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砍杀
沈皓不知道苏破玉有没有见过他, 他不敢赌,苏破玉以前在京城时,每年宫中年宴, 她会被请进宫去参加。
沈氏宗亲,苏破玉几乎每一个都见过。
沈皓当然可以赌苏破玉的记性不好,那个时候她年纪也小,过去五六年,苏破玉早就忘了一年见一次的陌生人的长相。
但是他不敢赌。
万一苏破玉记得, 她将沈氏每一个人都视作敌人,她将敌人的长相刻在心上,那么此刻, 沈皓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动手,为自己和枉死的苏家人, 葬身边城的苏家军一起报仇。
沈皓迟迟没有动作, 苏破玉疑惑的目光很快投了过去。
在看见人的时候, 苏破玉瞳孔一阵紧缩,但很快,她就恢复了淡然。
她轻拍了一下马儿, 马儿轻踱走到了沈皓面前, 苏破玉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皓, 细细打量,迟迟没有开口。
沈皓见苏破玉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苏破玉是不认识他。
太好了。
沈皓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他长相是沈家一贯的貌美, 算得上是天下绝色,美人主动冲着人笑, 笑声都那么好听,弄得司徒菁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什么情况,她家苏小将军看上这男的了?
司徒菁的疑问还没有问出口,便看见寒光一闪,下一秒,鲜血喷涌而出,带着笑的人头直接飞上了天。
“啊!!!”
在四周围观的百姓,看见这样干脆利索的杀人现场,下意识喊出了声,对面车队的护卫更是都拔出了刀,直接冲向苏破玉。
司徒菁都没来得及多想其他,领着兵就冲上去了,敢对苏破玉动手,当她这个副将是死的吗?
双方直接打起来了。
于秋月瘫坐在马车里,捂住嘴,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出,她惊恐地盯着眼前的车帘,车帘上遍布血红色的液体。
那是血,是沈皓脖子里喷出来的血。
等这一场冲突结束,地上已经倒了一层沈皓的护卫,而苏破玉身后的士兵,没有一个倒在地上的。
说是毫发无损也不对,有几个运气不好的,身上留了点儿伤,但大多数都没什么事。
而跟他们对打的对面,已经死了大半了。
苏破玉命人将剩下的护卫全都绑了,至于马车里惊恐至极的女人,苏破玉没有搭理,她要求马夫继续驾车,往城中走。
因为这一场冲突,西城门为之一空,苏破玉带着一堆人进城门,愣是都没怎么排队。
也没人敢排在半身血红,犹如杀神在世的苏破玉面前。
江易雅得到消息后,赶忙从府衙回了州牧府,她让人尽快去请苏破玉过来,还让苏破玉千万别伤害马车里的人。
于秋月要是这个时候死了,那不正好给了那群人过年时,攻击江易周的借口吗?
苏破玉在城门口就将沈皓给杀了,江易雅想到这儿,有些头疼地叹口气,她没想到苏破玉内心的仇恨,竟如此深刻。
过去这一段时间,苏破玉没有表现出丝毫对沈氏的仇恨,她没有要求江易周去攻打京州,为苏家报仇,她也没有去刺杀沈氏宗亲,表现得和谢叶瑶一样,好似眼里只有为江易周效忠。
只有刚来那会儿,苏破玉的表现较为异常。
谁知道苏破玉不是不在意,她只是习惯将所有事情都先压在心底,不说出来。
实际上她心里的恨意,已经快将她整个人吞没了,江易雅本以为苏破玉恨得是皇帝那一脉血统,没想到苏破玉恨上了整个沈氏,沈皓的太爷爷和皇室正统有关,后面的血缘关系已经很远了,沈皓只是个侯爷,他的爵位还没有江盛高。
就算是这么偏远的关系,只因沈皓姓沈,苏破玉都不能容忍他多活一刻。
江易雅心里有了数,等苏破玉来,先问道:“你没掀开车帘看马车里的人吧?”
苏破玉来得路上,已经想好要怎么谢罪了,她杀了一个宗亲,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庄还没有彻底灭国,京城的沈氏宗亲都还活着,他们肯定要一个交代。
如果江易周和江易雅不愿意处理这件麻烦事,她可以自请受罚。
江易雅那么着急派人去找她,似乎说明了她的态度,苏破玉没想到,江易雅见到她的第一面,是问她有没有掀帘子。
“没掀开,但我砍了沈皓。”
江易雅松口气,随后说道:“一个到处乱跑的宗室,杀也就杀了,只要母亲下山的事情,没有其他人知道就好。你这一路辛苦,快回去好好歇息吧,身上这血都凝固了,快回去,不然不好洗。”
苏破玉微微瞪大了眼睛,她抬头正视江易雅,像是第一天认识她。
在苏破玉眼中,或者说是在大部分人眼中,江易雅都是一个善良的人,她的善良,体现在她重情重义,不管别人如何,她永远都坚持自己内心的道义。
在那么多人面前斩杀皇室宗亲,这种事情,苏破玉认为,江易雅绝不可能接受。
结果江易雅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接受了!
“破玉,之前是我的错,我没发现你一直饱受煎熬。放心吧,原州的事情了结后,下一步就是京州,不光你等着那一天,我们都等着呢。”
江易雅与苏破玉相交多年,苏破玉细微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她十分清楚,对此,她只是微微一笑,如往常一般,温声细语地安慰着她的朋友。
她口中所说的“一天”,自然是指大庄彻底分崩离析的那一天,宣告沈氏的天下,彻底易手他人的那一天。
“易雅,抱歉。”
苏破玉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低声说了这四个字。
江易雅摇摇头,“别这么说,你我自小相识,在我心里,你是我的至交好友,我幼时羡慕你的洒脱,在京城,则羡慕你能去西北驰骋,自由无束,在我心里,没有任何困难可以击倒你。”
她说话时是那么温柔,每一个字都钻入苏破玉脑海,像是在她脑海深处刻下了烙印。
苏破玉一直翻腾的情绪逐渐平静,那因杀人而勾起的毁灭欲望,也在逐渐消散。
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牵挂着她,她还有重要的人需要守护,她不能与沈氏玉石俱焚,沈氏不配。
“这几日赶路肯定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随着江易雅这句话,苏破玉感受到了浓重的睡意,要不是身上的血还没洗下去,她都想倒头就睡了。
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的江易周,有些惊讶,她都快忘了自己那残缺版的金手指了,之前给江易雅融合人设卡,她还以为没有丝毫作用,现在才发现,不是没有作用。
而是连她都没意识到,江易雅那几乎可以说动任何人的口才,有什么问题。
原本江易雅就很温柔和善,谁都愿意跟她说话,也能听进去她说的话,现在她有了人设卡加持,就更厉害了。
好比谢叶瑶,听说谢叶瑶这次在原州战场上没少受伤,那些对于常人来说,一定会落下病根的伤势,在谢叶瑶身上连个疤都没留下,白竹听闻此事后,已经闹了好几天,说以后谢叶瑶上战场,她一定要当随军医师,看看谢叶瑶这体质是怎么回事。
以前谢叶瑶也不这样,人练个武功,还能练得连身体都变异了吗?
江易周的思绪一下子跑偏老远,她回过神时,院子里已经只剩下江易雅一人了。
不知道江易雅在想什么,原地站着一动不动。
江易周先轻咳了一声,提醒江易雅自己过来了,随后才说道:“没想到这鱼儿运气如此之差,真让人好奇,京城到长州城,这一路他为何能平安度过?”
江易雅转过身,先是冲江易周行了个礼,随后才说道:“路上的劫匪,可没有破玉有本事。”
江易周摆摆手,示意她别老讲那些乱七八糟的礼仪,找了个石凳坐下,她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点都是刚送过来,正好入口的温度,现在外头有点儿冷了,不赶紧吃就该凉了。
于是江易雅也坐过来,跟江易周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天。
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我已经差人送母亲到后院了,接下来要怎么办?送母亲回山上,还是留下来,让她参加年底的宴席?”
江易雅刚刚就在思考这件事,两者有利有弊,她一时有些难以抉择。
“看看京城的态度,若是京城那群宗室想不开,就让她在长州城过冬,若是那群宗室突然聪明了一点儿,就送她回山上。”
江易周早就想好了,于秋月既然下来了,年前是不可能回去了。
“那群宗室,很少有突然聪明的时候。”以前大长公主还在,江易雅还觉得沈氏宗亲们有点儿实力,现在大长公主没了,连李凝香都没在京城,那些宗亲还知道什么啊?
估计只知道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了。
“是啊,其实我还真有些期待,他们能聪明一次。”
江易周不想跟于秋月一起在府上过年,谁知道于秋月还会搞出什么事来,影响她心情。
可惜那些宗室肯定要追究沈皓的死,他们重视名声,苏破玉当街砍杀沈皓,他们不追究,岂不是让沈氏皇族的脸,在地上摩擦吗?
却不知道,几个皇帝的更替,平王和大长公主相继离世,同意和蛮族签订条约,这些事情,每一件都让皇族的脸,在地上疯狂摩擦。
尤其是最后一点,他们已经是遗臭万年了。
不消几日,沈皓身死的消息就传回了京城,他的死因也跟着一起传了回去。
朝廷哗然,小皇帝亲自拟旨,派宫中太监,去往长州宣旨,领罪人苏破玉入京。
第105章 关心
罪人苏破玉。
江易周觉得, 苏破玉此前二十年,恐怕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名字前会加上这两个字, 然后出现在皇帝亲拟的圣旨上。
苏家恐怕也没想过吧。
谁能想到呢?就好像此前也没人觉得,大庄会在老皇帝死后几年,乱成这样,到现在为止,满打满算还不足五年呢。
人生无常的真实写照。
“这次从京城来的太监, 名叫闫松,你听过他的名字吗?”
江易雅问江易周。
江易周老实摇头,她还真没听说过, 不管是穿过来之后,还是穿过来之前,书里没有这个人, 她对此人并不了解。
“闫松其人, 狡诈奸猾, 不过在宫里当太监的,少有人会正直,他这人有个很明显的缺点, 他贪财, 非常贪。”
江易雅认识闫松, 或者说,现在宫里大部分出名的宫人, 她都认识,身为国公女儿, 每年宫里的各种宴席,总少不了她的位置。
去的次数多了, 自然便记住了。
“贪财啊,这可是个好习惯。”江易周不怕来人有缺点,她更怕来人没有缺点,真要是没法买通,那就只有杀人灭口这一条路可以走。
江易周继续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现在的皇室便是如此,我们不能做那个给予皇室最后一击的人,不然,就成天下共敌了。”
“嗯,那我先去准备金银珠宝,看看他最喜欢哪一样。”
江易雅明白,苏破玉的事情,给长州城带来了一些危机,同时也带来了一些转机。
这次的事情,必须好好处理。
“上赶着不是买卖,可不能上来就给他好脸色,这位闫松太监也算是两国交战的来使了,与他谈话,要用上一些谈判技巧。”
江易周的话让江易雅若有所思,以前江易周就偶尔会提一句,让江易雅学学怎么跟人谈判。
那个时候江易周是单纯想要看看,她给江易雅融合的人设卡,威力到底有多少,后来一直没有机会让江易雅上谈判桌历练一二。
此次闫松的到来,算是朝廷给她的及时雨了,江易周挺满意,这个朝廷好事一件没干,现在可算是做了一件,让她觉得还算舒心的事情。
如果朝廷中的宗室和官员,知道江易周的想法,恐怕会被气死,他们在这儿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将长州城给踏平了,结果他们眼中的敌人江易周,则一心想着,怎么锻炼自己的手下。
心境差距之大,能叫人瞬间破防。
苏破玉得知朝廷在昭告天下的旨意中,狠狠骂了她一顿,还称呼她为罪人后,反应很平淡。
只是哦了一声。
这一声“哦”可把司徒菁给气够呛。
“我的大姐啊,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啊?”司徒菁真的很崩溃,她一想到那天在城门,苏破玉一言不发,直接将沈皓给砍了的场景,就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
人怎么能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的!
“我不是你大姐。”
苏破玉毫无幽默感的回复了司徒菁一句。
成功让司徒菁的理智差点儿离家出走。
“行,我是你大姐行了吧?不日闫松便会到,你要怎么做?要不我偷偷把他给……”
司徒菁比划了一个杀人的动作,她之前不想苏破玉杀沈皓,觉得还有比杀人更好的解决办法,轮到她头上,让她解决事情,她满脑子只有杀人者一个选项。
杀人多好,人一死,一了百了。
要不司徒菁怎么是苏破玉的副将呢,两人其实做事风格如出一辙。
苏破玉摇摇头,“易雅不会愿意我再杀人,而且闫松不是沈家人,没必要为了杀他,让易雅她为难。”
苏破玉觉得她给江易雅添了不少麻烦。
“你怎么不想想州牧会不会愿意看你杀人呢?”
司徒菁略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
江五小姐,江五小姐,成天都是江五小姐,苏破玉是一点儿都没想过江六小姐啊,到底谁才是苏破玉的顶头上司,她到底知不知道,如果江易周舍弃了她,江易雅求江易周都没用。
司徒菁是为自己好,苏破玉很清楚这一点,而且司徒菁的考虑不无道理,如果江易周是那种普通的州牧,苏破玉做得事情,简直每一件都是在对方头上蹦跶。
但是江易周不是普通州牧,她的掌控欲很强,每一件事都得让她知道,苏破玉从来不曾瞒过江易周什么事,江易周足够信任她。
对于信任的手下,江易周并不会强制对方必须事事听话。
“司徒,州牧很愿意。”
如果江易周不愿意她杀人,大可在西城门制造一些意外,不让她碰见沈家人。
江易雅或许之前没有意识到她对沈氏的恨,江易周一定知道,但江易周并没有阻拦,苏破玉在看见沈皓的一瞬间,就知道江易周的意思了。
司徒菁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算了,你们的脑子太复杂,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得,我反正是想不明白。”
司徒菁放弃了,她和苏破玉一样是名门之后,但她以及她家里人的脑子,好像都没有苏破玉好用。
司徒菁想,她这个副将当得还是有点儿道理的,只要主将足够聪明就行了。
“抱歉,此事要你与我一起承担。”
苏破玉平日里对司徒菁态度平平,实际上她一直将司徒菁看做很重要的朋友,重要程度不亚于江易雅,毕竟在西北的那些年,一直是司徒菁陪在她身边,一路支持她,连逃离西北时,司徒菁都没有放弃过她。
司徒菁有些不习惯苏破玉这突如其来的煽情,她摆摆手,表示无所谓,“苏家军已经没了,但我一直记得,自己是苏家军的一员。”
私底下,她和苏破玉称呼都是你我这样平等,但在军营,她向来是喊尊称,她从未忘记自己的来处。
苏破玉有些动容,不过她这个人太冷漠了,任谁都看不出她此刻内心的汹涌澎湃。
外头因为苏破玉杀沈皓的事情,舆论喧嚣不止,但是长州城内却很平静,无论是江易周还是江易雅,都不曾因为此事,再询问过苏破玉任何问题。
转眼就五六天过去了,长州城依旧风平浪静。
苏破玉回来快七天,江易周才想起来原州的事,她将苏破玉叫到府衙,问她谢叶瑶和元盼雁是如何教导,那些被强请过来上课的未来女官。
苏破玉将情况如实地说明后,江易周差点儿没笑得憋过气去。
“大姐和元娘子可真是人才,这么刁钻古怪的法子,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真是一举多得,既缓解了现在人才上的压力,又能好好板正一下那些贵家小姐的性子。”
江易周毫不吝啬的大夸特夸。
苏破玉听着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州牧,军营的条件实在艰苦,谢主帅的意思是,之后还是要请老师过去授课,就是不知道学堂那边的老师能不能适应环境。”
苏破玉不好意思的地方就是这儿,她这人从小就偏科,琴棋书画是样样不精通,就爱舞刀弄枪,看兵书,时下的文人最不耐烦这些,再加上连着好几个大庄的皇帝都重文轻武,苏破玉在面对文人的时候,总觉得文人比武人要高一等。
一想到要让细皮嫩肉的文人住进军营里,苏破玉就觉得好像是她们这些武将在强迫人家。
“能有多艰苦?有一口饭吃,有片瓦遮身,不比她们以前过的日子强?学堂的老师都是新培养出来的,全是清江城那边选过来的学生,家世好的没有几个,如果真给她们准备过于豪华的地点做学堂,她们才会不适应。”
江易周一看苏破玉那样就知道,这是犯了武人的通病了,或者说是当下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的通病。
苏破玉恍然点头,好像是听明白了。
“明天,京城派来的人就到了,领头的太监叫闫松,你认识他吗?”
江易周的突然开口,让苏破玉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么多天没人提起,苏破玉差点儿都忘了此事。
为何江易周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闫松呢?
江易周今日将苏破玉叫来一趟,总不能再让人跑第二趟,她当然要将所有有关苏破玉的事情,都提一嘴了。
苏破玉抿了抿唇,点点头,“认识,此人巨贪。”
她记书本上的之乎者,是一个字都记不住,但是记兵书阵法* 以及记人名人脸,几乎是过目不忘,不然她不可能一下子认出沈皓来。
同理,在宫中年宴上偶尔会见一面的闫松,她记得清清楚楚。
“巨贪?你这样形容,是曾想买通他。”
江易周想,要是没被坑过,想来很难说出这样的话,总觉得内里满满的怨气。
“是,祖父他想让我留京。”苏破玉没有隐瞒,直接说了,“可他要太多了,倾尽家产也不够,便没有了下文。”
镇西军本来就穷,苏家也没多有钱,根本喂不饱闫松,而且苏破玉本人并不想留在京城,最后此事便不了了之。
苏老将军一生历经丧妻丧子之痛,他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才生出留苏破玉在京城的想法,可惜最后没能如愿。
好在他不用再经历一遍亲人离世的痛楚了。
江易周想到这儿,认真同苏破玉说:“你可千万不能死。”
死了的话,她没了向沈家复仇的正规理由,又没了一员大将,太亏了。
苏破玉以为江易周是单纯关心她,怕她愚忠,向沈氏低头,她坚定地摇了摇头,“州牧放心,属下绝不会引颈就戮,沈氏不灭族,属下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第106章 认怂
上百人的车队, 从北城门外缓缓驶入,这车队里的护卫,全都是镇北军的士兵, 他们护卫的人物,是奉旨前来捉拿杀害宗亲之人的闫松。
闫松阴沉着脸坐在马车里,他不是不能骑马,只是他不敢露头。
他怕苏破玉一气之下,连带着他一块杀。
他又能比别人多几条命呢?
“干爹, 您吃。”
小太监将手边剥好皮的葡萄放在闫松手边,他是闫松的干儿子,叫夏昌。
夏昌一抬头就看见干爹一脸的阴沉, 他知道干爹此刻定然是心情奇差,想到这一路过来,看见得新鲜事物, 他闭口不言, 一个字都不敢问。
闫松眯了眯眼, 不耐烦地说道:“吃什么吃,等到了地方,有的是时间吃东西。”
“干爹恕罪!是儿子不懂事了。”夏昌直接认罪, 态度放得很低, “干爹, 那苏破玉不过是个家破人亡的女子,她就算是在在战场上有几分名声, 也不过是他人拼杀,给她这个小将军镀了一层金, 内里依旧是枯枝朽叶,依儿子看, 她不足为惧。”
“蠢材,你懂什么!”
闫松压根没有被夏昌的话安慰到,反而更难受了。
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一桩事呢?
自打老皇帝去世后,他在宫中的地位,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闫松最大的焦虑,正来源于此,同时他也看得清楚,大庄的状况很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皇朝倾覆,他会被这偌大的皇朝残骸,活活压死。
让他心烦的从来不是苏破玉,而是现在的大庄。
“儿子愚钝。”
夏昌低头笑了笑,遮住了眼底的不屑,老东西,被宗亲放弃不说,还连累了他,这次要是能安然无恙的回去便也罢了,若是不能,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断他前程的老东西。
车厢里,名义上是爹和儿子的两人,各怀鬼胎。
城墙上,看着车队彻底驶入长州城的苏破玉,心上沉甸甸,犹如压了一块石头。
这不是皇朝带给她的压力,而是她的愧疚,江易周对她极好,她却给江易周带来了麻烦。
好在,麻烦算不上太大,江易周也并不在意。
以后她杀人,得躲着点儿人了,沈皓若是进了长州城,那她随便怎么下手都行,消息也传不回京城去。
猛然看见仇人,实在是激动了。
“风大,将军咱们下去吧。”
司徒菁打了个冷颤,快要入冬时,北风吹得人浑身都透了,像是被万剑穿身而过。
既然要看得东西已经看完,何苦还在城墙上受风吹。
苏破玉最后看了一眼平坦少人的大道,从一侧下了城墙。
城墙上没有值岗的士兵,只在城门口有几个士兵在核对来往人员信息,长州城是江易周领地的腹地,若是连这里都需要有士兵在城墙上值岗,那江易周不用混了。
这里常驻的士兵不多,更多是官员和府衙的官兵,负责繁杂的政务以及城中治安。
江易周在听到通传,说闫松到了的时候,正埋头批阅公文,听了这话,她连头都没抬。
在她对面坐着的江易雅冲那过来通传的小吏摆了摆手,等那小吏如释重负般离开后,江易雅问道:“不打算去见吗?”
“见,等下班。”
江易周随口说着,当下人都管下班叫下值,只有江易周,没事儿说一句下班上班,现在整个长州城都改了口。
“下班……”江易雅抬头看了一眼天,此刻正值上午,阳光明媚,若不是外头刮着风,今天绝对是个暖和的好天气。
火龙带来的暖意充斥整个屋子,江易雅不觉得冷,但她知道,在外头等着的人,绝对暖和不了。
闫松肯定不敢先去下榻之地,他手上是圣旨,需得快些告知江易周才行。
江易雅同意将闫松扔在外头吹吹风,但不能一吹吹一天。
“下午我去见一见他?”
江易雅提议,她得先跟江易周商量好,以免产生越俎代庖的误会。
江易周顿了顿笔,想了想,觉得也行,“那你下午去见他吧,试探一下他的态度,若是他不知好歹,那就继续让他在外面吹吹风。”
江易雅明白。
此刻闫松脸黑如墨,站在廊下,吹着北风,心比那北风还凉。
让他最担心的情况,终究还是发生了,江易周丝毫不将皇亲国戚放在眼里,她完全蔑视朝廷。
这种态度,别说将苏破玉带走了,就是让江易周领旨,都很困难。
“干爹,咱们就在这儿站着?”
闫松以前练过一阵子武,身子骨挺强健,夏昌可不行,太监本身身体残缺,就比常人要体弱多病,夏昌现在吹风吹得嘴都紫了。
他不想在这儿站着了,怕再站下去,命都要没了。
闫松没有说话,他的视线一路游走,从门口守着的官兵,到后头站着,看着他的士兵。
江易周是故意的。
闫松陡然感觉到一丝凉意,与空中的风不同,这一股凉意,从脚底直接蹿到了他天灵盖,那是一种即将面临死亡的冷。
江易周会杀了他。
闫松无比确定这一点,他眼珠不停转动,想要在这种必死的局面里,找出一条生路,可无论怎么想,他都想不出如何逃跑。
整个长州,乃至旁边的原州,都是江易周的地盘,在这一块地盘上,她说一不二,她想要一个人死,那人插翅难飞。
闫松在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大庄是真的完了,地方诸侯简直就是国中国的皇,而大庄的宗亲们,还在做他们不切实际的美梦,觉得皇帝一言九鼎,皇命无人能违抗。
“干爹?”
夏昌的声音唤醒了闫松远走的思绪,闫松挤出一个笑,“江州牧想让咱们等,咱们就在这儿等着,你不想等,你就走。”
不就是等一等人吗?闫松以前没上位前,在宫里什么苦没吃过,只要他的这条贱命还在,他什么苦都能吃。
夏昌听出了闫松掩盖之下的惧怕,他打了个哆嗦,低头不再说其他。
能让闫松惧怕的人,他更不可能违抗对方的命令。
这一等,就从上午等到了中午,过了饭点,又进入下午。
闫松一直站着,他以前在殿上当值的时候,一站也是一天,对于太监来说,站一天不是什么惩罚。
夏昌也是如此,只不过夏昌怕冷,他已经被冷风吹得脸上通红,再吹下去,很可能会失温。
他们站在廊下,廊下有帘子,能躲一躲风,要不是如此,他们早就被吹成冻干了。
江易雅来得时候,闫松都冻得身体打哆嗦了。
只有那些身穿厚实棉袄的士兵,什么事都没有。
“怎么一直站在这儿吹风啊?快快进屋去,屋里烧着地火龙,可暖和了。”
江易雅过来,一脸惊讶地开口,看闫松他们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傻子。
都冻成这样,还不进屋,是喜欢吹冷风吗?
闫松能说什么,他什么都不敢说,他只能挤出一个谄媚的笑,上前毕恭毕敬地行礼,跟江易雅说:“老奴见过江五姑娘,多谢江五姑娘关心,老奴等人一路都在马车里,早就热得不行了,正好吹吹风,散一散身上的热。”
江易雅没想到闫松会是如此做派,她还以为闫松会跟她阴阳怪气,结果闫松认怂速度无比快。
这就是宫里的太监,论察言观色,顺势而为的当墙头草,他们最是厉害。
闫松愿意好好说话,江易雅当然不会故意跟他吵,没必要。
将闫松等人带入屋中,江易雅体贴地给他们留出来喝热茶,缓一缓身子的时间,等他们身上的寒意都散去,她才开口问。
“各位不远千里而来,想来是朝廷有要事,不知是何事啊?”
江易雅这一招明知故问,问得屋中一静。
闫松嘴角的笑容还是跟之前一样,满是谄媚之色,听到江易雅的话,他照样笑得很殷勤。
开口说出来的话,也让人听着舒服。
“长州在江州牧的治理下,政通人和,日新月异,老奴这一路走来,观来往百姓均是面色红润,神情平和,此地当世少见,如世外桃源一般。朝廷中的各位大臣听闻此事,都对江州牧十分欣赏,故而派老奴过来看看。”
他怀中的圣旨,苏破玉当街杀沈皓,宗亲大怒等等,这些事他一个字都没提。
提那些有什么用?
闫松已经看明白了,朝廷不中用了啊!
“原来是朝廷中的各位大人,想要看看长州如今的模样啊。”江易雅跟着一起装傻,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复又笑道:“冬日寒冷,不是游玩的好时节,闫总管来的不是时候。”
“不不不,春夏秋冬各时不同,各有各的好景色。”
闫松现在是江易雅说一句话,他捧一句,坚决不让江易雅的话掉地上,至于宣旨的事情,他一个字都不敢提。
“可惜沈郡王是看不见我长州的好景色了,真是遗憾。”
闫松不提,江易雅提,她不光提,还是冷不丁提起,脸上全是遗憾,好像沈皓的死,跟她毫无关联一样。
准确来说确实没有关联,毕竟下手杀人的又不是她。
闫松听了这话,差点儿维持不住脸上的笑,他尚且如此失态,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以及其他护卫,更收不住脸上的情绪了。
夏昌就差点儿一口口水噎死自己,他在外头本就有些喉咙痒,进来屋里后,屋中太热,他喉咙的肿胀的感觉完全消不下去。
这下咳嗽起来,根本停不下来,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夏昌的咳嗽,让闫松找到了脱身的借口,他借口去给干儿子看病,在江易雅点头后,逃似得跑了。
江易雅看着闫松的背影,摇了摇头,果然是那些宗亲看好的人,别的本事没有,说跪就跪啊。
第107章 装疯
“你是说, 他们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了?”
江易周惊讶抬头,江易雅在她的目光中, 缓缓点头,“对,已经走了,去街上逛了,还买了不少笔墨纸砚之类的对象, 哦对了,还花大价钱,买了个琉璃宝瓶, 就在益臻阁买得。”
益臻阁,取得异珍俩字,江易周觉得直接说异珍, 太过明显, 这才改叫益臻, 就是江易周开的店,里头全都是一些制造透明玻璃失败的产物,卖得特别好, 卖它得来的钱, 已经全面覆盖州牧府所有开销, 包括研发的经费。
现在研发那头有便宜的纸和昂贵的琉璃支撑,经费充裕的不行。
“他不宣旨, 不怕回去之后,皇帝怪罪啊?”
江易周的表情有些奇怪, 是谁说这些古人,一个个都很迂腐, 惧怕皇权的?
连圣旨都敢不宣,甚至还能在听到宗亲死亡消息的时候,装聋作哑,这可一点儿都不迂腐,简直过于变通了。
江易雅摇摇头,也不明白闫松在想什么,“大概他有办法,糊弄那些宗亲吧。”
想想他斥巨资买下的琉璃瓶,江易雅大概有了个猜想。
江易周也想到了那个玻璃瓶子,想明白后,她笑了。
“哈哈哈哈!咱们还要拿玻璃瓶子贿赂他,结果他自己去买瓶子,准备贿赂宗亲们了,真是的,竟然被这么一个人,给吓了一跳。”
江易周觉得好笑的同时,又觉得内心轻快极了。
之前是她们太将朝廷放在眼里了,觉得朝廷很厉害,哪怕朝廷拉胯到被蛮人按着打,依旧对朝廷有一定的期望,认为朝廷是百足之虫。
现在看来,朝廷确实是虫,但不是百足,而是普通的虫子,死了就是死了,已经腐化的尸体,不可能还拥有足以杀人的力量。
闫松这一举动,彻底让江易周和江易雅,对朝廷祛魅了。
“是啊,咱们真的太小心了。”
江易雅明白过后,也如江易周一般,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甚至想带着苏破玉,过去把闫松也给砍了算了。
那个巨贪无比的太监,以前可没少干坏事,江易雅每年去宫里,都能看见闫松欺压小宫女小太监,还有那些捧着钱去找他,结果他不给好好做事,要钱要的人家家破人亡的也有。
京城可真是个恶人窝,找来找去,也找不到一个好人。
“等这个冬天过去,就继续往北走一走吧。”江易周笑完后,下了决心,她眼中燃烧起对整个天下的渴望,“今年这个冬天,希望能安稳一些。”
江易雅想到了什么,眼中同样放出精光,呼吸都急促了些许。
入主京城,成为天下共主,好像在此刻,这个曾经她觉得虚无缥缈的目标,已经近在咫尺了。
江易周希望冬天能安稳,可别人不想让她安稳。
入冬前,江易周拿下原州做地盘,那么大一个原州,被她拿在了手里,眼红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可惜西北自顾不暇,和蛮人斗智斗勇,北面朝廷还活着,有心的人也不敢多折腾。
只有南边的人动了心,不光动心,还敢动手。
南边今年过得也不好,靠北的各地有旱灾,更南一点儿的地方则是闹了水灾,不管是大水淹,还是一直不下雨,这种异常的天气,都会导致地里颗粒无收。
若不是闹灾的地方是少数,这一年南方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不会大批大批的饿死人,不代表就太平了,朝廷对地方的把控力度越来越弱,南方各地州牧和手上有兵的大族,互相之间没少打架,还有一些起义的乱民,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整个南方如同养蛊场。
打了一个夏天,到冬天的时候,可算是分出个胜负了。
整个南方,如今被划分成七个势力,其中两个是乱民领导,还有两个则是当地大族,剩下三个才是原本的州牧。
距离江易周最近,和长州有接壤的共有三个势力,非常平均,乱民一个,大族一个,州牧一个。
其中的州牧,之前还曾来参加过江盛的葬礼,在葬礼上,没少摆长辈架子,叮嘱江易周。
那位州牧说话是不中听了一点儿,江易周对他却没什么恶感,至少他没有趁火打劫,并且在一些人说江易周是女子,不应该继承江盛州牧之位的时候,他站出来呵斥,说江易周是江家嫡系唯一血脉了,不让她继承,是想让江家将长州拱手相让他人吗?
他说这话的目的,大概是觉得旁边是江易周这个刚及笄没多久的女子当州牧,比是任何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男子都要好对付。
江易周就喜欢这种人,自以为是很聪明的同时,又不会蠢的让人觉得头疼。
自打今年她打下原州的消息传开后,这位州牧所在的领地,就更安静了,比之前还安静,没有一点儿想要跳出来搞事的意思。
显然那位州牧是知道,他将老虎看作猫,扶持江易周上位,大错特错,正脸疼得不想出门呢。
三股势力中,大族出身的那位,也比较安分,最近正在努力走通关系,想从朝廷那边要个州牧的名头过来,要名正言顺。
像是这种出身的人,做事比较有章法,不会太出人意料,没名没分之前,肯定不会大举进攻长州,因为江易周这个长州州牧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他知道不好对付。
异动最多的,是那股乱民。
以前长州就被乱民攻下过一次,可能是有“前辈”的事迹在,那些乱民对着长州摩拳擦掌,一个个都对拿下长州,信心十足。
冬日的第一场大雪落下时,闫松离开了,他走之前,才见到江易周,将圣旨递给江易周,然后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赶忙就走了。
拿着那迟迟收到的圣旨,江易周直接扔给了苏破玉,让她回去烧火。
苏破玉挺高兴,她还是第一次拿圣旨当柴火。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是年宴了,闫松什么都没干,要留母亲在府上过年吗?”
江易雅走到窗边,看着外头落下的一层白,说起于秋月,便眉头微皱,有些烦躁。
“山上寒冷,便让她在府上多待几日吧,闫松这次过来不算什么都没干,至少他的态度,让那些人都老实了。”
江易周想到这几天在府衙,一个个缩着脖子干活儿的家伙,心情变得更好了,事情与她预料的有出入,好在结果差不多。
终于少了那些人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了。
“前两天有人来报,说母亲病了,日日梦魇,常在梦中惊叫,像是在对人求饶,每每醒来都一身冷汗。”
江易雅说得这些,江易周早就知道了。
长州城里,就没有能瞒得过江易周的事情。
而且这种情况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打亲眼目睹沈皓在自己面前被苏破玉所杀后,于秋月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对劲了。
起初还没什么,一到了晚上,她就大喊大叫,白竹过去看了好几次,身体上没什么问题,主要是脑子里有问题。
具体什么问题,白竹也不知道。
如果是精神方面的疾病,白竹也无能为力,她是神医,但她只能治人身上的病,不能治精神上的病。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江易周低声说道,她可是还记得,之前于秋月在清江城的时候,偶尔也会露出像是疯了的模样,好似中了心魔一般,非要去救火,后来还跟她吵架。
后来她来了长州后,什么事儿都没了,说话办事依旧得体,是那个人人赞颂的国公夫人。
现在又疯了?
江易周真心觉得,于秋月演戏的本事真的很厉害。
这要是现代,于秋月绝对能去当个影后啥的,可惜啊,想要造出电影,都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
“我也这么想,只是她如此折腾,肯定是要留在州牧府,她不想去山上。”江易雅越说,神情越是凝重,当初送于秋月上山,是她的提议。
她本意是想,让于秋月离江易周远一点儿,两人离得远了,互相不惦记着,也就不会再生出事端来。
尤其是于秋月,她人都到山上了,还能怎么折腾呢?顺便还可以钓一下鱼,看看谁忍不住跳出来,主动和于秋月合作。
现在鱼已经死了,于秋月却死活不肯走。
她如果真疯了,江易周不光不能送走她,还得做出孝女姿态来,赡养这位老夫人。
于秋月若是能疯一辈子倒还好,就怕以后江易周身份水涨船高,于秋月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然后不疯了,开始搞事。
真要是因为她不想杀于秋月,导致以后出大事,江易雅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其实,她和李凝香差不多,我能容得下李凝香,就能容得下她。”
江易周无所谓,于秋月的利用价值已经没了,有沈皓这个前车之鉴在,想来也没人那么头铁,非要去和于秋月合作,来对付她。
况且于秋月作为鱼饵,真的是太好用了。
这么好用的鱼饵,白白放过,不符合江易周的原则。
能利用的为什么要闲置呢?
江易雅眸光微动,心想,江易周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
李凝香也好,于秋月也好,都是因为她,江易周才能容得下。
“这几日南边异动频频,州牧若是想去查看一二,尽管去吧,属下可以帮州牧稳住后方。”
江易雅一开口称呼尊称,就说明她说的是府衙的事情。
江易周震惊,江易雅转性了啊!之前她去原州,江易雅说事情太多,要不是她快去快回,江易雅早就跟她闹了,很可能与鸣玉一样,给她上个折子,通篇用文言文骂她压榨人。
现在江易雅竟然主动让她去南边!
第108章 出行
“她不光说, 我可以在年前去一趟南边,还可以带着你一起,学堂的事情, 她也会帮忙看着,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她这是到了年底,打算冲刺一波, 卷一卷我了吗?”
江易周想到昨天下午的对话,还一脸恍惚,听得她对面的尉迟鸣玉, 同样恍惚不已。
“易雅她……她会累坏的吧。”
尉迟鸣玉一直想要出去游学,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直不出门, 闭门造车搞学文是要不得的。
纵使长州城里也有不少学问高深之人, 尉迟鸣玉大可和那些人沟通交流, 精进学问,但感觉还是不一样。
随着江易周地盘越来越大,需要的女官越来越多, 尉迟鸣玉已经将游学这个年头, 彻底压下去了。
谁知道现在江易周通知她, 这个念头可以有,而且马上能实现。
太突然了。
“对, 所以我打算让温苒过来帮忙,还有之前你留在长州的那个学生, 学堂的事情,让她帮忙看一下。”
江易周很想出去玩, 这不代表她会枉顾江易雅的身体,玩一次和经常出去玩之间,她还是知道选哪个的。
江易雅要是累趴下,她以后就别想出去了。
“我留在身边的学生?州牧是说秋灵?秋灵才十四!”
前段时间过了生日,长了一岁,但那也是没有及笄的孩子,尉迟鸣玉根本不能想象,那孩子站在讲台前,给一堆年纪与她相仿,甚至比她还小的人上课,是什么模样。
“也没差几岁啊。”江易周竖起一根食指,“差一岁就及笄了。”
她也不想雇佣未成年,但谁让大庄的女子成年标准是十五岁呢,不说别人,她和江易雅都是十五开始,上手夺权夺天下的活儿。
十四岁,只是辅助管理学堂罢了,她相信名师出高徒,尉迟鸣玉带在身边的孩子,肯定差不了。
要不是江易周是州牧,尉迟鸣玉都想打人了。
虽然她和江易周动手,她肯定会被江易周单方面暴打,但是她真的很不爽!当初她学生想要去当女官,是谁说还没成年,不许去,硬是把她优秀的学生刷下来的!
现在她学生不小了?就长了一岁,便不小了吗?
尉迟鸣玉最后还是点头了,没办法,江易周才是州牧,她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她说什么是什么。
而且尉迟鸣玉知道,陆秋灵早就想开始做事了,江易周的安排正合她心意。
入冬之后,长州城没什么大事,大家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入冬后的各种保暖上,江易周想,有上官温苒和陆秋灵帮忙,江易雅应该没问题,于是在江易雅说完第三天,就拉上尉迟鸣玉跑了。
江易雅早起不见江易周,才知道州牧离开了长州城,不光带走了尉迟鸣玉,还带走了苏破玉。
双玉在手,天下我有,江易周非常满意自己的出行搭子。
江易雅则很头疼,就算闫松离开了,也不代表苏破玉便真的安全了,她现在被宗亲盯着,不老老实实在城中呆着,还跟着江易周到处跑,这样真的好吗?
反正江易雅若是宗亲,她能被江易周的举动给气死。
江易周才不管那些宗亲什么感觉,她自己开心就行,经历闫松的事情后,江易周已经彻底确认了,现在的大庄,有兵的人说了算。
京城那边,无论是宗亲还是百官,都不过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苏破玉一直到离开长州城,眉头都是皱着的,她的想法和江易雅差不多。
觉得江易周此举,恐怕会刺激到宗亲们,那群蠢人犯蠢起来,很容易闹出一些事。
“咱们这位州牧,心大着呢,一些小事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安心跟着一起去游学。”
尉迟鸣玉坐在驾车的板子上,跟一旁骑马的苏破玉说着话。
苏破玉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知道鸣玉误会了。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我只是担心……”
其实担心宗亲闹事,本质上还是担心之前的事情。
“理解理解,不过南边最近不太平,你跟在我们身边,我们心里能踏实许多,想必六小姐也是这样想的。”
尉迟鸣玉见马车已经驶出长州城的范围,直接改了口,不再称呼江易周为州牧。
苏破玉看了一眼没有动静的车厢,六小姐真的觉得,她在身边,心里会比较踏实吗?
此刻的江易周正在睡觉。
马车在平稳的地面上行驶,怕太过颠簸,所以行驶速度并不快,摇摇晃晃像个摇床,把江易周成功摇困了。
她不光睡了一觉,还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醒来时人都有些发蒙。
“六小姐,客栈到了。”
南边挨着长州的州叫平州,现在平州分成三份,其中一份就是乱贼的地盘,江易周此行目的就在那里。
她不急着过去,因此吩咐,路上尽量安排住在城里,别因为赶路,跑城外过夜。
大冬天出门已经够冷了,若还夜宿野外,怕是能把人冻出毛病来。
江易周从车厢里出去,一眼看见面色红润,跟苏破玉说话的尉迟鸣玉。
“鸣玉,你一路都在外面?”
江易周感受着外头的冷风,不敢相信,尉迟鸣玉这么抗冻吗?
“是啊,今日很暖和,阳光很好。”
马车走得慢,尉迟鸣玉穿得多,一路晒着太阳,还真没觉得有多冷。
她们说话时,客栈里的小二出来,帮她们安置马车,又有一个小二引着她们一行人往客栈里走。
冬天客栈没什么客人,几乎所有小二都围着她们转了,态度非常热情,弄得苏破玉浑身紧绷,生怕在这么一堆围过来的人里,冒出一个刺客。
江易周摆摆手,指定了其中一个小二来介绍菜单,其余小二,她命后头跟着的诗琴一人给点儿赏钱,将他们带走。
拿着钱,小二们都很高兴,喜滋滋地离开了。
留下来的那个小二,见状态度更好了,没伺候贵人的小二都拿了钱,他拿得钱肯定更多。
“我家小姐喜欢清净,先开几间房,饭菜送到屋里吃。”
诗琴出面,三言两语就将剩下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州牧府大管家的实力,无需多言。
等吃过饭,一行人共聚江易周的房间,商议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长州内当然可以随便走,没有任何避讳,但是到了平州,情况要复杂很多,不光是官道年久失修的问题,还有小道上盘踞的各方势力,以及要怎么走,才不会被人扣下,又能摸清楚乱民治下情况。
“很难,乱民治下,几乎没了官吏,所有职位均是由那些乱民承担,他们只知道要钱,而且并不满足,已经有很多大商队被吞了。”
苏破玉看着舆图,有些头疼。
没有读过书,也并没有真正治理过一地的乱民,他们可不懂什么是涸泽而渔,他们只知道,冬天来了,自己快过不下去了,所以要多要钱,多囤粮食,好熬过冬日。
乱民的首领也是个目光短浅的家伙,上来先屠城,不管好人坏人,只要是当官的,全给砍了。
江易周不想用男子为官,至今都没实现呢,难道是她不能杀人吗?当然不是,是她怕人杀得太多,空出来的位子多,治下混乱。
所以她才捏着鼻子,一点点改变情况。
这些乱民倒是真刚,上来就要达到全民治国的局面,真正实现天下大同了,却不知,人最擅长在混乱的环境里创造新的规则。
阶级一定会产生,金钱地位无法作出区分时,那最原始的力量,就会开始简单粗暴的划分人群。
依靠暴力上位的人,根本无法坐稳统治阶级的位子,必定会引发新一轮的洗牌。
“乱民不认其他,总该认他们的头儿,咱们直接一步到位,先买通乱民的头子,他叫什么来着?”
江易周想不起来名字了,实在是今年下半年之前,她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回小姐,乱民贼首姓* 张,名唤张大壮,最近改了个名字,叫张毅。”
万能的诗琴为江易周介绍人物。
“张大壮,我还是比较喜欢他原本的名字。”
江易周念叨了几遍,加深记忆,感觉张毅这个名字还没有张大壮好记。
“张大壮为人急公好义,但过于鲁莽,走到今日全凭一腔热血,能打下这么大一片地盘,还守住了,是因他身边的军师,一个名为曲流的中年男子。”
诗琴从善如流的将对贼首的称呼全换为张大壮,这个名字算是白改了。
陌生的名字又出现一个,江易周又念叨两遍曲流,以免自己忘记,她这脑子里记得人名实在是太多了。
尉迟鸣玉疑惑,她问道:“既然身边有军师,怎还会让治下乱成这样,任由下属劫掠过往商户,这是掘自身的根基,如此简单的道理,那位军师不明白吗?”
“听说那位军师,最近回乡找寻离散的妻女了。”
诗琴的回答,并不叫人意外,但又让长州官僚体系里的三人非常意外。
合着那么大一片地方,只靠一个曲流来运行啊?
江易周震惊,这么不健康的政治生态,还敢来打长州的主意,她信了那位张大壮性情鲁莽了。
“张大壮想要打下长州的事,这位曲军师是不是毫不知情?”
江易周不禁问了一句,诗琴点点头,说道:“曲流回老家后,一直没有找到人,已经停留半月有余,他走后第三天,有人向张大壮提出,长州富裕,有钱有粮有人,想要争夺天下,必须拿下长州。”
江易周声音微冷,“那人是其他地方的细作?”
此时勾起张大壮对长州的觊觎之心,绝对没安好心思。
第109章 投亲
诗琴起初也这么认为, 除了细作外,实在是想不出谁会如此狠毒,挑动张大壮与长州相抗。
结果她查来查去, 什么都没查出来,别说是细作了,那人来历清白,对张大壮那叫一个忠心耿耿,看上去比曲流还忠心。
诗琴将自己查到的事情, 一五一十跟江易周说了,江易周听完,直接陷入了沉默。
随后江易周叮嘱她的三位心腹爱将, “忠心可取,但愚忠不行,君主有错, 你们当开口指出, 而不是跟君主一样犯蠢。”
苏破玉和尉迟鸣玉都应了一声是, 不管江易周说什么,反正“是”就对了。
她们反正不觉得,江易周会犯和张大壮一样的错误, 她们也不可能跟那人一样, 提出如此愚蠢的提议。
苏破玉三人都认为是提出问题的那人更蠢, 但要江易周说,江易周觉得张大壮也一样。
提出攻打长州的臣子固然愚蠢, 采纳了意见,并且一心一意准备在冬日里开战的张大壮, 难道就聪明了吗?
不,他们只会蠢到一起去。
南方的冬天算不上特别冷, 但是长州的冬天,近些年有与北方一致的趋势。
还没到滴水成冰的地步,但也差不太多,偶尔会下一场雪,气温直降零度以下。
平州和长州的分界线,是一条长长的山脉,山北面是长州,南面是平州,因为这条山脉的存在,将两地的天气隔绝成完全不同的模样。
长州这边寒风刺骨,平州那头很可能还是温暖湿润的环境。
平州的大族和州牧势力都不愿意在冬日和长州发生冲突,在得知江易周在入冬前拿下原州,也都送来了贺礼,态度很友好,是因为他们真的想和江易周和平相处吗?
当然不是!是因为他们知道,漫长的冬天里,他们手底下没有出过平州的兵,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
反正肯定比不过早已适应长州寒冷天气,且衣服里面掺着棉的长州兵。
也就张大壮,这人和他手下大多数一样,几乎没出过长州,对大庄土地的广袤没有概念,以为平州暖和,和平州仅仅有一闪之隔的长州,定然也暖和。
江易周此刻觉得,自己郑重其事去平州的举动,有点儿多余。
要不转道去其他两人的地盘看看?
江易周最后还是决定去一趟张大壮的地盘,来都来了,总不好看都不看就走,况且谁知道张大壮会不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真要是打起来,能更了解对方的地盘,她的兵就能少死不少,留更多兵力对对付其他人。
当然,其他两个人的地盘也不能放过,都得去看看,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
在这间客栈里,江易周制定好接下来的路线,然后一路顺着定好的路线走,第一站到了曲流老家,曲家村。
那山脉之中也有一些可以通人的险地,例如山体的大裂缝形成的山谷,直接就能穿过山脉。
江易周走得时候,看得清清楚楚,那完全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除了这些山谷外,几乎没有其他路径,可以从长州直达平州。
除非绕过大山,或者横穿大山。
那可太难了。
这一路上苏破玉的手就没听过,行兵打仗的将军,绘制最有利于打仗用的舆图,是她的看家本领。
路上并非没有危险,光说穿过那山谷,就遇见了不下三伙强盗,全被苏破玉领着护卫,给团灭了。
要不是时间不够,苏破玉还想接着往山上打,好好为民除害一番。
江易周觉得苏破玉和谢叶瑶有些相像,又或者武将都如此,很喜欢打山匪。
到曲家村的时候,已经是出发的第五天了,走得不快,就是最后两天进入平州后,找不到客栈落脚了。
要不是平州暖和,江易周真的要体会一番,天寒地冻的时节在外露营,是什么要人命的经历。
“前头就是曲家村,再对一遍身份,村长夫人是我的姨母,你是我的姐姐,你是我的嫂子,你是我的侍女,我哥已经死了,过来投亲。”
江易周依次指了指苏破玉和尉迟鸣玉,苏破玉和她都习武,身上的气质比较像,尉迟鸣玉一身文人气质,根本与她们不是一类人,说是姐妹,又无相似之处,只能变成嫂子,才不惹人怀疑。
诗琴还是她的侍女,这点没有变化。
苏破玉有些忐忑,她成了自己君主的姐姐,这身份可真渗人。
尉迟鸣玉倒是无所谓,反正江易周的哥哥们是真死了。
进入平州后,周围的景色与长州截然不同。
长州已经入冬,路边的树木落了一地的叶子,有些长青的树上,还挂着前些日子下雪留下的冰霜,没有要事,人们不愿出门,路上的行人很少。
平州路上的行人也少,但并不是因为出门的人少,而是因为,这里没有多少人了。
长州的道路平坦,地面用水泥铺了一层,干净又好看,马车在上面行驶而过,坐在马车里的人感受不到太多颠簸。
长州路边的田里种着庄稼,庄稼被收走后,田里也没空着,有的人家种了麦子,有的则是种了豆子,就算路上没人,也能感觉到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平州的路边,杂草丛生,田地也荒芜多时,有些粮食稀稀疏疏的在田里自由生长,长得奇形怪状,一看就知道,这田荒了不止一年了。
马车太颠簸,江易周受不了,干脆从马车里出来,和尉迟鸣玉一起坐在车板上,任由马儿慢慢地走。
护卫们也是一脸稀奇,然后又是沉默,他们想起来了,长州在乱贼手中的那一年,长州的情况,没有比平州好多少。
是这两年,江易周上手治理后,长州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田真可惜了。”
江易周说着,看向两边的荒田,这一片地方,气候适宜,土地比长州更为肥沃,若是能种上粮食,绝对会大丰收。
苏破玉骑在马上,还不忘一手拿纸,一手执笔写写画画,闻言她说道:“如果动作快点儿,或许可以赶上明年春种。”
她的意思是,快些打败乱贼,拿下这块地,就能遣人过来种地了。
原州那边有不少难民,是从北方和西边过来的,他们正好可以安置在这里,比起夏日干燥冬日寒冷的西北之地,平州要好上太多了。
江易周有些期待,她看向坐在车厢里的诗琴,“距离曲家村还有多远?”
诗琴想了下,回道:“还有半个时辰。”
江易周点点头,斜靠着闭目,不想再看那些田地,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越看越馋得慌。
半个时辰转瞬即过,曲家村很快就到了。
因为曲流在曲家村,所以原本空荡荡的小村落,现在还有几分热闹,进村的大道被修过,马车上去后,颠簸感明显降低不少。
江易周睁眼,转身钻入车厢里,尉迟鸣玉紧随其后,马上要开始演戏了,得做好准备。
曲流听斥候报,有马车向曲家村驶来,虽说知道不太可能是妻女回来,他却还是满心期待地出去迎接。
在看见从车上下来的三名女子后,他面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期待变为冷漠。
“两位是?”曲流没有问明显是侍女的诗琴。
苏破玉在后头骑马,领着护卫,瞧着不像是做主的人,曲流便也没问。
江易周没有说话,尉迟鸣玉上前,行了一礼后,将她们在车上商量好的身份说了出来。
曲流长了一张国字脸,瞧着像是个很真诚的好人,看上去三十出头,非常沉稳的模样。
任谁都看不出来,这是个乱贼之中的领头人,张大壮的军师。
曲流听完那被编排的天衣无缝的身世,神情凝重,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不过他还是将江易周等人请入村子里了,并且还都安排好了住处,并没有上来就喊打喊杀,总体态度还行。
曲流后来跟江易周说了一下,她“姨母”的情况,曲家村之前全村一起逃兵荒去了,后来路上又遇到好几波兵匪,大多数人都走散了,他找不到自己的妻女,也不知道村长等人的情况。
江易周做出担忧的举动,像是非常担心她姨母的情况,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家中只剩下我与嫂嫂、姐姐三人了,若是姨母也不能作为依靠,真不知道该去找谁。”
江易周的话让曲流很是担心,他不是担心江易周,而是担心自己流落在外的妻女,如果他的妻女也无依无靠,那她们的下场会比江易周更惨。
江易周好歹还带着家中护卫,她还有两个亲人在身边,苏破玉一看就知是武功高强之人,有她在,寻常的土匪强盗,根本无法近江易周的身。
他的妻女身边只有一堆心怀鬼胎的同村之人,里头有他的亲戚和朋友,可曲流清楚,当环境恶劣至极之时,那些人都是禽兽,他们只会为自己活下去而努力。
江易周跟曲流简单交流两次后,就分开了,曲流显然一心想要去找人,并没有多少心力,招待突然找到村里的“老乡”。
“咱们已经正式进来了,下一步就是去平州的平津城,只是曲流一直不愿意走,要怎么通过他,去平津城呢?”
尉迟鸣玉不是很擅长处理这些事情,刚刚跟曲流说话,已经用尽她的演技了。
与人打交道太难了,还是做学问简单。
苏破玉抱剑站在一旁,她又恢复成当初给江易周做贴身护卫时的样子了。
江易周说道:“当然是要让他主动将咱们带过去,他不是找不到自己的妻女了吗?诗琴有他妻女的下落,就在平津城。”
第110章 大闹
诗琴在情报方面, 简直就是神。
早在江易周起了来平州的心思前,诗琴就已经将平州的情况摸得七七八八了。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江易周要来,之所以摸清情况, 主要是为了能够知己知彼,大庄的地盘统共那么大,平州和长州之间,迟早会有一战,先了解敌人为上。
为开战做得提前准备, 现在正好用上了。
又待了一天,江易周发现曲流是真没打算将她们视作老乡,一心一意就是去找妻女, 想要走通曲流的门路,只能用她之前的打算了。
在曲流寻人无果,失魂落魄回来时, 诗琴过去请他。
他认出诗琴是江易周的侍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村长亲戚要找他, 但怕有急事,他还是来了。
江易周也没卖关子,上来直截了当地说:“曲先生是在寻家中妻女吗?”
曲流说自己原本是曲家村的教书先生, 他确实是教书先生, 原本身上还有功名, 但因家中没落,过于贫困, 没有再往上走。
“周姑娘知道了,是我那些护卫说的吧?”
江易周在外化名周六娘子, 曲流故而这样唤她。
江易周点点头,“是, 擅自打听曲先生私事,还请先生莫怪。”
曲流摇摇头,大概说了一下他妻女的特征,他并不觉得江易周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会见过他妻女,不过是抱着万一的心理,才开口说。
没想到他说完,周六娘子就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像是想起了什么。
曲流呼吸一滞,难道周六娘子在路上,遇到了他妻女?
那当然没有,江易周是在组织语言,打算将引导曲流的话说出来。
“实不相瞒,我们赶来的路上,遇到过一支人牙子的商队,担忧姨母家中的人,我特意问过那人牙子曲家村的事,那人牙子说,他们之前买过一批曲家村出去的人,大多数都卖到平津城去了。”
“平津城!”
曲流大惊,那不就是乱民们的“国都”吗?
当然,对外不能直接说是国都,张大壮又没自立为皇,哪儿来的国都。
但在流民眼中,平津和京城差不多,都是统治者们居住的地方。
而平津经过流民与乱民的洗礼,早就是一片萧条,曲流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他的妻女都略有姿色,在这种情况下,会遇到什么事,显而易见。
江易周没有遇见人牙子,不过曲流妻女确确实实是被人牙子给卖了。
如果曲流还不死心,继续在曲家村找人,恐怕等他回平津城,是半点儿找到他妻女的可能都无了。
曲流显然也知道时间紧迫,他当场就要走,回平津城找人。
江易周将人叫住,说也想去平津城找姨母,曲流当然不会拒绝,当即就带着她一起回平津城。
有曲流在前开道,江易周进城的过程风平浪静。
即便有人看见江易周的马车,觉得十分豪华,想要上前敲敲竹杠,也因为曲流的原因,不敢造次分毫。
等入城后,曲流就不管江易周了,撂下江易周就开始去找平津城的人,寻找他的妻女。
温热的茶水下肚,江易周润了润嗓子,说道:“倒是个少见的有情有义之人,可惜是乱民。”
被曲流扔到客栈的江易周,浑身上下洋溢着高兴的气息,她还是第一次在敌人眼皮底下进敌营。
还是敌人亲自将她迎进来的,太好玩了。
苏破玉站在窗口向下看,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在摆摊,路上更是很少看见行人。
一路走来,人最多的时候,就是她们进客栈时,曲流的人还没彻底离开,那时候里里外外全是人。
等曲流一走,这座城就恢复了平静。
江易周说完话,见没人搭理自己,就看向她的两名心腹爱将。
尉迟鸣玉拿出了纸笔,在那里写写画画,她来到平州后,感受到了和长州不一样的事物,此刻诗兴大发,恐怕是在写文章。
苏破玉则站在窗边发呆。
行,手头都有活儿干,都没闲着。
“接下来要去哪儿?”
江易周问苏破玉,她的任务就是带着人进入平津城,现在已经进来了,接下来要看苏破玉的。
打仗都需要搜集什么情报,这要看苏破玉需要什么。
苏破玉想了想,她其实想要到一个地方查一查。
“如果能进入城主府就更好了。”
平津城原本有一个城主,后来那城主死在了乱民的刀下,现在城主府已经被张大壮给占了。
“进城主府有点儿困难,你想要找什么东西,还是想要见一见张大壮?”
江易周想了想,感觉这个任务十分艰巨。
苏破玉摇摇头,“不是见张大壮,我想看看城防布局图。”
所以是想去找东西。
如果能拿到城防图,那打平津城便是信手捏来,非常轻松,完全可以根据平津城的城防布置,针对性排兵布阵。
“那咱们主动出击,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让曲流将咱们请进去。”
江易周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出太好的策略,干脆来个狗血大法,去救一救曲流的妻女。
像这种救命恩人的戏码,最是容易,也最是奏效。
曲流他是个很细心的人,这种人往往疑心过重,之前在曲家村的时候,他的表现就足以说明,他内心在戒备江易周等人,所以不愿意过多亲近。
但他很看重妻女。
在得知妻女消息后,几乎想都没想,就将江易周等人带到了平津城,可见事关他妻女,他很难保持平日里的冷静。
等他真的回过神来,准备怀疑江易周等人的时候,江易周相信,她们早就已经离开平津城了。
想要去救人,必须想个逻辑正常的借口。
比如江易周身为闺阁之中的大小姐,轻易不会出门,更不可能往青楼楚馆这种地方钻,而被救目标就在青楼之中,要怎么偶遇,然后去救。
再来就是,曲流正在满城找人,他那么多手下都找不到人,怎么就能那么巧,一下子被江易周碰到呢?
第一个问题好解决,这个时候,就又要轮到江易周万能的“姨母”出场了,村长夫人人不知道在何方,她的“侄女”可是找她找疯了,甚至出于害怕,跟曲流一样,找到青楼楚馆去了。
人牙子说将人卖到那边,江易周就去找,很合理的理由。
至于第二个问题,其实更加好解决,只要说她运气好,便够了。
难点在于,要怎么让曲流相信,江易周是单纯运气好。
“唉,看来我要去欺骗单纯的小姑娘了,真是罪恶。”
江易周感叹一声,带着护卫就出了客栈,直奔附近的青楼。
当初她选客栈也不是胡乱选得,这个客栈,距离曲流妻女所在之地,仅仅隔着两条街。
留在客栈里写文章的尉迟鸣玉,听到了江易周的感叹,无奈摇头,她选择的这位君主,似乎离开长州城后,愈发像个小孩子了。
想一出是一出,略微有一些幼稚。
不过她很喜欢。
江易周如果时时刻刻都保持着心机深沉的模样,尉迟鸣玉才会头疼,江易周她才多大啊?她现在满打满算都没到二十岁!
像个孩子才正常,江易周以前就是太不像个小孩了。
离着老远,就能看见青楼上站着一排穿的花枝招展的女子,一个个都长得很是漂亮,不时招呼来往的人,入楼中瞧一瞧。
因为长州城的州牧江易周是个女子,因此在长州城,青楼楚馆并不是很多,江易周曾直言她很厌恶此事。
江易周无法彻底禁止青楼楚馆,她只能在明面上,拒绝此事,至少她治下可以少一些买卖。
等她成为这片大地的主人,或许才能够彻底改变眼下的情况,废除奴隶制度,尽量避免人口买卖的悲剧发生。
江易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看不见刚刚的怜悯。
只剩下气愤,她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在门口招呼人的老鸨见江易周身后还跟着一堆护卫,便知道这是来砸场子的,赶紧去喊青楼的护卫,同时迎上前去,皮笑肉不笑地问江易周,是来干嘛的。
江易周也不废话,像是青楼老鸨这种人,根本就没有丝毫的人性,她眼里只有钱。
于是江易周掏出一颗玻璃珠子,直接扔到了老鸨怀里。
“我来找人。”
老鸨有些眼力,一看手中是琉璃珠,脸上的警惕瞬间化作谄媚,她又看了眼江易周身后的护卫,每一个都下盘很稳,显然都有真功夫在身。
江易周这架势很明显了,你如果不愿意跟我讲道理,那我也会一些拳脚,会打到你愿意讲道理。
老鸨可不想挨揍,立马老老实实地躲到了一边去。
这一颗琉璃珠的价格,也够让她停一天青楼了。
琉璃可是好东西,送上去,那是有价无市。
江易周见老鸨让开,便带着人进了楼里,她身边的护卫直接进去开始撵人,不光撵走了那些青楼的嫖客,还撵走了里头原本的姑娘们。
姑娘们都只能站在门口,和老鸨在一处。
护卫们的动作不算大,没有上来就打砸,老鸨松口气,小心翼翼地上前,跟在江易周身边,问:“姑娘是要找谁?我们楼里可都是来历清白的人。”
“来历清白?这话你真敢说。”
江易周发誓,她是发自真心这么觉得,但是这话落在老鸨耳中,就成了威胁和嘲讽。
老鸨脸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却咯噔一下,感觉江易周来者不善。
“欸!那是后院,后院里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别去了吧。”
老鸨见有几个护卫往通往后院的门走,赶忙高声制止。
第111章 买卖
何为此地无银三百两?
老鸨的态度显然有问题, 江易周一巴掌将老鸨推到一边去,嗤笑一声道:“确实有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去后院搜!”
被人当面骂, 老鸨脸色难看了起来,却不敢跟江易周呛声,只能阴森森看了眼后院,心想要是让她知道,是哪个贱人将人招来, 她肯定饶不了那人。
到现在为止,老鸨都觉得,江易周是来捉奸的。
这种事情在青楼并不算少见, 男人爱偷腥,见到漂亮女子就走不动路,而女子多痴情, 发现情郎去青楼, 就会带着人打上门来。
不过一般的女子, 也不敢闹这么大动静。
老鸨想着江易周出手就是琉璃珠的阔绰,心里很是疑惑,这究竟是哪户人家的千金, 这般嚣张跋扈, 财大气粗。
“小姐, 门锁着呢!”
护卫用力一推,没有推开, 才发现那后院的门竟有个很隐蔽的门锁。
江易周眯着眼睛看向老鸨,态度很明显, 要老鸨去开门。
老鸨不情不愿,还想再说两句, “这位小姐,后院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你越是遮蔽,我越觉得,这后院好看的东西绝对不少,不想死就去开门。”
江易周懒得听那老鸨絮叨,一挥手,从袖间拿出一把匕首来,横在老鸨的脖子上。
老鸨感受到脖子上的凉意,腿都软了,连声说道:“开开开!奴家这就去开!”
她从怀中掏出钥匙,手都在抖。
到底是谁家的小姐,这样不讲究,上来就动刀啊!自打那张大壮进城之后,城里还有这样的大户人家小姐吗?
老鸨总觉得眼下的情形很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最后只能憋屈地打开后院的门,眼睁睁看着江易周领着一堆护卫走入后院。
然后她又看见,那一直站在外头的女护卫,也跟着进去了。
老鸨想跟上去瞧瞧,后来一想,后院除了那些还没养好的女子外,也没别人,那大小姐来找她情郎,去后院注定找不到。
她跟上去,万一这位大小姐找不到人,一气之下逼问她,她上哪儿给大小姐变个活人出来?
别到时候真挨一刀,便得不偿失了。
老鸨成功说服了自己,就站在通往后院的门旁做门神,也不愿意去后院一步。
“六娘子,人快过来了。”
苏破玉从外头进来,告诉江易周,目标快要出现。
曲流的人还挺快,看来平津城几乎完全掌控在那群乱贼手里。
江易周点点头,目光在空间狭窄的后院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东南角的甬道上,她走过去,发现那甬道有顶,顶还有一点儿低,她比较高,站直了都过不去。
于是她只能弯着腰往前走,走到尽头,看见一个小门。
门上挂着大锁,怕是门坏了,锁都坏不了。
在门口,就能听见里头痛极了后出现的低低的哼唧声,江易周抬手敲了敲门。
“里头有人吗?是曲家村的人吗?”
江易周的声音一出,屋里变得寂静极了,只在江易周提到“曲家村”三个字时,一道呼吸声沉重不少。
习武之人的耳朵是真好使。
江易周这个时候,很佩服自己的耳朵。
“我是周家的六娘子,我来找我姨母,里面可有曲家村的人?”
江易周再次高喊,这回她听见里头有人走动起来了。
那人轻轻走到了门后面,与江易周仅仅隔着一块门板相望。
“这里有曲家村的人,但是,没有你的姨母。”
门板后传来一个有些怯弱的声音,说话的人像是害怕极了,江易周还能感觉到对方声音里的颤抖。
这么害怕,却不趁机来向她求救。
江易周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刚要说话,就听到门板后的少女继续说话。
“这里很危险,你、你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不要乱跑。”
“你不是年轻的女孩子吗?”
江易周没忍住,反问了一句。
她这话一出,门后头的那个人就倒退了半步,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还传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我、我……”
“你离门远一些。”
江易周伸手推了推门,大概清楚了这门的厚度,随后跟屋里的少女说道。
少女似乎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但还是非常听话的往后走了两步。
“再后退一些。”
这个位置可不太安全。
少女继续听话后退,江易周笑了,这孩子怎么莫名其妙让人觉得挺乖啊?
然后江易周抬起腿,一脚踹在了门上。
“哐!”
巨大的响声,伴随门板哐当落地的声音,像是在江易周面前,发生了一起爆炸似得。
江易周抬头,跟那像是吓傻了一样的少女对视了。
少女看上去十五出头,身材有一些矮小,此刻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倒下的门板,在她身后的不远处,还有一群看样子和少女差不多大,同样被吓得不敢说话的女孩。
在另一片角落里,则坐着三五个妇人,其中一个妇人躺在一人怀里,生死不知。
“你你你!”
“我?我来救人,姨母!姨母在里面吗?”
江易周撂下掀起裙子的手,一脸焦急地冲那几个妇人喊道。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江易周是谁,找得姨母又是谁。
江易周则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发现那几个妇人身上全都是伤,大多是鞭痕,和少女们差不多。
伤得都不是很重,只有那躺着不说话的妇人,伤得比较重,她正在发烧。
“诶呦喂!我的祖宗啊!你这是干什么啊!”
老鸨听到声音,从甬道穿过,正好看见江易周在屋子里,一个接一个的问,是不是她姨母。
老鸨听到这话,人都要晕过去了。
她想上前拽住江易周,让她赔偿房门,结果被苏破玉叫来的护卫抓住,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干喊。
苏破玉嫌烦,想要将老鸨的嘴也捂住,被江易周制止了。
曲流的人马上就到,她们是过来找人,又不是过来抢青楼,干嘛把人家老板的嘴给捂住。
平添几分不是好人的嫌疑。
江易周表示,她可是个大大的好人。
“你们知不知道,我这楼可是大王亲自开的!大王说了,整个平津城,就没有一个敢在我这儿撒欢的人!”
老鸨原本想要叫龟公和打手们过来,结果她一喊人,江易周带来的护卫,就先一拥而上,将人给团团围住,一个就能控制住她这边儿两人!
正面对上,是半点胜算也无。
她只能狐假虎威,搬出张大壮这尊大佛来。
没错,她口中所说的大王,就是指张大壮,张大壮起兵造反,总得有个喊出去比较响亮的口号,以及一个说出去能震慑他人的名头。
所以他自称自己是天神下凡,是人间行走的水龙王。
只因张大壮幼时出生在河边,因此说他是水龙王,再加上这一整年,平州有好几个地方发水灾,为了能让暴怒的水患停止,百姓多祭拜河神。
都说龙掌管天下水系,张大壮这个诨号还真就叫出来了。
“整个平津城的青楼,都属于大王吧?”
江易周最后一个字念得很轻,听起来像是在说大王八。
老鸨的威胁在江* 易周看来,不痛不痒,如果在她的青楼发现了曲流的妻女,那么这间青楼肯定开不下去了。
在青楼和心腹大将之间,张大壮只会选择心腹大将,曲流的地位在张大壮那里,无可取代。
江易周想到这儿,又从怀里掏出来一颗玻璃珠子,塞到了那老鸨手里,说道:“等以后要是活不下去了,拿它们去换着楼里人的性命,你肯定能做到,对吗?”
老鸨助纣为虐,一切向钱看,不知道害了多少女子,她一人死不足惜,但是她这楼里还有不少女子。
她们若是因此死了,江易周会觉得有些可惜。
这年头青楼里的女子,大多都会一些技能,比如唱歌识字,吟诗作对,弹琴画画等等。
稍微改造一番,就是能用的人啊。
当地肯定不能待,流言蜚语太多,但这个世界很大,多的是没人认识她们的地方,她们完全可以有另一个人生去选择。
江易周尽力保全她们的性命,如果实在保不住,江易周也没法子,这世上可怜人太多了。
江易周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江易周问老鸨,“这里头谁是曲家村的人,我买走了。”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女人全都眼睛一亮,也不管自己到底是哪儿来的,全都站出来说,自己是曲家村的人。
“小姐!我是!我是啊!”
“小姐,我也是,我也是!”
“求求小姐,带我走吧……”
她们知道,老鸨有一百种法子证明,她们不是曲家村的人,但她们还是认了曲家村人的身份,只求能有一个奇迹。
她们不愿意在这种吃人的地方呆下去。
“全都是?”
江易周挑了挑眉,没等那群女人回复,老鸨立马说道:“就三五个人是,小姐别听她们的,她们是想坑小姐的钱,也不想想自己当初是亲手印得手指,来自哪儿,一查卖身契便知。”
江易周点点头,“还有卖身契,真正规。”
“小姐说笑了,我们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也是正经的买卖。”
江易周冷笑连连,听到“买卖”两字,心头火起。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来,里头全都是玻璃珠子,将袋子扔给老鸨,江易周眼眸颜色极深,旁人看不出她此刻内心的怒火,只觉得有些阴沉。
“我全买了,这些够吗?”
琉璃不是金银,但比金银更难寻,遇见识货的,价格比金银只高不低。
老鸨看了一眼袋子里满满当当的琉璃珠,笑得嘴角快咧到耳后了。
“够够够!太够了!小姐且等等,奴家这就将卖身契都送来。”
江易周没有说话,她只是抬头看了苏破玉一眼,眼中杀意一闪。
第112章 救命
苏破玉冲着江易周微不可查地微微点头。
老鸨去拿卖身契, 苏破玉脚尖一点,人跳到暗处,很快消失无踪。
这是苏破玉跟江迢迢学得, 属于暗卫的特殊招式,可以降低人的存在感,几乎将人和阴影融为一体,以苏破玉的武功,江易周都很难一下子发现苏破玉。
更不要说老鸨这个普通人。
等老鸨拿着卖身契回来, 苏破玉也重新出现,她出现后,先对江易周点了点头。
老鸨将卖身契一一清点, 递给江易周,“您瞧瞧,有没有差漏。”
江易周拿过卖身契, 随意翻了翻, 很快看见了曲流妻女的名字, 其余人名,一个都不认识。
她那位姨母,更是没有在上面。
在上面才有鬼, 她那位姨母都快五十的人了, 青楼不会要年纪这么大的女子。
江易周点点头, “都在这儿吗?”
“是,都在这儿, 您不信的话,可以点一点人。”
老鸨现在对江易周的态度, 那叫一个毕恭毕敬,皇帝在前也不过如此了。
江易周满意地点点头, 在她点头瞬间,老鸨人头落地。
江易周将身边的护卫拽过来,挡了挡那喷洒而出的鲜血,即便如此,她裙角也还是沾了点儿血。
护卫淡定拿出手帕擦脸上的血,这些护卫都是从战场上回来的精兵,杀人的小场面,他们压根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下次不要上来就砍头,你看看这血溅得哪儿都是,太不好打理了。”
江易周吐槽苏破玉,苏破玉真不知道是什么爱好,手里的剑当刀使。
苏破玉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习惯了,下次会改。”
以前她刚上战场的时候,功曹记功劳,就是看人头,砍下敌人首级去领功,已经是她的习惯了。
“趁热去洗洗身上的血,来俩人,把这玩意扔出去。”
江易周见自己衣角的血不是很明显,也就懒得管了,这里到处都是老鸨脖子喷出来的血,必须得打扫一下。
太不美观了,而且容易让曲流发现。
苏破玉洗得速度很快,外头马车上有备用的衣服,换上一套便可。
等她回来,老鸨的尸体都被埋起来了,地上的血也被土掩盖,周遭的血也都冲刷的差不多了。
因为之前谈生意,所以后院的人都被老鸨支走,老鸨死了都没人知道。
“接下来怎么做?”
苏破玉对于杀老鸨没什么感觉,就是头疼这么多无家可归的青楼女子,要怎么处理。
“卖身契还给她们,要走就拿一份老鸨的钱走,不想走的,先买个院子安置一二,过几个月再安排。”
江易周受不了老鸨的嘴脸,人杀就杀了,至于后续怎么处理,那自然也有的是法子。
她宁愿费些心思,处理后续的事宜,也不想忍着,委屈自己。
“曲流的人……”苏破玉有些担心曲流的人过来。
江易周闻言说道:“已经派人引走了。”
本来想撞上的话,就将人直接送到曲流手里,江易周现在改了主意,她得用更精妙一点儿的安排,巧合太多不好。
况且老鸨死了,曲流若是知道是她杀得,绝对会怀疑她,周六娘子看上去可不是个会手起刀落的狠人。
江易周几乎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苏破玉回来,只需要带着那些可怜的女子离开就行。
苏破玉留下处理后续,江易周先带着曲流的妻女离开,去往客栈。
曲流的妻子姓陈,卖身契上写着陈盈香三个字,他的女儿叫曲瑶星。
陈盈香正是那个已经病得晕过去的妇人,曲瑶星则是跟江易周搭话的少女。
一点儿都不意外,其余人都胆子很小,陈盈香和曲瑶星是见识最多,最扛得住事的两个。
也是被老鸨罚得最重的两人。
江易周将人带走,是为了给人看病,再不看病吃药,陈盈香就要死了。
将陈盈香母女先放在医馆里,江易周带着人回了客栈。
诗琴不在,她出去打听消息了,只有尉迟鸣玉。
尉迟鸣玉刚写完文章,正在静静赏析,便看见江易周黑着脸走了进来。
尉迟鸣玉皱了皱眉,问道:“不顺利吗?”
“没有,很顺利。”江易周大概讲了一下,告知尉迟鸣玉,曲流的妻女就在对面的医馆里。
听到江易周说,她将老鸨给杀了,尉迟鸣玉就明白江易周为什么心情不好了。
有些时候,尉迟鸣玉会觉得江易周很冷漠,非常心狠,她对自己的父兄都可以直接下杀手,任何人挡在她面前,她都能毫不犹豫除掉对方。
有些时候,尉迟鸣玉又觉得,江易周是个心很软的人,她对百姓的仁爱,对处境不好的女子会很怜悯,她对女子才华十分看重,这些都让江易周与其他人,差别巨大。
“一切顺利就好,其余都是小事。”
虽说人命大过天,但在这个时代,谁的命都不值钱。
尉迟鸣玉幽幽一叹,“就是可怜了那些无处可去的女子,等咱们回了长州,也不知她们要怎么办。”
就算是放归良籍,在张大壮的地界,饶有姿色,正值青春的女子们,下场绝对好不了。
“我打算先将她们安置在一处院子里,留些人护卫,等之后,她们自有去处。”
尉迟鸣玉闻言明了,江易周下一步就打算将这块地界打下来,等到时候,那些女子到了她治下,肯定有活路。
“青楼楚馆,这些地方实在是藏污纳垢。”江易周很是厌恶地说道,“以后谁敢在我眼皮底下开青楼楚馆,我就把谁的皮扒了。”
尉迟鸣玉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她同样不喜欢那种地方,但想要杜绝青楼楚馆的出现,还需很多努力。
人心复杂,有的是人为自己的欲望花钱,自然也有人去赚那份钱,青楼和杀手,是自人出现以来,就有的两个职业,除非人再也没有欲望,否则很难彻底消除。
江易周何尝不知其中困难,可不能因为困难就裹足不前,她不怕困难,她怕自己惧怕困难。
苏破玉回来了,她还带着哭得一抽抽的曲瑶星。
曲瑶星看见江易周,直接下跪拜谢,“多谢周六娘子救命之恩!”
“快快起来,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想要寻我姨母,能遇见你们母女,也是缘分。”
江易周扬起无害的温柔笑容,这是她学江易雅的笑,还别说,这笑容是真的好用,曲瑶星看见后,瞬间觉得江易周是个和善可亲的姐姐。
之前江易周一脚踹翻大门的模样,在曲瑶星看来,也成了那门不是特别结实,周家姐姐太着急,这才一脚踹破。
这一脚,将她从暗无天日的深渊,拉回了人间。
曲瑶星眼眶又有些湿润了,她真的不敢想,若是没有用遇见周家姐姐,她和母亲会是什么下场。
茍且偷生,日日在不同男人枕边躺下。
还是被活活打死,最后草席一裹,被扔到城外的乱葬岗中,任由野狗啃食尸身。
曲瑶星不敢多想,她今年还未满十五,刚过十四生辰不久,原本是个无忧无虑长大的孩子,可今年以来,先是天灾人祸不断,全村不得不一起逃荒,后又与父亲走散,路上不断有熟悉的人倒下。
为了活下去,自卖己身到了青楼,她全程都很迷茫,不知所措,若不是有母亲在身边,她可能也会是倒下去的人之一。
“周姑娘的姨母,是村长夫人是吧?抱歉,我们在路上就与村长等人走散了,并不知道村长夫人如今人在何处。”
曲瑶星愧疚低头,她连这么一点儿事情,都无法帮到周姑娘。
江易周忧心不已,眉头紧蹙,随后又笑得轻松了些,“没有消息反倒是好消息,他们一定还活着。”
曲瑶星没想到江易周会这么说,她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父亲会不会也还活着呢?
“嗯,他们一定还活着!”
曲瑶星重重点头,一定还活着。
接下来江易周又拉着曲瑶星谈了谈心,彻底让曲瑶星对她放下了戒心,与她亲近起来。
等下午,曲瑶星要去医馆看着她母亲,这才离开。
“我观那孩子,似乎很是依赖六娘子。”
尉迟鸣玉想到曲瑶星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江易周,江易周说什么,她都一副恨不得刻在心上的模样,觉得有点儿可爱。
她又笑道:“似雏鸟一般。”
“我救了她和她母亲,她当然会依赖我,等找到曲流,她会正常很多。”
现在曲瑶星身边没有能依赖的长辈,她母亲伤重,父亲失踪,只有江易周这个突然出现,救了她的人,能让她依靠。
如今曲瑶星的一切表现,不过是一种移情,江易周要利用的正是这份移情,她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得到曲瑶星全部信任。
两日后,曲瑶星母亲终于醒了过来,她看见自己身处医馆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听完女儿的叙述,陈盈香明白,她是遇上了贵人。
周六娘子是不是村长夫人的亲戚,陈盈香不知道,她觉得是,如果不是,对方为何无缘无故救她们母女?
还不是看在同村的份上。
江易周去医馆看陈盈香,陈盈香见到她后,和曲瑶星一样,郑重道谢,还说了一句话。
“不知六娘子用了多少金银,待日后,妾身定然如数奉还。”
陈盈香没打算让周六娘子拜拜出钱出人,人情她还不清,钱她还得清。
她会识字,能写字,只要她还是良籍,在城里肯定能找到活儿做。
“夫人不必多礼,钱也不用还,我当时不过是想着,若是姨母落难,有人如我见夫人时一般,能慷慨解囊相助,那便好了。”
第113章 夜探
陈盈香从江易周这句话里, 感受到了对亲人的期许,心里一阵刺痛。
不知她的亲人们,能不能都有这样的好运。
“该还的, 周娘子可能不会在意这点儿小钱,但这是买命钱,必须要还。”
陈盈香态度坚定,江易周便不再说其他了,只是让人吩咐医馆, 用上最好的药。
陈盈香和曲瑶星的品行都很好,曲流原本也是个好人,只不过他跟在张大壮身边后, 就没干过几件好事了。
造化弄人罢了,若不是他们一家生活在这个时代,又被天灾人祸摧残, 他们本该是最平凡普通的一家人。
江易周挺喜欢曲瑶星, 可惜, 她们注定是敌人。
陈盈香醒后,江易周开始思考什么时间,将人带到曲流面前合适。
曲瑶星已经很信她, 陈盈香也没有怀疑她的意思, 江易周想着速战速决, 干脆直接问陈盈香,可还有什么亲人在平津城。
“陈姐姐若是有亲人在, 我可以代为寻找,或许我姨母就跟其他人在一块儿呢。”
陈盈香觉得江易周说得对, 可惜她并不知道其他人在哪儿,“人牙子将我们这一批里好看的女子都卖到了那一家, 这些日子,有人死了,有人入了楼,不见有老乡再来,也不曾看见过同乡的人,更不要说亲人。”
陈盈香甚至怀疑,其余人早就已经死在了外头。
兵荒马乱,到处拉壮丁,打仗,手无寸铁的百姓像是待宰的羔羊,只能束手待毙。
“我家中亲人大多已经去世,只剩下家中的兄嫂,可他们早就不知去处,还有瑶星的爹爹,他是半路与我们走散的……”
陈盈香说着说着,声音小了许多,在她心里,曲流生还的可能太低了。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陈姐姐,你郎君叫什么?”
江易周又搬出当初安慰曲瑶星的话,陈盈香和曲瑶星果真是母女,对同一套话术的反应一致,那就是都在听完这句话后,重燃起希望。
“叫曲流。”
“曲流?可是身高八尺,国字方脸,刚过而立之年的男子?”
江易周作惊讶状,按照曲流的外形大概描述了一下。
陈盈香眼中放出光来,一脸期待,她不敢相信地问:“周娘子见过我郎君?”
好了,事情算是办妥一半了。
江易周见陈盈香的反应,默默点头。
陈盈香热泪盈眶,询问江易周曲流的下落,江易周随口说了几句,安抚住陈盈香,转头叫人去找曲流。
曲流这几天很烦。
他几乎将整个平津城的青楼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盈香和瑶星的下落,他急得嘴上长了俩燎泡,做任何表情都很疼。
大夫来了也只能开些去火的药,没别的法子,一天找不到他妻女,他一天闲不住,心火旺盛,下不去。
“军师,东边已经全都搜完了,没有。”
曲流听着手下的话,头都开始一抽一抽的疼,东边常常在民间买女子,西边则全都是教坊司,那些教坊司看不上民间的女子,除非是年纪比较小,长相极为出挑的女孩。
所以他的妻女,多半就是被卖去了东边。
结果东边没有。
难道是那个周六娘子在骗他!曲流不愿意这么想,主要是如果周六娘子真的是骗他,那他就没有一点儿线索了。
在曲流心急如焚的时候,下人通传,说有一个自称是周家的人,过来报信。
那人说,他家主人手里有曲流妻女的下落。
曲流是在午时前到的医馆。
那个时候正好是饭点,江易周从大酒楼订了一桌子饭菜,让人送到了医馆,陈盈香是病人,吃不了油腻荤腥,所以她只能守着一桌子山珍海味,吃白粥。
白米粥在这个时候,也是上好的补品了,寻常人家哪里吃得起精米。
陈盈香上次吃白花花的大米,还是在她坐月子的时候,一晃十几年都没吃过纯粹的白米粥了。
所以她吃得很珍惜,也很慢,曲流来的时候,她才吃了半碗。
看见曲流,她将剩下半碗粥,直接灌了下去,吃完才哭着抱住了曲流。
曲流听到消息就过来,没吃饭,不过这些日子他都没什么胃口,现在见到了安然无恙的妻女,还看见妻女香喷喷的吃饭,当即心情大好,闻到饭菜香味也胃口大开。
江易周将人留下一起吃,在饭桌上,江易周这个救命恩人的份量直线上升。
当江易周说,想要请大王帮忙找她姨母的时候,曲流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
等吃完饭,曲流才反应过来,这事儿不好办。
他找妻女都没让张大壮大张旗鼓地找,现在平津城比较安定,但张大壮的整个地盘,并不安稳,到处都是不服张大壮的人,若是让那群人看见张大壮找的人,多半不会去提供线索,反倒会将人杀了泄愤。
而且张大壮不一定会愿意找人。
寻找他的妻女,张大壮尚且厌烦至极,寻找周六娘子的姨母,这关系听着挺远,张大壮肯定更不愿意了。
张大壮其人,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土匪头子,他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上,主要是靠一身蛮力。
在礼崩乐坏之时,兵荒马乱的年代,一身武力就是说话的底气。
曲流聪明,可他不过一介书生,能做得有限,真要是将他扔到人群里,恐怕一个人就能把他打趴下。
张大壮是那个能从人群里杀出来的人。
他所有亲人都已经死在了路上,所以张大壮不在乎任何人,寻找亲人在他看来是一件蠢事,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人,就会死在外面,寻找他们是白费功夫。
张大壮无法说服,曲流又答应了周六娘子,此刻他坐在位子上,是唉声叹气,找到亲人的喜悦都被冲散了几分。
曲瑶星从外头走进来,陈盈香的伤好得很快,已经可以回家了,所以她和母亲从医馆搬到了曲流现在的府邸。
原本这是一个大户人家住着的地方,现在就住了曲流一个人,加上陈盈香母女,也没多少人气。
曲瑶星很不习惯这么大的宅子,走在宅子里,那些买来的下人都低着头走路,像是一个个行走在路上的傀儡,让她很害怕。
不敢去打扰母亲,曲瑶星才来找曲流。
“父亲,您是不舒服吗?”
曲瑶星很害怕亲人患病,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母亲,那一幕她再也不想看见了。
曲流看见女儿过来,让女儿坐好,随后才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
以前他觉得女儿还小,所以很多事情他都不会告诉女儿,希望女儿能无忧无虑的长大。
经历此番分离后,曲流突然觉得,他必须要让女儿自己强大起来,否则日后他和盈香不能在女儿身边,女儿甚至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现在这个世道已经彻底乱了,想要安安稳稳的长大,对于孩子来说,太过奢求。
听完曲流担忧的事情,曲瑶星想了许久,最后颓废地垂下肩膀,沮丧地说:“女儿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来,周姐姐可担心她姨母了,真的不能劝动大王,帮一帮周姐姐吗?”
曲流说出烦恼,并不是想让曲瑶星来帮他解决。
他摸了摸曲瑶星的头,说:“瑶星,世事难有十全如意时,能找回你们母女,已是上天恩赐,周六姑娘的姨母,恐怕早已凶多吉少,或许找不到,对她而言才是幸事。”
那样一来,她就永远不会绝望,永远可以期待,有朝一日亲人相逢。
“但是咱们已经答应了周娘子,如何能出尔反尔呢?要不试试看?”
提都没提过,就直接认输,曲瑶星不想这样。
“怎么试?瑶星,你经过此番遭遇,想来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可以告诉你了。咱们那位大王,好色成性,最喜美人,周六娘子性情温婉,长相上佳,还有她那位嫂嫂,长相也是极好,若是让大王瞧见……”
曲流特意将人安置在东边的客栈,就是怕张大壮和他的狗腿子碰见江易周等人,张大壮他们喜欢在西边的教坊司那头游乐,东边他稍稍看顾着些就行。
曲瑶星听到这儿,浑身一颤,她很害怕那一类事情,在青楼的那些天,她总是能听见男子猖狂的笑声,还有女子惧怕惊恐的喊叫。
“这么危险,我让她们快些走,离开平津城!”
曲瑶星不想让周娘子遇见那种事,第二天一早,她就去客栈找江易周了。
江易周真是没想到,她已经走了百分之九十九,结果光明正大进入城主府的计划,最后竟然栽在了张大壮的好色上!
将好心过来告诉她的曲瑶星送走,门一关,江易周的脸色就阴沉下来了。
“不进去也没事。”苏破玉抱剑说道,“这里很好攻破。”
她这些日子在平津城来来回回的走,将平津城的地形摸了个通透,知道地形,到时候打起来,不怕敌人藏在她不知道的巷子里。
以长州的实力,硬攻不是难事。
“要是就这么放弃,之前白做准备了,城主府的防守如何?”
江易周不同意就此放弃,她还是想要布防图,拿到布防图,平津城可以轻松拿下。
真要是打起来,她可顾不上城中那些女子,到时候人就白救了。
她可是花了一袋子玻璃珠,虽然最后玻璃珠拿回来了,但是她当初给出去过!那些女子必须给她创造出同等的价值才行。
苏破玉从江易周的话里,听出来一点儿苗头。
“六娘子,想要夜探?”
苏破玉此言一出,旁边写字的尉迟鸣玉手一抖,纸上划出一道痕迹来。
夜探,就是去偷啊。
第114章 商议
江易周听见尉迟鸣玉那边的异动, 侧头看过去,见尉迟鸣玉一脸难色,便知她是什么想法。
“这怎么能叫夜探呢?分明是上门拜访, 诚心诚意地希望,对方能将我想要的东西,送给我啊。”
江易周的话,并没有让尉迟鸣玉面露轻松之色,反倒让她更担心了。
她说道:“太危险了, 那是城主府,一城之主所住之地,想来有许多护卫。”
江易周以为尉迟鸣玉是不想让她去偷东西, 觉得那样不好,毕竟很多文人的道德标准都很高。
没想到尉迟鸣玉只是担心她的安全。
总觉得尉迟鸣玉和一开始来江易周身边时,变得不一样了。
“护卫就是一些会三脚猫功夫的乱民, 真正的武林高手, 难道会为他效命吗?我和破玉武功很好, 鸣玉你不用担心。”
江易周胜券在握,只因她事先让诗琴查过,这座城里, 根本没几个能对她和苏破玉产生威胁的人。
有也就刘大壮身边的几个人, 刘大壮不可能让那些人去巡逻护卫城主府, 更不可能让那几个人去看守城防图。
他将那几个人全都放在自己身旁,重点是保护他自己。
张大壮真的很胆小, 他害怕自己死。
这么多的富贵,那么多的东西, 他还没有享受,所以他很怕死。
尉迟鸣玉还是不太放心, 她要求在外面接应,江易周没有拒绝,今夜若是拿到城防图,她们当天就会离开平津城,尉迟鸣玉留在客栈,到时候也得跑路。
没错,今夜就是她和苏破玉去夜探城主府的日子。
江易周从来信奉择日不如撞日的做事原则,事情往后拖,固然当下很高兴,事后不还是得干,而且越积攒越多。
苏破玉能跟江易周意气相投,显然脾气秉性和江易周差不多,两人商量一番,当天晚上就穿上夜行衣,站在城主府墙外了。
面前的高墙有两人高,外表光滑,没有任何借力攀登的地方,想要进去,对于普通人来说,十分困难。
但是对于高手来说,不过是吸气一提的功夫。
“诗琴说,这里护卫很少,巡逻时,也少有护卫过来。”
江易周低声跟苏破玉说,声如蚊鸣,也就只有苏破玉这样耳聪目明的人,才能听清楚她说什么。
苏破玉点点头,护卫到这儿时想来很是懈怠,觉得眼前的墙够高,不会有贼人宵小从这儿进入。
殊不知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墙除非是建得有四五个人高,且没有丝毫借力的地方,否则很难拦住。
“走。”
江易周说罢,脚尖一点,整个人如羽毛般,轻盈飘上天,又轻飘飘地落下。
苏破玉的武功是走刚猛路线的,她的动作没有江易周轻巧灵敏,却很扎实,这一跳就是直接原地起跳,踩到墙头后,又落下。
落下时,苏破玉在地上滚了半圈,卸去力气,以免有太大的声响。
接着就是一路往前。
诗琴之前买通了城主府的几个下人,拿到了城主府的大概地图,从地图上看,不难锁定城防图的位置。
那就是城主的书房。
张大壮现今的城防图,是曲流参与,和几个将领商量好后定下的。
自打定下之后,张大壮就没有拿出来看过,绝对还在他书房里面。
张大壮不喜读书,那书房摆设意义更大,有时候有人来城主府找张大壮商议正事,张大壮都直接将手下叫到花厅那头去,又或者直接接到宴厅中。
一起欣赏歌舞,谈论正事。
是半点儿保密措施都没有。
大庄是真的乱了,如张大壮这样的草台班子,都能占下一块地盘,甚至生出野心来,剑指巅峰的皇位。
有地图在手,一路走得很顺利,有时候会碰上城主府的护卫,只需找个能隐蔽身形的阴影处,静静等待他们离开就行。
这一路上,偶尔会听见一些女子的惊叫之声,而城主府内,无时无刻不在飘荡着丝竹乐声。
张大壮为人残暴,喜好歌舞美人。
江易周越走,眼神越冷,等从书房拿到城防图时,她面上也没有丝毫喜色,跟苏破玉转身就走。
听到那又传来的女子惊呼之声,江易周脚步一顿,随后转身,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来,直接扔到书房内的软塌之上。
软塌上是丝绸被子,沾了火眨眼就烧起来了,火光冲天,不消片刻就将半个书房都点了。
苏破玉震惊看着江易周,“州牧……”
“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知道城防图丢了,可以为咱们多争取几天时间。”
江易周有正当理由。
这理由听上去像是江易周经过深思熟虑后,做下的决定。
但是苏破玉知道,江易周来的时候可没想过要火烧城主府,她是到这儿后,才突然起了心思。
想到这一路上听到的声音,苏破玉了然,州牧就是这样一个爱民如子的人,这样的人,才能曾为一代仁君。
现在的大庄,太需要一个仁君了。
“州牧说的是。”
江易周满意点头,看到火确实烧了起来,两人才离开,这会儿府上已经全乱了,一群人来回跑着,嚷嚷着救火,那隐隐传来的丝竹管弦之声,已经停下,也没有女子惊叫的声音了。
趁着夜色,江易周领着人,离开了平津城。
曲流第二日听说城主府燃起了一场熊熊大火,将张大壮的书房烧成了灰烬,不知道多少公文葬送其中,还听说那火不光烧了书房,连带着书房所在的院子也遭了殃。
他震惊不已,冬日取暖,确实容易起火,可问题是,据他所知,张大壮几乎从来不去书房议论政事,书房里没人,哪儿来的取暖明火?
这事情太过诡异,曲流几乎瞬间判断出,是有人故意纵火。
他心里陡然一惊,又觉得自己想太多,城主府那样守卫森严的地方,怎么可能混进去放火的贼人?
而且有人要放火,为什么不去放火烧张大壮的卧房,而是去烧张大壮根本不去的书房?
难道是书房里有什么东西,需要被烧毁吗?
曲流心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跳出来,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在他沉思的时候,女儿曲瑶星从外面进来了,一脸的失意。
“爹,周家姐姐她们都走了。”
曲瑶星情绪特别低落,她今日去是想跟周六娘子再商讨一下找人的事情,谁知去了后才发现,客栈早已人去楼空。
“周家姐姐是不是觉得,我* 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干脆就离开了,也不想跟我道别。”
曲瑶星很自责,她真的太没用了。
“什么?你说周六娘子她们都走了?没有人留下吗?”
曲流听到这句话,那股诡异的感觉越来越重。
“是啊,没有人,全都走了。”
曲瑶星垂着头,闷闷不乐地扯了扯衣角,她认定周六姐姐是她的朋友,可是她的朋友,一言不发就离开了。
“周六娘子,六娘子……”曲流念叨了好几遍,脑海中闪过一个人,浑身一颤。
好像算一算年纪,周六娘子和那人,是同龄!而且听说那人身边,全都是女官,周六娘子的姐姐和嫂嫂,可都不是普通女眷的模样。
一人浑身都是诗书熏陶而出的文气,另一人则武功高强,连他身边的护卫,都说不是对方的对手。
曲流要是还想不明白,那他就是个傻子了。
天底下优秀的女子有很多,可能让优秀女子扎堆出现的地方只有一处,人也只有一个。
“完了。”曲流喃喃道。
“什么?什么完了?”曲瑶星不明所以。
“瑶星,你回去好好收拾一下东西,我有话要同你母亲说,等商量好,再来叫你。”
曲流没有详细解释,说罢,他大步离开,曲瑶星一脸迷茫,她感觉到父亲的不安,将心中疑惑压下,乖乖听话去收拾行李了。
另一头,江易周带着人直奔长州城,来的时候慢慢悠悠走了小半个月,回去全程只用了不到三天。
跑得人困马乏,回来倒头就睡,什么话都没跟其他人交代。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江易周才召集心腹,将平津城的布防图拿了出来,连带着还让苏破玉将她画的地图,一起摆出来。
让江易周没想到的是,尉迟鸣玉还写了一小本游记,记了记路上偶然看见的风景,游记拿出来,就被上官温苒拿去看了。
有些风景,在普通人眼中只有好看,在上官温苒眼中,那指不定是蕴藏着什么宝贝。
“看来这一趟,州牧收获颇丰,有了城池布防图,打下平津城,不过是信手捏来的小事了。”
江易雅看了看那城防图,一脸惊叹,没想到江易周她们的行动这么快,这么顺利。
还没过年,事情就办妥大半了。
“其实发生了一些意外,好在结局是好的,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打?”
江易周看向江易雅,这话主要是问江易雅。
武将们随时都可以开战,但是打仗从来不止是打仗,还要看后勤如何。
江易雅执掌财政大权,后勤能不能跟上,全看她这边有没有余力。
江易雅沉吟片刻,脑海中计算了一番打一仗要耗费的军资,想完后问:“过完年进攻平津城吗?”
“年前行不行?”江易周不想拖到过年后,“城防图丢失,张大壮若是发现了,恐怕会生变。”
到时候对方将布防都改了,这图就废了。
江易雅知道,江易周说得有道理。
她一咬牙,点点头,“行,那就年前,只是这样一来,恐怕过年时候的年宴要推迟了。”
江易周作为州牧,在过年的时候,要举办宴席,宴请城中大族与官员,城中也有不少庆典,打起仗来,这些事情全部要推后。
“无妨,届时和庆功宴一起办。”江易周一锤定音。
第115章 行兵
江易周下了命令, 整个长州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上下运作了起来。
本打算过个清闲年的长州官员们,做梦都想不到, 到了年底,他们竟然有了如此严峻的任务!
入冬前才打下原州,原州还没彻底消化,怎么又出兵平州了?
有人担心扩张速度过快,会影响到长州, 过来向江易周进言,希望江易周谨慎选择开战与否。
江易周的回答是,等着檄文。
没错, 她打仗前还要先一步占据舆论战场,打仗都讲究一个出师有名,她怎么可能毫无理由, 无缘无故冲平州发兵呢?
檄文由大才女尉迟鸣玉执笔, 写得那叫个文采斐然, 江易周险些都没看懂。
她觉得这篇文章落到张大壮手里,张大壮绝对看不出来,全篇都在骂他是个烂人。
在这片檄文里, 尉迟鸣玉指出, 长州之所以会出兵平津城, 是因为平津城不止一次放话,要如之前的乱民一般, 攻破长州,并且计划在年后动手。
长州完全是出于自保, 这才不得不在年前提前动手反击,以防陷入被动。
同时她还怒骂张大壮残害平津城士族, 杀害百姓,强抢民女,纵容手下为祸乡里,行事作风堪比强盗,还特别提出,张大壮自称大王一事,说他有不臣之心。
所有罪状加在一起,张大壮就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贼寇。
长州是为陛下分忧,为朝廷铲除一方毒瘤,是正义之师。
檄文传遍天下,得知江易周有异动的平州另外两股势力,都暂时放下心来。
看这檄文内容,江易周并不是打算跟他们打。
平州州牧读了檄文后,长吁短叹一番,痛恨当初长州城被攻破后,他没有将那位尉迟将军收归麾下,江盛当初还未站稳脚跟,他肯定能将人抢过来。
那位尉迟将军没甚才能,可他有个好女儿啊,此女被誉为第一才女,如此惊才艳艳之辈,竟被江易周一介女流收为手下。
当真可惜。
平州州牧完全不想想,他当初甚至都不曾听过有这么一位才女,他礼贤下士,从来请的都是男子。
如果不是江易周,天下人,有几个能听闻尉迟鸣玉的才名?
他们或许会读一读尉迟鸣玉的诗,感叹女子也能有此天赋,随后便会抛之脑后。
一如之前尉迟家名义上效忠的主公江盛。
他们根本不会正视尉迟鸣玉的才华,只有在江易周麾下,尉迟鸣玉才能绽放光华。
张大壮得到长州出兵的消息时,他才看见那传遍天下的檄文。
他看不懂,只能喊他手底下读过几年书的人看看。
可惜他一路拉上来的人,有真才实学的少,大多更擅长杀人和奉承人,唯一一个脑子比较好使,学问也好的曲流,在找到妻女后,根本不想为他效力。
刚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的苗头,带着妻女,卷铺盖就跑了。
怕张大壮怀疑,还说起他那不知道在哪儿的老丈人,说是去找老丈人了。
因为曲流之前寻找妻女时认真极了,还真没人怀疑他要找老丈人的事情,爱屋及乌,喜爱妻子,所以喜爱孩子,尊敬老丈人,实在太正常了。
张大壮赶忙请人去叫曲流,之前曲流在城中,总是劝他好好治理平津城,听得张大壮心烦,任由曲流在外寻找亲人。
身边留下的全是心思歹毒的溜须拍马之徒,现在真遇到事情了,他想起曲流来了。
可惜曲流早就跑了,他注定是找不到曲流。
张大壮没读过兵书,不知该如何打仗,但他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并不是全靠一身蛮力,他在打仗上,有一些天赋。
比如他知道,绝对要守好平州和长州之间的几个山谷,那里是重中之重,只要阻挡长州军度过山谷,肯定能保住平津城。
动兵不是三五个人的事情,通常有三五万人,江易周此次对外说是举兵五万,实际上除了上战场的士兵外,还有后勤运输兵,真正动员的人数,至少在十万以上。
十万人,若是都去走那山谷,太危险了。
山谷狭窄,队伍肯定就要拉长,拉长之后,很容易出现掉队情况,十万人的管理可不是十个人,人太多,就很乱。
一旦出现掉队,就很难保持纪律严明,有条不紊的行进,势必会耽误时间,除非不管掉队的士兵。
可到处流窜的士兵,很可能出现迷路等危险,会出现非必要的伤亡情况。
因此走狭窄山谷,绝对是一个下下策。
那要怎么确保大军顺利全员到达平津城呢?
既要规避掉内部出现伤亡,还要小心平津城可能出现的埋伏,这很考验将领的能力。
苏破玉此次为主将,她在原州也曾领兵多次,很有经验了。
并且她还亲自去了一趟平津城,对平州算得上熟悉。
苏破玉行兵,颇有些镇西军的风格,如果说,谢叶瑶继承了镇西军的稳重,如山一般沉稳,绝不会被任何人撼动。
那么苏破玉就继承了镇西军的勇猛,迅捷。
对付蛮人,是对付草原上的民族。
冬日要在漫天大雪里行军,夏日则有可能步入一望无际的草原,甚至有可能绕道进入沙漠,不管是哪个地方,都需要快。
必须要快,快如闪电,方能一击必杀。
苏破玉对此,自有应对之策,首先兵贵神速,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通过这个山谷,这是她的主要目的。
那么所有的办法,都必须围绕这个目的展开。
在张大壮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大部队就要尽快穿过山谷,这样可以尽可能排除敌人设伏的可能。
如何在军队拉开较长行进队伍时,确保没有士兵掉队呢?
军中士兵向来分精兵和普通士兵,比起普通的兵,精兵不管是在服从性还是在个人能力上,都要强上许多。
苏破玉一个人盯不住那么多人,所以她选择让精兵分散在整个队伍之中。
就好像是牧羊人,一个个牧羊人,看守着行进时看不清方向的羊,并且让每一只“羊”都认准自己的“领头羊”,这样就能保证掉队人数大大削减。
如果这是一支由普通百姓组成的队伍,苏破玉这个法子起效的可能性不太大,普通百姓没有那么强的服从性,你让他们看领头羊他们就看?不可能的,在行进路上,他们很可能回去摘一把野菜,去路边方便一下,又或者是沉浸在与他人说话的愉悦中,一不小心就找不到领头羊了。
好在这是军队,普通士兵就算没有精兵那么听话,他们也经受过训练,比普通百姓的服从性要高,行兵时,不会发生一大堆意外。
即便苏破玉如此安排,详细指挥,所有人穿过山谷抵达平州,也用了足足三天两夜的功夫。
这三天过去,山谷里的土地都夯实许多,明年估计不会长出大量杂草了。
等最后一个兵确定离开山谷范围,苏破玉才松口气。
最大的危险已经完全消除,接下来就是进攻平津城。
而此刻的张大壮才刚收到檄文没多久,并且还在满世界找曲流救命,曲流下落不明,他慌张得不行,却没有丝毫办法。
等苏破玉带领大军陈兵平津城外,张大壮才后知后觉的明白,曲流已经弃他而去,他必须尽快想出打败苏破玉的办法,才能保住他如今的地盘。
张大壮看着外头乌泱泱的,挂着江字旗的军队,一脸不可置信。
从江易周说要攻打平津城,到看见江易周的兵,这期间一个月时间都没有,对方竟然就一路到他家门口了,他在外头布置的所有布防,难不成都是假的!
张大壮立马拽过他身边的狗头军师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曲流离开后,真正聪明的人,早都也跟着一起陆陆续续跑了,现在留在平津城的人,大多是自以为很聪明的家伙。
自认聪明的军师,张嘴就将曲流打为江易周的人了。
“定然是那曲流与长州州牧里应外合,这才让长州军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大军临城,我们才知晓!大王,日后若是捉到曲流,定要将其碎尸万段,方能解今日心头之恨啊!”
张大壮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反正肯定不是他派遣在外面的心腹大将们弱,不堪一击,定然是有人坑了他!
张大壮顿时泪流满面,痛哭不止,他那些心腹都被苏破玉随手给杀了,现在想来,全都是因为他信任曲流,害得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纷纷丧了命。
留在平津城的“大将”们见此,都一脸感动,认为世上只有张大壮将他们放在心上,为这份知己之情,他们必定要为张大壮扫清一切阻碍。
“不过是一小小女子,大王,末将愿领兵出城迎战,必定要将那苏破玉斩于马下!”
激动之下,就有人坐不住站了出来,自请出城。
张大壮一抹眼泪,当即应了一声好,握住对方的双手,嘴上一顿输出,夸对方是他的肱股之臣,他日后征战天下的左膀右臂,硬是把人夸得满脸红光,气势高涨,这才罢休。
张大壮还是有一定能力的,他知道在这种兵临城下的情况下,必须鼓舞士气,己方将领才有心去迎战。
要是此刻无人敢出头,那今日平津城就算完了。
此刻他只想着有人愿意主动迎战,却没想过,若是主动出战的人,惨死在城门口,又将如何。
苏破玉微微眯眼,看着那个骑着大马疾行出城的身影,眼中闪过些许战意。
自从原州后,她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打一场酣畅淋漓的仗了。
今日过后,苏破玉之名,将如谢叶瑶一般,名扬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