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许是赵瑶君的心里想着的总是吃吃吃,她本人在吃这一方面也表现得过分的热情,所以山神大人奖励的十个大红薯,这才刚刚发下来,就已经被治粟内史储藏好了,就怕她一个没忍住就把这天降的神粮种给炫完了。

    这大红薯只有10个,它又是高产作物,秦国朝臣上上下下都指望着这十个大红薯能够在之后的旱灾和蝗灾之中,发挥出自己的作用,减少饿死的黔首数量。

    嬴政点头:这10个天降的大红薯确实要管好了,万一被自家女儿嘴馋摸着吃去了,那可不得了了!

    治粟内史眼神坚定:既然大王将管理红薯的重任交给他,那么他一定会看好红薯,不让他们有半分的差池!

    赵瑶君得意的扬起下颌:【嘿!你们瞧不起谁呢?现在我可是有了一年餐券!这可是一年餐券啊,我可以300多天,天天换着吃,不同好吃的!谁还稀罕你们那十个破红薯呢!】

    赵瑶君高兴得原地蹦跶了两下:【从今天起,我的好日子就来了!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谁也管不着!】

    赵瑶君抬头看向嬴政,眼睛里亮亮的,满是期待眼睛里亮亮的,满是期待:“阿父何时下朝啊,我饿啦!”

    【这一次我还是要吃一回牛肉火锅的!这牛肉总是吃不够,可是在大秦又不能吃耕牛,我在我现在用了一年的餐券,想吃什么都能点了!高兴死我了!阿父你快点下朝,咱们一块儿吃火锅去!修勾微笑疯狂摇尾巴jpg.】

    秦国朝听到公主殿下可以吃耕牛,不由羡慕的朝她看去。

    群臣:这可是耕牛呀!

    即便是王上,也不容许随意宰杀耕牛实用!能吃一回牛肉,这该是多大的口福啊!

    四公主殿下如此孝顺,纵然她嗜吃如命,但也这样惦念这王上,真是一片赤诚的孝心,太令人感动了!

    今日早朝该讨论的事情也已经讨论完了,嬴政便也下了朝。

    众臣恭送秦王离去之时,只见四公主殿下小手牵着王上玄纁衣裳,仰头正常王上笑着说些什么。

    她语言亲近,笑容天真甜美。

    一向容色冷峻,不苟言笑的王上,也忍不住垂眸,唇边含着淡笑听公主殿下说话,姿态温和从容,淡笑温柔。

    高傲冷硬者温柔,本是十分少见。但只要小女儿不气自己,嬴政觉得她简直是最让人喜爱的孩子。

    众臣一看,纷纷觉得他们秦国的小公主就算不是神使,也是极为可爱,格外让人喜欢的。

    哪里像他们自个儿家中那些令人头疼的,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

    哎,不说了!

    再羡慕自家也生不出小公主这样的孩儿。反正下朝了,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回家打孩子去。

    老秦人民风甚烈。父子、父女之间不懂再教育方式之时,双方便已经精通了拳脚功夫。家中时常比武一番,也是时常上演的节目之一。

    赵瑶君牵着嬴政的手,出了麒麟殿后坐上御驾,一路到了章台宫。

    她先喝完一杯蜜水,便迫不及待在心里面询问:【山神,我的餐券是按照大秦颛顼历一年的天数计算的,还是按照后世365天计算的?】

    玄鸟:【按照后世计算的,日三餐不限量,整整一年的点餐券总共有365张,一日消耗一张,一日三餐当日不用就过期作废。】

    虽然后世用的公历天数比颛顼历要少了许多天,但赵瑶君已经满足了。她现在对做任务格外有动力,她也相信自己在下一年之中,一定能够完成许多任务,再赢得丰厚的奖励。

    赵瑶君高兴得尾音上扬:【365张也够了~对了,我现在就点菜!我还是想吃上一回吃过的牛肉火锅!现在天气冷,吃那个最爽啦!】

    玄鸟模样的山神鸟喙开合:【之前也和宿主说过,经过泰山强国系统的科学检测和评估,发现宿主“神使”的身份更容易达成大秦强国的目标。】

    【因此,泰山强国系统会营造各种特效,令宿主的神使的身份深入人心。宿主的行为举动,偶尔系统进行托管,让宿主更加符合“神使”的身份。】

    赵瑶君想起之前惊天动地、奇幻无比的特效,开始汗流浃背了:【啊,不是,对于这个时代的大秦人来说,一点神光不久够了?那么大的阵仗,我真的开始不适应了。】

    玄鸟:【经过系统检测分析,以及对各大网站穿越大秦的小说参考,发现神使的身份,宿主装神弄鬼手段的高深,对于强国任务的完成、人心的凝聚有事倍功半的作用。请宿主想想任务完成后的丰厚奖励!】

    玄鸟:【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

    赵瑶君想起这一回的餐券,几乎没怎么考虑的就答应了下来。

    【嗐,吃到嘴里的才是真的!为了上班赚钱,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多口吃的嘛,不丢人!】

    玄鸟:【泰山强国系统,即将托管宿主身体半分钟,开启特效!】

    赵瑶君下一刻又感觉自己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来,不再是之前身体发光,所有东西就出现的特效。

    而是她花里胡哨的,跟仙侠剧里的主角一样,画了个繁复的发光的手印。

    嬴政目光凝聚在赵瑶君施法的小手上,眼神有些震惊。

    以前都是祂显露神迹,赐下的奖励。怎么这一回,瑶君自己就会施法了?

    同上回一样的桌子,一样鲜嫩的牛肉、毛肚、土豆片、红薯片、各种青翠欲滴的蔬菜,便在她繁复的手势打完后发光出现。

    那种不由自主结印的手法消失之后,赵瑶君看着眼前菜品又多,又美味的牛肉火锅,在心里吐槽了玄鸟一句:【这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玄鸟:【过程一样,但宿主人设看上去更丰满,更厉害了。】

    赵瑶君:【有道理。】

    闻着牛肉汤沸腾起来的鲜香滋味,赵瑶君咽了下口水,上了一天早朝,肚子也早就唱起了空城计。

    她再也顾不得这种细节,直接飞快的去牵嬴政的手,迫不及待的仰头:“阿父,你快来!我们用膳吧,瑶君实在是腹中饥饿,再也等不得了!”

    嬴政没来的说话,便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力拉着,脚步不自觉往前走,然后又被小女儿摁到在了一个座椅上面。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大圆桌前,自己的面前已经放好了碗筷。

    赵瑶君立即坐下,调了蘸水后,兴奋地朝嬴政道:“阿父,我忍不住啦!我要先吃了,你也快点吃!”

    看着过分激动的小女儿,本来想问问方才她结手印的问题,但忽然不想扫兴了,便率先夹了一块麻辣牛肉去烫熟。

    赵瑶君一看,立即夹了许多麻辣牛去辣锅里烫熟。

    等牛肉烫熟后,她立即全夹到自己嘴里,一口吃了。

    鲜香麻辣的辣椒香料充斥在口腔之中,却掩盖不了鲜嫩美味的牛肉片滋味!

    赵瑶君吃得酣畅淋漓,她忍不住抬手,轻轻拍了拍桌案:“爽,太爽了!”

    【一想到接下来的一年里面,我能把所有我想吃的美味,统统点一遍,我就高兴得变身猿猴,尖叫!捶打胸口!飞进小树林!嘶吼!并且天天狂炫!】

    吃得美滋滋的嬴政,身子一僵,下垂看菜的狭长瑞凤眼上扬,面无表情又一言难尽的看了眼进食速度飞快的小女儿:“”

    真是熟悉啊,就算如今瑶君好像已经想起来,会一些仙法了,但她想的依然是自己变成了什么小猫、小狗、猿猴一类的。

    这过于奇怪、又迥异乎常人的想法,真不知让人说些什么才好。

    麻辣牛肉真的麻辣鲜嫩,土豆软糯香甜,豌豆尖青翠鲜美,生菜甜美脆嫩,牛肚脆爽无比,贡菜翠绿脆爽,虾滑鲜美

    这些菜品,配上系统出品的美味米饭,加上无限量,赵瑶君可以大吃特吃,放开了吃!

    嬴政被赵瑶君的好胃口带着,比往日还多加了一碗米饭。

    如今大多人吃的都是粟米,水稻很少种植。大米饭清香软糯,粒粒莹润饱满的大米饭,他也吃得少。

    大秦人尚武,饭量本来也大。嬴政知道小女儿饭量大,但没想到可以大到这种地步!

    她自个儿将这些饭菜全部吃完后,又重新加了两回,这才吃得心满意足,抱着自己的肚子,坐在旁边。

    赵瑶君:【这都多久了!我才久违的吃得又香又满足,太高兴啦!】

    吃撑了的嬴政起身在章台宫大殿之中慢慢踱步,闻言,他唇角弯了弯。

    玄鸟等到这时候,才开始布置新的任务:【泰山强国主线任务一[民以食为天二],令南郡之地,再无饥民。】

    【经过宿主长久的努力,秦国君臣一心的配合,宿主终于在这个冬日末让咸阳之地的百姓满足了温饱。此后,希望宿主继续努力,令南郡之地,再无饥民。】

    玄鸟不带停顿,发布了许许多多的任务:【秦国主线任务二“安居乐业”。安居,乃是身有立足之地,头有片瓦,有家以遮风挡雨。乐业,乃是天下太平,百姓各司其职,自有生计。宿主可以发挥自己优势,点亮“安居乐业下”下的成就。】

    【秦国主线任务三“抗旱救灾”,旱灾蝗灾在未来会席卷多国,宿主应广积粮、修水利,抗旱救灾,尽量避免大秦生灵涂炭,饿殍遍地的惨状。】

    赵瑶君想了想南郡那个地方,就是现在内使腾驻守的地方。她看过舆图,也知道知道南郡很大,南郡稍偏东南的方向,原先还是楚国国都郢都的所在地。

    【只是后来人间活阎王白起战神,这位酷爱玩人命消消乐,少于数十万的人命单子不接的秦国活爹,奉命去和楚国干仗。】

    【这一仗,他将楚国国都郢都打成了秦国的,被迫使得楚国再次迁都不说,还引发了一个“臭池”的典故。】

    这所谓的臭池,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不过南郡水系发达,倒是一个做水利工程的好地方!

    赵瑶君看向嬴政:“阿父,你还记得臭池吗?”

    嬴政脚步一顿,唇边笑容消失:“自然记得。”

    他语气有些沉重:“当时鄢郢之战,武安军带兵在楚国孤军作战,他见久攻不下,便采取了水攻的手段。武安军垒石筑坝,开沟挖渠,引夷水灌西城。楚人随水流沉水,在积水熨斗陂死了几十万,此处后来恶臭不止,便被人叫做臭池。”

    赵瑶君心里叹息。

    【几十万人啊,其中还包括了许多的无辜平民。可是谁又能想得到,白起修建的这一条沾了楚人几十万人的白起渠,经过稍微改造,流水百余里,灌溉数千顷。】

    【这沾了数十万人命的白起渠的灌溉区域一直扩大,流经的宜城甚至成了鱼米之乡。到了后世,大家哪里会叫它什么“白起渠”,甚至都赞扬的叫它“百里长渠”。】

    赵瑶君叹了口气,圆乎乎的小脸上滋味难言:【以前这些人命只是数字,可置身其间了。才真正感慨到这些类似的雄伟奇观,壮丽的建筑,真的是罪在当下,功利千秋。】

    第52章

    暗沉了许久的天气逐渐晴朗了起来,冷飕飕的寒风也开始变得轻缓。虽然依旧还冷,但是不似之前大白日都冷得人手脚发僵,离了暖呼呼的火炕,外出之后便是说话哆哆嗦。

    韩非一大早便从温暖无比的火炕上爬了起来,面色沉沉,胃口甚差的吃了点暄软的麦饼。

    李斯在他的身边,也没叫旁人,只自己用勾子轻轻拨弄炭盆,一边对他说:“师弟,你见着了吧。大秦对外虽是虎狼之师,铁血无比,但其实对自己国内的黔首,还是体恤爱护。”

    韩非没有说话。

    李斯继续道:“大王是天降的英主,天下战火纷飞久矣。只有一统天下,才能让各国百姓和平下来,这是大势所趋。顺秦则昌,逆秦则亡,如今大王早将韩国设为了颍川郡。”

    “颍川郡今年许多地方,也盘上了这样的火炕,使得百姓免于寒冬折磨。韩国境内,大王还命令赐下粮食、粮种,如今这新的颍川郡,百姓已经安定下来了。”

    韩非神色微松,一会儿是怔然,一会儿又是自嘲,十分复杂。

    李斯看了眼,笑着道:“便是先前的韩王,大王也并不残暴嗜杀,你肯定也知晓,如今先韩王迁到了陈县,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别的照料,都一应俱全的。先韩王在陈县,过得也还算舒适。”

    韩非脸色又冷了。

    他自己殉国未遂,心情郁郁之下,听到王上这般苟活却舒适的情况,心里并不感到开怀。

    若是大王早早听他的谏言,若是天将明主在韩国,韩国又何须被灭国呢?

    李斯叹气:“师弟你自幼聪慧,心中藏有大智慧,师兄也不劝你哪些。你肯定也知道,纵然韩国弱小,纵然不被大秦灭国,也是会被其余诸国所并的。”

    “便是侥幸不灭,那又如何呢?韩国腐朽,权贵勾结极深,国内百姓苦韩宗室已久。韩国境内,若无权势,定然过得不安宁,师弟也是尝过其中滋味的。这样的韩国,苟延残喘下去,又有何种意义呢?”

    韩非苦笑,这他哪能不知呢?

    韩国早就从根子里坏了,再不复昔日的模样。

    可是这是生他,养他的母国,纵然它不好了,他也只想尽力挽救它,却是万万分不想它灭国的。

    韩非看着苦口婆心,说得嘴唇干裂的师兄,抬手为他倒了一杯水,并未说是否归顺大秦,为秦效命的话,只道:“劳,劳烦,师,师兄了。”

    为他一个阶下囚,絮絮叨叨劝上这许多,妥妥贴贴照顾了一整个寒冬。

    李斯看着韩非真诚歉意的神色,手明显抖了几下。

    这人根本不会知道,上一世是他一手安排,弄死他的。

    李斯随意将水一口喝完,又平静的笑了起来:“四公主殿下说,她最近没人陪着去郊野之地,去看冬小麦的生长情况。故而点了师兄你作陪呢,既然师兄无事,一直呆在府中难免又心情郁郁,不如陪公主去看看,师兄也能放心一日。”

    韩非初初听闻冬日种植冬小麦的事情,早已经惊奇无比了。

    如今再看了眼李斯疲倦的脸色,他终是道:“好,我,我去。”

    李斯高兴道:“师弟愿意去便好,一会儿直接有人用马车带你去的。师兄熬了两宿了,这把老骨头实在熬不住,要去小睡一会儿,到时候便不送你了。”

    韩非点点头。

    李斯起身,身子因久坐而晃了一下。

    韩非下意识抬手扶住他的手:“无,无碍,否?”

    李斯笑了笑,带动眼角的纹路,倒是让他真诚不少。

    “师弟,这冬小麦才第一回种,若是种成功了,那不说秦国黔首,单说原先韩国的那些食不果腹的百姓,都能活命。如今秦国之内,百姓归心,颍川郡中也是。”

    “师弟,原先韩国再好,也不该逆了民心,让他们再过回之前韩王治下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国弱民穷的日子。若韩国宗室遗民有找师弟的,师弟还是想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李斯叹气:“若是为了他们个人的私欲,将颍川郡内渐渐衣食无忧的百姓拉进战火之中,值不值得?”

    韩非心里一紧,本就寡言少语的他,如今更是惜字如金:“嗯,知,知道了。”

    李斯笑着离开,到了屋外,他笑容全然消失,只剩下了无奈。

    那老韩王优柔寡断,昏庸无能,韩氏宗亲醉生梦死,跋扈享乐,甚至他们看不到韩非的才华,只会嘲讽他口吃的毛病,百姓更是水深火热。

    他也不知道,师弟到底是在犯什么倔。

    李斯走后,仆从怕韩非还是想不开,故而又在屋中守候。

    韩非袅袅的水汽,表情虽然消沉,但到底没了刚到大秦时候的那股子绝望、生不如死的模样。

    约莫半盏茶后,便有侍从来带韩非坐马车出门同赵瑶君会和去了。

    韩非坐在马车之中上了咸阳的直道,马车正在往外走。

    他没有打开帘子,却能闻到一阵阵麦香、豆香都从外边飘了进来,夹杂这秦国咸阳之地的雅言。

    “哎呀,昨晚上入睡后,我可热了!我家虽然只有大王让人帮忙修的一个神赐榻,但那暖和劲儿真是没法说!竟然给我热醒了!”

    这妇人朴素的话音里有些骄傲,还有无比的满意。

    “是啊是啊,这个冬日一点也不难熬!咱老秦人,过得真是舒坦极了!还算公主殿下一片善心,大王一片爱民之心,才让我们这等黔首也能暖暖和和过个寒冬,我这心里,也是暖暖的了”

    众人高兴的说着话。

    什么豆浆、豆腐脑,卖饼淡淡的香味一个劲儿的往车里钻。

    韩非闭上了眼睛。

    车到了郊外,当经过农田之时,他终于忍不住掀开了车帘。

    今日天气尚好,早晚虽冷,但白日的阳光也算暖和。

    阳光洒在阡陌纵横,满是绿油油的小麦的田地之间,那田埂上面都站满了做农活的秦国黔首。

    那青青的麦苗将将张到了成人膝盖之处,在田野地间密密麻麻的绿色,一看就是生长得极好的。

    这小麦算一算日子,果真是深秋时节,快要入冬的时候种下的!

    这小麦,竟然真的过冬可活!

    韩非忍不住将车帘掀开得更大了一些,他仔细观察了一番,便间秦国的黔首手里个个拿着一个竹筐,在田埂上走动之时,他们正往那麦田里撒着一些细细碎碎,十分黝黑的泥状物。

    难道这就是秦国能令小麦成功过冬的秘诀?

    他忍不住观察的更仔细一些。

    却见前方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路边,周围两个青年站在旁边,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则以恭敬的态度站在马车车窗后一步。

    韩非乘坐的马车停了下来,他也早知道马车里乘坐的是什么人了。

    果然,那车帘下一刻片被一只肉乎乎,小巧玲珑的手掀开了。

    一张雪玉可爱的小脸探了出来,世人少人的雪白脸蛋上,有粉润润的红晕浮在上面,显得她越发可怜了。

    韩非心里却觉得奇怪。

    不知道这位在秦国被称为神使的小公主,为什么要找自己一起看小麦的生长情况。

    他们分明是素不相识的。

    赵瑶君眼睛亮晶晶的,她小肉手朝韩非挥了几下:“韩先生,我在这儿!”

    这诡异且单纯的热情,半点也不含什么算计,也让身有口吃这一毛病,就被人时常嘲讽看不起,尝尽了辛酸冷热的韩非,表情越发的僵硬。

    他僵硬的下了马车,朝赵瑶君走了过去时,也见到这位大秦的四公主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随即,马车里还走出了另一个人。

    那人同样神情僵硬,同手同脚的。

    韩非瞳孔一缩。

    郑国已经朝他行了个礼,姿态有些不自然:“公子。”

    韩非立即抬眼去看赵瑶君,却见她神色平静:“韩先生莫要担心,我们大秦早已经知道郑先生是从韩国来的了。如今郑先生正在蜀郡修建水渠,因南郡也要扩建水渠,所以先让他回来规划一二。”

    原来郑国也投靠秦国了。

    韩非没说什么,只是苦笑了一下。

    现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种秦国统一六国,兼并四海真是天命所归的伟业了。否则,秦王为何代代都出精明强干的能主,又为何总是有各国能臣,不远万里,前来大秦效命?

    如今什么火炕、冬小麦、麦粉等等新鲜事物一样接着一样的出现,民心也早已经大定。

    本就是强国,如今民心可用,兵强马壮,明主贤臣,军姿充沛,统一六国,兼并四海之事,也不过是时日长短的问题罢了。

    遥想当时的苦寒贫穷,黔首吃都吃不饱,还不如韩国的秦国,经过六代君主自立自强,变法改命,如今依然超越了六国,早有了霸主之势。

    而总是依靠着结交他国,又不强大自身的韩国,早已就成了最弱的一国,如今还并入了秦国,成了那颍川郡。

    世事变化莫测,但一切还是有迹可循的。

    韩非没有责怪郑国叛变,只是朝赵瑶君拱了拱手,依旧惜字如金:“殿下。”

    谁料他手心一暖,竟然被赵瑶君牵住了手。

    韩非愕然。

    赵瑶君却道:“此地是咸阳城附近的废丘县,先生既然好奇这冬小麦,不妨随我一道去看看?”

    第53章

    韩非性子执拗,身患口吃缺陷,他也惜墨如金,故而除了在国中不得重用。除了少年时的师父,同师兄之外,他也鲜少有亲近之人。

    当秦国这位金尊玉贵,据师兄说是仙人转世,当今大秦的小神使,用她柔软白皙的小手,拉住他的手时,他很是不适应。

    但这位小公主却已经自顾自向田间走去了。

    她力气还特别的大,韩非尝试挣扎了一下,却半点也没有挣扎开来。

    赵瑶君才走到田边,还没走上田埂呢,便有一个身高不高,却身子很壮,头发随意用布巾裹在头上,又生得大手大脚的妇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朝赵瑶君他们走了过来。

    这妇人抬头,她神色虽然有些紧张,却也没有很慌乱,反而尽量露出了一抹从容和善的笑容,语气恭敬的询问这群人里明显能做主的赵瑶君:“贵人们好。不知贵人们有何事,需要小民效劳的?”

    赵瑶君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身体强壮,笑容尊敬,行礼不似乡间普通农人,反而像是被人教过一样。

    她不由心生好感,笑了起来:“无事,说起来还是我们打扰阿姊了。”

    韩非听见赵瑶君的称呼,不由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各国公子、公主,无论是表现的爱民,还算其人当真爱民,都很少这般亲近,且半点架子都没有的称呼人的。

    这妇人听了这称呼,原本不紧张的,这下倒是紧张得连连道:“罪过罪过,民妇哪里能得贵人称呼阿姊呢?”

    赵瑶君早就习惯了在这个人人不平等的世界里行走了,并且相信,再外的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于是她熟门熟路道:“如何不行呢?我家本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我家中世代行商,但勉强只能混个肚饱。”

    徐长龄看了眼赵瑶君,整个人已经麻了。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四公主殿下她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妇人瞄了眼赵瑶君过于雪白的肤色,明显不信她的言辞。

    这位小姐的肤色白皙若雪,这是连咸阳城里大官女儿都难以养出来的肌肤。那勉强混个肚饱的人家,哪里能够养出这般女儿?又哪里能买得起珍贵的马车呢?

    赵瑶君见状,继续完善人设:“到了我阿父这一辈,我阿父得了一位大人的指点。他开始去咱们周边的楚国行商,家中这才勉强积攒了点底子。我阿父虽然旁的不行,但就行商一事,还是做出来了一点成就。”

    远在咸阳宫的嬴政:?寡人旁的不行?

    嬴政迷弟徐长龄已经裂开。

    他暗暗看了眼赵瑶君,心里急急的反驳:胡说,王上哪哪都行!就没有王上不行的!

    跟着出来玩的蒙毅:王上哪里都行啊,殿下你信口雌黄!

    赵瑶君:“阿父去岁带着人跑商去了,我同身边两位伯父,以及两个哥哥也跟着去了楚国一趟。因为这一回的货物比较多,阿父将货物卖出去,我们又一来一回的,便将时间耽搁了。”

    伯父·韩非不可思议的看了眼说谎不打草稿,且格外连贯的赵瑶君。

    原来师兄口中神力通天,心怀大善的神使,便是这个模样的吗?

    两个兄长·蒙毅·徐长龄露出个僵硬的笑容。

    伯父·郑国打了个寒颤:殿下,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就是说,我原先这个间谍,何德何能能够当秦王的大哥啊?太可怕了!

    妇人打量了这一行人,发现他们对赵瑶君的话没有反驳,倒是勉强相信了她的说辞。

    毕竟这几位各个都不凡,人家也没有什么必要来骗她一个普通妇人。

    赵瑶君继续一脸非常惊喜,甚至小小的惊呼出声的输出:“我有些畏冷,没想到今岁我大秦竟有了火炕这等神物!我昨夜用了一晚上,当真睡得香甜极了!”

    说到这里,这妇人突然就被打开了话头,连忙笑了起来:“是啊是啊,小姐跟着你父亲去行商,这个冬日反而过得不好了!这神赐榻晚上睡起来,当真暖得不行!原先我家小儿也喂冷,我正担心呢,好在这神赐榻来得及时!”

    赵瑶君听得直笑:“阿姊,我家离开秦国大半年了,倒是不知道咱们大秦还有这等变化!昨日入了城里,一路上的新奇事物,我已经是看花眼了!”

    说到这个,这妇人来了精神!

    她扬起了头,眼睛炯炯有神,说话铿锵有力:“小姐您真的错过了许多呀!我们大秦的小公主,竟然是神仙托生的!如今山神大人寻着了她,她又成了神使,如今正在为我大秦辛苦呢!”

    “在我们大秦小神使,小殿下的建议下,我们大王、各位大人的办事也快。如今大秦有了自己就能转的铛铛磨,给我们磨好吃的麦粉。”

    赵瑶君听得连连点头,发出赞叹:“哇,我才吃过麦粉做的饼子、包子、还有面条,实在是美味极了!”

    妇人滔滔不绝的说着,隔壁的农户一听,也大着胆子,满脸兴奋的插话:“那还不止咧!小姐,你在咸阳城,甚至在郊外,有没有发现咱们的大秦变得更加干净了!”

    赵瑶君配合的点头:“是啊,咱们大秦变化得实在太快了。这件事,您不说我都没反应过来呢!”

    韩非也听得认真。

    他早已经知道了大秦以法治国,法律严苛,但没想到严到大街上都没有一点污秽的。

    农户见这位商户的有钱小姐言语尊敬,起了谈性,高高兴兴的道:“是啊,变化太快了,不过一切都是好的变化,让咱们黔首的日子越发好过了!这么干净,都是因为公主殿下让人造旱厕。”

    妇人抢着说:“还有咱们的‘旱厕好典狱’蒙典狱大人上疏建议,王上便令我等好好造旱厕。有了旱厕,我们就有了肥料,莫说咸阳城了,单说郊野之地,也无人去胡乱排泄的。”

    这也是因为有秦国严厉的法律做约束。

    赵瑶君听到这儿,终于将话题扯到了韩非感兴趣的冬小麦上。

    “对啦,还有这冬小麦!我依稀记得,冬日的时候,要轮休,田里是不种东西,也种不活东西的。怎么这一次,田里就忽然种了小麦。关键这小麦还活得好好的,眼见马上要分蘖啦!”

    农户家的肥料没撒的好多这呢,他搭了几句话,便高高兴兴去撒肥料去了。

    赵瑶君还问那妇人:“阿姊,我们两个伯伯实在好奇这冬小麦之时,便想请您来跟我们说一说。”

    这妇人有些见识,知道他们秦国的冬小麦十分重要。她就有些犹豫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说。

    怕妇人不说,赵瑶君甚至指了指徐长龄:“对了,这次我哥哥回咸阳,是想要当兵的。他自小习武,便有这个志向,但我家世代都是做生意的,不知道阿姊可知晓些当兵的流程,也一同与我说一说。”

    参军入伍,在大秦那可是备有面子,光宗耀祖的事情!

    无论你是平民黔首,你是官宦子弟,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只要你参军,你就是最值得尊敬的人!

    妇人刚才就发现徐长龄行走之间,有种武人的感觉,现在听说他要当兵,她已经完全放下戒心了,同赵瑶君一行人说起了这冬小麦之事。

    其实冬小麦之事,除了韩非和郑国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外,其余人都知道。

    但今天冬小麦的事情,本来就是要说给韩非听的。

    赵瑶君就牵着韩非的手,走在田埂上,看着满眼青青葱葱,已经拔节的冬小麦,听妇人说话。

    她间隙还问了妇人的名字。

    那妇人嗓音洪亮,走路间有种豪迈的感觉:“我叫仓,听我阿母说,我们族人躲避战乱之时,我是在我们族人的粮仓里出生的。”

    “小姐你看,这麦苗长得真好。”

    赵瑶君点头:“是啊。”

    仓倾诉欲望越发强烈:“但是,这冬日种小麦,原先从未有人觉得可以种活过。当初先建造了旱厕,王上再说了要种植冬小麦。当时还有许多人,觉得异想天开。虽然他们不敢违抗大王的法令,但心里还是对此事不看好的。”

    “毕竟冬日太冷了,根本不能耕种。”

    韩非迫不及待的询问:“那,那为何,现在可活?”

    许是发现韩非有点口吃,但仓什么反应也没有,只认真解答:“全都是因为我们大秦得了四公主殿下,她是转世的神明,是我们大秦的福星。”

    仓抱着自己扔完的粪筐,笑着说:“这种冬小麦,最怕的就是小麦被霜雪冻死。但四公主殿下知道小麦的防冻秘诀,王上又让人将这秘诀让啬父广而告之。”

    “自从种植冬小麦以来,怎么育苗、怎么翻地、怎么施肥浇水,怎么防病虫害,都有官府的小吏前来告知安排,三老、啬父督促所有人,我们只需要照着做便是。”

    仓指了指自己的竹筐:“小姐,先生你们看,这就是公主殿下教我们堆的好肥料。如今麦苗拔节,正要施肥,让它们能好好分蘖,长出饱满健康的穗子。”

    “对了,这约莫五天以前,还有人来教我们防治麦子的病虫害呢!说是这冬小麦拔节的时候,若是不预防好病虫害,等抽穗的时候,就可能来不及了。”

    说着说着,他们就走到了田野的尽头。

    韩非听到这,忍不住询问:“那,怎怎样预防呢?”

    仓道:“这个简单,就是在田埂上将许多莽草点燃熏一熏田里的麦子就可以了。”

    赵瑶君有心问一问整个废丘县的具体情况,故而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膝盖,朝仓嘴甜道:“仓姊姊,我走得累了。不知道我同家中的伯伯、兄长能否到姊姊家中讨一碗水喝?顺道问一问这从军入伍之事。”

    仓十分热情的邀请:“自然可以,自然可以。从军好啊!用自己的力气,自己的拼杀,为王上效命,真是让人骄傲极了!”

    赵瑶君赞同的点头。

    第54章

    仓家离田地处不远,很快就走到了。

    一说起当兵之事,她就十分健谈起来:“小姐,几位先生有所不知,原先我也是当过兵的呢!”

    赵瑶君这倒是真不知道了,她惊喜道:“阿姊勇武!您竟然当过兵!”

    先秦之时,其实母系氏族的影响还没有完全退化。此刻男女的分工,也没有完全固定下来,说一定要男耕女织。男女的地位,虽然随着私有制开始有了一定的区分,但先秦时候,男女地位其实还没有特别悬殊。

    特别是大秦军功爵制,全民皆兵的盛况。

    当时商鞅的规定的兵制还是“壮男为一军,壮女为一军,男女之老弱者为一军,此为三军也!”。

    嬴政也鼓励女子纺织、耕地种地、做生意,甚至当兵的。

    像是乌氏倮,最后就凭女子之身,被嬴政封了爵位。可以如同官员一样,定时觐见。

    女大商人巴清,也是十分出色,为了纪念她,嬴政也建了“怀清台”呢!

    所以身强力壮的女人当兵,组成女兵团,其实也不奇怪。

    转眼到了仓的家中,院子里面,正有一清秀男子抱着几个月大的奶娃娃,解开了衣裳,将奶娃娃的头凑到自己的胸前,看着很像在喂奶。

    赵瑶君看到这一幕,不由站定了,她有些不确定,连小脑都有些萎缩了。

    【男,男妈妈?不是,就算真的是男妈妈,他有奶水吗?】

    四个大男人也站定了,有些手足无措的呆在那里。

    虽然但是,男妈妈还是让人惊住了。

    反而是院子里的男人将衣裳快速合了起来,抱着孩子起身走到仓的身边,语气有些高兴:“仓,你就给冬小麦施完肥料了?”

    他看了赵瑶君一行人一眼,有些局促:“不知这位小姐和这几位先生是?”

    仓将自己的箩筐往地上一放,邀请他们进屋。她将孩子抱过来之时,对男人道:“他们是家中来的客人,蜜林,你去倒几碗温水来给客人。”

    蜜林朝赵瑶君他们友好的笑了笑,立即乖乖端来了几碗温水,然后将孩子重新抱在怀里。

    他见孩子睡着了,朝几人歉意的笑笑,就将孩子抱进了屋中。

    赵瑶君激动:【这还真是男妈妈啊!】

    仓喝了一口水,对上几人好奇的眼神,她不由笑了起来:“不瞒小姐和几位先生,原先我是獠族的女子。我们一族的女子,向来是以女子为尊的。”

    仓缓缓道:“我族中是产翁制①,生产时,女子如何痛苦,男子也要在一旁模拟体会。待族里的女子生了娃娃就起来了,由丈夫缠布防风,模拟喂奶,卧床照顾孩子。往常也是我们大女子当家的,当家了就辛苦要养着男子和娃娃了。”

    仓笑道:“我们族内发生了内乱,我便带着蜜林逃了出来。恰逢秦国招兵,我咬咬牙便跟着当兵去了!这一当还当对了,我不仅立了功,有了封地,如今也有了娃娃。”

    “虽然是个男娃娃,但这咸阳城风俗倒不似我族种尊女。不过,日后我也是想要再生个女娃娃的。”

    蒙毅、徐长龄听得面面相觑。

    韩非、郑国也呐呐不言。

    他们头一回听着獠族的风俗,简直是开了眼界了!

    赵瑶君听着这习俗,也没有指手画脚,只听得连连道:“姊姊们身体强壮,姊夫们也不错。各司其职挺好的,姊姊、姊夫、无论男还是女娃娃,你们几人把日子过好了,那比什么都重要!”

    【男妈妈!女尊!这少数民族真不戳!】

    赵瑶君默默震惊了一会儿,才对仓问道:“仓姊姊,那咸阳城如今男女各修其业,也没有你们族中的产翁制了。那你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想念在獠族的日子?想不想要回去看一看?”

    韩非听到这话,也不由自主将眼神移到了仓的身上。

    是啊,习惯了处处女子为尊,处处女子养家的习俗,獠族之地又是养育自己的家乡。秦虽好,却不是生身之地。这位仓,虽然她和大秦没有国仇家恨隔在其中,但她一些境遇同他有些类似,不知道她会不会想要回去?

    仓冷哼了一声:“回去作甚?我才不想回去!人都是向着好处走的,獠地女子地位是高,可是獠地太苦了!连吃盐都吃不到,也没有大秦的火炕一类的,有什么好的?”

    “况且我獠地,尊贵也是族长和一些长老。我们就是安安分分种田的命,但是在大秦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仓的眼神亮了起来:“我不仅能够当兵打仗,立军功,我还能依靠军工分田分地。我想种田,等我不打完仗了,就能回来种田了,我想做什么,只要不犯了秦律,那就能做什么!或许有一日,我还可以同小姐的父亲一样,到处跑商去呢!”

    赵瑶君实在是被这位姐姐的豁达感染到了,只一个劲儿的点头:“对对对。”

    仓:“我看大王英明神武,神使爱民心善,等日后大王统一天下了,到处都是秦民,既然大家在哪都是一样的,那我回不回獠地也一样。”

    赵瑶君:“对对对,太对啦!”

    徐长龄和蒙毅这回倒是跟着点头了。

    郑国看了眼韩非,也点了下头。

    赵瑶君:【是啊,以后普天之下,莫非秦土,去哪不一样呢?也不知道韩非能不能听进去一点,他们复国又怎么样?复那个腐朽昏庸的韩国,还不如帮我阿父一把,让大秦快点横扫六国,让天下早早迎来太平盛世呢。】

    仓见几个看上去不凡的人,都同意自己的想法,便笑了起来:“关键是,我家蜜林跟着我一道从獠族跑了出来。后来我去参军,只给他财货,他也坚持下来了。我们同甘共苦,我对待他也不愿像族中一些女子般太过傲气。在大秦,我对他也是敬重且喜爱的。”

    门后那男子探出头来看了眼仓,眼眶有些发红了。

    赵瑶君猝不及防吃了一口来自两千多年前的狗粮,一下子就给她整个大胃王噎住了。

    【人家姐有情,弟有意的,真的是般配了。我还是快点问完,继续去下一个村子好了,不然打扰人家恩爱,是要遭雷劈的。】

    赵瑶君笑问:“阿姊,我见这废丘县中,家家户户都种了冬小麦,前几日官府让人来熏莽草预防冬小麦病灾害。昨日今日,官府又让人催着施肥,不知道咱们县中可有不听从的?”

    仓便没有立即答复,而是仔细思考了一下,才回她的话。

    “小姐,这冬小麦人人都知道长得很好,将来一定要大丰收!就这要紧关口下,谁敢不听大王的,公主殿下的?除非是他自己不想要收成了。”

    “况且大王版法国法令,令黔首必须要好好听从三老啬夫的话,将冬小麦种好,没有人敢阳奉阴违的。”

    秦律严苛,若是当真有人违反了嬴政的法令,做不好事情,那可真的是要被罚去做两三个月的苦工的!

    赵瑶君听得满意,再联系方才在田地间观察的现状,她觉得仓说的应该是实情。

    大秦都做到了这个地步,如果真的有人好吃懒做到违反秦律,那些严酷的惩罚也是他该得的。

    赵瑶君听完自己想听的事情后,便让仓和徐长龄对聊入伍之事了。

    已经是护卫队长的徐长龄:“仓,仓姊姊,小弟若是前去投军入伍,不知道人家可愿意要我?”

    仓看了他强壮的身板后,直接道:“不如我们到院子里比划两下看看?”

    徐长龄点头:“好的。”

    于是两人出去比划去了,赵瑶君也跟着去看热闹。

    仓是实战出来的,大小战场参加过不少,招数都是实打实要人命的。

    徐长龄是武将之中的精英子弟,文才武功都算不错。

    两人一来一去,很是有看头。

    赵瑶君看得津津有味,等两人结束了打斗,静静等待仓对徐长龄交代完事情,几人才坐上马车往下一个村子询问。

    一天下来,百姓勤勤恳恳的撒肥料,那冬小麦都长得不错,赵瑶君心里十分满意。

    她畅想着乌氏倮带回好多粮食,外加这一次的冬小麦,下一回的大红薯,一定能让自己在系统评定任务时,得到丰厚的奖励。

    韩非则在看完今日大秦百姓面上迥异与原先韩国百姓的笑容,期待的神色之后,他虽然一路上都未发一言,但紧皱的眉头松动了许多。

    或许有一日,他能够放下自己心中的执念,另择明主,好好为嬴政出谋划策,在他统一天下的道路上增添一分推力。

    赵瑶君回宫之时,已经到了傍晚。

    她的课业却还没有做完,特别是这一次的课业还有点多。

    想起老师严肃冷酷的样子,赵瑶君忍不住抖了一下,就立即往章台宫中快步走去。

    人刚走进大殿,她就忍不住叫了起来:“阿父,阿父,完蛋了,我课业还没写!对了,我饭还没吃呢,我叫阿父等我一起用饭,可现在也晚了。”

    嬴政从最后几份奏折种抬起头来,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怕什么,瑶君可以挑灯夜战。等寡人将这最后两份奏折批完,再用膳就是。”

    他说完又继续低头,批阅起最后的两份奏章来。

    赵瑶君只好坐下乖乖等待,眼睛却眼巴巴的看着他,希望他能够快一点。

    嬴政倒是很快,才半炷香的功夫,他就已经将这两份奏章批阅完了。

    李城捧来水,让他和赵瑶君净手。

    净手完毕,父女两个才重新坐了下来。

    赵瑶君心里一顿点菜,手上一顿繁复的手印输出,她和嬴政的桌案上就放了许许多多的菜品。

    栗子红烧肉、黄焖鸡、番茄炒鸡蛋,三鲜汤,米饭、白灼虾,都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赵瑶君抬碗就是一顿猛吃。

    嬴政姿态优雅,一边吃饭,一边问:“今日外出,韩先生可被你劝说好了?”

    他虽然知道韩非是个忠于韩国之人,但是他实在是喜爱他的才华,真心想要他能够投到大秦。

    赵瑶君吃完一只清甜弹润的大虾她回想起今天韩非脸上的动容,“这位韩先生心思深着呢!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心里真实的想法,但是就以我看来,韩先生心里的执念应该是有所松动的。”

    韩非是个精忠报国的人,韩国和秦国之间本身有隔着国之仇,虽然今日韩非的态度有所松动,但赵瑶君也不确定。

    嬴政遗憾的叹了口气:“那便只能慢慢来了,相信有朝一日韩先生能够看到我们大秦的诚意。”

    赵瑶君点了点头,开始疯狂炫饭。

    一边炫一边忍不住吐槽:“我先生还是嫌我的字丑,故而先布置了一篇《商君书》中的《君臣》令我抄写。之后还布置了一篇叫我详细叙述,如何预防和治理两年后的旱灾和蝗灾。”

    吃完一块甜糯美味,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后,赵瑶君忍不住补充:“对了,还有第3项课业呢!我家先生还说,让我接下来看一看有关赵国的书,写一篇赵国概述给他。”

    【太多了,太多了。我真的想回到之前不被知识污染的快乐,而且我将来又不当秦国的大王,我学这些干什么呢?该学这些的就是我扶苏阿兄啊!】

    嬴政闻言看了她一眼:“那今夜就先写你家先生布置的第二样课业。明日上朝寡人选几本写了赵国的书给你看。”

    赵瑶君扒饭,美滋滋的想坏主意:【不知道我扶苏阿兄,这回能不能帮我代劳那么一点点?】

    嬴政冷笑了一声,忽然道:“你这两日的功课都有寡人守着你做,瑶君你心里的那些小心思都给寡人收起来。千万不要偷懒胡乱写,更不能偷偷让扶苏帮你写。”

    赵瑶君面上不服气:“阿父,你看不起谁呢?我可能会胡乱写,我更不可能让扶苏阿兄帮我写了。完全不可能,这不是我能做出来的坏事。”

    她心里苦巴巴:【不是,这也太离谱了吧?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知女莫若父,不然怎么解释每一回我想干坏事,我阿父总能猜到?】

    嬴政嘴唇及不可见的弯了一下,又冷冷道:“若是再不好好自己完成课业,寡人就要告诉你家先生说,你觉得课业太少了不够做,多给你布置两样做一做。”

    赵瑶君飞快将自己桌前的饭菜全部扫了干净,立即朝慢慢吃饭的嬴政笑了一下:“阿父,您慢慢用,瑶君这就开始写功课了。”

    这系统里面的饭菜,自赵瑶君吃完后,桌面上的污渍便自己消失了。

    李城见状,立即让婢女送上笔墨纸砚,一一放好后,他还亲自给赵瑶君磨墨,一边磨一边道:“殿下定要好好写呀,王上一片慈父之心,正坐着认真看殿下呢。”

    【什么我阿父正在监督我?】

    赵瑶君面上打了鸡血:“好好好,不就是一天作业吗?我定会好好写的。”

    李城听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笑哈哈的说:“那可太好了!王上定然很高兴!”

    下一秒。

    赵瑶君:【哎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这小破作业谁来写谁去写去!反正我不想写!】

    【虽然我好崇拜我阿父呀,但是自古以来,父亲监督孩子做作业的时候,往往就是父女亲情快要破裂的时候!】

    李城笑容一僵,看向心里出尔反尔,面上认认真真的四公主殿下,悄悄抬手打了下自己的嘴巴。

    我可真恨自己的这张破嘴呀,怎么就高高兴兴掺和进这两父女间了!

    赵瑶君摆出认真作答的样子,开始一顿酣畅淋漓的书写,然后抬头朝嬴政笑了笑。

    【纵然你是秦始皇也不行。就现在,我和阿父的父女情岌岌可危!还好聪明机智的我,用这专心致志,兢兢业业,认认真真的端正作业态度,维系住了我们岌岌可危的父女感情。】

    李城磨墨的手抖了两下。

    嬴政依旧在吃自己的夕食,只是时不时看她一眼,面上的淡笑随着她的心声又恢复了冷峻模样。

    他语气淡淡的:“东张西望,胡思乱想的。我儿,若是寡人吃完之后,你没能写完,寡人就只好再罚你再来一篇了。”

    【怎么回事啊啊啊,算了,我要写快点了!】

    赵瑶君立即坐得更加端坐,再也不敢分神,埋头就是一顿苦写。

    终于,她在嬴政用完夕食之前争分夺秒将第一篇作业完成了。

    章台宫之中不知何时已经掌好了灯,赵瑶君将自己的作业双手捧到嬴政面前,笑道:“阿父,这是第一篇。原先抗旱救灾我是写过一篇的,但是那篇过于潦草,这篇我又重写了一遍。”

    嬴政点点头,拿起那篇文章,就着章台宫的灯火细细读了起来。

    赵瑶君乖乖站在一边,悄悄打了个呵欠:【这种抗旱救灾,蝗虫防治的举措,后世真是不胜枚举了。】

    【我结合了大秦的情况,又古现结合了一番,应该写得还行吧。过了的话,我明天早晨上朝的时候,再去抄书练字得了,今天太困了。】

    嬴政越看赵瑶君的这一篇课业,越有种其中措施十分靠谱有用的感觉。

    他满意的看了眼赵瑶君,心道真不愧是我女儿,当真不错。

    又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累了就去睡,阿父一向好说话的。我儿今日上朝后去上课,又帮阿父去劝说韩非,还带他体察了一日民情。回来还写了这课业,是该好好歇息的。”

    嬴政忽然温柔下来。

    赵瑶君一脸感动,恍恍惚惚就被青女带去洗漱了。

    第55章

    沉沉的睡了一晚,第二日青女来叫赵瑶君早朝时,她精神饱满的起床,却得知赵国赵王偃已经薨了,如今即位的是赵王迁。

    洗漱后跟在嬴政身后,一道去了麒麟殿。

    她还挺惊讶的,虽然赵瑶君知道,赵王偃差不多就是秦王十一年薨逝去的,但没想到如此突然。

    赵瑶君端坐在自己的桌案上,将桌上嬴政找来的写赵国的书册翻开,一边读,一边分神听大臣们说着各种政事。

    先是治粟内使说明冬小麦的生长状况,再有内府说税收之事。

    说完了别的,众臣开始热议赵王偃薨逝,赵王迁即位之事,如何有益于秦国。

    蒙武虎目满是喜意,声如洪钟:“大王,如今即位的是赵王迁!这对我大秦而言,真是个大好消息!本来臣还忧心,若是先赵太子嘉登位,定然会是我大秦又一对手。果然是上苍眷顾,神祗青睐我大秦,令这迁顺顺利利的成了赵王!如此一来,我大秦统一六国,降伏四海的雄愿,越发触手可及了!”

    他说着,还用十分高兴的眼神看了眼赵瑶君。

    幸好神使降生在大秦,真是天佑大秦啊!

    赵瑶君:“?”

    【这和我真的没关系啊!历史上赵王就是这个时间点没的,要是把这个都压在我头上,那可真是离了大谱了】

    蒙武还继续道:“若是大王意欲伐赵,臣愿为王上效犬马之劳!”

    嬴政面上含笑,一大早听了这样的消息,他确实十分高兴:“蒙爱卿一向为寡人分忧,寡人心里清楚。如今赵国正是自顾不暇之时,倒真的是一个出兵的好时机。”

    想起秦赵之世仇,嬴政难免嘲笑了一句:“赵国本为强国,早年我国打了败仗,先王去秦赴赵为质,寡人幼年亦在赵国受屈。如今不过一二十载罢了,昔日强赵,如今也衰颓了许多。究其缘由,便是赵王昏聩无道。”

    这话赵瑶君听得连连点头。

    【没错,没错,我阿父说得一点儿错都没有!赵国什么都好,就是这赵王当政,前面还好好的,后面就昏头了!】

    【自己识人不清,娶个倡后算了,还把自己原先和先王后生的品行不错的赵嘉给废了,立了倡后的儿子赵迁。赵迁也不行啊,他爹用郭开,搞得廉颇抑郁而终了,这精彩的一击!好家伙,他儿子还听郭开的,把赵国的军神李牧给冤杀了,这关键的二击!就是这一击啊,把赵国玩没了。】

    【可惜了堂堂四大名将中的两大名将,没死在战场上,都死在了郭开说的坏话里。这郭开的嘴巴,还真是有用。】

    众人静默了一瞬。

    赵瑶君漫不经心的听着,随意看了半篇文章,便从彩雀给她缝的香囊里面偷偷拿出一块儿豆糕来,手放在桌案下边。

    她左右瞄了几眼端坐的嬴政,再不动声色瞄了眼大臣们。

    【饿了,馋了,开小差吃点东西,应该没人能发现吧?】

    赵瑶君手心捏着豆糕,快速将豆糕拿到嘴边咬了一小块,然后轻轻咀嚼起来。

    嬴政身子一僵。

    群臣再次开始热议。

    “赵国虽有强军悍将,如廉颇、庞煖、李牧等大将,军民也熟知军事,赵国乃我大秦心腹大患。”正在说话的王绾语气停顿了两息,他立即侧目,定定看了眼赵瑶君。

    赵瑶君坐得更加端正,十分冷静的翻了一页书。

    【先生眼睛很尖的,希望他没发现吧。】

    这几本书册本是是竹简,但因嬴政也在看赵国有关的记载,为了方便查看,他便让造纸坊顺带将竹简抄录,顺道缝制连缀成书册。

    赵瑶君心里有些惴惴:【我家先生眼睛很尖的,希望他没发现吧。】

    拿着笏板的李斯闻言,幸灾乐祸的笑了两声。

    虽然四公主殿下给他带来了许多麻烦,但李斯却不厌恶她,反而心里挺喜欢她的。不过喜欢归喜欢,但他也小心眼的记得四公主对自己阴阳怪气,一口一个杀了的话。

    故而李斯还挺喜欢看赵瑶君一些无伤大雅的倒霉事。

    赵瑶君默默啃完一小块豆糕儿。

    这豆糕味道不错,她举目观察了一会儿,又悄悄拿出了一块儿。

    【这块儿吃完,我就好好看书。】

    嬴政皱起了眉头。

    李斯又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笑。

    王绾继续道:“不过,赵王迁昏庸无道,素来不爱忠言,只信奸佞谗言。好好谋划一番,伐赵一事,自然手到擒来。”

    他说着,便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赵瑶君。

    赵瑶君心里悚然,身子僵住了。

    【完了完了,先生肯定发现了。因为他生气的时候,就是这种表情。难道他发现我偷吃豆糕了?不可能呀,我动作还挺隐秘的啊!】

    【为什么都毕业了,还要跟小学生一样,害怕被老师发现自己偷吃东西啊!】

    李斯第三次幸灾乐祸的笑了两声,这回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呵呵。”

    王绾冷眼看去:“李客卿,本相所言很好笑吗?不知李客卿有何种高见,请李客卿畅所欲言,本相定洗耳恭听。”

    原来不是因为自己生气,赵瑶君松了一口气:【是啊是啊,这李斯,呵呵什么呵呵。大早上阴阳怪气什么呢,要我是先生,我也生气。】

    李斯站了出来,笑容僵硬道:“丞相大人所说十分确切,并无甚好笑的。只是臣听王丞相说起新赵王昏庸之事,便忍不住想起了赵王时常朝令夕改,品行不端之事故而忍不住发笑。”

    但李斯明显不是因为这事发笑。

    王绾蹙起眉头,冷冷的哼了一声,继续道:“伐赵一事,这段时日,确实提上日程了。”

    嬴政看向王翦:“王将军,伐赵一事至关重要,具体事宜,还是王将军先出一个章程来。”

    秦将桓齮(yi)也道:“若伐赵,臣也愿为大王分忧!”

    嬴政笑着点头:“桓将军忠心,寡人自是知悉。”

    赵瑶君正在吃最后一块儿豆糕,听了这话,连忙咳嗽了几声。

    【让桓齮去干啥啊,他不能去!】

    嬴政笑容一顿,重新将目光放在桓齮身上打量。

    桓齮听到赵瑶君的心声,不由呆住,有些不知所措。

    可惜他们不能透露心声的内容,赵瑶君说了这样一句之后,又在群臣的眼神之中,以为自己吃豆糕的事情暴露,就心虚低头继续看书。

    众臣急得直冒汗:公主殿下,你倒是说啊!话说到关键的地方,你却不说了,真是急死人了!

    嬴政也想知道桓齮为何不能去,可又问不出口,他只好道:“罢了,伐赵一事,自有王翦将军出章程。现在大灾之年,便只有两年。大旱灾蝗灾之下的情形,诸君都知晓。如何防灾,该有个更加充分的准备。”

    众臣点头:“王上所言极是。”

    他笑着打开赵瑶君昨晚写的课业,神色间很是骄傲自豪:“寡人幼女瑶君公主天资聪颖,又有王丞相全力相授,自是不凡。丞相昨日所留课业,正是问她如何治旱灾,如何治蝗灾。寡人心中好奇,看了她的课业,自认为写得完备又可以执行,便让其念于诸君听。”

    嬴政说完,便向赵瑶君含笑看去。

    冕旒轻晃,珠玉相应,他的表情看不清,赵瑶君却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了骄傲和喜悦。

    众臣看向赵瑶君。

    王绾面上无甚表情,眼里却有淡淡的喜悦。

    赵瑶君:【可是我完全没有喜悦,我只有当堂被老师点起来,然后念自己作业的感觉。】

    她拍了拍身上掉落的少许豆糕渣滓,走到嬴政身边,双手接过自己的作业,站在王座之前,面对众臣。

    赵瑶君看了眼王绾,露出营业性的甜笑:“这文章乃是瑶君拙作,若有不当之处,请诸君及先生斧正。”

    众臣笑着点头,用期待且满意的眼神看向赵瑶君:“公主天资聪慧,又有王上、丞相教导,殿下的课业定然也做得极好。”

    赵瑶君是真没想到,她都没开始念,他们就夸了。

    她拿起自己的作业,读了起来:“防治旱灾、蝗灾之举措,一在灾前预防,二在灾中救治,三在灾后赈灾。所谓久旱必有蝗,旱灾蝗灾之下,生民必有饥色。两灾之治,先要防治旱灾。”

    “旱灾之治,必要保水抗旱,一是修建水利设施,蓄水储水,以备旱灾来临。”

    赵瑶君顿了顿道:“如今郑国不仅在蜀郡修渠,瑶君还建议阿父,让郑国去南郡实地看一看,先将昔日白起大将军挖的白渠重新疏浚扩大。待郑国画出图纸,再发徭役去南郡修建,郑国则返回蜀郡修渠。”

    “我关中之地百姓,依照地势则可以宗族、邻里几家合作,修溪井、坳井、塘井储水①。”

    赵瑶君:“这三种储水井的图纸,我已经大致画好了。除了兴建水流,二要耕作保水。作物一旦缺水,便很难丰收,所以我大秦百姓可用代田法抗旱耕作。”

    治粟内使忽然问道:“敢问公主殿下,何为代田法?”

    其他臣子也没听说过,面上也很是疑惑。

    解释起来不好解释,赵瑶君索性回到自己的桌案上,随手粗糙画了上下有起伏的一条波浪线。

    她将画好的线抬起来,指给嬴政和众人看:“阿父,诸君请看,这上线波动的线,高处便是我们田里的垄,也就是畎,低洼处便是田里的沟也就是亩。”

    虽然四公主殿下画图就画了这一根线,但这弯弯曲曲的线,倒是将田、垄都表示得十分清楚,所以嬴政和众臣都点头,纷纷表示听明白了。

    赵瑶君上下指着图:“地里开沟作垄,沟垄相间,将作物种在沟里,中耕除草时,将垄上的土逐次推到沟里,培育作物;第二年,沟垄互换位置,因它更年田垄互换,所以叫代田法。这种耕地方法在用地养地,合理施肥、抗旱保湿、放倒伏、光能利用、改善田间小气候都有建树。②”

    赵瑶君说着就笑了起来:“阿父,等到开春春种,就让我们大秦的黔首换了这个代田法吧。这代田法,用了的话能让粮食翻倍,要是用得好的,粮食量翻两三倍也可能啊!”

    这代田法,还是赵瑶君学习古代汉语的时候学习到的,当初她还好奇过搜粟都尉这个官职是什么。

    治粟内使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呼吸有些急促,嗓音又高又大:“多少?公主殿下,你说这代田法能让粮食增产多少?”

    嬴政也越发坐直了身体,神色激动。

    众臣十分惊喜,也有些不敢置信。

    赵瑶君将手里的纸张随意放在嬴政桌上,语气平静:“这代田法一岁之收,常过缦田亩一斛以上,善者倍之③,确实是真的。”

    众臣都惊叹了起来。

    赵瑶君听到一声系统声音。

    玄鸟:【叮!秦国主线任务三“抗旱救灾”,旱灾蝗灾在未来会席卷多国,宿主应广积粮、修水利,抗旱救灾,尽量避免大秦生灵涂炭,饿殍遍地的惨状。】

    玄鸟:【恭喜宿主点亮广积粮下“代田法”成就,奖励宿主“曲辕犁”图纸。请问宿主是否领取奖励:是/否。】

    第56章

    【曲辕犁,我听过,偶然还见过图纸,但我这个文科生兼只会火柴人的灵魂画手,没法完整的画它出来啊!我连排线都排不直的!】

    赵瑶君不假思索:【是是是,立即领取奖励!】

    不过她想起系统那格外夸张的特效,立即感觉脚趾开始抓地。

    赵瑶君:【山神大人,咱们朴素实在一点行不行,不要整些花里胡哨的啊!】

    玄鸟:【请宿主相信系统的检测,以及系统给宿主立人设事半功倍的效果。】

    赵瑶君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便发现自己身子一轻,忽然踏步向前。

    这落在众人眼睛里,便是她浑身散发着嫩绿的莹莹仙光,往前一步,四周就彻底变了模样。

    嬴政和众臣,又忽然发现自己去到了之前去过的那片农田,上一次还是冰天雪地,这一次已经是绿意盎然的春日了。

    远山水润青青,田连阡陌,沟渠纵横,耳边有鸟雀啼叫,鼻尖有花草芬芳。

    眼前的大片良田还没有开始耕种,天地之间正有一头跟耕牛乖顺的站在原地,又大又好奇的一双眼睛,看着忽然出现的一群人。

    嬴政和众臣经历,有过第一次玄幻的经历,第二回他们还是格外激动。

    “神迹啊,是神迹啊!”

    王翦看向赵瑶君:“公主殿下果真是神明青睐之人!”

    嬴政激动朝天一拜:“感谢山神大人,对大秦,对小女的眷顾。”

    赵瑶君低头看了眼自己身边的曲辕犁,抬手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汗水。

    【好家伙,山神你,一把曲辕犁罢了,不至于吧。】

    天空上传来玄鸟的嗓音:“神使传授大秦代田法,心系大秦百姓,为大秦百姓带来好方法,自有奖励,奖励便是神使手中的曲辕犁。”

    那曲辕犁套了牛,赵瑶君看着自己手里的犁梢,开始有了几分不确定的想法。

    果然下一刻,玄鸟便道:【此乃耕作神器,犁地轻便、快速、还能节省人力畜力。具体方法,自有神使为始皇、众臣演示。】

    嬴政用激动期待的眼神看向赵瑶君。

    王绾用信任骄傲的眼神看向赵瑶君。

    治粟内史用迫切好学的眼神看向赵瑶君。

    众臣用激动热烈的眼神看向赵瑶君。

    赵瑶君:“!”为什么所有人都看我呀!

    压力山大!脚趾抓地!当场扣出大别墅。难道要小小的我,推着比我身子大一倍的曲辕犁吗?

    虽然我力气大,可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怪异吧!

    赵瑶君的想法没能实现,她的手不由自主的举了起来,接了一个非常繁复的闪着光芒的手印。

    然后随手一点,众臣便见到有一道光芒落在了曲辕犁犁梢上,好像在推犁一般。

    下一刻,耕牛往前走动。

    这曲辕犁虽无人推动,但嬴政和群臣看向犁梢处,感觉那点光亮就是自家公主的“仙力”。

    曲辕犁因仙力和耕牛的力量动了起来。

    地面被深深犁了进去,耕过的土地松散齐整,宽度一致。

    治粟内史蹲下来看了一眼惊喜的大叫:“曲辕犁耕得太好了!这样松散平整,种起来好种啊!”

    嬴政也不拘小节,立即蹲下来,自己抓了一把泥土,又看了看耕过的地面:“彩!好极好极!”

    赵瑶君以前学过、读过的资料,好像都十分清楚了起来,她看着欣喜若狂的嬴政、治粟内史忍不住将自己所知道的内容,配合着正在犁地的曲辕犁说了出来。

    “阿父,诸君请看。”

    众人朝她看去。

    赵瑶君指了指曲辕犁的大致位置,甚至她尝试复原了一下刚才结印的手势。

    果然光点就像是她的激光笔,她讲哪里就指到哪里一般。

    “那是曲辕犁的犁评,那是曲辕犁的犁箭和犁建。阿父,治粟内史,你们看见了吗?”

    治粟内史抢着道:“臣看到了。”

    赵瑶君笑了笑:“这三者有机地结合使用,此曲辕犁可适应我们深耕或浅耕的不同要求,并调节耕地深浅规范化,便于精耕细作。①”

    众人惊叹不止。

    治粟内史没有说话,眼睛紧紧的盯着曲辕犁,看它各个部位的作用。

    赵瑶君结了个手印,光点飞去了犁壁上,“这曲辕犁的犁壁不仅能碎土,而且可将翻耕的土推到一侧,减少耕犁前进的阻力。”

    那曲辕犁的犁壁,刚好将冬日板结的土壤破碎开来,顺便将其翻到一侧。

    然后这把曲辕犁顺利前行,到了田地的尽头,它忽然转了一个弯,然后又从田尾朝着田头的方向耕来。

    王翦瞪大眼睛:“娘咧,这神器竟然还能转弯啊!神了!”

    赵瑶君:“曲辕犁是能转向的。”

    嬴政从未见过可以转弯耕田农具,他下意识往前走了走去。

    于是所有人都跟着他向前,朝着那一把去曲辕犁走去。

    赵瑶君也只能跟上他们的脚步。

    所有人就跟着这一把曲辕犁,从田尾走到田头,看它如何犁地,各个部位是如何配合合作的。

    越看,众人眼睛越亮,看着曲辕犁的就越发火热,只恨不得自己没有这样好用的犁。

    曲辕犁停下来的时候,治粟内史已经摩拳擦掌,十分想要上手一试了:“不知道臣能不能试一试这神犁?”

    可惜他话音一落,周遭的景色忽然全部消失。

    嬴政和众臣眼睛里春日的景色,田地、青山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们依然在麒麟殿之中,嬴政端坐于王座之上。他下意识将自己的手掌摊开,发现自己的手中干干净净,并无半点泥渍。

    只有一张闪着莹莹绿光的图纸缓缓飞向了赵瑶君手中。

    赵瑶君将图纸拿了起来,在光芒消失之后,将图纸放在了嬴政的桌子上,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在人人都兴高采烈,激动得难以抑制的情况之下,她叹气是十分突兀的。

    嬴政不解:“瑶君,如今山神大人已经给了奖励,你为何还要叹气?”

    赵瑶君皱起眉头,她低头看着桌案上的图纸,“山神大人确实是给了图纸,可是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大秦本就缺少铁,这一把曲辕犁要耗费许多的铁。”

    嬴政听到这里,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若是只做一把或两三把曲辕犁的话,我们自然是做得的。可是光凭这几把曲辕犁,对上我大秦广袤的土地,又有什么作用呢?若是做百把、千把、万把,那其中耗费的铁,我们又没有那么多。”

    赵瑶君说着,感觉这个奖励就像是,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宝贝仙花仙树,他们确实能够见得着他的诸多好处,却不能够理解,将它普及开来。

    铁的耗费太多了,根本没有办法推广。更何况现在大秦的铁矿,发现的还没有很多。

    李斯一脸肉疼:“公主殿下,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方才臣看过这曲辕犁耕地,如此耕地神器,若是束之高阁,岂不令人痛惜。”

    赵瑶君:“我也没有什么办法,除非有朝一日能发现巨大而丰富的铁矿藏。或者有朝一日,一统六国天下之物都是阿父的,那阿父想做什么都可以。”

    嬴政眼里的野心壮志,如同熊熊烈火一般,随着赵瑶君的话越烧越烈。

    治粟内史听了这话,心里也遗憾心痛起来。

    赵瑶君笑了起来:“但诸君也无需沮丧,总有一日这曲辕犁是能够普及的。”

    她自然而然转了话题:“对了,刚才旱灾说完了,我们来说蝗灾的防治。”

    嬴政和众臣闻言,平复一下心情,继续听赵瑶君说蝗灾的问题。

    蝗灾他们是见过的,当蝗虫密集之时,则如一阵旋风从远处呼呼啦啦,瞬间就能飞到眼前来!

    那场面乌云压城一般,那声音呼呼啦啦让人听见就会惧怕。

    田地里的谷物,瞬间就能被糟蹋干净。黔首一年的辛苦劳作,全都白费。

    若是那遮天蔽日的蝗虫把你团团围住,蝗虫虽然不吃人,但它锋利的羽翅可能就会将你割伤。

    反正那场面是十分惊悚的。

    赵瑶君想了想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画面,道:“这蝗虫我们不能等它来了才治理。”

    嬴政点头:“确实如此。我大秦早年间就经历过蝗灾,但有人发现鸟雀可以吃蝗虫,所以在秦律当中有一项便是冬日初春,青黄不接之时,不许将鸟雀捕捉殆尽。”

    秦律的有些内容非常丰富而科学,甚至还有保护树木的内容,不能涸泽而渔,讲就可持续性发展。

    赵瑶君:“阿父说得不错,鸟雀是吃蝗虫,所以这一两年我们必须得保护好鸟雀,尽量少去打它们来吃。”

    “除了鸟雀吃外,鸭子也很爱吃蝗虫。我们可让百姓养鸭子,在蝗灾还没成蝗群时便可让它们去吃。不过当蝗虫变异了,颜色发黄时,就会有毒。”

    赵瑶君顿了顿,语气格外认真:“说的再多,但是土壤中的蝗虫卵才是蝗虫孵化的源头,遏制蝗虫卵的孵化才是最重要的。消灭蝗虫卵这一事,等到春耕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做了。”

    她详细读了这里的内容。

    让百姓春耕之时要深耕,因为蝗虫是冬天产卵,它们怕冬天的寒冷,所以将自己的卵产在了大约十厘米的土壤之下,并用白色外壳密闭包裹防护着虫卵。

    黔首深耕,若是发现此卵,可以喂鸡鸭,或是用火将其烧尽。

    再有就是蝗虫爱吃谷类,却不吃大豆、果树或别的林木。

    今年大秦还要多种麦子、粟,但是到了后年,就不能种了。最好今年储麦、粟,后年都种大豆……

    种种防治措施,赵瑶君说了许许多多,因为她说的措施都是言之有理,且听起来操作性比较高的。

    嬴政听她遇到旱灾蝗灾这等大灾,还手到擒来,言谈从容,且能飞快想出解决之道的模样,眸色深了深。

    他心里叹气。

    所有子女当中,他细细看来,便是瑶君最有本事。

    除了她自己有本事之外,她身后的神明,还能给她无边的助力。这是全大秦人都比不上的。

    嬴政一直认为自己年富力强,又满怀雄心壮志,他也自信自己能够御宇多年,故而从未想过立太子之事。

    他看中扶苏,只是因为扶苏是长子。他比起将闾、高他们,德行更好,也更勤奋好学,且有仁爱之心。

    比之高和将闾平庸不说,还爱玩些不光彩的动作来说,扶苏又更得自己喜爱些。

    但是现在,嬴政看着王座之前明明是一团孩气模样,却能让满殿大臣认真倾听她说话,认真为她所说之言考虑的赵瑶君,心里渐渐沉思起来。

    扶苏比不过瑶君。

    瑶君知道的太多了,她背后的神明给的奖励也足够丰厚。

    两两相加,日后大抵上也没有任何一个孩子比的过她的。

    他统一六国,若是日后不在了,自该有这一个最出色的孩儿,将大秦带到天下繁盛,黔首宁和,天下众人饭能吃饱,衣能穿暖的地步。

    带着让大秦强国目标的瑶君,不正是能实现大秦未来之人吗?

    但是若是他选了别的继承人,说是他们一时心里想岔了,会觉得瑶君收拢了民心,收拢了大臣。

    她太事事能为了,会衬得国君总也比不上她。

    若是未来的国君让她失望,依照她惫懒的性子,真有可能不好好完成神祇的任务了。

    但若她是秦国未来的继承人,未来大秦的王,她便能顺顺利利做自己想做的一切,完成山神的任务,也能将大秦带得富强了。

    第57章

    曲辕犁!

    嬴政想着想着,又不自觉想起方才神祇赐下曲辕犁的神异场景来。他胸口起伏,无数的豪情壮志在心中酝酿翻腾,俊美冷毅的面上染上一层薄红,沉沉的眼中满是沉淀许久的汹涌野望。

    这样的耕作神器,配合上瑶君所说的代田法,以及粮种,那他们大秦还愁什么粮食呢!

    嬴政深呼吸,心里充满了豪情壮志。

    若寡人有了足够的粮食,大秦便不怕蝗灾、旱灾,他和众将士能轻而易举的将诸国一举打下!

    一统天下,踏足山巅也不足道也!即便是瑶君口中海外的奇怪之地,寡人令人出海,探索一番也不是不可以。

    赵瑶君不知道嬴政在想些什么,她靠在嬴政身边,见他双眼还盯着曲辕犁的图纸不放,再次叹息了一下:“哎,还是可惜我秦国少铁啊!空有宝山,缺了钥匙,取不了宝,没太大用处。”

    【没办法大规模普及,这曲辕犁就只能是死的宝贝。】

    这一叹息,直接叹到了嬴政的心口上,让他心里刺刺的心疼。

    寡人定要这世间百姓,用上曲辕犁!

    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向桌案重重地拍去!

    “啪!”

    众人身子一紧,双目看向嬴政。

    嬴政立即起身,过于颀长伟岸的身子,如同居高临下的山峰俯视众人。

    他狭长深沉的眼扫过众人,最后定定的看着赵瑶君,语气平稳中带着吞并一切的汹涌:“不就是缺铁吗?天下之浩大,物产之丰沛,矿石奇物能者夺之!秦国铁少怕什么,赵国正好有铁矿!等赵国之地纳入我秦国那日,我大秦自然就有了铁矿!”

    攻赵之事,再不能拖了。

    王绾勾着腰的身子立即挺直,一双疲倦的眼睛此刻直勾勾的、锐利的看着嬴政。

    李斯一脸崇拜加狂热。

    赵瑶君跟着瞪圆了眼睛:“看来阿父想要攻赵之心,已经坚如磐石了!”

    嬴政爽朗大笑,走动之间衣裳上流动的纹路像极了山川河流,而他是承载山河的祖龙,是盘踞在山河上的巨兽。

    他十分顺手的将赵瑶君抄到怀里抱着,笑着说:“赵王已死,王位更迭之际,正是国家不稳之时。更何况赵国新王是那个昏聩的赵王迁,此刻正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啊!”

    赵瑶君也觉得机会难得,她窝在嬴政怀里点了点头,两颊软肉跟着颤了颤,显得越发稚气:“阿父,现在天气一日暖过一日,若是想要攻打赵国,便可以着手准备起来了。此次是急行军,最好趁赵国不稳之际,狠狠撕下他们一块肉来才好!这军粮我已经有了好办法,阿父就交给我吧!”

    因为有了水磨坊的出现,大秦收获了大批麦子,可惜现在普遍种植的冬小麦还没有收获,不然的话,这军粮怎么吃都吃不完。

    嬴政本来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性格。女儿本事大,他并不会因为她年纪小就不信任她,反而会觉得这样有本事的人,正该不顾及她的出生、年岁、性别的去任用她。他对旁人也是一样的,只问才智,不问出身。

    更何况,嬴政还有个近来刚刚生出来的,深埋在心里,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念头——他希望瑶君未来能成为秦国之主,传大秦千百年之基业,使其不断绝。他也渴望让日月所照之处,皆是大秦之土,马蹄所过之地,皆是大秦之人,春风所吹之处,皆说大秦雅言。

    嬴政一直都觉得,只有天下归一,才能休止干戈。人间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嬴政心里有种感觉,他认为或许自己是统一天下,休止干戈之人,但瑶君却是带着他们过上住有所居,老有所养,衣食无忧之人。

    因为她心里好像早早就有了一副未来的画卷,或许是她看过他界,知道他们所不知道的美好未来。

    这个大秦再没有比她更适合做继承人的了。

    不过如今瑶君年岁尚小,她又是自己现在看好的未来接班人。让她现在接受政务,多多历练,大秦的未来,交在女儿手里,他也放心。

    嬴政看着赵瑶君的小圆脸,心里满怀期盼和一腔父爱,手上却没忍住捏了一下她脸上的软肉,爽快道:“那军粮一事便交给你了,此事重大,瑶君务必要将此事办得妥妥的。若是误了军时,阿父可要将你按军法处置。”

    赵瑶君拱手,笑着说:“好,若是瑶君做不好,那阿父就按军法处置好了。”

    这大秦最尊贵的父女俩儿,就当着众臣的面,一个敢说,一个敢接,有商有量的将军粮大事给决定了下来。

    偏偏众臣还没有一个人反驳的。

    毕竟发生在四公主身上的神异之事太多了,莫说是准备军粮了,只怕有朝一日,她当众羽化飞升,他们也只会觉得四公主嘛,不奇怪,无论什么事情发生在她身上都不奇怪。

    众人商议好攻赵之事,便慢慢往外走。赵瑶君同嬴政说了几句,也跟着众臣往外走。

    她打算去做军粮,而她想做的军粮,正是挂面。

    敢问还有什么东西比挂面做军粮更方便快捷的呢?答:那就只有现代的方便面和压缩饼干了。

    泡面的干面饼加上脱水的蔬菜、鸡蛋和肉类,长途行军不仅容易携带,食物也不会霉烂,更不会像草料一样,轻盈就会被敌军偷袭,烧了粮草。但泡面面饼不容易制作,脱水技艺现在也不行。压缩饼干也不容易制作,材料还耗费得多。

    赵瑶君就想出了用挂面做军粮的法子。

    只需要一点热水,一点点的菹菜(腌菜),同那细腻爽口、麦香浓郁的面条一煮,便是将士们最快速,最爽口的一餐。这样还节省了埋锅造饭的困难呢!

    当然了,除了大量的带挂面外,别的东西也可以稍微准备一些,让将士们换换口味。

    不过挂面是唐朝才出现的,现在还没人做过手工挂面。她先试试,做挂面的过程也不复杂,这事儿应该问题不大。

    赵瑶君又找了借口到她的澄园里,说是要准备军粮,暂时不去王绾府上上课。事出有因,嬴政和王绾都放她去了。

    赵瑶君索性就在澄园做挂面。

    她来厨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厨房里的人对这位爱吃的四公主殿下也十分喜欢,他们都心甘情愿,高高兴兴的被她支使得团团转。

    于是这一天里,澄园廊下搭起来了许许多多的竹竿架子,架子上晾了许许多多的细长条。

    赵瑶君踩着一个小凳子,仰头看众人将两米高的架子上的面条,垂直往下拉,拉到一米八那么长,她一边眼馋一边说:“三次醒面,两次拉长,这面现在稳稳的挂好了,我看这挂面一定会成功的!”

    治粟内使也跟着来凑热闹,他看着眼前一排排高大的竹架子,挂得满是都是泛着柔软的、长如细丝的面条,感到格外的惊奇和期待。

    他啧啧称赞:“谁能想到将面条挂起来,像晾衣裳一样晾起来的做法呢?我倒是要尝一尝殿下说的挂面,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赵瑶君也馋得点了点头:“这几天天气越来越好了,挂面晾干得很快,或许一两天后我们便可以吃到挂面了。”

    她十分有成就感的看着眼前这一片壮观的面条帘子,只带了青女、徐长龄一起外出,打算用剩余的时间,在咸阳城好好透气散心。

    她索性不要马车,就随意走在山间,刚经过以前去过的竹林,便敏感的察觉到自己被埋伏了。

    赵瑶君嘴唇弯了弯,默默搓了搓手,颊边露出兴奋的笑意。

    【啊,我好久没有打架了呢。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五只小杂鱼,正好让我今天玩一玩儿!你别说,我之前运动太多了,只想躺着,不过躺久了,小小运动一下,也更加有利于身体健康。不知道是哪个贴心人,替我安排了这么好的事情。】

    徐长龄闻言,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他突然不着痕迹挡住赵瑶君的要害,浑身绷紧,握住了腰上的秦剑,手背上青筋绷起。

    这轻微的动作,就像是一个信号一般。

    藏在暗处,五个生得魁梧粗犷,做农夫装扮的粗野汉字将赵瑶君、青女、徐长龄包围在其中,他们提着刀快速冲了过来,一脸凶恶仇恨。

    青女惊呼:“天哪!这些是什么人!”

    她立即用发抖的身躯护住赵瑶君。

    赵瑶君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眼神放光的盯着五个男子。

    【说起来我好久没做开颅手术了,不知道手艺有没有退步,当初我可是能做到五秒开颅并取晶核的。】

    徐长龄立即拔刀,尝试着拖时间:“放肆!哪里来的鼠辈贼子,只敢躲在暗处,行这卑鄙无耻的手段,你们还不报上名来!难道只敢藏头露尾的做这卑鄙之事,连名字也不敢透露吗?”

    那些贼子根本没理会徐长龄,脚步都不停顿的跑了过来,就要残忍的砍杀。

    赵瑶君轻轻就拉开了青女。

    她速度很快,徐长龄只感觉眼前一花,好像有个刚到自己腰部高的影子倏忽往前飘去。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便已经见那五个男人口吐鲜血,轻飘飘被掀翻在地。

    徐长龄一脸茫然:“殿,殿下”

    赵瑶君站在他们之间,无趣的叹息:“哎,这五个看着那么壮,结果一下子都抵不住啊。白长这体型了,真是中看不中用。”

    五个壮汉不堪受辱,他们都不敢置信自己竟然被一个娇弱稚嫩的小娃娃给打得起不来身。有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看着赵瑶君,双眼满是仇恨:“妖孽!果然是秦国的妖孽!什么秦国的公主,分明是那扰乱天下的妖物!”

    他的秦国雅言说得并不标准,依稀带着他国的痕迹。

    徐长龄和青女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两人立即跑到赵瑶君身边围住她。

    徐长龄秦剑指着络腮胡男子,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端:“放肆!大胆狂徒!竟敢污蔑我大秦神使,四公主殿下!”

    青女怒从心起,大着胆子啐了他一口:“我呸!你是哪国的奸细,竟敢在此大放厥词!我定要禀报陛下,将你五马分尸!”

    络腮胡男人不为所动,一脸屈辱:“今日死在你这妖孽手里,我无所畏惧,要杀就杀!何须说这么多的废话!”

    他牙缝间苍了药囊,说完便要咬下。

    其余四人见了纷纷效仿。

    赵瑶君动作飞快,又是趁几人都没来得及咬破药囊时,就“咔嚓咔嚓”卸了他们的下巴。

    做完这一切,她笑嘻嘻的看向徐长龄:“徐护卫,把他们的腰带给本公主抽下来,将他们绑好。刚才是他们玩儿,现在轮到本公主跟他们玩玩儿啦!我好久没玩儿刺激的了,你别说,有时候调剂一下生活,还蛮有滋味的!”

    徐长龄看着赵瑶君脸上过于兴奋期待的笑容,心里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第58章

    徐长龄只好解下这五人的腰带,将他们捆成了五个粽子。

    赵瑶君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小匕首,笑着走到这个嘴巴贼硬,且明显是主事人的络腮胡面前,仰头看他。

    她唇边含笑,粉颊生晕,一派天真稚弱,惹人心怜:“你们说,是不是赵王迁那个倡后之子,废物点心让你们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绑我的?”

    赵瑶君一出口却显得咄咄逼人。

    络腮胡虎目圆睁,气得冷哼了一声:“不许辱我大王,你说什么废话,要杀便杀!我懒得同你这秦国的妖孽多嘴多舌!”

    徐长龄和青女立即呵斥:“放肆!”

    赵瑶君笑容不变,她漫不经心的把玩这精巧的匕首:“不愿意说没事,既然你说我是秦国的妖孽,那本公主不做点妖孽做的事情,便对不起这个称号了。”

    她说着,软乎乎的手随意将匕首飞旋掷出。

    空气中一点银光飞快闪过,仿佛是天边飞速划过的一点星辰,极轻极快,倏忽而逝。

    众人不明所以。

    几乎还没想明白,就听得匕首插入竹子破空清脆之声,以及络腮胡男子的一声惊呼惨叫:“啊——我的耳朵!我的耳朵掉了——”

    徐长龄定睛一看,只见一只薄薄的人耳被干净利索的刀法削掉,正血淋淋的掉在地上。

    匕首好好插在一杆青竹上边儿,竹子边缘仔细观察,才能看到点血迹。

    青女吓得脸色惨白,也不敢叫,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瑟瑟发抖。

    络腮胡到底经历过大事,叫了一声后,便再不痛呼。他表情狰狞,用一双通红而恶毒恨意的眼神盯着赵瑶君:“妖孽!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们秦国人果然暴戾残忍,不过一小儿罢了,竟也如此狠毒。你不如直接杀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赵瑶君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得眉眼弯弯:“笑死,你要绑我威胁我阿父,可惜技不如人,反被我捉了。现在却又说我秦国人残暴,你好会倒打一耙,反咬一口啊!既然如此,我更要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残暴的了。”

    【我倒要看看这些死士,是不是真的浑身连带嘴巴都很硬。不过本公主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可不怕你们不屈服,今天我给我们大秦补充亿点点酷刑。】

    她扫了一眼其余人,说着看了眼徐长龄:“徐护卫,这里离毛阿翁家不远,我依稀记得他家养了猪,就是豕,你现在去牵一头来。”

    徐长龄一脸茫然:“啊?殿下要那肮脏牲畜作甚?”

    赵瑶君扫视了络腮胡和他的几个倒霉伙伴,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我当然是要做点恶毒的事情啦。”

    赵瑶君声音又缓又软:“这可爱的猪猪,为什么长得那么快?就是因为它是杂食动物,还什么都会吃的缘故,而且它连人也会吃哦,所以我们的猪猪也是杀人灭迹的好帮手呢!要是徐护卫有一天杀了人却不知道埋哪里,你不如找个豕圈,让它们帮你清理痕迹。我告诉你,它们连骨头都能吃得一干二净呢!”

    徐长龄:“殿下,我杀人都是正当的杀,我不会无缘无故杀人的。”

    赵瑶君:“啊,现在我们就要让猪帮我们做这杀人灭迹的勾当了,你可以先熟悉熟悉业务。”

    络腮胡和几个死士听得睁大了眼睛。

    青女产生了恐怖的联想,她嗓音有点发抖:“所,所以,公主殿下是,是要把他们”

    赵瑶君点头:“没错,他们不爱说话,那索性就不用说话了。我打算把他们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给豕吃掉。大概三千刀把,先把黄黄红红的肉喂完,就喂手和腿,最后才割头。我还要用竹签子撑住他们的眼皮,让他们看着自己是怎么被一口口吃得骨头渣滓都不剩的。”

    青女:“呕——”

    徐长龄:“”殿下你为什么会如此熟练啊?!

    赵瑶君直接催促他:“去牵猪啊,你愣着干嘛?杀人灭迹讲究的就是速度,你搞快点!”

    徐长龄哪里敢说什么呢?自从他跟着四公主殿下开始,就做了许多他从未做过的事情。这几人胆大包天,不仅污蔑公主,还要绑了公主意图不轨,公主殿下要对他们施以酷刑也是应该的。

    自我说服之后,徐长龄立即往竹林的另一个方向跑去,不一会儿当真牵了一只黝黑的半大猪回来。

    那猪还带着些许野性,一路哼哼唧唧的挣扎,看着力气足,胃口好。

    那络腮胡和四个魁梧男人,有人脸色已经难看了起来。

    他们是可以去死,但绝对接受不了这种死法。

    赵瑶君折了跟竹棍子,一边逗弄了一下那只猪,一边满意的点头:“真是一头好猪啊!想来这五人它吃两三天就吃完了。等吃完之后,我将此事禀告神明,让神明帮我算一算,这五位壮士可还有血脉亲缘。若是有的话,我亲自去一趟赵国,请他们一块葬身猪腹,好和五位壮士能够一起黄泉团聚。哎,我可真善良。”

    赵瑶君心里笑道:【搬出装神弄鬼这一套,我不信吓不死你。】

    一个刀疤从眉骨贯穿到下巴的男人听了此话,想到这个秦国四公主的邪性之处,心里没底起来。

    他自己死倒是死了,可是想到自己的妻儿,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这秦国的四公主小小年纪看上去就疯疯癫癫,心狠手辣的,谈笑间就把大哥的耳朵割了一只,就怕她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男人冷哼一声,色厉内荏道:“装神弄鬼!莫说你们秦国没有神明庇佑,便是有,神明也不会庇佑你们这些残暴无道的秦国人!”

    赵瑶君冷冷的笑了笑:【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金手指,出来吧——一张餐券!玛丽苏特效!】

    她随意消耗了一张餐券。

    她身子开始发光,那该死的,让人脚趾抓地的夸张特效又控制住了她的身子。

    所有人屏住呼吸。

    赵瑶君一边做出繁复的结印,一边看着一张柔软华丽,昂贵考究的毯子出现在地上。典雅精致的桌案上,出现了精致的水果蛋糕、巧克力蛋糕、中式山药拔丝糕、奶茶、奇特的水果。

    【来了来了,又是这样。我看这山神就是死装,每次不抓紧机会装一波大的,祂都不甘心啊!】

    心里是吐槽羞耻的,姿态的庄重神性的,装神弄鬼是专业的。

    那五个从未见过如此神异场面的死士,更是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的惊叹与绝望,瞬间淹没了他们。

    原来秦国人没有疯癫!

    他们秦国的四公主真的是神使,真的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啊!

    络腮胡摸了摸自己缺了一只的耳朵,浑身发颤起来。

    直到光芒消失,赵瑶君才坐到桌案旁,看了眼徐长龄:“徐护卫现在动手,片肉你会发吧?现在我要看他们的肉,一片片被猪吃掉的场面,来佐餐。你片薄一点,这样魁梧壮年男子,可以片三千多刀呢。”

    她抱起奶茶大吸特吸,一脸满足。

    殿下这是佐餐的要求,实在是前所未闻,这邪性残暴都快和那暴君桀纣一样了。徐长龄俊脸抽搐了一下,他动作僵硬的将自己心爱的秦剑拔了出来,率先走向满脸络腮胡的壮汉。

    络腮胡现在对神明之事深信不疑,立即动摇了起来:“将军,等等!仆有话要招!”

    赵瑶君没有发话。

    徐长龄根本不管一脸犹豫的络腮胡,他僵着脸,直接手起刀落,干脆利落,连衣料带肉的割了一块肩膀肉下来,顺手扔向了一旁的豕。

    那豕的嘴巴拱来拱去,想要去吃那片肉。

    赵瑶君饶有兴致的看着。

    【小徐护卫不错啊,人狠话不多的样子。就是动作没有美感,等我找个时机,教教他暴力美学。比方说,如何手不沾血,血不乱溅的做开颅手术。再比方说,如何快到斩首,悬空夺头】

    徐长龄身子抖了一下,俊脸扭曲起来。

    青女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看了一眼那猪,忍不住在旁边干呕。

    那猪已经将那块人肉吃了。

    它拱嘴一动一动的,仿佛吃寻常的猪食一般,咬着衣料嚼吧嚼吧的把人肉吃了,还吃得拱嘴上都是血。

    赵瑶君吃着蛋糕,面不改色:“继续片肉啊,徐护卫你在等什么?猪已经饿了,想吃肉呢。”

    四个死士不忍直视,络腮胡直接破了大防,仿佛那浑身的肉都正在被那肮脏的畜生啃咬咀嚼一般,他不顾一切,满脸崩溃的大喊起来:“秦国的四公主殿下,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您快停下吧!”

    壮士如此受辱而死,便是死了也足够羞辱。

    真不是他想叛国!

    他宁愿死,也不怕死。但不想是这样屈辱的死法,不想看着自己一片片肉被那畜生吃了,不想自己的朋友血亲,被这凶残诡异的秦国公主用同样的方式弄死。

    其余四个死士,见他们老大都屈服了。本就心思动摇的他们,也连忙跟着道:“只要殿下愿意饶我等一命,我们定会对大秦尊贵的四公主殿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瑶君用帕子擦一擦嘴:“徐护卫,停下吧。哎,我还有好多招没使出来呢,没想到这几个人就求饶了,真是没意思。”

    徐长龄身子骤然一松,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一招就怪恶心人的,到底还有什么招数啊?这五人一脸胆战心惊。

    赵瑶君抱着奶茶喝了一口,一边嚼珍珠,一边看着那五个死士,漫不经心的问:“把你们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包括你们的身份、哪些人命令你们来绑我,你们绑我要做些什么?所有的事情,你们都说一遍,必须要详尽,不得漏掉分毫。”

    那络腮胡依旧先开口:“小人名唤春尽,其余四人分别为夏尽、秋尽、冬尽与岁终。我兄弟四人乃是赵国宗室,赵葱门下死士。王上听闻秦王意欲攻赵,又听闻秦王陛下深深喜爱四公主。”

    他顿了顿,爱你爱你爱你看了眼赵瑶君,察言观色道:“主子,赵葱让我们赵国安插在秦国的细作,搜集四公主的消息,传回我赵国。不久后赵葱便和赵王商议,命令我等配合细作将四公主抓到赵国,以威胁秦王陛下,让他到赵国致歉,并将上党、阏于之地还给赵国,若是诚意足够,他们才愿意放了四公主。”

    赵瑶君听到这,忍不住笑了起来:“笑死了,就这还威胁我阿父?我阿父他就是个不受威胁的!我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哎,其实我早就想去赵国看一看了,他不需要绑我,我现在自己就去会一会他们。”

    【该换一换地图啦,反正军粮的做法已经写给治粟内使了,我这回就先去赵国出国旅游一下。顺带看看能不能搞搞事情,顺手把仇给报了。赵王迁、赵葱,惹了我,你们算踢到铁板啦!】

    青女和徐长龄听了这话脸都吓白了。

    该,该不会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吧?

    第59章

    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

    赵瑶君将事事都安排得妥妥贴贴,还让人从澄园送来了马车、行礼细软。

    只有青女不甘不愿,脸色发白的拉住她的手,一脸恳求:“殿下,怎么说着说着就要去赵国了呢?您都未曾和王上商议过,擅自离开的话,王上会发怒、担忧的。”

    站在马车旁的徐长龄跟着重重的点头,表示赞同。

    青女想着想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更何况赵国对您本就不怀好意,您去了万一发生什么事情,这该怎么办呢?”

    赵瑶君一脸去意已决:“怕什么,我去到赵国,该是赵国人怕我。”

    她拍了拍青女的手,笑嘻嘻道:“你别担心,我都安排好了,你把我给你的信给我阿父看了,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我不去多久,约莫小半月我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和彩雀带好看的衣裳首饰。”

    青女咬了咬牙:“奴不要那些,要不那您让奴跟着你去吧?徐护卫以及这五个粗人,哪里能够照顾得好殿下。”

    四公主殿下身骄肉贵的,这一路上奔波不说,路上还没个女婢跟随,青女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妥。

    赵瑶君当机立断:“放心,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带徐护卫是因为他会说赵语,好了,不多说话了,我们要尽快出城了,青女你跟园子里的人回去便是!”

    她不再啰嗦,直接爬上了马车,对徐长龄和那儿五个蔫哒哒的赵国壮汉催促道:“驾车走了,不要耽误了时辰。”

    徐长龄见赵瑶君真的要走,无可奈何的架起了马车。

    马车后跟着四大车麻料,他们身份是赵国贩卖麻料的小商贩,徐长龄手里有“过所”(秦国通行证),赵瑶君则扮成了他烧坏了嗓子的女儿。

    一行人平平稳稳的出了赵国,并不停留,一路向北,不过十多日便进了赵国都城邯郸。

    马车一路前行,从从容容的进了邯郸城。

    赵瑶君掀开车帘,眺望远处,隐隐能看出“品”字形的赵王城昂然屹立。只是他们进城之时,已经是黄昏,街面上的黔首稀稀疏疏,衣裳破旧,铺设了泥土路面的外城显得风尘仆仆。直到进了内城,路面才干净一些。

    徐长龄看着面有菜色,神态萎靡的百姓,想起大秦每隔多远便有茅房,百姓行走匆匆忙忙,不是忙着去做工,就是忙着去看田间的冬小麦,他们精神奕奕的样子,当时觉得平常,这下却觉得格外可贵。

    徐长龄不由小声道:“还是我大秦好,连百姓都比赵国的精神。”

    赵瑶君放下车帘,小声回应:“这是自然,你也不看看大秦有阿父那样英明神武的君主,我强秦之名可不是浪得虚名。反观他们赵国现在赵王迁,就那昏君样儿,就算没有外敌,迟早他都要把赵国败完。”

    络腮胡,也就是春尽,他一脸屈辱,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他在秦国常住,知道秦国的变化,他反驳不了赵瑶君什么,只能闷头,一路驾车赶路。

    马车停在了一处比较偏僻的小街上,前面的深巷太窄了,马车过不了。

    徐长龄抱着“昏睡”不醒的赵瑶君,跟着春尽、夏尽、秋尽、岁终五人往前走,进了一处普通的赵民小院。

    院中萧索的梨花树下,站着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身材有些圆润,面白方脸,看上去像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的中年版,而不像一个经历过风霜的武将。

    可这位出身赵国宗室的赵葱,偏偏被封为了将军。

    他身后还跟着三个青壮男子,以拱卫之势护着他。

    他们见到徐长龄这个陌生的面庞,几人警觉了起来。

    春尽等五人立即朝赵葱行礼,一脸激动的邀功:“将军!仆等不辱使命,不负您所托,将秦国的四公主带到这里来了!这位壮士乃是我赵国之人,只是因为上党早年被秦国夺取,他的父母才在秦国安了家。如今他弃暗投明,若非有这些壮士相助,我们也不能成功将秦国四公主带回来。”

    此话一出,赵葱以及他护卫脸上的警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笑容。

    赵葱高兴的拍拍徐长龄的手臂,道:“壮士行壮举,我赵国壮士就该像你一般忠于赵国!不知壮士叫何名,往后可愿在本将麾下效命,杀尽秦人?”

    徐长龄一脸激动,恨不能为赵葱效死的模样:“仆唤作林生,愿意在将军麾下,收复我赵国国土,杀尽秦人!”

    他说完,心里默默呸了几声。谁要自己杀自己啊,我跟着公主,竟然还要说这些违心话。

    赵葱满意于徐长龄如此识趣,当即将他收入麾下,这才看了看他怀里的赵瑶君。

    赵葱端详赵瑶君的小脸片刻,不想承认秦人长得好看,他冷笑道:“秦人果然都不是好相与的,不过小小年纪,便也知道装神弄鬼。哼!不过一生。嫩。奶。娃子罢了,她还真能有什么本事不成?本将这就将她带回宫中,献给大王。”

    春尽五个魁梧汉字,听了赵葱这话,后背发凉,额角冒出了些许汗水。

    将军,这个大秦的四公主真的是邪乎的紧啊!她真的是神使,也真的是有本事的。你把她带进王宫,若是她伤了大王,那该如何是好啊?!

    只是他们不仅被赵瑶君吓怕了,更有软肋在她手里,根本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劝阻赵葱。

    赵葱一无所觉,他使了个眼色,自己身后的护卫便走到徐长龄身边,将赵瑶君抱在了怀里。

    徐长龄英俊的面容紧绷了一瞬,又放松下来。想来以公主殿下的本事,以及她处事的分寸,是出不了什么意外的。

    赵瑶君一路被带去了赵王宫,见到了赵王迁。

    王宫之中,赵瑶君作出一番悠悠转醒的模样。

    她环顾四周,像是被周围陌生的环境吓到一般,身子蜷缩起来,朝着赵王迁叫道:“你是谁?这里不是咸阳宫,这里是哪里?”

    赵迁看了眼赵瑶君睁得圆圆的眼,眼里闪着恶意和解气:“哈哈哈,我是谁?我是赵国之王,是将来终究你们秦国之人。听说你父王嬴政,很喜欢你?还将你放在心尖尖上宠?现在你落在本王手里,本王定要嬴政那个卑贱的秦人,痛不欲生!”

    赵瑶君厌恶的看了他一眼,瑟瑟发抖,战战兢兢:“你胡说,阿父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他一定会救我出去的,而且他一定不会受你的胁迫。”

    赵迁本不想跟个小孩计较,但听了赵瑶君这话,他心头火气,拿起手中的青铜酒樽就朝她脚边用力砸去,走来走去,骂骂咧咧的发癫。

    “闭嘴,你知道什么!不过一个小孩儿罢了,连你也觉得我比不上嬴政?!”

    赵葱这个阿谀奉承的,赵迁说什么他都附和。

    赵瑶君翻了个白眼。

    【我呸!就你还想跟我阿父比,你简直是登月碰瓷!】

    【赵迁你个癫公,你真是有毛病。你爹赵悼襄王是大癫公,你妈赵悼倡后是大癫婆,你是他们生的中年蠢癫公。你们一家子疯疯癫癫,等你也死了,你们一家三口疯子,就等着赵武灵王在阴曹地府把你撕了吧!】

    赵迁是有点基因彩票在身上的。

    他的母亲是个娼。妓,却生得娇艳欲滴,美貌绝伦,且非常有心机手段,这才将得赵悼襄王迷得五迷三道,晕头转向的。

    赵迁的爹不仅为了这个娼妓,离谱的废了自己贤惠的皇后发妻,废了德才兼备的太子赵嘉。更离谱降智且令人感到小脑萎缩的是,赵迁的爹,发现自己立的这个倡后给自己带了绿帽子,也能忍了下来。

    赵瑶君都怀疑这个赵悼襄王是不是被下降头了。他年轻时候做事也还可以,怎么上了点年纪就尽出些离谱的昏招呢?

    【我真是服了,赵武灵王当初何等英姿,怎么他的后代一个比一个离谱的!这赵国不亡,我都不信啊!】

    赵迁沉溺酒色,年岁也不小了,但他娘赵悼倡后的基因彩票,让他看上去身量颀长,上了年纪,五官文质儒雅中又增添了一番岁月的痕迹,不仅不丑,反而还别有味道。

    不过他也只是卖相好看了罢了,这脑子就跟空的一样。

    赵迁想起早年那个傲骨铮铮,一看便不是池中之物的嬴政,心里越发不甘起来!

    明明嬴政幼年是遭自己欺凌,只能在自己面前低头的一个卑贱质子,如今竟然有虎狼之姿,竟想沾染赵国城池,还经常放言侮辱他这个赵王。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如今秦国比赵国强盛太多。六国提起嬴政,必然是夸他雄才大略,有吞虎逐鹿之姿。但提起他,不是诟病他的出生,叫他倡后之子,就是说他昏庸无道,无才无德。

    赵迁越想越觉得心中落差甚大,他独自在大殿中转来转去,不断颠倒黑白、开始辱骂起来。

    “哼,秦国人的祖先,不过是先前帮周天子养马的马夫罢了!嬴政,比我又如何?他娘赵姬原来不也是吕不韦府上歌姬吗?我确是先王之子,但嬴政到底是吕不韦的儿子,还是子楚的儿子,这可说不清了!就他还敢看不起寡人,他凭什么,凭他是个杂种吗?嬴政不过以卑贱人耳”

    这一句句都踩在嬴政的痛脚上,也踩在了赵瑶君的雷电上。

    赵瑶君再也忍不下去!

    怒气充盈在她心里,她怒瞪着赵迁,气得喷他:“好你个混账!你竟敢侮辱我阿父!你一个昏庸无道的癫公,也配提起我们那迷人的老祖宗?我阿父是统一天下的英主,你是只会逆行倒施的草包昏君!你们云泥之别,你连给他提鞋子都不配!”

    赵瑶君脑子都快被怒火烧掉了,她又生气,又为嬴政委屈。

    她身轻如燕,身形快如闪电。

    众人都反应不及,依稀只感觉赵瑶君抬起了自己的秀气稚嫩的小脚,那浅粉色雪白底子的鞋底捧到赵迁后,赵迁这个身形颀长的大人,就像一个破碎轻飘的风筝,飞快的朝后飞去。

    “咣当!”桌案后雕龙画风的椒墙发出了震颤的声音!

    赵迁大半都陷在了墙壁中,他面如金纸,呕出一大口血来。

    所有人惊呼:“王上!王上!”

    赵瑶君犹不解气,又飞快到了赵葱身边,在他恐惧狰狞的表情中,抬手朝他腹部拍下一掌。

    “咣当!”椒墙发出了更加震颤的一声巨响!

    赵葱也深深陷入了墙壁之中,和赵迁并排在一块儿,两人五官变形,跟两块肉饼似的。

    整个大殿混乱了起来:“天哪!王上,将军!来人啊,快来人!”

    “来人,救驾——”

    “不好了,快去请御医!”

    “秦国的妖孽要谋害大王和将军!快来人啊——”

    赵瑶君闲闲的坐在桌案上,随手拿了一块糕饼,一边气,一边咔咔一顿大吃特吃。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本来打算用文明方式解决问题的。问题是他们说的是我那一米九八,长得长眼,薄唇剑眉的大帅哥老爹!他们侮辱的是这个统一了六国,奠定了华夏大一统格局,发明度量衡,修水渠,建长城,废除人殉等壮举的千古一帝!】

    【不知道你忍不忍得了,我反正是忍不了一点!我就是要(尖叫)(扭曲)(发疯)(怒吼),把赵迁、赵葱你们两个草包、两个渣渣立即刀了!】

    赵瑶君胡乱想着,猛地将手里的糕饼三两下吃了,绷着小脸蛋,阴沉沉的走向镶嵌在墙壁里的赵迁和赵葱。

    她所过之处,众人瑟瑟发抖,软倒在地。

    赵瑶君:【什么狗屁赵王,什么赵葱,我要把你们全刀了!】

    第60章

    赵瑶君大步走到赵迁和赵葱身边。

    两个陷在墙壁里的人还未死亡,赵葱身体素质比赵迁好得太多,但赵瑶君在他身上打的力气更重一些。

    赵葱没有一点武将的风骨,直接涕泗横流,连裤。裆处也有腥臊的水液流了下来:“饶,饶了我我错了,我不该去秦国绑你来的。饶我绕我一命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赵瑶君冷笑:“敢污蔑我阿父之人,还想活着?你长得挺丑,想得还挺美的。你还敢绑我,这天下就没有人绑了我还能毫发无损的。”

    她摸出一把自己用竹笔削成的小刀,指尖轻轻一旋。

    那看似轻巧无害的竹刀瞬间飞了出去,深深地插进了赵葱的眉心,深入颅骨,只露出笔端的一点点。

    赵迁浑身都疼,身子动不了,头也偏不了。

    他斜眼一看,只见赵葱眉心处深深插了竹笔,竹笔顶端还急促嗡颤了几下。

    赵葱死不瞑目,死亡的最后一刻,他眼里是极致的惊恐。

    先前还和自己谈笑欢声的人,此时已经赴了黄泉。

    赵迁吓得魂飞魄散,忍着浑身剧痛朝赵瑶君张口:“你你想做什么?寡人,寡人是赵王,你杀了寡人,你也得死在王宫!”

    他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甲胄,英气挺拔的中年武官带着一大串护卫手持弓箭、佩刀、佩剑,将赵瑶君为了个水泄不通。

    刀鞘、剑鞘是拔了的,弓箭手已经搭好了弓。

    赵瑶君反应飞速,立即像拉死狗一般,一把从椒墙中扯出赵迁,用锋利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

    她看上去稚弱,也确实是养在富贵堆里的女公子,一双手生得又小又娇嫩。

    可偏偏是这样的一个小孩,竟然将赵迁一个成人捏得死死的。

    反倒是赵迁,上半身被赵瑶君提溜着,下半身如同烂泥一样瘫软在地,十足狼狈,不见半点王者风姿。

    赵瑶君语气悠然,朝那中年武将漫不经心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中年武官声若洪钟,一把长剑在他手中散发着点点银光,他目光如剑般直视着赵瑶君:“我乃赵国大将军李牧!阁下闯入我赵国王宫,杀我赵国宗室,如今还胁迫我们大王,阁下不怕自己万箭穿心,尸骨无存吗?”

    尖锐的箭瞄准好了赵瑶君,只要这中年将领一声令下,她就会被万箭穿破身子!

    赵瑶君眼睛一亮,立即重新将眼前的李牧打量了一遍。

    【李牧!这可是活的李牧啊!这就是让秦国攻赵,久攻不下的李牧!这就是让秦国吃了败仗的李牧!】

    【这可是和人间活阎王白起、有勇有谋的王翦、勇武不凡的廉颇,并列为“战国四大名将”的李牧!】

    赵瑶君如同看见了一桌美食,用欣赏于眼馋的眼神,又看了一眼李牧。

    【馋了馋了!这等名将,不该在赵国,他的归宿该是我秦国啊。他和我阿父,名将配明君,再没有更好的了!】

    李牧被赵瑶君过于热切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他满眼怒火,高声警告:“我劝阁下快将我王放下!否则今日着赵王宫,便是阁下的葬身之地!”

    赵迁见了这场面,想起李牧往年的战记,他心里有了点底气。

    他一边哭一边朝那中年将领气虚的喊道:“李将军,李将军,你终于来救寡人了!你快将这秦国的妖女拿下!寡人将她碎尸万断后,要将她全身肉糜封入匣中,送给她父嬴政,让其痛不欲生!”

    李牧讶异,这歹人竟然是秦国王室公主!

    赵瑶君听得刺耳极了,她用匕首干净利索的抹了抹赵迁的脖子,对一脸紧张的李牧核善一笑:“我刀很快的。我还能保证,以我的本事,我杀了赵迁我还能全须全尾的出了赵王宫。怎么样,李大将军要不要试一试。”

    赵瑶君没杀赵王,只割了他一点皮肉,流了一点血,赵王立即怂了,瘫软垂地的长袍有了水迹,将地面浸湿。

    赵瑶君嘲笑:“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是个鼠辈!这样鼠胆之人,怎配和我阿父比较!”

    李牧看着这样的君主,眼里闪过一丝恨其不争,他不知想到什么,神色竟然犹豫了一下。

    说起来,前太子嘉还未死。不是他大逆不道,而是如今的新君和原先的赵嘉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多。他不仅是个草包,还昏庸无道,残暴好色。

    若是新君不慎被人杀了,废太子赵嘉继位,赵国在太子的治理下说不定会更好。秦国公主刺杀了秦国新君,这事运作一二,说不定能联合他国一起共抗强秦。

    李牧的动摇,被本就关注他的赵迁注意到了。

    赵瑶君看了眼赵迁,挑拨离间:“你赵国的李大将军犹豫了,你看他不是很想救你呢!赵迁啊赵迁,一定是你太过昏庸了,才会让对赵国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的李牧也不想救你了。”

    赵迁心里涌起无尽的耻辱、愤恨、害怕,他眼里对李牧有了杀意。

    李牧这个乱臣贼子!

    之前自己没登位时,他就仗着自己的军功,不将他放在眼里。如今又见死不见,不忠君主!

    等他脱困,定要将李牧这乱臣贼子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以消心头之恨!

    可如今生死全在他人之手,赵迁一张俊脸仇恨害怕得扭曲了起来,却也只能忍痛哆哆嗦嗦的看向李牧。

    “李大将军,你,你不许轻举妄动!你好好想想,你的家眷,你的子女、孙子还在雁门!雁门虽说都是你的人,但寡人也不是一手没留的!”

    李牧面色瞬间黑了,握着剑的手青筋鼓起。

    李牧心里厌烦的情绪翻腾,他知道自己这一犹豫,今日救了赵迁,依照赵迁记仇的心眼,他们一家来日是个死。

    可是今日不救赵迁,自己终究是背负上了叛国的名声。来日就算拥护赵嘉继位,这不光彩的事情也会被人不断提起。

    周围的将士都是李牧的心腹,纷纷担心的看着他。

    一时之间,李牧进退两难。

    赵瑶君心中爆笑。

    【笑死,老天都在帮我。这李牧,终归是要到大秦的!】

    赵瑶君笑出声:“好一出臣不忠,君不信的好把戏!好看,太好看了。李将军,你好要救你家好大王吗?你好好想想,赵迁多疑,现在你救下他,将来死的可是你们全家啊!可你现在不救他,你家雁门的妻女、孙子,也要死了呢!”

    现在这样的僵持拉扯,她倒是不着急了。反而在两边开始挑拨离间,火上浇油,让这君臣之间的分歧越来越不可调和。

    赵迁心里破了大防,用破锣嗓子不断给李牧施加压力:“李牧,若你救寡人,寡人定然感念你的恩德。若你现在不救,寡人丧钟一响,你雁门的家人一口不留!”

    赵迁目眦欲裂的盯着李牧,破罐子破摔,继续凶狠的威胁!

    李牧胸膛起伏,气得咬牙切齿!

    这便是他们赵国的好大王,用这样卑鄙的手段要挟于他,实在是下作!

    他纵然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此刻也不得不为自己的软肋向赵王低头。

    李牧在赵迁死死盯着的眼神里,最终朝赵瑶君沉声开口:“放开我们大王!否则别怪某手下无情!”

    赵瑶君笑了笑,语气激动起来:“李大将军,赵国一代君主不如一代,赵国国土一年不如一年。昔日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携骑兵风卷而来,飒踏流星,威慑诸国,何等英勇风姿,令人心折!谈笑之间灭中山国,挥袖之际筑起赵国千里长城。”

    赵武灵王贤明远见,能文能武,不仅进行胡服骑射的改革,训练骑兵,彻底改变战国时期的作战方式。他还任用贤臣,文能治国,武能带着将士南征北战,使得赵国摆脱劣势,成为一大强国。

    赵国人自小听着赵武灵的故事长大,赵武灵王在他们心中如同神明一般高大而不可侵犯。

    听得秦国一年幼公主,也能将先王事迹一一道出,虽然此刻情况不妙,但李牧和众护卫也不由感到骄傲和感慨。

    赵瑶君哀叹一声:“可惜啊,子孙不成器。继位之乱,沙丘之变,可惜了武灵王一代英才雄主,竟然在行宫之中被围困三月,活活饿死!这诸多原因,归根结底都是子孙不肖之故!”

    她说着,眼神明显的往脸色涨红的赵迁看了看,装模做样的叹了声气。

    “哎,如今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如今赵悼襄王亲小人,远贤臣,废贤后,立倡后。废贤能储君,立昏庸倡后之子!这倡后之子,虽然出身不能选择,但如今身为一代君主,便是落入险境,也该傲骨铮铮。但你们看,赵王当庭便溺,痛哭流涕,如此贪生怕死的情状,实在愧为武灵王后代啊!”

    这些事迹无论听了多少次,赵国人都会心神动摇。

    当下,许多护卫都红了眼睛,神情悲痛,暗暗将痛恨、不甘、不屑、羞耻的眼神投到了赵迁身上。

    李牧勉强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可眼神却忍不住不屑的看了眼赵迁。

    赵迁最恨别人提起自己的出身,如今赵瑶君不仅提了,她还用赵武灵王同自己比较。将他贬低得如同粪土一般,赵迁恨得咬牙切齿,可又顾及到自己的小命,只能在心里不断谩骂。

    贱人!嬴政当时便是个低贱的硬骨头,他的女儿比他还要令人厌恶!

    赵瑶君看众人眼眶泛红,军心动摇,连大殿之中的普通宦官、宫女看着赵迁的眼神都暗藏了不屑,她便打算开始装神弄鬼。

    这事儿她已经有些得心应手了。

    赵瑶君垂下眼睛,柔软甜美的嗓音在她刻意控制之下,变得有些飘渺起来。

    “赵迁倒行逆施,残害百姓,污蔑贤臣,所作所为,天怒人怨!连神明也看不过去,特令本神使对他进行惩戒。可惜本神使还没来得及找他,他便令赵葱将我绑进了王宫。本神使所作所为,不为秦赵二国恩怨,不为私心,因为此乃祂的神谕。”

    她抬起一双灵慧明亮而不含情绪的眼神,淡淡扫过在场所有人,目视着李牧:“如今尔等是要阻挡神明旨意吗?”

    赵瑶君看着李牧,一字一句道:“今日祂不夺赵迁性命,祂会保住李大将军性命。祂降下神谕之中,还有一言,道‘李牧可为秦将’。”

    李牧可未曾见过神明。

    他本来还沉浸在武灵王的事迹之中,冷不丁听了秦国这个公主一通神神叨叨的胡言乱语,不由嗤笑起来:“胡言乱语,不知所谓!既然阁下不愿伤我大王性命,那不如现在就放了他!”

    护卫、宦官、宫女纷纷回神,也一脸不信。

    赵瑶君心里一笑:【我就知道你们不信,但我会让你们相信的。装神弄鬼,这个世界我说自己是第二,还没有人敢称第一。】

    她熟练的用了一张餐券,心里默默开始点餐:大水蜜桃、一桌子大水蜜桃,两壶葡萄酒,一副琉璃杯。

    于是姗姗迟来救驾的百官,护城军将领,以及众多人,刚刚进入殿中听到赵瑶君的话,正要反驳之时,却见她整个人忽然逸散出柔和白光。

    众人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神迹!神迹!”

    那柔和清亮的白光,如同仙气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配合着她繁复精巧的手势,一张古朴精美的桌案,竟然凭空在人前显现。

    有的护卫惊得立即下拜,高呼:“神迹,真的神明降临了。祂真的降临了!”

    李牧,以及众人都不敢移开视线,盯着赵瑶君,以及她身前的桌子。

    那桌上摆了两碟大桃子,此刻正散发着甜蜜诱人的桃香。

    众人定睛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因为他们从未见过长得这般大,这般好看的桃子!

    那桃子比成年男子的一只手掌还要大!

    它们一个个看上去圆润无比,白里透红,鲜润无比的外壳包裹着甜蜜的桃肉。仿佛稍微撕开一点小口,其中的甜蜜桃汁,便会流了出来,知晓嗅嗅香气,便能让人心旷神怡,口舌生津。

    赵瑶君当着众人的面,拿起一个超大的水蜜桃,撕开一个口子,露出细嫩雪白的桃肉,悠悠笑道:“此乃王母瑶池所种的蟠桃,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人若食之,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好处用之不尽。若有仙缘,吃了此桃,长生不老也不在话下!”

    强身健体!

    延年益寿!

    若有仙缘,还能长生不老呢!

    那可是长生不老!谁能拒绝得了,这样大的诱惑啊!

    整个大殿瞬间混乱起来。

    众人看着那根本不是人间普通桃子模样的仙桃,有人神色已经无比贪婪快要按捺不住了,却又顾及赵瑶君的本事。

    赵瑶君另一只手拿起酒壶,将紫红色的葡萄酒液倒进琉璃杯中,嗓音飘渺:“此乃仙界玄女所酿的琼浆玉液,也是极为珍贵之物,若有仙缘,还可立地成仙,白日飞升,位列仙班!”

    众人立即癫狂起来!

    白日飞升!位列仙班!

    神话传说,玄怪志异之事,竟然是真的!

    他们想长生不老,想白日飞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