林景鹏——”
“因为根据我们现在查到的消息,当年和崔冉事件有关的人,只有林景鹏还活着,并且还好好毕业了,只是他一毕业就消失了,谁都联系不上他,这点很奇怪。所以,我怀疑他被迫出于某种原因,把自己藏在了学校里。”
在场的人都看过杂物间墙上刻的那句话的照片,自然都清楚崔冉对林景鹏浓烈的恨意。也因此,林景鹏身上的确存在着许多解释不通的疑点。
听完之后,徐雨彤等人久久不语。
舒白也沉默地坐在一旁。
她刚才说了那么多,但其实不管在课外阻挠他们的是人是鬼,想要和他对抗,终归都是有风险的,如果谢梦怡她们不相信她,或者不愿意参与进来,也多多少少可以理解。
“你打算怎么做?”徐雨彤突然问。
舒白面带诧异地看向她,愣了几秒才回答道:“之前他在暗,我们在明,况且我们又认为在背后暗害我们的,是和我们实力悬殊巨大的鬼魂,所以基本上都是属于被他牵着鼻子走的状态。”
“但是现在知道了那股阻挠我们的力量并不是不可对抗的,我们在寻找线索的同时,可以想办法把他引到崔冉面前去。就算崔冉有很大可能看不见他,但说不定我们能找到他隐藏自己的方法。”
徐雨彤:“你的意思是,把林景鹏引到恐怖课程的上课地点?”
陆茉在一旁担忧地问:“那能有用吗?林景鹏没有跟恐怖课程绑定,我们这周五就算能把他引到报告厅,但是课程开始之后,我们不是会被拉进另外一个空间吗,林景鹏没有课程APP,他应该进不去吧。”
舒白心里其实也没底,只不过在第四节课结束时,她和崔冉交换了条件,答应了崔冉会帮助她查清当年的真相,洗清冤屈。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他们作为八年后的旁观者,并没有权利替崔冉原谅林景鹏。
“至少……尝试一下吧,林景鹏欠崔冉一个道歉,况且,我们也无法替崔冉决定要怎么让林景鹏偿还,还是让她自己决定比较好。”
“要是不行的话,就努力找出当年的真相,还崔冉一个清白。”
从课程开始到现在,随着八年前的真相一点一点浮现,舒白的目的早就不止于离开课程这么简单了。
她语气坚决,这一次就算徐雨彤她们不同意,她也要顺着已经掌握到的线索继续查下去,只是照这样发展下去,班上同学在课外的处境也会变得越来越危险。
“最近这段时间,大家晚上就不要往人少的地方去,如果晚上有事要出去,也最好不要一个——”
“我跟你们一起。”徐雨彤打断舒白。
李乐闻言也坚定开口:“我也跟你们一起,归根结底,大家都是想要结束恐怖课程,人多力量大嘛!”
“鬼我们斗不过就算了,人我们还斗不过吗?那林景鹏再厉害,我们人比他多,等找到他,我们全部人压他身上都能把他压得翻不过身来!”
“我……我也……”
谢梦怡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但舒白看着三人,心脏逐渐被一股暖流被撑得满满的。
说完了话,徐雨彤李乐等人就起身离开,准备回寝室好好休息一下,再起来背课程给她们的歌词。
舒白出声叫住她们。
除开早就搬去508和李乐一起住的谢梦怡,现在单独一个人住在寝室的就只有徐雨彤和高娅。
“高娅呢?”
舒白早上上课的时候就没有看见她,吃完午饭回宿舍时也没有碰见她。
李乐回:“她不愿意去上课,说想要好好放松一下,现在应该,在她朋友寝室吧。”
舒白突然问这么一句倒也不是好奇高娅在哪,在做什么,她看着徐雨彤的眼睛,语气异常严肃:“你和高娅不能再一个人住在宿舍里了。”
“我不知道林景鹏是怎么混进楼里,在杂物间门上写字还不被发现的,但是这恰恰说明他有能力自由进出女生宿舍,我们已经被他盯上了,你和高娅以后单独住在宿舍会很危险,你们最好还是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
徐雨彤也不墨迹:“行,那我回去收拾点东西。”
而高娅那边,李乐则会去找她,让她搬到508寝室。
下午再下楼时,二楼杂物间门上的字已经被擦干净了,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下到一楼,隔着走廊,远远的舒白几人便看见宿管阿姨正坐在她的房间里嗑瓜子。
陆茉立刻加快脚步:“我去问问阿姨中午杂物间的事情。”
吴秋素见状也跟了上去。
舒白和徐雨彤落在后面,舒白想起什么,忽地开口问:“上节课,第三轮投票里,你为什么没有投红球?”
这个问题舒白在课程里问过一次,但是被徐雨彤含混略过,出来了之后,舒白怎么想都想不通,看徐雨彤在课程里的表现,她其实是很想活下去的。
既然很想活下去,她为什么又要在第三轮投票时做下那个对她来说非常不利的决定?
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跟徐雨彤单独相处,现在陆茉和吴秋素离的远听不到,舒白便再次问出了这个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
徐雨彤闻言一顿。
她在第二轮投票中隐藏的很好,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舒白身上,就算第三轮投了红球,众人一时半会也怀疑不到她的头上。
所以,为什么不投红球呢?
大概是在第三轮的发言里,看到吴秋素就算撒谎、冒领身份,也要维护舒白,陆茉对舒白也是无条件的相信。
那一刻,徐雨彤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她终于明白舒白第一轮为什么会投蓝球了。
舒白,陆茉,吴秋素,她们三人不管胆大胆小,在危难时刻,始终会站在对方身边,成为对方最坚实的后盾。
进到108教室之后,鬼使神差的,在恍惚的意识回笼之前,徐雨彤往投票箱里投进了一颗蓝球。
“光线太暗没看清楚颜色,投错了。”
“……”
徐雨彤在回答前想了许久,舒白还以为这次她会好好回答了,结果没想到,这比她在课程里说的那些话还要敷衍。
两人说几句话的功夫,陆茉和吴秋素回来了。
陆茉丧着脸,唉声叹气:“宿管阿姨说,一楼走廊的监控根本没有拍到什么可疑人员进出宿舍楼,她说那就是楼里学生的恶作剧,已经在宿舍群里发信息警告了,再有下次就会记过处分。”
舒白哑然。
看来杂物间的确是学校的“潘多拉魔盒”,不准任何人靠近,也不允许任何人拿其来做文章,就算是学生的恶作剧也不行。
刚走出宿舍大门,几人便看见季衡等在台阶下,舒白抬脚正要朝他走去,余光中瞥见身旁的一道身影迅速远离。
“徐雨彤,你去哪?”舒白冲着那道背影问。
“我不喜欢吃二食堂的菜。”
徐雨彤头也不回,身影很快消失在道路拐角处。
陆茉撇撇嘴,自然而然地挽上吴秋素的胳膊:“哼,她不爱吃我爱吃,二食堂的菜是学校里最好吃的菜,没有之一!”
“呃,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吃二食堂的菜。”
吴秋素突然牢牢把住臂弯里的手,带着陆茉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朝徐雨彤离开的方向快步而去。
“你干嘛!不和舒舒季衡一起吃饭了吗?”
“人家小情侣吃饭有你什么事,你还成天怼人徐雨彤呢,我看她比你有眼力见多了。”
“我们跟他们分开坐不就行了?这个方向是去四食堂的路,我不去!四食堂的砂锅米线没有二食堂的好吃……”
“吃吃吃,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两人拉拉扯扯地走远,对话声逐渐变得模糊。
出宿舍楼还不到一分钟,刚才还走在身边的人便消失了个干净。
舒白正感到无语时,头顶落下一声轻笑:“改天等课程结束,我得请吴秋素好好吃一顿大餐才行。”
舒白抬头,瞪了一眼季衡,季衡眼里的笑意不减反增。
吃完晚饭,两人慢慢地往回走。
走到岔路口,舒白习惯性地想拐到那条回寝室路上去,却被季衡从后一把拽住手腕。
舒白疑惑地回头,就见季衡嘴唇紧抿,一阵风吹过,枝叶摇晃,斑驳的树影在他的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舒白,我总觉得,你好像不是很想和我待在一起。”
舒白立刻反驳:“我哪有?”
季衡不说话,幽幽地看着她。
“我只是,只是,”舒白语塞,“我只是想早点回去,为周五的课程做准备而已。”
说这话时,舒白莫名不敢抬头去看季衡的眼睛。
她撒谎了,但她并不是不想和季衡待在一起,只是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和季衡相处而已。
她将自己封闭的太久了,久到忘记了自己以前在季衡面前是什么模样,两人是怎么相处的,她有些不适应这种身份的突然转变。
所以她才会下意识地避免和季衡过多相处,想给自己一点时间去适应。
不过看着季衡此刻略有些受伤的表情,舒白说不出这话。
“课程还没有结束,我们——”
“就半个小时,”季衡垂下眼,语气越发低落,“都不可以吗?”
说话时,他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那节细瘦的腕骨,舒白顿时感觉到一阵粗粝的痒意顺着手臂迅速蹿到胸腔内。
舒白抿了抿嘴,缓缓点头:“可,可以。”
话音落下,箍在手腕上的手便滑下去,十指紧扣。
“伤口还痛吗?”
两人掌心相贴,察觉到有些坚硬的质感抵着掌心,季衡稍稍松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但仍是和舒白十指紧扣。
舒白摇头:“早就不痛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走上另一条岔道。
这条路是去图书馆的路,途经一片宿舍楼,其中也包括舒白所住的21幢宿舍楼。
秋天的天黑得快,两人吃完晚饭走出食堂时天刚擦黑,而现在才不过过去了十多分钟,深蓝的夜色便沉沉地笼罩下来,道路一侧的宿舍楼灯光接连亮起。
路上的行人不多,季衡的话也不多,他似乎很享受和舒白一起在校园里散步,哪怕二人什么话都不说,但她在他身边,这样就很好。
经过21幢楼下时,舒白抬头往五楼看去。
506寝室的阳台门此刻大敞着,明亮的灯光从门内倾泻而出,陆茉她们吃完晚饭已经回去了。
舒白视线下移,又往二楼看去。
位于尽头的两间屋子灯都黑着,一间是杂物间,一间则是248寝室。
舒白盯着那处看了半晌,突然停下脚步。
季衡被她拉着,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
舒白神情变得严肃,盯着楼外那根排水管道。
排水管道就建在246和248寝室的中间,而在它左边不过二十厘米的地方,就是整齐排列在楼外的空调外机。
如果踩着空调外机,就算是她这样体力和男生比起来稍逊一截的女生,努努力,也可以翻进248寝室的阳台。
舒白转头看着季衡:“我知道林景鹏是怎么避开楼里的摄像,去到二楼走廊的了。”
第95章
回到宿舍, 一开门,舒白就看见陆茉坐在桌边, 一边抖,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娃娃啊娃娃为什么哭呢,是不是想起了妈妈的话……”
她在背歌词。
舒白刚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寒气,她没想太多,走过去掩上阳台门:“你冷吗?现在马上就要入冬了,晚上温度低,如果没有厚衣服的话,我这里—— ”
“她那是吓的。”隔壁桌的徐雨彤面无表情地开口。
陆茉将手机屏幕朝下放在桌上,抬头看着舒白,果不其然,她的眼眶泛着不正常的红:“舒舒,我好像被那首曲子洗脑了,明明就听了一遍,但是我在背歌词的时候,背着背着老是不由自主地就唱了起来……”
陆茉的胆量有限,光是记歌词就已经快耗尽她全部的胆子了, 但又因为课程要求不得不强迫自己坚持下去, 越背就越害怕, 越害怕就越容易出错, 出错了就更害怕,直接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舒白:“……”
“舒舒, ”陆茉拉着舒白的手,可怜巴巴地仰头看她,“我怕我上台唱歌的时候太紧张唱错了,要是只有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就怕会连累大家。”
舒白想了想,认真地说:“你要是实在记不下来,就打个小抄吧。”! ! !
“什么意思?”陆茉坐直了身子。
“……课程要求我们完美地完成表演,但没有说必须要脱稿表演。”舒白若有所思地道,“你其实可以写一个小抄带上台。”
陆茉眼睛缓缓睁大,里面闪烁着看到救命稻草的光芒,舒白见状又立刻补充道:“但是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全程都看着小抄唱,只是拿在手里,在不确定或者预感要卡壳的时候看一眼,毕竟舞台观赏度也是表演里很重要的一环。”
陆茉小鸡啄米一样激动点头:“知道的知道的,我也不是记不下来,就要是怕到时候太过紧张会犯错。”
“但是有小抄就不一样啦,感觉拿着小抄,首先从心理安全的层面上就已经升了一个level了。再说了,高中的时候逍遥游、兰亭集序我都能背——”
陆茉一反刚才战战兢兢的害怕模样,拍着胸脯跟舒白保证道:“不过就是歌词而已,放心,我肯定背得下来的!”
见到陆茉光速变脸的舒白和徐雨彤:……
“回来啦。”吴秋素抱着脸盆从阳台外走进来,经过舒白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回来的有点晚呀。”
舒白耳根顿时一热。
她之前猜出林景鹏是怎么翻进的二楼走廊后,并不着急把这一信息告诉大家,因为她只是知道了林景鹏装神弄鬼的伎俩而已,这信息没办法帮助他们在学校里迅速锁定林景鹏的身份。
再加上她和季衡本来就是饭后在校园里简简单单地散个步,放松放松心情,谁知道两个人的关注点阴差阳错又被引到了林景鹏身上,在季衡有些落寞的目光里,舒白默默陪着他在校园里多走了一会。
不过现在在吴秋素和陆茉的双重目光夹击下,舒白立刻就将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幕说了出来。
陆茉脸上五官挤成一团,语气十分鄙夷:“这个林景鹏变态的不是一点点啊,那可是女寝!女寝!他为了恐吓我们简直是不择手段!”
舒白嘴角泄出一丝冷笑:“当年的天之骄子,三好学生,现在却只能龟缩在学校里,成为一个默默无闻,谁都不会注意到的平凡人,林景鹏的心理大概早就不正常了。所以,248的女生搬走了也好,万一哪天她们不小心和林景鹏撞上了……”
舒白话没有说完,但话中的深意大家都明白,舒白又长叹口气。
“只不过,等248寝室空下来,就更方便林景鹏进出宿舍楼了,我们以后都得小心一点,在楼里也不要一个人乱晃了。”
其余三人的神情闻言也变得严肃起来。
“好。”
说完了话,徐雨彤拿起一旁放着睡衣和洗漱用品的塑料盆往卫生间走去。
她带的东西不多,除了睡衣和一些生活用品之外,只拿了明天外出要穿的衣服挂在衣柜门上。
舒白看了一眼方曼的桌子便收回视线,回到自己桌边坐下,努力压下心里涌起的那股酸涩感。
“舒舒。”陆茉在背后叫她。
舒白回头。
“你周五打算怎么把林景鹏引到学术报告厅去呀?”
陆茉是真的很好奇,他们现在既不知道林景鹏的身份,也无法确定林景鹏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他们周围,但看之前舒白说起这件事的语气,她似乎还挺有把握能把林景鹏引过去的。
舒白笑笑,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陆茉听完则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就这么简单?”
舒白反问:“那你想怎么做,在我们不知道林景鹏身份的情况下,这个办法已经是最稳妥有效的了。”
陆茉恍然,也是。
没过几秒,她又着急地道:“哎,那万一周五那天下午,林景鹏碰巧有事,没工夫注意我们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每天都实施一次这个计划?或者是隔一天实施一次?确保个两三次,这样会不会更保险一点?”
没等舒白开口,吴秋素颇为无奈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提前几天,姐姐,你难道还想给林景鹏充足的时间,让他在报告厅设好陷阱阴我们吗?”
众所周知,他们每次从课程里逃出来都仿佛脱了一层皮,如果林景鹏没有进入课程,但他们一大帮子人骤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他疑心深重肯定会等在报告厅附近,守株待兔。
要是他提前几天知道了这个消息,提前去报告厅设下对付他们的陷阱,舒白等人从课程里出来,筋疲力尽的他们实在是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应付了。
因此,舒白的计划只能在周五晚上实施,突如其来,打林景鹏一个措手不及,让他没时间去想出一个完美的应对方案。
陆茉讪讪地闭上嘴。
舒白反坐在椅子上,将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椅背,托腮看着陆茉:“放心,现在林景鹏没心思做其他事情,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我们身上,周五晚上,他会被我们引到报告厅去的。”
不得不说,从课程开始到现在,林景鹏就像一只泥鳅,滑不溜手的,每次当舒白他们抓到那个线头,想要继续查下去时,线头就会立刻从他们手里溜走。
所以,舒白他们只能等,等林景鹏自己找上门来。
但到了报告厅之后的事,舒白就没有什么把握了。
她说是想把林景鹏引到报告厅去,其实主要是想看看,如果林景鹏离崔冉很近,甚至于两人待在同一个房间,崔冉是否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如果不能,能在林景鹏身上看出一点端倪来也是好的,这样他们才能想办法,对症下药。
“而且——”
舒白的目光突然变得饶有兴味起来:“我们在林景鹏的眼皮子底下大变活人,突然消失又出现,他大概会以为我们懂什么邪术,以后要是再想对我们下手,也会顾忌一点我们身上藏着的这个秘密。”
陆茉和吴秋素立刻朝舒白竖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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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食堂。
金融学2021级四班的同学占据了一张靠近食堂门口的长桌,正在进行着一场久违的班级聚餐,十多张嘴兴奋地讨论着什么,每个出入食堂的人都能看见他们。
就连一向反对在课程外调查崔冉事件的王成,此刻也坐在长桌的最边上,他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斜对面神色自然吃着饭的舒白,又默默收回视线。
上节课程,最后关头是舒白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投票教室,才救下了红方和蓝方阵营的所有同学,而之前在选投票队伍的时候,全场就他最咋咋呼呼,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舒白,但课程结束之后,舒白和同学们不仅没有用异样的目光看他,反倒像是忘记了课程里发生过的事情一样。
王成有些内疚,也十分感激,所以当舒白在群里说出她的计划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反对,而是和其他大多数人一样,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晚上就又要进恐怖课程里去了,这个时候还是和同学们待在一起比较有安全感。
“哈哈,大家多吃一点哈,补充补充体力,今天晚上咱们有的忙的。”全学文热情地招呼着桌上众人。
季衡姿态娴熟地给舒白夹了一大筷子的肥牛:“你多吃一点。”
舒白手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终于可以不用再过每天清汤寡水,连辣椒沫子都看不见的生活了。
她全程低头吃饭,每当碗里的肉菜要空了,就会有新的肉菜出现,都是她爱吃的。
桌上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但关于今晚他们究竟要去做什么事情,却一直没有人提起,直到坐在舒白身旁的陆茉突然忧心忡忡地开口:“那个人给的消息靠谱吗?学术报告厅真的有当年崔——”
“哎呀,”全学文打断陆茉,朝她眨了眨眼睛,“放心,我的消息来源,保证靠谱!”
说完,他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今天晚上大家就当成咱们班的团建就好了哈,开开心心玩就行了!”
桌上演技好的,立刻高声附和,演技不好的,则是埋头吃饭,唯恐自己的表情露了陷。
一群人在食堂里一直坐到将近九点半,才起身离开,朝学术报告厅走去。
时间不早了,路上的学生比往常少了许多,陆茉走在舒白身旁,隐在人群中,左看右看都没有看见周围有什么奇怪的人,只是一些在校园里闲逛或是匆匆往回赶的学生,不免开始担心。
“舒舒,你的计划里,为什么不让我把崔冉的名字说全呀,万一林景鹏没听清楚不上钩,计划不就失败了吗?”
舒白捏了捏她的手:“说出来了计划才会失败,因为那样太明显了,林景鹏本来就是一个疑心重的人,说的太清楚了会让他怀疑我们在设套引他上钩,像这样只露一点点信息给他,才更能激起他的疑心。”
陆茉若有所思地点头。
学术报告厅的大门,在晚上十点准时开启。
进去之前,舒白左右看了看,四周树影婆娑,在浓密树影的掩盖下,很难看清楚黑暗中是否隐藏着人影,但林景鹏一定就藏在某个暗处窥视着他们。
他们晚上不到七点就在食堂了,直到九点半才离开,进出的所有学生老师都注意到了他们,密切关注着他们一举一动的林景鹏一定也不例外。
但是舒白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周围格外寂静,尤其是在课程开始之后。
舒白抿了抿唇。
失败了吗?林景鹏没有被拉进课程里,崔冉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看来,他用来保命的东西还真是不容小觑。
见舒白眉头紧皱站在门口,季衡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没关系,等从课程出来以后,我们再想办法去找他就好了。”
舒白点头,回握住那只干燥温暖的大手。
众人慢慢走进学术报告厅内部。
啪嗒。
黑暗的报告厅内,灯光骤然亮起,但是仅仅是一盏舞台上的聚光灯,舒白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报告厅的后门,和舞台一个在前端一个在尾端,台上那一点微弱的光根本就不足以照亮偌大的报告厅,他们周围仍是黑漆漆一片。
原来来过那么多次,从不觉得有什么的观众席大红色的座椅,在黑暗的衬托下,瞬间变得狰狞阴森起来。
众人心里毛毛的,不由得挤作一堆,一步一挪地往台阶下走去。
等到上了舞台,舒白发现,聚光灯在地上圈出的那个大圆,正好可以站下班上现在剩下的十二名同学。
“一团人”挪到被灯光圈出来的那一小块地方。
按照矮的站前面、高的站后面的原理,舒白和吴秋素两个在女生中身高占优势的人也被安排到了第二排站着。
舒白的手从刚才进报告厅开始就一直被季衡牵着,到现在也没有放,季衡自然而然地便站在了舒白的身边。
众人按照前排五人,后排七人的位置站好,陆茉站在第一排最左侧的位置,后面就是舒白,斜后方就是吴秋素。
感受到衣角被身后的手轻轻牵住之后,陆茉的心跳平静些许,她深吸一口气,默默捏紧了手里的小抄。
“接下来请欣赏,2021级金融学四班同学们带来的歌曲节目——《妹妹背着洋娃娃》。”
平直冰冷的机械女音落下后,歌曲前奏,响起了。
第96章
轻柔缓慢的曲调在空旷寂寥的报告厅内,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响起。
站在明亮的地方后,再去看不被光照到的观众席,视野就更差了,那一排排大红色的座椅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乍一看,台下像坐满了人似的,一动不动,死气沉沉地观看着台上人的表演。
舒白感觉到手里捏着的衣角在轻轻颤抖。
因为前方有陆茉挡着,舒白的手只要不是大幅度地晃动的话,是不会影响表演的整体观感的,所以她可以在陆茉身后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
她不动声色地拉了拉陆茉的衣角,告诉她别害怕, 她的身后有自己在。
身前人颤抖的幅度小了一点。
舒白在心里默数着拍子,3 , 2,1。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去看花……”
这几天,众人也趁着放学,教室里没人的时候,排练了几遍歌曲。
最后一次排练, 还特意加了音乐合了一遍。
毕竟不管唱得跑不跑调,他们总要弄清楚在音乐放到什么时候开始唱吧。大家怕归怕了,为了最后能完美地完成表演,还是合着音乐唱了一遍。
只不过一曲唱罢, 有好几个人都瘫软在地上, 半天都站不起来。
而在午后阳光充足的教室,和在午夜空无一人的报告厅唱恐怖歌曲, 两者的恐怖程度又是一个天差地别。
舒白听出好几个人的声音都在抖,但他们不能停,也不敢停,甚至连最普通的沟通交流都不能,因为他们身处舞台,在完成一个不能出错的表演。
就像是在拍一个一镜到底的纪录片,错了不能重来,只有一次机会,他们需要面对未知的突发状况,并且在不影响表演效果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将其解决掉。
当众人唱到“有天爸爸喝醉了,捡了斧头走向了妈妈”时,异状突生。
“咚,咚,咚。”
舞台上有音乐,也有大家良莠不齐的歌声,但是身后突然响起的一阵细微声响还是破开所有嘈杂,准确无误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咚,咚,咚。”
像是某种球类物体砸在木质地板地上落下又弹起,不疾不徐,如此反复的声音,就在身后不远处,没有被舞台灯光照到的黑暗里。
大家的歌声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不甚明显的停顿。
但是毕竟都是经历过几次课程,死里逃生的人了,大家很快调整过来,尽管歌声比之前更僵硬也更……难听了,但至少他们的歌唱表演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而那声音也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地响着。
“咚,咚,咚。”
和季衡相牵的手传来一股巨大的握力,舒白也用力回握过去。
不能回头看,就算再好奇,也绝对不能回头看!
这是合唱节目,没有动作,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站在台上,完整地唱完整首歌曲。况且他们人又少,队伍里的人但凡头稍稍往旁边偏了一下都会被发现,从而影响舞台的整体观感。
所以,他们绝对不能动。
“红色的血啊染红了墙,妈妈的头啊滚到床底下。”
“咕噜噜,咕噜噜。”
身后的声音忽然变了,变成了某种物体在地板上来回滚动的声音。
那东西从舞台的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滚回左边。
众人意识到不对劲了。
身后的响动好像是根据歌词内容来的,当他们唱到爸爸砍下妈妈的头时,身后传来某种物体落地弹起的声音,而当他们唱到妈妈的头滚到床底下时,那阵声音就变成了某种物体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之前众人只是被那声音吓到,并不知道发出声音的东西是什么,但现在他们知道了。
是歌词里“妈妈”的头。
陆茉的身体摇摇欲坠,舒白的手立刻抵上她的后背作为支撑,而下一秒,舒白就看到陆茉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紧握成拳,用力到泛白。
陆茉也在巨大的恐惧之下,苦苦地支撑着自己。
在舞台上唱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漫长,已经有几个人的歌声在身后那阵诡异响动的加持下,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颤抖。
大家此刻都是靠着对活下去的渴望,机械性地念出之前被他们翻来覆去背过无数遍的歌词。
唯一让众人感到欣慰的一点就是,“妈妈的头”似乎只在舞台最内侧滚动,没有靠近的趋势。
而舒白他们站的位置也不在舞台的正中央,是在舞台外侧靠近观众席的地方,他们和那声音隔了大半个舞台,也勉强能算作是一种安慰吧。
终于,在众人被身后的响动折磨得快要疯掉的时候,他们总算唱到了最后一句歌词。
随着歌声的结束,身后的响动戛然而止。
舒白看见陆茉紧绷的背脊一松,她自己也默默在心里长抒了一口气。
总算是结束了。
陆茉刚想回头扑进舒白温暖的怀抱中大哭一场,下一秒,熟悉的前奏响起,所有人的脸上在这一刻弥漫起如出一辙的惊骇。
这前奏众人再熟悉不过,因为他们刚刚才听过,正是《妹妹背着洋娃娃》的前奏。
为什么?不是结束了吗?他们明明已经唱完了,为什么又要重头来一遍?
但是课程却没有给他们丝毫的反应时间,前奏马上就要结束,该他们唱第一句词了。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去看樱花。”
季衡突然提高音量,声音将不少沉浸在恐惧中的人唤醒,大家含混了几个字后立刻接上歌词,再加上有季衡舒白等还能保持冷静的人的高声领唱,歌曲开头的这个小失误被成功地掩盖住,第二次歌曲演唱有惊无险地开始。
只不过在震惊和恐惧的双重夹击下,大家的调子基本都飞到八百里开外了,整首歌就只有歌词还能和原曲对得上了,说是鬼哭狼嚎也不为过。
其中属全学文的嗓门最大,他“声情并茂”的“诗歌朗诵”也是将大家带跑调的罪魁祸首之一。
舒白一边唱歌,一边转动眼珠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观众席上没有突然出现什么人影,偌大一个学术报告厅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情况,只有舞台上的一束灯光,和站在舞台上唱歌的他们。
这节课程的危险来自于他们身后,歌曲唱到一半时发出的那阵响动。
舒白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爸爸啊爸爸砍了很多下,红色的血啊染红了墙。”
“咚,咚,咚。”
不出所料的,那诡异的响动再次响起。
舒白浑身血液骤冷。
那阵响动比起第一次演唱时,离他们近了一点,像是在舞台的中央跳动一般,咚,咚,咚。
每一次跳动,都仿佛一计重锤,狠狠地砸在众人脑中那根崩到极限,岌岌可危的弦上。
但是音乐没有停,他们就不能停,只能硬着头皮强撑着唱下去。
而当第二遍演唱结束,第三次,前奏再一次响起时,队伍中不知道是谁,声音已然带上了哭腔。
当歌词部分再次唱到爸爸砍下妈妈的头时,令众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那阵“咚,咚,咚”的响声,这一次就在他们身后响起!
站在后排的人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脚下踩着的那块木地板随着响动,在一下一下地震动!
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脚底迅速攀升至头顶,舒白浑身上下鸡皮疙瘩炸起,她察觉到脚后跟似乎被什么东西掀起了一阵微弱的风。
那颗人头此刻似乎就在她脚边跳动着。
季衡的手越来越用力,伴随着疼痛涌上心头的,是一阵不可名状的心安。
舒白定了定神,努力忽略掉身后不知疲倦跳动的人头,将注意力集中在歌词上。
她现在已经大概摸清楚那人头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了。
就是为了扰乱他们的心智,让他们惊慌失措,这样他们在唱歌时才会更容易出错,一旦出错,就违反了课程要求的“完美表演”。
而违反课程规则的后果,舒白在之前课程里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红色的血啊染红了墙,妈妈的头啊滚到床底下。”
“咕噜噜,咕噜噜。”
令人头皮发麻的滚动声响起,它不再在整个舞台上来回滚动,而是只在队伍的后方来回滚动,从后排的左边,不紧不慢地滚到右边,像是在挑选什么对象。
忽地,舒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滚到了自己的脚边,轻轻地,撞了一下她的脚后跟。
与此同时,她还听到了头发和鞋跟还有裤脚摩擦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下,两下,三下。
“哒,哒,哒。”
舒白的歌声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她甚至能感觉到,有几缕头发丝趁机钻入裤腿的缝隙,纤细微硬的质感轻柔地擦过她的皮肤。
她闭了闭眼,趁着间奏迅速调整好状态,再开口时,之前的慌张被音乐和歌声掩盖。
那颗人头见舒白始终不为所动,终于放弃了,咕噜噜地滚走。
她默默松了一口气,和季衡交握的掌心早已汗湿一片。
只是舒白的心还没有放下多久,和她同排的黄庆杰就发出了一声明显的呜咽。
听到动静的众人内心俱是一惊,尤其是全学文就站在黄庆杰身旁,他的眼角余光可以看到黄庆杰浑身上下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但是没有人敢停下歌唱去询问黄庆杰发生什么了。
“然后啊爸爸举起斧头了,剥开我的皮做成了娃娃。”
“然后啊爸爸举起斧头了,红色的血啊、染红了墙。”
在众人勉强还算整齐的歌声中,突兀地闯入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舒白的心狠狠一沉。
黄庆杰唱错词了。
下一秒,舞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听上去像是人的脑袋重重砸在木地板上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人被拖行时,衣物摩擦地面的声音。
黄庆杰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连求救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一直骚扰他的那颗人头给拖走了。
前奏如泉水流淌般再一次缓慢响起,恰如众人身后渐行渐远的那道拖行声。
对于死亡的恐惧和看不见尽头的绝望,伴随着拖行声沉沉地笼罩下来,严丝合缝地包裹住每个人,然后一点一点收紧。
当人头落地弹起的声音去而复返时,众人感觉自己此刻所站的位置不是报告厅的舞台,而是一个望不到边际的黑暗。
几乎每个人都感觉到了鞋后跟在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碰撞,但有了黄庆杰的前车之鉴,他们即使再害怕,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敢出一点纰漏。
终于,在重复了不知道第几遍,每个人的精神都游走在崩溃的边缘时,伴奏音乐戛然而止。
在呼吸停滞,空气也停止了流动的静谧氛围中,众人终于确定,音乐声没有再响起,他们的表演,结束了。
良久,陆茉噗通一下瘫倒在地的声音唤回了大家的神智。
“我的妈呀,刚才真的吓死我了……”
舒白呼出那口憋在胸口许久的气,踉跄几步,在季衡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
“结、结、结束了?”全学文不敢置信地开口。
季衡神情严肃地点头:“应该是,伴奏音乐没有响起,我们不用再唱了。”
“可、可是,为什么课程还没有提示我们下课了?”
吴秋素左右看了看:“是不是因为我们还在台上站着?表演结束之后,我们是不是就该下台了?”
听到这话,众人立刻拖着酸软无力的腿,跌跌撞撞地朝舞台下走去。
当走在队伍最后的人的脚离开舞台时,报告厅内唯一的一束灯光啪地一下熄灭。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胆子小的人立刻发出尖叫,也顾不上身旁站着的人是谁了,径直扑上去抱作一团。
“下面……请……欣赏……舞台剧……@$%^&@%*……”
机械女声夹杂着电流声,在报告厅上方响起,呲呲的杂音像一把生锈的钝刀似的,在耳膜上磕磕绊绊地划拉着,众人根本就没有听清后半句的节目介绍。
舒白什么反应都没来得及做,意识就猛地沉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第97章
“舒舒, 舒舒。”
“舒舒,起床啦, 一会儿还有课呢,别睡啦。”
舒白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黑暗的混沌中起起伏伏,抓不到一个支点,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隔着层层翻涌的波浪,听不清楚。
是谁?
和自己说话的人是谁?
声音的主人见舒白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便抓住她的手臂,使劲摇晃起来。
在那人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舒白眼皮子动了动,总算是悠悠转醒。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
舒白怔怔地盯着惨白的天花板,只感觉自己从头到脚全身都是软的,没有力气,而且很困,眼皮需要很大的力气支撑才能让它不再合上。
她缓缓侧头, 在床边看见了一张放大的人脸。
陆茉还保持着一只手伸进护栏里抓着舒白的姿势,冲她咧嘴一笑:“你醒啦。”
“老早就看见你躺在床上皱眉了,可你就是不醒, 应该是被鬼压床了。”
舒白:“……”
“我也经常被鬼压床,我午觉但凡睡超过一个小时,就怎么醒也醒不过来,就算醒了,人也是蒙的,就想在床上瘫着,连拿手机的力气都没有。”
“这不叫鬼压床。”
吴秋素站在自己的桌前收拾着一会儿上课要用到的书,还不忘纠正陆茉的“封建迷信”:“鬼压床的科学说法叫做睡眠瘫痪,就是意识醒了,但是身体还没有醒,一般是由于太累了休息不好导致的。”
“你呀,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尽在宿舍里传播恐怖情绪。”
陆茉轻哼一声,别过头去不理吴秋素。
她俩经常这么斗嘴,舒白早已见怪不怪,起床准备去阳台上洗个冷水脸精神精神。
爬下床,却看见吴秋素对面的床位床铺整齐,书桌也整理得干干净净的。
“她人呢?”舒白朝那边抬了抬下巴,问道。
陆茉嗐了一声:“她,你还不知道嘛。大小姐脾气,人早就出门了,问她去哪也不惜得搭理咱们的,我才不去热脸贴她的冷屁股呢。”
舒白无奈一笑。
三个女生很快收拾完毕,说说笑笑地出了门。
出去到走廊,舒白望着对面宿舍门上标着250字样的门牌,脸上笑容莫名顿住。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那个门牌号总有种十分陌生的感觉,就像是,今天第一次看见一样,包括250寝室整扇寝室大门,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但怎么可能呢,她今年大三,在249寝室也住了快三年了, 250寝室里的四个女生她也认识,都是同班同学,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可能是今天第一次看见呢。
舒白摇摇头,挥去心中的异样感,抬脚跟上陆茉和吴秋素。
她们都是外语系大三的学生,今天下午四点有一节专业课,这门专业课的老师十分严厉,几乎每次上课前都会点名。
陆茉看了一眼手机,着急地催促道:“哎呀,要迟到了,快走!”
离开走廊前,舒白再次回头看了看位于走廊尽头的250寝室。
大门紧闭,里头的人似乎早就离开了。
-
宿舍楼前人群熙攘,不远处树下那道修长身影却格外显眼。
处于人群关注焦点的男生突然抬头,和台阶上的舒白对上视线,眼底的漠然瞬间融化,朝她绽开一个温暖和煦的笑。
周遭景物顷刻间黯然失色。
陆茉一边“唔”,一边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舒白:“你男朋友来接你了。”
舒白不理会陆茉的调侃,穿过来往的人群,笑着向季衡走去。
“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高中毕业确认关系,到现在稳定交往三年,还甜得跟蜜里调油似的,天天上课都来接,天天上课都来接哟~”
“老天爷啊,我希望您还记得,您欠我一个身高185以上,帅气多金,体贴温柔,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人的男朋友!”
“你搁这许愿呢,做梦吧,还是做梦来的快一点。”
身后陆茉和吴秋素又开始习惯性斗嘴,舒白则是和季衡十指紧扣,汇入上学的人流。
进了教室,陆茉看着早早来到教室,占了第一排多媒体讲台正对的“VIP”席位的徐雨彤,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径直掠过她,专门挑了第六排,也就是和她隔了好几排的位置坐。
全学文何浩洋还有王成三人,成功在上课铃声响起的后一秒迈进教室,盯着老师杀人的目光,笑嘻嘻地走到舒白他们后面那桌坐下。
陆茉摇头啧嘴:“都是一个寝室的,怎么人家季衡每天都能早出门来接舒白上课,你们三个却每天都踩着上课铃进教室?”
“我看刚才申公豹看你们三个的眼神,像是要把你们仨给活剥了,我估计她现在除了班委,印象最深的同学就是你们三个了。”
这门专业课的老师姓申,再加上她脾气爆不好惹,因此得名——申公豹。
全学文悠闲地靠着后桌,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季衡那是有爱情的滋润,就算他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也精神充沛,像我们这种只有游戏滋润的男生,每天十二个小时都是不够睡滴。”
陆茉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回过身,懒得跟他掰扯那些歪理。
季衡则是回头淡淡瞥他一眼:“个人作风问题,就不要扯上我了。”
全学文:“……”
课间休息,众人趴在桌上玩手机,前排的人突然骚动起来。
陆茉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顿时觉得面前的消消乐变得索然无味,她拍了拍前排女生的肩膀,兴奋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昨天晚上学校贴吧的那个热帖啊。”
“什么热帖?”陆茉还是一头雾水。
“啧,你没看吗?就是那个外语系美女高材生深夜进出领导办公室的贴子呀,你点进学校贴吧就能看到了,就在首页。”
“哦不,你不用去贴吧找了,那个帖子刚才被人截图发在大班群里了。”
“大班群?”
陆茉疑惑地点开消息99+的大班群,往上翻了半天,才翻到女生口中所说的那张截图。
“这有啥好激动的,图片这么糊,都看不出来是男是女,这也值得你们讨论99+?”
陆茉一脸鄙夷。
“我看看。”舒白拿过陆茉的手机,仔细盯着图片看了一会儿。
的确,就像陆茉所说,那张照片虽然拍到了人从某间类似于办公室的地方出来,但是图片太糊,再加上晚上的光线暗,根本看不清照片中那人的长相。
前排的女生闻言凑近了些,整个人趴在陆茉的桌子上,用手挡着嘴,一副鬼鬼祟祟地模样,小声地对着几人道:“你们不觉得这个身影很眼熟吗?”
陆茉认认真真地将截图又看了一遍,摇头:“不觉得。”
“啧,人家提示的都这么明显了,外语系!高材生!美女!”
说着,女生的眼神朝着第一排最右边,那道默默坐在角落里的黑色身影扫过去:“你们还没看出来吗?照片里的人,是咱们班上次次大考稳坐专业前三的崔大校花啊。”
舒白顺着女生眼神指的方向看过去。
教室里的讨论声或高或低,但无一例外的,在讨论的间隙,大家的目光都会若有似无地扫过那道黑色身影。
女生背影清瘦,在大家都还穿着长袖长裤的天气,早早地穿上了一条看上去就十分单薄的黑色连衣长裙,露在外面的手臂白的快和旁边的墙面融为一体。
而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整间教室的舆论中心,或者说,是整所学校。
她对周围的讨论充耳不闻,只低头翻看着面前那本专业书。
舒白皱了皱眉,心里那股好不容易才挥去的异样感又涌了上来。
“你不要乱说啊。”陆茉收起脸上八卦的表情,严肃地道,“这张照片连人脸都没有拍清楚,光靠着标题里的一些字眼在带节奏,崔冉人家清清白白的,莫名被扣上一顶大锅真的冤死了。”
舒白也附和道:“对,这个楼主就只放了一张偷拍的照片,其余什么证据也没有,看图说话谁不会啊,就怕是有人故意在把矛头往崔冉身上引。 ”
女生在陆茉她们这里自讨了个没趣,撇撇嘴,不想跟几人多说了,遂转回身,嘴里不满地嘟囔:“班群里好多同学都认出来这人是崔冉,不信算了。”
陆茉气不过,据理力争:“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都是大学生了,没点自己的判断力吗?一天到晚被带节奏——”
舒白打断她:“行了,别说了,上课了。”
陆茉收了脾气,但整个人还是气鼓鼓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也圆圆的,像只被气得胀鼓鼓的小河豚。
舒白噗嗤一笑,戳了戳陆茉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堵在胸口的异样感逐渐淡去。
下了课,自觉不当电灯泡的陆茉和吴秋素溜得飞快,铃声刚打响,两个人就已经跑没影了。
舒白失笑,季衡将自己和舒白的书本叠在一起,理好,问:“你晚上想吃什么?出去吃还是就在学校里吃?”
舒白眼珠子转了转:“我想吃学校外面那家鸡公煲。”
“好。”
“要买奶茶吗?”
“要!”
季衡一手抱书,一手牵着舒白朝教室外走去。
经过第一排座位时,舒白的视线不可避免地朝还稳坐在桌边的那道黑色身影看去。
崔冉低着头,长发垂落挡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瘦削的下巴。
崔冉在年级上一直很出名。
大一入学军训的时候,有男生偷拍了一张崔冉在太阳底下站军姿的照片发在学校的表白墙,瞬间就炸出一堆白天休息时,在操场上乱转,只为看一眼崔冉的男生。
崔冉属于一眼惊艳,越看越好看的类型,不合身的宽松迷彩服穿在她身上,不仅没有拉低她的颜值,反而将她衬得凝脂皓齿、朱唇墨瞳,就连夏季炽热的阳光也对她格外偏爱,只在她的脸上渡上一层薄薄的淡金。
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分成一缕一缕地贴在她脸侧,略显苍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崔冉因为这张照片,瞬间成为了学校的名人。
再后来,大一上期的期末考试,崔冉考了专业第一,这又成为了一枚重磅炸弹,在学校里轰然炸开。
崔冉人家不仅长得漂亮,就连学习成绩也遥遥领先!
后来,学校里但凡是和崔冉沾点边的小道消息,都能被同学们津津乐道地讨论许久。
只是这一次,落在崔冉身上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将她高高捧起,而是变成了将她拖入泥沼的枷锁。
舒白和崔冉虽然在一个班,寝室也是对门,但她和崔冉并不熟,就算碰见了也只是会点头问好的关系。
她不知道崔冉有没有注意到课间教室里的那些讨论声,也不知道崔冉到底看没看到大班群里的那张截图。
万一人家还不知道那则消息呢,又或者是刻意地去忽略掉那些负面的信息,自己向她提起,会不会反而更让她觉得心烦?
舒白正犹豫时,季衡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她抬头看向季衡,季衡对她微不可察地摇了一下头。
“走吧。”
舒白默了默,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和季衡离开教室。
晚饭时间,学校后门的美食一条街十分热闹。
鸡公煲的店面不大,老板为了能在店里多放几张桌子,留出的过道基本上只允许一人通过。
舒白和季衡找了个靠墙的小方桌坐下,正准备用桌上放着的餐巾纸擦一下桌子,纸巾盒却被路过的人不小心给碰到了地上。
她弯腰去捡,却不想有人先她一步捡起了纸巾盒,放回桌上。
舒白抬头,见帮忙捡起纸巾盒的是一个带着眼镜,面目清秀的男生。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男生也是自己同专业的,她在9班,男生在10班,下午才一起上过专业课。
“谢谢。”
“不客气。”
待男生走远之后,舒白开口问季衡:“刚才帮我们捡纸巾盒的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
季衡将奶茶的吸管插|好,推到舒白手边,语气颇为无奈:“林景鹏。”
“都一起上过三年的课了,你居然还叫不出别人的名字。”
舒白托腮嚼着西米露,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又不在一个班,记那么清楚干什么。”
“而且我总有种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
季衡但笑不语。
吃完晚饭,两个人手牵手漫步在校园里。
初春的晚风仍带着几分凛冽的寒意,舒白被风一吹,手脚顿时变得冰凉,季衡拉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上衣兜里,给她取暖。
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舒白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回到宿舍楼下,舒白把自己被捂得暖呼呼的手从季衡的口袋里抽出,朝他眨巴眨巴眼。
“微信见。”
还没来得及转身,清冽的气息瞬间笼罩而下,季衡将下巴搁在舒白肩上,突然加速的心跳在女生发间淡淡的香味中平静下来。
两人就站在宿舍楼前的台阶下,这个时间点,楼前来往的人不少,舒白耳根微微发烫,她抬手去推季衡,小声地抱怨道:“你别……有人……别人会看见的……”
“就抱一会。”
季衡埋头在舒白的颈项里蹭了蹭,语气听上去像是在撒娇。
舒白被季衡蹭得有些痒,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箍在腰上的大手却猛地加大力气,更用力将她揉进怀里。
紧紧相贴后,舒白清晰地感受到了隔着衣物,温热有力跳动的胸膛。
“明明每天都见到,但我就是不想放你走。”
“我怕你走了,第二天就不要我了。”
莫须有的事情,可此刻从季衡的口中说出来,多了些可怜巴巴的滋味。
被从天而降的巨锅砸中的舒白心跳漏掉一拍,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下去,抵在季衡胸膛上的手慢慢松了力道。
她也把头埋在季衡肩膀,声音闷闷的。
“我不会丢下你的。”
良久,季衡的胸膛震了一下,似乎是笑了。
“嗯,我知道你不会。”
第98章
舒白穿过空荡嘈杂的走廊,朝着自己的寝室走去。
走到尽头,对门250寝室的门大开着,里面飘出来一股牛油火锅的香味,但寝室里的“作案工具”早已被打扫干净,她们现在只是把门开着散味而已。
“贴吧的那个帖子,说的是崔冉吧?”
“应该是,我看那个身型挺像崔冉的,而且那件白色的上衣, 你们不觉得和崔冉经常穿的那件很像吗?”
“就是她,都有人看到了,上周一晚上九点,崔冉从那栋办公楼里走出来。”
……
舒白没兴趣加入几人的聊天,她皱了皱眉,默默掏出钥匙,锁孔转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身后的讨论声突然停止。
舒白回头,就看见一身黑裙的崔冉走进对面的寝室,大敞的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
刚才她一直跟在自己后面吗?自己怎么完全没有察觉?
舒白感到奇怪,但她没想太多,注意力很快又被250寝室门上的那个门牌吸引而去。
不管再看多少次,这个门牌都十分奇怪,怎么看也看不习惯。
思索间, 门已经打开,舒白晃了晃脑袋, 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走。
舒白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和季衡在外面约会到八九点才回来, 有时候甚至会更晚,陆茉和吴秋素早就见怪不怪, 小情侣嘛,腻腻歪歪的才正常。
见到她回来,各自打了声招呼,便又低下头,自顾自地忙自己事情去了。
舒白背手关门,阳台处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徐雨彤头上裹着干发帽走了进来。
她淡淡地扫了站在门口的舒白一眼,既不点头示意,也没有要开口打招呼的意思,在自己的桌边坐下,开始吹头发。
徐雨彤这个人,有点特殊。
在学校里总是独来独往的,不仅和同住一个寝室的她们不熟,和班上的同学也不甚熟悉。
不过偶尔,舒白也会有这种感觉,觉得班上相处了三年的同学给她一股浓到无法忽视的陌生感。
陆茉冲着徐雨彤的背影撇了撇嘴,替自己的好姐妹翻了个白眼。
舒白见到陆茉脸上的小表情,不由失笑。
但幸好没被徐雨彤看到,不然她们两个人免不了又要吵上一架。
徐雨彤和陆茉的梁子是从大一入学就结下的,原因就是一个大小姐脾气,看谁都有种你不配给我提鞋的高傲,而另一个偏偏就看不惯这种做派,在寝室里就喜欢和大小姐对着干。
简单来说,就是大小姐夹菜我转桌,大小姐炒菜我掀锅,两个人水火不容,谁也不让着谁。
她们俩自大一入学以来,就是一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的节奏。
不过还好,两人的矛盾始终停留在口舌的阶段,目前也还没有朝着扯头发的方向发展而去。
有时候舒白听着她们吵架,莫名有种她俩吵出感情来了的感觉。
不然为什么徐雨彤不跟别人吵,就跟陆茉吵呢。
时间不早了,舒白回到自己桌边,拿上睡衣和洗澡用品就进了卫生间。
温度适宜的热水从头顶淋下,缓解了一天的疲惫,待头发全部湿润后,舒白挤了两泵洗发乳就要往头发上抹去。
但当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的左手腕时,动作却忽然顿住。
洗发乳从掌边滚落,满室蒸腾的雾气中,舒白怔怔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腕,一动不动。
这里,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少了什么?
为什么她想不起来?
舒白翻遍了近几年来的所有记忆,直到手里的洗发乳流的一点不剩,她也没有想起来自己的左手腕上到底缺了什么东西,最后只得作罢。
-
第二天早上没课,寝室里四个人都睡到自然醒。
舒白和陆茉吴秋素走出宿舍楼时,季衡雷打不动地等在台阶下。
陆茉羡慕地看着舒白:“季衡真黏你啊,多一分一秒都不愿意自己待着。”
舒白两手把着她的肩膀,把她往外推:“赶紧去吃饭吧你。”
吃完午饭,舒白没有回宿舍,而是和季衡在图书馆看了会书后,直接去了下午上课的教室。
陆茉和吴秋素也很快到了教室。
“舒舒,你看学校贴吧了吗?”
陆茉刚在舒白身边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舒白摇头,她几乎不逛学校的贴吧。
“昨天那个爆料贴不见了。”
舒白挑眉:“不见了是好事呀,那种看图说话,瞎编乱造污蔑人家的帖子就该删。”
“不是,”陆茉掏出手机,点开屏幕,“昨天的爆料贴是被删了,但是今天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爆料贴,帖子标题都一样,只有照片不一样。”
“哎呀,也不是不一样,你自己看吧。”
说着,陆茉将手机递到舒白眼前。
手机屏幕上,是和昨天班群发的那张帖子截图里一模一样的照片,唯一的不同点是,这张照片不再模糊,深夜从领导办公室走出来的那名女生的脸,被门里透出的光照得格外清晰。
正如大部分人所猜测的,那个人是崔冉。
再往下滑,回帖皆是自己的猜想被印证了等等。
舒白看着帖子沉默不语,一旁的吴秋素突然开口:“好奇怪啊。”
陆茉转头看她:“什么奇怪?”
“就是这篇帖子,还有发帖人很奇怪。”
“你看哈,”吴秋素掰着手指头和几人分析起来,“昨天照片不清晰,虽然学校里都在传那个人影看起来像崔冉,但是毕竟看不清楚脸,大家也没有人能很肯定的说那人就是崔冉。”
“可是今天,照片从模糊变得清晰,楼主在昨天吸引了一波大家的关注后,今天又投下一个重磅炸弹,告诉大家照片里的人就是崔冉。”
“他好像,好像……”
“好像在引导大家把关注点都集中在那个人是不是崔冉上,从而模糊了这个帖子最开始的噱头——学生和领导间存在不正当交易。”
季衡接过吴秋素的话,淡淡道。
大家都在猜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崔冉,很少有人去印证帖子的内容,而就在这个过程中,大家心里自然而然地默认了发帖人“不正当交易”的说法。
吴秋素一拍桌子:“对!”
舒白的心一沉,那人跟崔冉有多大的仇恨,要这么整她,让她清白和名誉尽毁。
陆茉气不过,抬手啪啪地就开始在帖子底下回复:“光靠一张图能说明什么?楼主你想象力这么丰富,干脆去写小说算了,还跟踪偷拍别人,楼主你是变态吧!”
可惜,陆茉的帖子混在那些兴奋八卦的回帖中,根本就不起眼。
教室里的讨论声,从昨天的小心翼翼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时间临近上课,舒白的视线在教室里睃巡了好几圈,没找到崔冉的身影。
她今天没来上课。
是因为这个帖子吗?
舒白脸上神情愈加严肃。
明明她跟崔冉不熟,甚至都没有说过几句话,可是随着帖子的影响逐渐发酵,她心中的不安感也随之膨胀起来。
就好像,如果事态照这样发展下去,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全学文几人照样踩着上课铃声溜进教室,坐到舒白他们后面,而舒白他们前面则坐的是李乐、谢梦怡还有高娅。
班上的女生里,除了同住一个寝室的舍友,舒白也就和她们三个熟悉一点了。
因为那则帖子,大家现在都没有心思听课,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也幸好这个老师不像申公豹那么恐怖。
陆茉靠着后排桌子,压低声音问:“你们看到贴吧里的那篇帖子了吗?”
前排的李乐,点头:“看到了。”
后排的全学文:“那篇帖子咱们学校现在应该没有人没看过吧,食堂的大妈估计都看过了。”
……
“你们觉不觉得这篇帖子有点奇怪?好像是故意冲着崔冉去的。”
陆茉将季衡和吴秋素之前的推测原封不动地照搬,告诉众人。
其余人没说话,王成毫不留情地开口笑她:“你悬疑小说看多了吧,还搞阴谋论这一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如果自己的生活作风真的那么检点,光靠这一张照片别人能污蔑她吗?帖子发出来后,会有那么多人怀疑她吗?”
“这只能说明,在平时的生活中就有迹可循,只不过大家没有证据所以不说她而已。”
吴秋素听不下去了,回头睨着王成:“你的意思是,一张照片能作为证据?”
“你亲眼看见了?看见人家崔冉挽着某个领导的胳膊?还是说办公室的时候,你也在?”
“他们做那种事情,怎么可能让人看见。”
王成缩起脖子,仍在嘴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要是不晚上去领导办公室什么事情都没有,可她偏偏就去了,被人拍到发在网上,这能怪谁?”
“行了,”全学文拐了他一下,“别说了,这发帖人确实很奇怪,光靠一张照片就造谣坏别人女生的清誉。”
“咱们别理他,这种看图说话的帖子,给不出其他证据,过不了几天热度就会消下去的。”
王成不吭声了。
至于前排的李乐她们本来对这件事情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但在听了陆茉的话后,也觉得这篇帖子和发帖人十分奇怪,到处都透着疑点,有些愤然起来。
“这人心里太阴暗了,崔冉招他惹他了,这么往人家身上泼脏水陷害!”
“就是!”
陆茉盯着手机:“这个L,你们说会是谁啊?”
全学文:“肯定是咱们学校的学生!”
“废话,我是问他是哪个专业那个班的,跟崔冉有什么仇什么怨,要往死里整她。”
全学文耸肩:“那我们哪能知道啊,这得报勾,让叔叔来,才能查的出他是谁好吧。”
全学文的话提醒了舒白,她下意识地看向第一排最右边那个空出来的位置。
崔冉不来上课,应该是去报警了吧。
希望这场闹剧能早点平息吧。
舒白捂着莫名跳得很快的心脏,在心里如是想到。
放学后,在去食堂的路上,舒白一路低着头,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季衡捏捏她的手,问:“怎么了?是因为崔冉那件事?”
“嗯,”舒白点头,“我总感觉心里闷得慌,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季衡其实也从看到第一篇照片模糊的帖子时便开始感到不安,但他此刻仍是安慰舒白道:“别多想了,同学们那股八卦的劲头过去后,过不了多久,就会忘了这件事的。”
舒白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默默地点头。
而这个时候,除了不信谣不传谣的舒白他们,学校里也还是有一部分学生站在崔冉那边的。
“一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的,你们这样诋毁人家女生不好吧。”
“开局一张图,后面全靠编,楼主不会是跟人家崔冉表白被拒绝,得不到了就想要毁掉吧,啊,玻璃心一碰就碎的普信男。”
“我认识崔冉,她平时都泡在图书馆里学习,根本没有空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
季衡猜得没错,那张照片虽然在学校里掀起了足够高的水花,但因为没有后续证据的支撑,后面有一部分人倒戈开始骂发帖人。
直到,又一篇帖子的出现。
“崔冉就是个女表子,表面装得清纯,私底下不知道和多少人XX过。”
“我就一句话,够爽、够sao。”
第99章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
次日课间,王成举着手机在众人面前耀武扬威地道:“崔冉就是有问题,那篇帖子不是污蔑,就是崔冉她自己干坏事,被人发现拍下来了而已。”
王成说话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坐在他们前后的几排的人都能听见。
舒白看了一眼坐在第一排角落里的黑色身影,低声提醒王成小声一点。
王成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又不光是我一个人在说,大家都在说这事,亏得她今天居然还有脸来上课, 我要是她呀,现在应该在想办理退学有哪些流程了。”
陆茉闷闷不乐地趴在桌上,前几天还因为崔冉的事情感到愤愤不平,今天却像是失了兴趣一般, 连眼神都懒得给王成一个。
舒白拍拍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陆茉把头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心里堵得慌。”
她往舒白那边挪了挪:“舒舒,我真搞不懂了,为什么那些人对崔冉的恶意那么大啊。虽然我跟崔冉不熟,话也没说过几句,但是我真的觉得她不会是那样的人。”
“我用脚想都知道,那么多人跳出来说自己和崔冉s……”陆茉一顿,她说不出来那些污糟的话, “怎么可能是真的!”
吴秋素冷笑:“你们看看那些回复的账号, 点进去主页一看, 一篇帖子都没有发过,一看就是刚注册的小号。”
“这群人就是仗着在网络上别人不知道他是谁,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造一个女生的H谣的。”
舒白无言。
这场爆料风波从最开始那张模糊不清的偷拍照片发展到现在, 性质已经完全变了,变成了一场在网络上针对崔冉、批判崔冉的盛大狂欢。
之所以是狂欢,是因为无论是接触过崔冉的人,还是没接触过崔冉的人,甚至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崔冉的人,都加入到了这场声势浩大的讨伐之中,用他们所谓的那些“亲身经历”,又或是“我朋友告诉我”之类的话,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一个接一个地扣在崔冉头上。
这些人里,有些是之前向崔冉告白被她拒绝,气不过,现在看见崔冉跌入泥沼,便来踩上几脚泄愤的。
还有一些则是纯粹口嗨又或是嫉妒心作祟,看,大家都在说她,那我也来凑凑热闹,反正别人不知道我是谁。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舒白感到反胃,也让她心里生出一阵恶寒,人性的恶在此刻暴露无遗。
这分明是在把崔冉往绝路上逼。
学校里,像舒白陆茉他们这样始终保持冷静,对那些造谣贴持怀疑态度的人,不是没有,可是太少了,多的是像王成这样,因为那些帖子便对崔冉大肆发表自己看法的人。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人说可能是污蔑,但是一群人说,人人都说,这总不是污蔑了吧。就算里面有几个凑热闹的,但是总会掺杂几个真的吧。”
“你闭嘴。”陆茉偏过头不看他,“我现在不想听到你说话。”
“切,我还不想和你——”
王成嗤着,突然一阵寒意从后背猛地窜起,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冷颤,视线在教室里搜寻一圈,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压根没人注意他这边。
王成疑惑地转回头。
奇了怪了,他刚才为什么觉得有人在看他。
上课铃响,周围那些讨论声终于消停,舒白总算能松一口气。
但经历刚才那一遭,众人明显都没有什么心思认真听课。
季衡看到舒白右手一直握着她的左手腕,便低头凑到她耳边,关切地问道:“手腕不舒服吗?”
“没有。”
舒白摩擦着手腕上的皮肤,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说她觉得自己空了小半辈子的左手腕上该有一条手链?
这听起来像是在对季衡撒娇。
“我……就是,闲着没事干,揉揉而已。”
季衡似乎是信了舒白随口瞎扯的话,没再多问,但在舒白看不见的角度,季衡盯着她的左手腕看了许久,才默默收回视线。
下课铃声响起,舒白坐在位置上没急着收拾东西,而是看向第一排角落里的那道安静无声的身影。
说来也是奇怪,当了快三年的同学,舒白记忆中和崔冉有关的部分淡的几乎看不见,舒白甚至都想不起来她上一次和崔冉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
可是此时此刻,舒白却莫名有种冲动,想过去和崔冉说说话,不是关于网络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仅仅是简单地问问她一会中午要吃什么,下午要去干什么。
以此来告诉崔冉,并不是所有人都对那些事情感兴趣,也有人不相信,更不在乎那些话。
“舒舒,你看班群的消息没?”舒白起身正要朝那边走,陆茉却突然叫住她,“说是下周的实训课程要5到6人组队,今天下午之前就得组好队去和负责的同学说。”
而仅仅只是转头看一眼陆茉的功夫,舒白再回头时,那道黑色的身影就不见了。
她又默默坐回位置上。
“5到6个人,咱们三个肯定得一块,季衡肯定也是要和舒舒一起的,那就已经有四个人了。”
陆茉一边说,一边随手在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写上四人的名字。
前排的李乐转过来:“别忘了我们,我们这里还有三个呢。”
几分钟后,众人商定,全学文季衡跟舒白她们一组,何浩洋王成则是和李乐她们一组。
徐雨彤也因为这事留在教室里没走,她走过来问李乐他们组满了没有,李乐手一挥,爽快地将她的名字加上。
写完组队成员之后,舒白问:“负责登记小组的同学是谁。”
陆茉:“是林景鹏,他在群里说他坐在教室后排……”
陆茉说着朝后看去,随即抬手指向后门处:“他在那。”
林景鹏提前从老师那里得到了消息,下课后一直坐在座位上没走,等着大家写好组队名单交给他。
他在班上的人缘似乎很好,有好几个人交了小组成员的名单后都没急着走,而是靠在一旁,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有些小组凑不够五名成员的,林景鹏也会耐心地将其他还没有组好队的同学分配到他们组内,凑齐五个人。
舒白拿起名单走过去。
林景鹏接过纸条,认真地在花名册上记着。
“班长,我们组还缺一个人怎么办呀?”有个女生走到林景鹏座位前抱怨道。
林景鹏用手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温声道:“没关系,我帮你看看现在班上还有谁没组队的。”
“还有崔冉没组队。”
女生语无伦次地道:“啊,她,可是……”
林景鹏顿了顿,又开口:“我晚点帮你问一下老师,四个人能不能组队好。”
“谢谢你啊。”
舒白坐的位置和林景鹏隔得不远,两人的对话清晰地传过来,舒白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下,她回头,扬声道:“班长,如果崔冉没有小组,那就把她加入我们组吧。”
有那么一瞬,舒白恍然觉得自己在林景鹏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错愕,但等她细看去时,林景鹏脸上又恢复了那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
舒白只以为自己看错了。
一时意气上头,冲动把话放了出去后,舒白才想起来询问组里其他人的意见。
陆茉吴秋素自然不用说,她们一开始就和舒白站在同一边,也没有信过网上那些空穴来风的传闻,季衡亦是如此。
再说了,按陆茉以往调侃二人的话来说,只要舒白不提分手,就算她想要放火,季衡也会二话不说立刻去给她买打火机。
见舒白他们都盯着自己,全学文无所谓地耸肩:“有什么不能同意的,大家都是同学嘛。”
林景鹏视线一一扫过几人,笑着回答:“好的。”
-
深夜,时间将近零点,舒白躺在床上,意识模糊之际,突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关门声。
听上去,像是对门寝室发出的。
舒白有些迟钝地在脑海中想着,住在250寝室的四个女生,会是谁这么晚了才从外面回来。
不过因为白天太过疲惫,她还没来得及深想,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男生宿舍。
王成睡的是宿舍四号床的位置,也就是进门右手边的床位,他和何浩洋是脚对脚睡着,因此在睡觉时,他的头是睡在靠近门的那一侧。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头顶突然落下一道刺目的光线,像是有人把寝室门打开了,让走廊里的光透了进来。
王成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嘴里嘟囔道:“这么晚了出去干什么……”
寝室门在他背后缓缓关上。
又过了一会儿。
王成被脚上传来的一阵刺挠的痒意给吵醒了。
他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一边伸手去挠,一边斥道:“何浩洋,深更半夜的别搞这些,明天早上还有课呢,睡觉!”
脚踝处的痒意仍在持续。
王成现在是彻底睡不着了,他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抬头怒气冲天地朝脚边看去。
“何浩洋你听不懂人话——”
王成看见床尾跪着一道黑影,寝室里太黑看不清黑影的长相,只能看见ta半弯着腰,长长的头发垂落,扫在自己露在被子外的脚踝上。
四号床突然猛地震了一下,声音不大,只是床板撞到墙面,蹭下一小片白色的墙灰。
第100章
清晨,当闹钟不知道第几次响起时,全学文终于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揉着鸡窝一样的乱发,手在背后摸了半天才摸到手机,按掉了聒噪的闹钟。
洗漱完毕的季衡一身清爽地从阳台走进来,坐在桌边开始给舒白发消息。
全学文和同样坐在床上发呆的何浩洋对上视线,两人面上只有睡眠不足还要早起上课的萎靡,沉默片刻, 全学文认命地爬下床。
而他对面的四号床始终没有动静。
全学文打着哈欠走到四号床下,抬手准备摇醒床上睡着还不愿起的人,指尖却只触碰到了冰冷的床板。
他一愣,随即低头看向面前干净且空无一物的书桌。
宕机的大脑终于缓缓转动起来, 一段记忆突兀地浮现在他脑中。
全学文想起来了,这个床位从他们大一开学刚住进来的时候就空着,也没有同学中途搬进来,他们宿舍一直都只有三个人。
何浩洋将全学文的举动尽收眼底,毫不留情地嘲笑道:“你睡懵了吧,这床都没住人,你在叫谁?”
全学文挠头:“可不就是睡懵了, 才会以为这床睡了人嘛。”
“奇了怪了,为什么我突然会以为那床睡了人?”
全学文想了半天也没想通,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朝阳台走去。
季衡打字的动作一顿,他回头看着那空荡荡的床位,微微蹙起眉头。
早上起床的时候没注意,但是经过全学文和何浩洋这么一说,他才恍然,自己刚才似乎也下意识地认为寝室里住了四个人。
是错觉?还是出于某种……习惯?
到了上课的教室, 全学文何浩洋照旧坐在舒白季衡他们的后排。
舒白表情古怪地回过头看了他们好几眼。
全学文最后实在承受不住,把书立起来挡住自己的脸,瓮声瓮气地说:“我知道我长得很帅,但是好舒白我求你别再看我了,你再看我一眼,晚上回去季衡非把我活剥了不可。”
舒白:“……”
“我在看你旁边坐了一个美女。”
全学文猛地一个转头,又转回来:“你骗我!我旁边没坐人。”
舒白无比真挚:“真的,没骗你,就坐在你左边的空位上呢,你没看见吗?”
全学文:“……”
他给季衡递去一个“你女朋友疯了”的眼神。
季衡没搭理他,只看着舒白:“怎么了?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舒白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和自己有一样的感觉,抿了抿唇,道:“说不上来,但总感觉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心里有点慌。”
说着,舒白又抬手抚上自己的左手腕,手指在皮肤上轻轻摩挲。
“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全学文在后面用笔戳季衡的后背:“嘿嘿,我听出来了,舒白是在暗示你该送她一条手链了。”
……
“我也是,”季衡淡然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现在的生活给我一种非常不切实际的感觉。”
“包括这些相处了三年的同学,都让我感到陌生。”
“对。”
舒白环视一圈四周:“像是在做梦,一切都不真实。”
“而且——”
说话间,舒白又回头看向全学文,准确来说,是看向全学文旁边没有人坐的空位:“我想不通,为什么我会觉得没有人坐的空位很奇怪?”
“昨天你们也是这么坐的吗,两个人坐六个人的位置?”
昨天的课和今天早上的课都是在阶梯教室上的,本来教室就大,再加上有逃课的,教室里的空位不少。
相较之下,全学文和何浩洋两个人坐中间的长桌也不算太显眼。
但舒白莫名感觉,昨天和今天有什么不一样了,可要她具体说出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全学文有点委屈,他觉得自己和何浩洋这是被嫌弃了:“我跟何浩洋这不是、想挨着你们坐嘛,我们跟班上其他同学又不熟……”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让全学文一愣。
和班上同学不熟。
他视线一一扫过周围的同学,每扫过一张脸,脑中都会自动地跳出对应的名字,就像完形填空一样,每道题有且只有一个答案。
对,就是在看到题目之前,就已经被设定好了的,答案。
没有情绪,也没有熟悉感。
见到全学文怔愣着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舒白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吵闹的教室里倏地安静下来,静谧无声。
她意识到什么,转头朝教室门口看去。
熟悉的黑色身影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疾不徐走到靠墙的角落坐下。
很快,前排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现在这种情况,她居然还敢来上课,我都有点佩服她了,好强大的心脏!”
“就是说啊……”
随着有人重新开了头,教室里的讨论声潮落又潮涨,甚至于变得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而崔冉端坐在风暴中心,状态看上去很不好。
她佝偻着背缩在位置上,瘦弱到像是下一秒就会被风卷走,却硬生生地承受住了四方八方向她投去的流言蜚语。
舒白皱眉,崔冉身上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我觉得崔冉挺可怜的。”陆茉趴在桌上,蔫蔫地说道。
“舒舒,你不知道,网上那群人骂的可难听了,甚至还说崔冉从大一开始到现在,次次大考成绩稳坐前三都是因为她提前拿到了考题。”
“这不是纯纯在搞笑吗,咱学校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学生有机会接触到期末考试的试卷?那些人造谣都不过脑子的。”
陆茉越说越生气:“我跟那些人讲道理,他们居然说崔冉肯定给我漏题了我才会帮着崔冉。”
“他们疯了吧,无缘无故抹黑攻击崔冉还不够,还开始无差别扫射了?!”
舒白神情凝重,心中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这场针对崔冉的大规模“网络声讨”来得一点也不正常,从一开始的照片逐渐发酵成现在无法控制的局面,像是有人刻意为之一般。
就包括最初在网上帮着崔冉说话的人,也在那些人无差别的攻击下,逐渐哑了火,不愿意被连带着惹一身腥。
“不行!”陆茉忽地直起身,“我要去跟崔冉说,我不相信网上那些传言,她要是报警,我就去警察局帮她作证!证明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壮气凌云地点开班级群,半晌,愕然道:“崔冉她……不在群里。”
吴秋素叹了一口气:“之前爆出那张偷拍照的时候,大家还会顾忌一点,不在班群里明着说,可现在……”
陆茉往上翻着大家的聊天记录,十条里有九条都是在讨论崔冉的,那些话陆茉看了都糟心,更别提当事人崔冉了,她大概也是想着眼不见心不烦,才会退了群。
“没关系,等待会下课我们去找崔冉,和她当面说。”舒白安慰道。
可等下课铃响起,舒白只是低头整理个衣服的功夫,崔冉就从座位上消失了。
陆茉怅然若失地趴回桌上:“哎,可以理解,我要是她,在教室里估计连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去找崔冉谈话的计划就这么不了了之。
众人这几天被崔冉的事情影响,心情都比较沉闷,吃完午饭后,舒白没像往常一样和季衡约会,而是跟陆茉吴秋素一起回了寝室,打算睡一觉休息一下。
三个女生并排走在一起时,连话都少了许多。
“舒舒,二楼到了,别再往上走了。”
舒白满脑子想的都是和崔冉有关的事,忽然被陆茉从身后拉了一下,木然抬头看着面前的台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走错了。
“哦……”
舒白脚尖拐了个弯,随着陆茉朝二楼走廊走去。
走到寝室门口时,舒白突然开口:“等我一下。”
而后她转身,敲响了250的房门。
来开门的人不是崔冉。
舒白视线越过女生朝屋内看去,没看到想找的人。
“请问崔冉在吗?”
女生皱眉看她,表情古怪,还带着点不耐烦:“不在,她好几天没回来了。”
崔冉这几天都不在宿舍?
舒白想了想,又问:“那昨天晚上大概十二点钟前后,你们寝室有人进出吗?”
女生闻言更不耐烦了:“那个点我们都睡了,怎么可能有人进出。”
“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们要睡午觉了。”
“……没有了。”
寝室门在三人面前砰地一声关上。
“她怎么这样啊!”
等回到寝室关上了门,陆茉将刚才在走廊里憋着的气一股脑地释放出来:“舍友不见她不担心也就算了,我们就是问几个问题而已,她至于那么不耐烦吗? ”
舒白拉过凳子坐下:“她应该是不想再和崔冉扯上什么关系吧,毕竟崔冉现在……”
三人沉默。
“不过舒舒,”陆茉唏嘘过后,又满脸困惑地看向舒白,“你昨晚上是听到什么声音了吗,为什么会问凌晨十二点有没有人进出过寝室这种问题? ”
舒白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答。
那个女生笃定的态度,让她开始有些不确定自己昨晚上是不是因为太困,听错了。
“我昨天晚上快睡着的时候,听到隔壁有开门声,我以为是隔壁有人回来,没多想就继续睡了。”
“但是,刚才隔壁又说她们寝室昨晚没有人在那个时间点进出,或许……是我听错了也说不定。”
“你没听错。”
一道清凌凌的声音突然从三人头顶落下,陆茉被吓得吱哇乱叫,连滚带爬地冲进了舒白的怀抱。
徐雨彤端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三人。
见到是她,陆茉拍拍膝盖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徐雨彤!说话前能不能先吱个声,突然开口你是想要吓死谁?”
“是你们先吵到我睡午觉的。”徐雨彤一脸无所谓,而后目光转向舒白,声音沉了下去,“昨天凌晨那个关门声,我也听到了。”
舒白坐在桌边,仰头和徐雨彤对视,寝室里的气氛随着她的话迅速冷了下去。
是250的女生在撒谎,还是,她昨晚的确没听到有人进出寝室的声音?
-
舒白说是回来休息,可等实际躺上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说来也是奇怪,舒白和崔冉并不怎么熟悉,大学三年除了和她同班一起上课的记忆之外,两个人再没有多余的交集。
但这一次崔冉的事情却像跟刺一样扎在她心里,动作间狠狠拉扯着她,无法忽视。
大概是知道她睡不着,没过多久,季衡发来消息。
[睡了没? ]
舒白回他:[没睡。 ]
[季衡:我要去辅导员那交一份资料,要一起吗? ]
舒白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要! ]
今天下午的天气不算太好,刚才下过一场小雨,地面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尘土气息。
季衡拎着一把黑色折叠伞,垂眸站在树下,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最顶端,遮住他下颌凌厉的线条,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一双没有情绪的黑瞳,就跟这雨后的天气一样,带着一股潮湿浸人的冷冽气息,看上去十分不好接近。
他忽略掉周围偶尔朝他投来的目光,一手插兜安静地等着。
几分钟后,他似有所感地转头,就看见女生小跑着出现在宿舍门口。
“台阶上有水,小心滑。”季衡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朝舒白走去。
舒白三两步跃下台阶,稳稳停在季衡面前。
季衡抬手,替舒白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都说了不着急,跑什么。”
舒白气息微喘:“怕你等久了。”
季衡笑:“多等一会儿又没关系。”反正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他说着便牵起舒白的手,大掌紧紧包裹住她的,温暖干燥。
舒白随之往季衡身边靠了靠。
每次见面,季衡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来牵她的手。
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
舒白理解且尊重,就像陆茉说的,季衡很黏自己,他喜欢牵,那就让他牵个够,自己的男朋友还能怎么办,只有宠着了。
“你去找辅导员说崔冉的事情吗?”
“嗯,”舒白抿唇,“崔冉几天没有回寝室了,群里也找不到她,我……有点担心。”
季衡没再多问。
进了楼,上到辅导员办公室所在楼层,狭窄的走廊尽头忽然咋咋呼呼走来一群人,他们语调高昂,但舒白没有心思去听他们在讨论什么,和季衡径直朝着辅导员的办公室走去。
走近之后,一段对话声莫名破开走廊里的喧哗落入舒白的耳里。
“你的事情已经对学校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了,你还想要报警?你是想把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干了什么丑事吗?!”
“老师,我没有,我那天晚上其实是去——”
“你去干什么的我不想知道,你要是安生点不想着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或者那天晚上小心一点不被人拍到,现在什么事都不会有!”
“你怎么还好意思报警呢?你是想说网上那些话是冤枉你的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也要有得说别人才会在网上那么说你啊……”
舒白和季衡对视一眼,立刻知晓他也听到了那些话。
这争吵声有些模糊,但内容舒白倒是听了个大概,不像是走廊里那群咋咋呼呼的学生会说的话,那就只剩下——
面前半掩着门的办公室了。
季衡抬手,轻轻扣响房门。
“进来。”
推开门,辅导员表情凝重地坐在桌边,将手机随手往面前堆成山的文件上一丢。
而办公室里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
舒白心头一惊,视线又仔细将周围搜寻了个遍。
办公室内的确只有辅导员一个人。
可是刚才她和季衡在门外听到的说话声,明明是两个人……
辅导员心情似乎不大好,见两人进门后迟迟不说话,不耐烦地开口:“有什么事?”
季衡捏了捏舒白的手,舒白当即回神,收起脑中那些和当下无关的思绪:“老师,我想来问问您有崔冉的联系方式吗?”
提起崔冉,辅导员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她又捅了什么篓子?”
舒白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是崔冉好几天没有回寝室,我们也联系不上她,有点担心。”
辅导员不甚在意:“都这么大的人了,好手好脚有什么可担心的。”
舒白的心渐渐沉下去:“可是她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万一想不开——”
“学校这边已经通知崔冉的父母了,”辅导员厉声打断舒白,“其他的事情用不着你们操心,你们管好自己就行了。”
眼见着辅导员的态度明显变得不耐烦起来,舒白也急了:“老师,那学校什么时候开始着手查崔冉的事情?我了解她,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是被人故意造谣抹黑的。”
“查,”辅导员向后靠坐在椅子里,冷哼一声,“怎么查?这件事情现在对学校已经造成了十分恶劣的影响,再查下去,闹大了影响学校的对外形象怎么办?”
舒白正欲上前,季衡一个侧身挡住她,侧眸示意她别急,而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那可以报警,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既可以还崔冉一个清白,也不会影响学校的形象。”
“你们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是不是?还报警,警察来有用吗?她崔冉当初如果不做那些事情,别人在网上有她的料可爆吗?”
“这件事情,归根究底还是她崔冉的平时生活作风就不太干净,才能让别人有迹可循,有缝可钻!”
舒白转头看向季衡。
这话怎么跟他们几分钟前,在走廊里莫名其妙听到的那段对话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