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重要 “从来没有不喜欢过。”……
夏珠被困在了噩梦中。
梦里, 她牵着沈以柏逃离坏人的追杀,他们躲到了幼年时的梧桐苑小区,藏身于低矮的灌木林之中, 而坏人拖着砍刀, 穿越窸窸窣窣的林间小径, 四处搜寻着。
夏珠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连忙捂住了嘴。
才发现, 那是童年的沈以柏。
那么瘦瘦小小的一只, 躲在她的身边…
她发誓要保护一辈子的人。
后来, 他们被坏人发现了, 夏珠眼睁睁看着他被拖走,越来越远, 无论她多么努力, 都无法追上他们。
她在原地哭喊, 尖叫。
绝望的情绪换成了残阳如血的背景色, 在一片血海之中,她看到沈以柏倒在地上,肢体扭曲,脸色苍白。
他死了
天上的星星也寂灭了。
夏珠噩梦吓醒,脸上泪痕四溢,身体一个劲儿地颤抖和哆嗦…
商曜醒了,问她怎么回事。
“没,做噩梦了。”
“梦到什么?”
夏珠迟疑了几秒:“不记得了。”
还记得, 只是不能说。
不能说她在梦里还在担忧另一个男人,在她已经对他作出承诺之后。
商曜没有追问,覆身吻住了她,用亲吻安抚她紧张的情绪。
他的手变得不安分, 也变得格外滚烫。
她咬着唇,皱着眉,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痛苦是需要忍耐,快乐同样如此。
她神经绷得很紧,身体也格外不放松,似乎臣服享乐变成了某种罪恶。
也是如此,商曜就越是不甘心。
他不禁会想,她跟他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忍耐,也会皱眉。
不,不能细想,否则他的心都会被疯狂滋长的嫉妒吞噬。
商曜开始变本加厉,仅仅用手就再一次点燃了她,让她缴械投降,全身软成了一滩水,倒在他的怀里,眼神变得飘忽,变得迷离。
他从后面抱住了她,一整夜,紧紧地锢着她。
让她摆脱与其他人有关的梦境,让她只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
有一周多的时间,商曜带夏珠去环岛旅行,去了彩虹眷村,去了高美湿地,明阳山和淡水老街等等…
这一路尽是欢声笑语,夏珠没有再多提沈以柏的事情了。
商曜看得出她仍然着急,但她对他有绝对的信任,知道他不会放弃追查他的下落。
问多了,反而会让他厌烦。
夏珠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的情绪,尽可能让她感受到她的“真心”。
但越是如此,便越显得欲盖弥彰。
商曜真的很想相信她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他们日常拌嘴玩笑,打打闹闹,好像真的回到了十七岁两小无猜的甜美时光。
但商曜心里很清楚。
回不去了。
她心里已经有了另一抹影子。
只有不去想,才能让眼前美好的谎言延续下去。
那段时间,商曜一直密切地关注着东南亚那边的动向,也和沈诠通过好几次电话,只有一个要求——
“不许伤害沈以柏。”
沈诠不敢得罪商曜,满口答应,说会让他在掸邦“好好生活”,只要不回国,一切都好。
直到一周后,俞凭心急火燎地走进商曜的办公室,告诉他,沈诠那边有消息传来,说沈以柏跑了。
“如果他回国,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功亏一篑了。”
“沈总那边,有点埋怨您,如果不是您限制着,可能他早就解决这个心腹大患了。”
“真行啊,这都能让他插翅飞走了。”
商曜神色平静,并没有感到多惊讶。
他太了解沈以柏的性格了,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俎上鱼肉。而且,他绝顶聪明。
一旦他逃走,恐怕就保证不了安全了。
商曜沉声说:“派人去掸邦,在沈诠找到他之前,我要知道他的下落。 ”
“掸邦沈氏集团的地盘。”俞凭皱眉说,“咱们的人贸然过去,恐怕寸步难行。”
商曜思忖片刻,又做出了一个让俞凭大跌眼镜的决定——
“我自己亲自走一趟。”
“什么!您…疯了吗!”
“如果他真的逃走了,以他的性格,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你们找到他也不可能把他带走。”商曜手指不淡定地转着打火机,“除了我本人过去,其他人要想带走他,除非让他变成一具尸体。”
沈以柏这种决绝的性格,是一定会反抗至死的。
不能让沈以柏死。
如果他死了,夏珠会记他一辈子。
他不可能竞争得过死人。
商曜心意已决,俞凭只好帮他准备好了私人飞机,联系了当地的雇佣兵,明天出发,去掸邦金三角一带找人。
俞凭刚走出办公室,便看到周絮叶女士急匆匆地闯进来,他还想说什么,周絮叶干脆利落地一句——
“滚出去。”
可比商曜这位总裁有气势多了。
俞凭心惊胆战地走出办公室,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商曜一看她这架势,心里便有了猜测,在她冲过来扬手要给他一巴掌的时候,他敏捷地闪身躲了过去。
“妈。”
“你还知道叫我妈!我看你真是恋爱脑上头,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谁告诉你的?”
“你的那点儿事儿,我还能不知道。”周絮叶显然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儿子光明磊落,是坦坦荡荡的真君子,居然会为了女人陷害朋友!我算白生你了!”
“他不是我朋友!”商曜顿时冒了火儿,“是朋友,就不会抢我爱的人。他害我失去了夏珠,当初先被她喜欢的人是我!”
“又如何?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没有办法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如果那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会后悔的…”
周絮叶停顿了几秒,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地说,“别想逃得出自责的渊薮,你这辈子都会背上负罪的十字架。”
事情已经发生了,商曜不后悔做这件事,但他也不想让沈以柏死。
死了被她记一辈子,然后他被她恨一辈子。
绝不。
“我会找到他。”商曜看着周絮叶,一字一顿地保证道——
“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他死。”
……
晚上,夏珠从图书馆出来,在馆外一棵槐树下看到了商曜。
周围有雾,他身影藏在树影的暗处,英俊锋利的侧脸也被氤氲得不太真实。
夏珠不确定地走过去,走近了,才认出他来。
他背靠树干,指尖拎着一截烟头,没有抽,烟灰被风吹散了。
“你过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她语气惊讶。
商曜这才从树影里走出来,穿着休闲的灰色卫衣,黑裤搭运动鞋,就算说他是大学生也没人会怀疑,他身上的少年感似乎与生俱来。
“想见你,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又不敢告诉你。”
他走到她身边,张开双臂,整个人都倒在了她身上。
怀抱锢得很紧…
夏珠嗅到他身上有浓郁的酒精气息。
“商曜,你喝酒了吗?”
他没有回应,只是紧紧用抱着她,身形轻微地颤栗——
“小珍珠,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怎么了?”
商曜紧抿着唇,说不出口。
不,不能说,说出来就完了。
她会抛弃他,增恨他…
“小馒头去英国之后…”他将脸埋在她颈间发丝里,“两年前,我把它弄丢了,我几乎找遍了伦敦的大街小巷,都没有找到。”
“难怪,你没有把它带回来。”
“我怕你恨我,我弄丢了你的…猫。”
夏珠抱紧了商曜:“不会啊,你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也努力去找了,没关系,小馒头本来就是流浪猫,它会照顾好自己的。”
“只要努力去找了,就没关系吗?”
夏珠看到他眼底带了血丝,眼角绯红,情绪也很激动。
“是啊。”
“好…我会努力去找,求你不要讨厌我。”
夏珠当他醉酒之后胡言乱语,于是问他:“先不要想这些了,司机在校外吗,先回别墅。”
“我不想回去。”
“那去我租的小屋,我室友又出去旅游了。”
这种时候,夏珠总是迁就他。
以前,她也特别迁就他,可以说他的任性妄为有一大半都是被夏珠给惯出来的。
因为很确定知道,不管他做了多过分的事情,夏珠都不会离他而去。
“能走吗?”
“不能,你背我?”
“背你个头啊,你不能走,我就把你扔这儿睡一晚。”
商曜像条大狗一样,跟在夏珠身后,牵住了她的衣角,像真的怕她将他弃置不顾似的。
回到家之后,她让他先去洗澡,自己去楼下买了袋方便面回来,随便做点东西喂给他。
倒真像是照顾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商曜擦着湿漉漉的发丝走出来,酒意散了大半,遥遥看着女孩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这边吃的不多,很多店面也特别任性,比如留下的阿姐冰花饺,总是不开门营业,所以我跟室友经常下厨做东西吃。”
夏珠絮絮叨叨地说着,将香喷喷的面条端到桌上,“过来尝尝。”
商曜拿起筷子,默不作声地吃着。
“肯定比不上你平时吃的山珍海味,就当填饱肚子吧。”
“好吃。”他囫囵地吃着,“很好吃,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你还知道你做的东西难吃。”
“但每次,你都会捧场。”
“是啊。”夏珠笑着说,“要多鼓励嘛。”
“不是因为很喜欢我?”
“……”
她默了几秒,点头说,“是,是因为喜欢。”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啊,就算他毁容变成了丑八怪,都会觉得他是世界第一帅。
商曜突然抬起头,那张俊俏漂亮的脸庞,被灯光照得鲜明生动。
“你现在,还喜欢我?”
问得小心翼翼,问得满怀委屈。
夏珠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过了会儿,才缓缓出声:“从来没有不喜欢过。”
这一刻,商曜相信她的话。
哪怕她来求他,为了让他救沈以柏,所以答应在一起。
商曜不信她那时说的会忘记他,一心一意对他一个人。
但他相信她这一句。
死而无憾了。
“如果我弄丢了你最重要的…你也会原谅我?”他得寸进尺地问,满眼希求与渴望,想要得到她无条件的偏爱。
但他不敢明说。
周絮叶说她儿子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不,那不是他。
光明磊落的结果就是失去挚爱,那他宁可做小人。
“我是说,小馒头的事…”
夏珠以为他一直在为弄丢小猫而愧疚,于是握着他的手,认认真真对他说:“怎么会怪你啊,在我心里,人是最重要的,你是最重要的。”
他看着夏珠的眼睛,告诉她:“我明天会飞一趟掸邦。”
夏珠的心脏蓦地一突:“什么?”
“在金三角那边联系了一些地头蛇和雇佣兵,不能保证一定把他带回来,但我会竭尽全力。”
夏珠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身体轻微地颤抖着,掌心冰凉一片。
就算她什么都没说,但商曜能感受到…
你是最重要的。
沈以柏,也同样重要。
……
第62章 幻觉 忘了和我说分手
夏珠想和商曜一起去金三角寻找沈以柏, 但商曜不可能带她过去。
没找到沈以柏再弄丢她,商曜可以以死谢罪了。
夏珠送商曜去了桃园机场,私人飞机等候在了跑道边上。
夏珠脸色惨白, 心里的恐惧让她的身体抑制不住地轻微哆嗦。
会有危险吗?她忍不住向他确证, 明知道这是多余的问题, 但还是想要听到能安心的回答。
他眼神里有年少时的桀骜,仍旧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不会有问题。”
登机的时候, 夏珠攥紧了他的手, 似乎不想放开。
商曜低头, 看到她, 她脸庞已经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稚嫩,淡淡的眉眼, 不似那些浓颜系美人那样美得张牙舞爪, 但她有独特的味道。
商曜曾经偷偷看了她无数遍, 那张脸, 永远无法看腻味。
每一次向她投来的目光,都是爱意汹涌。
夏珠目送他进入了安检的闸机口,走出机场的时候,她心里空荡荡,有种未知的恐惧摄住了她,她低头给商曜发了一条短信——
小珍珠:“不管能不能找到星星,你都要安全回来。”
上药:“有你这句话,死而无憾。”
……
商曜一走就是两个月, 那边政府军和地方武装之间正在爆发战|争,枪林弹雨中,几次差点儿丢了性命,险中逃生。
可是没有沈以柏的任何消息。
这人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彻彻底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这简直不可思议。
商曜甚至会怀疑,是不是沈诠抢先一步找到了他。
又或者,沈以柏根本就没有逃走,是沈诠暗中加害了他,然后故意放出他逃走的假消息,来洗清自己的罪恶。
如果真的是这样…
商曜不敢想。
周絮叶说得对,如果沈以柏死了,他这辈子都要背负上愧疚的十字架。
是他害的,他害死了曾经最好的朋友。
他已经不是他自己了,就像道林格雷的画像,无论他如何光鲜亮丽地装饰自己,画像中那个真实的他,本质的他,已经变成了面目全非的丑八怪。
一去三个月,杳无音讯。
几乎可以宣告沈以柏的死亡了。
夏珠无法接受这个消息,心碎欲绝。
便在商曜归国的前夕,周絮叶找到了夏珠,告诉她,是商曜出卖了沈以柏——
“是你,把我儿子变成了不仁不义的混蛋。”?“爱,会治愈人的心灵,也会让人心扭曲,变成面目全非的怪物。”
“你走吧。”
她将机票递到了夏珠面前,“一切到此为止,不要再见商曜,不要让他再为你发疯了。”
悲恸到极致的人,反而流不出眼泪。
夏珠平静地接受了那一张机票,低头,嘴角轻轻提了提。
眼底却一片绝望。
“好啊,我不会再见他,这辈子,都不会了。”
周絮叶能感受到她心里寸草不生的荒芜。
这不是她的错,却要她承受苦果。
不公平。
这世间的爱,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周絮叶亲自送她上了回京市的飞机,那天台北仍旧有雨,一如夏珠来时的样子。
像做了一场酣然的大梦。
梦醒之后,世界冰冷嶙峋。
……
回去之后的夏珠,大病了一场。
割腕了两次,都被朋友救了回来,医院里,白珍珍抱着她嚎啕大哭,说你要跟着沈以柏去死,难道你不要爸爸和妈妈了吗。
“爸妈就你这一个女儿,你走了,让我们怎么办。”
这么久以来,夏珠如行尸走肉般生活,是母亲的哭声将她唤回了真实的世界,那一次,也是她第一次哭,抱着妈妈,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哑了声。
断断续续病了半年多,父母丢掉生意,接她回南湘市日夜陪伴和照顾,让她不再有轻生的念头。
但好像也失去了快乐。
无论是家里,还是小区,还是大街小巷…都有她和他们年少时光的记忆碎片。
所以病愈之后,夏珠离开南湘市,回到了京市。
完成学业之后,她便在京市的私立中学找了一份语文教师的工作。
没有考编,是因为她并不确定自己能在这里待多久,想着父母将来年纪大了,可能还会回南湘市。
私立中学薪资更高,能维持她独自在京市打拼的日常开销,包括高昂的房租费用。
更重要的是,每天睁眼就开始忙碌,除了在学校里上课和管理调皮的学生,应付难缠的家长,晚上批改作业和备课也会占据全部的时间。
忙起来,就不会有空余的心思去回忆,去思念。
每天晚上沾枕即睡,第二天又像是充满了电量的机器人。
她这样的工作状态,同事觉得可怕,领导都觉得不可思议,经常劝她,要注意维持工作和生活的平衡。
学校里有不少男老师喜欢夏珠,有暗恋的,也有攻势迅猛要追求她的。
但夏珠一律都拒绝了。
就算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了,却并不意味着心底的创伤痊愈。
她不觉得自己能有爱其他人的能力。
寒假期间,夏珠一直在学校里加班。
这两年,每年的过年,爸妈都陪夏珠在海边度假,没有回南湘市。
但今年,爸妈说让夏珠回家来过年。
她不可能永远逃避下去。
南湘永远是她的家乡,迟早有一天,她要回来面对曾经的一切,接受沈以柏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事实。
夏珠一直磨蹭着,想等到年二十八、二十九再回去。
本市的一位女同事张小淼平时和夏珠关系特好,知道她还没有走,让她陪她去相亲——
“去吧去吧,总不能一直把自己关在学校里加班工作吧。”
“我妈说我要不去相这一位,就让我过不好这个年。”
“我i人,见了面估计都没话说。”
夏珠说:“我也i。”
但张小淼说:“没关系,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好,就当你陪我去吃饭,那个人,我们拿他当空气就好了。主要是为了应付我妈。”
其实工作她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没事情可做,张小淼约她出去,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夏珠同意陪她去相亲。
吃饭的地方约在了一家环境幽雅,消费不菲的高档音乐西餐厅。
夏珠准时过来了,相亲对象…一位身高不超过175的外企秃顶眼镜男,也准时过来了。
男人以为夏珠就是他的相亲对象,眼睛都亮了,殷勤地给她倒水递茶,做自我介绍——
“你好你好,我叫邹薛洋,在浩瀚集团担任财务。您就是张小淼是吧,我听阿姨说,您在学校做中学老师,很高兴认识您,真是太荣幸了,我没想到您怎么漂亮,我看照片…”
夏珠连忙解释:“我是陪小淼过来的,我是他同事。”
“噢。”男人眼底有失望之色,“这样…”
俩人无言以对,沉默了半晌,夏珠给张小淼发短信——
小珍珠:“还没过来啊?好尴尬,像我跟他相亲似的- -”
淼:“对不起对不起,老大让我临时处理一下下学期的学籍名单表。”
小珍珠:你不会还没出发吧!”
淼:“qwq。”
夏珠放下手机,尴尬地对邹薛洋笑了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邹薛洋似乎对她很感兴趣,试探地问她是不是单身,是不是独生女和京市户口之类的。
夏珠如实回答,自己不是本市人,将来可能也不会一直留在本市。
本以为他能消停点,但显然她的外貌,让邹薛洋的兴趣浓度不减,依旧在执着地问她各种问题。
夏珠消极回答,懒怠敷衍。
过了会儿,牛排已经端上来了,张小淼才给夏珠发消息——
淼:“珠珠,我错了!”
小珍珠:“别说你不来了- -”
淼:“谁知道老大忽然揪我做事情,估摸着没个一下午是搞不定了。”
小珍珠:“那这边怎么办?”
淼:“你想办法帮我应付一下,替我跟对方道个歉。”
小珍珠:“好吧。”
夏珠如实向邹薛洋传达了张小淼来不了的消息,并帮她转达了歉意。
邹薛洋一点儿没觉得失望,见夏珠起身要离开,连忙道:“饭菜都已经端上来了,不吃实在太浪费了,坐下来一起吃饭吧,就像朋友一样。”
夏珠看着桌上的双份牛排,犹豫了几秒,还是重新坐下来。
“等会儿,我们可以AA。”她说。
“不用不用!”邹薛洋大手一挥,“美女肯赏光让我请吃饭,是我的荣幸。”
夏珠没应他的话,低头吃饭。
落地窗外,车水马龙。
夏珠端起水杯,只喝了一口,偏头看到窗外残阳似血,像极了她和沈以柏分手的那个黄昏。
视线从远处收回,街边停着一辆光泽锃亮的黑色轿车。
车窗半落,掩住了车里人半张脸,只看到他锋利的轮廓和挺拔的鼻骨,狭长的黑眸收敛在眉峰之下的阴影处。
但他如同悬崖黑岩般的眼神,夏珠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没有望过来,视线飘在另一边。
夏珠全身的血液却直冲头顶,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大得对面的邹薛洋都吓了一跳。
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跑出了音乐餐厅。
失魂落魄,跌跌撞撞,撞到送餐机器人的时候,险些摔了一跤。
夏珠却顾不得其他,一路狂奔到了街边。
那辆黑色轿车却已经驶离,只在街尽头留下一个冷冰冰的车影,距离远得她都看不见车牌号。
人潮汹涌中,夏珠的心肺忽然被哽住,窒息般的难受。
那不是夏珠第一次出现幻觉,仿佛看到沈以柏的鬼魂。
…却是最真实的一次。
……
她失魂落魄回到餐厅里,邹薛洋担忧地问她:“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看到一个离开了很久的…朋友。”
是啊,距离他失踪,已经过了三年了。
她的星星已经离开了啊。
吃饭的过程中,邹薛洋明显感觉到了夏珠对他的敷衍和没兴趣,也有点兴致恹恹的。
更绝的是,吃完饭,他居然借口上洗手间,很没品地开溜了。
夏珠正要扫码付款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低醇磁性的嗓音——
“我帮她付。”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夏珠身影僵住了。
不敢回头,也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相对。
她答应过周絮叶,这辈子…都不再见他了。
服务员接过商曜的手机,滴的一声,扫码成功,商曜接过手机,而夏珠转身离开。
与他错身而过的刹那间,商曜攥住了她的手。
掌心灼热,用力地牵住她,似乎这辈子都不打算放开了:“走的时候,你忘了一件事。”
夏珠抬起头,迎上了男人漆黑如曜石的眼眸,有翻涌的情潮,也有无边的恨意——
“忘了和我说分手。”
第63章 掀桌 你没让我死,我哪敢
夏珠被商曜拉上了车。
他像凶恶的兽, 眼神炽热,烘烤着她的脸庞。
他生气,他凭什么生气。
她不该走吗, 就像周絮叶所说的, 因为这份扭曲的爱意, 他已经面目全非了。
沈以柏死了啊!
难道他们还能够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结婚生子, 共度幸福余生?
不可能了
夏珠拼命挣脱, 想要下车, 但这个动作刺激了商曜。
他捏着女孩的下颌。
脑海里已经浮现了要狠狠地“惩罚”她的画面,就在车里, 就在此时此刻, 他一分钟都等不了了, 只想要她。
他覆身吻住了她。
这个亲吻, 带着强烈的进攻意味,呼吸如同野兽一般。似乎要将她一整个吞吃了。
狭窄的车厢里,吞咽的声音暧昧缠绵。
夏珠在他又重又急切的亲吻里一点点融化,毫无反抗之力,他坚实的胸膛和野蛮有劲的手臂几乎将她一整个都桎梏住了。
无路可逃,无处可躲。
只能将自己全然地让渡给他。
三年前的一幕幕,如同旧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他如何布下罗网之后引她进入, 如何欺骗她,如何出卖他…
“啪”的一声响,清脆,难堪。
夏珠扇了他一巴掌, 用尽全身力气。
商曜的左边侧脸顷刻间红了。
空气凝滞了十几秒,商曜定定地看着她:“你还在恨我?”
她没有回应。
其实,夏珠没有恨过他。
所有的情绪堆积在一起,全部变成了对自己的厌恶。
曾经的商曜,行事磊落,真诚坦荡。
因为她,出卖朋友。
沈以柏更是因为她失去了生命。
真正应该背负罪恶十字架的人,是她,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一刻放弃过惩罚自己。
活着,就是一种痛苦的赎罪。
夏珠开始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从台北回来之后,她一次都没有哭过,这是第一次…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商曜的心都要碎了。
他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捧起她的脸,很认真地告诉她:“如果沈以柏没有死,你是不是可以…少讨厌我一点?”
夏珠乍然抬眸,错愕地望向他:“你喝多了?”
“沈以柏没有死。”商曜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我也是最近才得到消息,沈氏集团的沈诠,垮台了,沈以柏坐上了他的位置。”
“我…我不明白。”夏珠皱了眉,茫然地望着他,“沈以柏不是沈家的私生子吗?”
“不是私生子,是名正言顺的沈少爷。”
商曜沉声说,“你还记得沈以柏的母亲吗?”
夏珠点头:“记得,刘淑婷,小时候她经常揍星星。”
“她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当年她在沈家工作,用自己的私生子,调换了沈家的孩子。”
夏珠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是说,沈以柏不是私生子,沈诠才是?”
“对,谁的孩子谁心疼,沈以柏和她毫无关系,她当然对他不管不顾,就算死了也没关系。”商曜继续道,“自从沈家的一把手沈旭生病隐退之后,沈氏集团51%的股份是在沈诠的外公这边,而他外公在东南亚做矿业生意,势力遍布整个缅北,他为了帮外孙坐稳沈氏集团的江山,几乎荡平了一切障碍。”
“但沈诠和他外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沈诠才是刘淑婷的儿子!”夏珠猜测道。
商曜点头:“沈以柏逃出沈诠的手掌心之后,应该是经历了一番波折,才联系上了他外公,做了亲子鉴定。现在,沈氏集团的继承人易主,沈以柏近期回国了。”
夏珠已经干涸枯萎的心脏,仿佛重新注入了生命的活力。
他没有死,这比什么都重要!
当初沉甸甸压在心口的巨石,终于可以卸下了。
她望了商曜一眼。
很显然,他看起来也轻松了很多。
“因为沈以柏没有死,所以你回来了?”
“这三年,我受够了。”
商曜嗓音压得很紧,就像拉伸到了极致的弹簧,“他明知道你跟我的每一天,都置身炼狱之中。他有无数次机会报平安,但他没有,他在故意折磨我,折磨我们两个…他还是当初的沈以柏,他的心是恶魔。”
夏珠可以想象,这三年,商曜所承受的痛苦不会少于她。
“想见而不能见你的每分每秒中,我都在赎罪。”他眼神如同一触即发的弦上箭矢,“现在我已经赎够了罪,我不觉得我亏欠他什么,也绝不会让他再先我一步,得到你。”
说完,他让司机开车,带夏珠去到了他在京市的居所。
那是一栋不会比台北的庄园别墅更小的大宅子,王府花园一般的回廊院落,古风古意的花园造景。
夏珠没有反抗,也知道商曜不会轻易让她离开。
他亲自领着夏珠参观了房间,告诉她:“这里离你上班的地方,很近,如果你不喜欢司机接送,步行十五分钟,骑车五分钟,你出租屋里的东西,我也可以让人给你给你拿过来。对了,院子很大,想养猫养狗都可以,还有什么需要,你告诉我。”
夏珠平静地等他说完了,才问了一句:“商曜,你想要qiujin我吗?”
“当然不是?”商曜打量着她,从容地笑了,“你有出入的自由,没关系,我不会派人跟踪你,或者监视你,毕竟我不是某人。”
商曜平静地说,“对了,你租的房子我已经买下来了,所以即便你要回去,也一样是住在我家里,没有任何区别。”
“去死!”夏珠转身要走。
却又听他娓娓说道,“就算我不这么做,沈以柏也会这么做,我错过了一次,不会再错过第二次。”
开始了,又开始了…
没完没了的竞争,你死我活的…竞争。
夏珠背影停顿,深吸一口气,折返了回来——
“好啊。”
她将肩上的背包随手扔在了沙发上,“我可以住在你家里。”
“真的?”
没想到,她会如此平静且顺从地接受这一切。
“还在一起吗?”他试探性地问。
夏珠摇头:“分手是我单方面的,不需要和你商量。”
商曜沉了一口气,又问道:“能和好吗?”
“如果和好,下一次消失的人,就是你商曜了。”
夏珠再不复过去优柔寡断,“我不想再重复以前的循环,让你们两个斗得你死我活,我也不想变成你和他抢夺的战利品。”
商曜皱了眉:“我从来没把你当成什么战利品,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你。”
“但我恨以前的我自己!”
这三年,漫长的光阴,痛苦的赎罪…他和沈以柏这么多年争来抢去,所有痛苦与伤害都给了她承担。
现在,夏珠想明白了。
除了承受的痛苦变成被人抢来抢去的玩偶,还有另一种选择,就是成为制定游戏规则的那个人。
她有这个资格。
“如果你还想和我维持和谐的关系,你和他,你们两个,都给我安分点。”
夏珠斩钉截铁地说,“现在,主动权在我。”
……
是夜,商曜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夜色,难以入眠。
房间空空荡荡。
她就在隔壁,离她咫尺之距。
但她不属于他。
商曜看出来了,这次重逢她的改变,或者说…蜕变。
如她所说,她不再是他们的战利品,随波逐流地被他们争来抢去。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才是他们三个里最有权力挑选的人。
她应该掌握主动权。
这种感觉,让商曜觉得很不爽,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可以被挑选的。
但从他和沈以柏同时爱上她的那一刻开始,他的骄傲,他的自尊…早已经一溃千里了。
后半夜,商曜去洗手间冲了个凉水澡,又喝了两瓶啤酒,这才昏坠坠地上了床。
欲望如同囚笼中的困兽,虎视眈眈…
商曜将枕头盖在了脑袋上,强迫自己快点睡过去,然而,已经绷得有点疼了。
他的手攥紧了拳头。
三年了,从来没有想过,一次也没有,他甚至都以为自己失去这方面的念头,直到今天,直到与她重逢。
这辈子,除了她,大概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就在商曜正在痛苦煎熬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旧宅子,总会有一些吱呀的响动。
商曜屏住了呼吸,倾听着她光洁的脚底踩在木质地板上的细微响动。
她走到他的床边了。
倏而,她掀开被子,进了他的被窝。
一个身体滚烫,一个冰凉。
恍惚间,他以为自己跌入梦境了。
……
那一晚,究竟是不是一场梦,商曜自己都不太清楚。
如果是,他希望永远不要醒过来。
至少,梦境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但和以往的许多次都不一样,他能感觉到少女处于主动的上位姿势,她不再是被他渴求的那一方,而是主动索取的那一方。
全程都在他的上面,压着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压抑自己,不肯出声,被他冲击得溃不成军,哭着求他…
今晚的夏珠,忍耐了很久,直到最后才和他一起交付所有。
醒来之后,商曜有点困惑,又十分喜悦。
他想找她问清楚,这是不是就算是重新和好了,却没想到,夏珠已经离开了。
她回南湘市了,商曜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登机口排队,要坐上归乡的飞机了。
“你要走,无论如何应该告诉我一声。”商曜愕然又有点愤怒,“我说了,我不限制你的行动,但你应该告诉我!”
电话那端,少女嗓音很轻快,甚至带了笑:“是吗,我不觉得我对你有这种告知的义务。”
“夏珠!”商曜嗓音加重了,“昨天晚上,是你主动的。”
“是。”
“所以你是打算…”他顿了几秒,忍住粗口,换了个文明一点的词汇,“你是不打算对我负责任。”
“不打算。”
“……”
商曜算是彻底明白了,夏珠对于和他的关系已经不再有道德的牵绊与约束了。
她掀桌了。
兀自消化了几十秒,商曜缓了缓语气,沉声问,“那告诉我,你去哪儿?“
“回家了,我已经很多年没回家了。”夏珠情绪平静,语气也变得温柔了许多,“别担心,过完年我还会回来。”
现在,她只想回家,不顾一切地回到她的故乡,回到父母身边。
她挂断了电话,飞机起航,飞上云霄的那一刻,看着窗外飘过洁白无瑕的雾霭流云,夏珠才感觉自己的内心真正平静了下来。
不再痛苦,不再自责,也不再纠结了。
……
夏珠落机后没有给父母打电话,现在是晚上八点,他们应该回家了。
她准备给他们一个惊喜。
回到熟悉的小区,走上安安静静的楼梯,用密码开了门,客厅里也是静悄悄的。
但房间里却有暖黄色灯光溢出来。
夏珠好奇地推开门,看到桌边有人在灯下看书。
沉静,寡言,一如十多年前的那个少年。
只是,他长大了。
一身精致优雅的白衬衫,衣领被熨烫得一丝不苟,严谨地束缚住他脉络分明的长脖颈。
他优雅地放下了书,偏头望向她。
千年万年的时光,仿佛就在被他清冷的眸子凝望的一瞬间里,化为灰烬。
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到他,夏珠心里还是会升起本能的喜悦。
就像小时候收到他亲手为她缝补的洋娃娃,一样暖心。
但他们之间的感情,掺杂了太多东西。
欲望,憎恨,想念,懊悔…
“我以为…你死了。”
她的嗓音情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这三年,每一天,我都以为你死了。 ”
最痛苦的时候,夏珠甚至想过要代他去死。
如果上天给她这个机会的话。
就在她失神的片刻间,沈以柏朝她走了过来。
不慌不忙。
来到她身边,然后…他跪在了她的面前。
他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如年少时的虔诚——
“你没有让我死,我哪敢…”
第64章 规则 一年之期,相互忠诚
他就这样跪在她面前, 不等她开口,他便迟迟不起来。
房间里的灯,滋啦地忽闪几下, 灭了。
“线路老化了。”他忽然出声, “这房子很旧了。”
夏珠感觉到他的呼吸正在逐渐靠近。
他的手指, 从容地落到了她的腰间,然后缓缓地往下…
夏珠没有阻止他的行动, 闭上眼, 像一场过去无数次经历的梦境, 他的呼吸, 他的声音,他的触碰…一次又一次, 可醒来的时候, 还要面对如铁一般真实的现实生活。
她宁可耽溺在梦境中。
但她知道, 这不是梦。
他吻住了“她”, 灵活而又带有攻击性,让她的灵魂都要飘上了云端,全身颤栗,然后跌入到无比舒服的云层里,被包裹,被抚慰…
夏珠低下头,而他也抬起了头。
一双黑眸在暗夜里格外锐利,像潜伏的兽, 伺机而动。
她伸手,捧住了他的脑袋。
摁着,贴近自己。
……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万年。
等夏珠重新恢复理智, 匆忙地想要阻止他,却听他说:“放心,爸妈不会回来。”
“为什么?”
“房子旧了,我做主,让爸妈搬到了新家。”
“搬新家了?”
“但这间房子里有你和我的回忆,所以每天都会过来坐坐。”他嗓音低沉缓慢,如同缓缓拉奏的优美大提琴,“至于爸妈,他们年纪大了,每天上下楼梯不方便,今天我接他们去了新家,房本写的是你的名字,他们大概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以柏拉她坐到了床边,环着她,让她坐在他的腿上,单手搂着她的腰,“回来有一段时间了,怕你怪我,不敢现身。来学校看过你几次,后来看到你相亲,不过那人实在不怎么样,比商曜差远了,如果那种的都能约到你吃饭,我宁可你选商曜。”
方才短暂的失控之后,他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冷静而理智的状态,只是搂着她的手,如鹰爪叼着猎物般,很用力。
“那不是相亲。”夏珠解释,“是我陪朋友相亲,被坑了。”
“还好,商曜就已经是你审美的底线了。”
“他是底线,那你是什么?”
“我是上限。”沈以柏很笃定地说,“你在爱着他之后,爱上了我,我必然是上限。”
他的逻辑永远让她无法反驳。
夏珠推开他,想站起来,但沈以柏并不愿意放手,她挣脱不过,索性也就随了他。
这三年,他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想要拥她入怀。
“我好想你…”沈以柏将脸贴在了她的心口。
“那为什么不回来,不来找我?一个电话都不给,你知道我这三年怎么过来的?”
“在我的敌人没有彻底消失之前,我不能将你置于险境。”沈以柏三言两语,便解释了他的苦衷,“不是商曜说的那样。”
“你知道他说什么?”
“只有有机会,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用极尽恶毒的言辞诋毁我,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
“他先你一步,找到了我,我告诉他,你和他…任何一个我都不会选择,竞争也是徒劳。”
“我知道。”沈以柏缓缓睁开眼,颀长的指尖捏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看着他,“这三年,几次死里逃生,再重复过去的那些幼稚的竞争,自相残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不会那样做。”
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夏珠松了一口气。
她最最怕的一件事,就是沈以柏报复商曜,商曜反击…最后两败俱伤。
沈以柏牵起夏珠的手,虔诚地吻了上去——
“或许,我们三个,可以继续当朋友。”
……
观澜小区是的南湘市首屈一指的高档小区了,一线湖景小洋楼,视野绝佳,环境清幽。
这栋房子,沈以柏早在和夏珠谈恋爱的时候,便买下了它,作为夏珠爸妈的养老房,房本写的是夏珠的名字。
夏珠爸妈这些年并没有搬进来,直到前两天接到了银杏苑小区的拆迁通知,会剥下一大笔拆迁款。
而沈以柏的意外回归,也让夫妻俩欣喜不已。
他们比谁都知道,这些年,夏珠为了沈以柏之死有多痛苦。所以,当沈以柏提议让老两口搬进观澜小区的时候,他们俩没有拒绝,只是提出等拆迁款下来,将这笔钱作为房款还给沈以柏。
沈以柏开车带夏珠去了观澜小区,车进入小区之后,还开了一段幽静的内部环湖小路。
“这边住了很多与叔叔阿姨同龄的老人,他们的晚年生活应该会很热闹。”沈以柏单手扶着方向盘,黑眸平静地注视前方,“这栋房子,算是我对你的补偿,虽然杯水车薪,但有点实际的东西,总比空口平白的对不起,要来得有用得多,希望你不要拒绝。”
夏珠没有说话,过了会儿,她问他:“我爸妈怎么说?”
“叔叔阿姨对房子的装修很满意,也愿意住下来。”
说话间,轿车已经驶入了地下车库,停在了专属的车位边,车位是距离电梯最近的位置。
沈以柏绅士地为夏珠开了门,迎她出来。
两人进入电梯,回到家。
一梯一户,走出电梯即来到了家里,门上挂着新年的对联和大红灯笼,年味儿十足,门没有关,有欢声笑语从门缝里溢出来。
夏珠和沈以柏对视了一眼,推开门,赫然看到商曜陪坐在两位老人身边。
他穿了件浅咖色的高龄羊绒毛衣,修饰着他挺拔流畅的身形线条,眉眼间含笑,散漫地靠在沙发边。
他正陪着夫妻俩聊天说话。
“珠珠,可算回来了。”白珍珍脸上浮现一丝尴尬之色,连忙解释,“商曜也是过来拜年的。”
商曜说:“阿姨,我不是过来拜年,我是过来跟您和叔叔,还有小珍珠一起过年的,欢迎吗?”
“我们是欢迎啊,但这房子…”她望了望夏珠,又望向了沈以柏。
沈以柏换鞋进屋,如同主人一般,将商曜搁在门边的保健品放进柜子里,漫不经心说:“这里是叔叔阿姨的家,欢迎谁,要赶谁走,叔叔阿姨说了算。”
“哎哟,你们俩都是大人物,我们哪能撵谁走啊,快坐,都坐。”夏成功招呼着,让这俩人坐在沙发边。
没有了过去那么明显的剑拔弩张感,这俩人都在极力收敛对彼此的敌意,沈以柏给商曜倒了杯能烫死人的热茶,商曜故意将热茶洒在了他的手背上,微笑着说:“不好意思。”
沈以柏白了他一眼。
夏珠坐到父母身边,小声问他们怎么会搬家。
“你爸早两个月就在看房,挑来选去也没看到满意的。这不,星星回来,让我们搬到观澜小区来,这房子空置了好多年,不住也是浪费了,到时候拆迁款下来,再还给星星也不迟。”
夏珠望向沈以柏,沈以柏对她微微笑。
周到,得体。
找出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
夏珠也不再如过去那般内耗了,既然父母对这里如此满意,都已经搬过来了,她便欣然接受,在这里陪老两口过一个团圆年。
晚上,夏成功给沈以柏和商曜安排了各自的客房,房间是正对门。
夏珠的房间则在走廊尽头。
夏成功和白珍珍在房间里商量着:“眼下这情况,珠珠怕是又要为难了。”
白珍珍叹了一口气:“其实,我觉得商曜是最好的。好歹,珠珠跟了他,还能正常生儿育女。”
“你怎么还再说这事儿,以前不都接受星星了吗?”
“算了算了,这三年,珠珠受的苦也够多了,不管选谁,我都支持她的决定。”
夏成功看这俩人,甭管夏珠选谁,另一个都不会罢手。
“只怕以后,都要一起过年了。”他说。
“挺好,热闹,我就当多了两个儿子。”
夏成功望向她:“你还挺想得开。”
“那不然呢,他们仨从小不都这样过来的,谁离得开谁。”
……
商曜失眠到了凌晨一点,推开门,恰好看到沈以柏也开了门。
两人对视了一眼。
商曜桃花眼微微挑起来,睨着对面的清冷的少年,他皮肤一如既往地白,给人一种不容玷污的洁净感。
“你想干什么?”商曜率先开口。
沈以柏从容不迫地走到吧台边,给自己接了一杯水:“我想做的事,跟你想的,一样。”
商曜把玩着果篮里的水果刀,刀刃立在木质实木桌面上,冷笑着说:“三年前没有送走你,有点后悔。”
“可惜了,我的确经历了几次九死一生。不过,你应该感谢我还活着,否则,你这辈子都没脸再见她一面。”
的确,沈以柏以前就说过,总有办法让他永远见不到她。
商曜将水果刀拍在桌面,而沈以柏手里的杯子,也重重敲在了桌上。
两人针尖麦芒地对视了几秒,沈以柏率先开口:“你还有力气争吗?”
“当然。”商曜带着一股子不死不休的狠劲儿,望着他:“我不会放弃。”
他笑了,温和,从容,却让人不禁心底生寒:“不如换个游戏规则。”
“什么?”
“每人一年,陪她。”
“为什么是一年?”
“时间久了,我受不了。”
他受不了,商曜当然更加受不了,一年都已经是沈以柏经过严谨的深思熟虑之后的考量结果。
足够一段长期旅途的时间,也足够一段…短暂的婚姻。
“你觉得她会接受吗?”商曜抬起下颌,看向沈以柏,“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左右为难、优柔寡断的小珍珠了,也许她谁都不想要。”
“也许,我们两个,她都想要。”
沈以柏笑了起来,慢条斯理说,“但我们不能太惯着她,不是吗?”
商曜沉声说:“确实。”
“一年之期,以男女朋友的名义相处,相互忠诚,可以做任何事。唯一的要求就是,另一个人,有多远就滚多远。”沈以柏平静地制定了游戏规则,“彻底结束一段关系之后,再开始另一段关系,无损于她的道德和名誉,也是现代社会比较能够接受的方式。”
“这件事,你能敲定?”
“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我们相互伤害,这很容易做到。至于这一年时间能否追到她,取悦她,各凭本事。而我们需要遵守的唯一规则,就是一年之内不要出现在对方的生活之中让她为难,这也很容易做到。”
商曜想了想,说道:“那你滚吧,一年之后再回来。”
沈以柏微笑说:“她最初的这一年,必然是属于我的。”
“你看,我们之间不可能没有竞争。”商曜对他所制定的规则没有信心,“这条规则,也无法做到绝对公平。”
“无法公平的原因,是你不够自律。”沈以柏沉声说,“一年时间,从离开的那一分钟开始计算,精确到秒,只要足够自律,我们就可以做到相对的公平。”
“你这家伙…”
从小到大,他的理性思维从来都让商曜觉得不舒服。
爱意可以衡量和计算,恋爱的时间也可以精确到秒…真他妈是个机器人。
“唯一的变量,就是她。”沈以柏微笑说,“如果在这期间,她改变心意,爱上了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要求延长时间,甚至game over。失败的那一方,也要无条件放手。”
对于他们而言,机会是均等且公平的,至于能不能够追到她,这一年,各凭本事。
就算追不到,每个人一年,余生也有一半的时间与她共度。
商曜沉吟片刻,对他说:“我要先开始。”
“我可以让你陪她过完这个年,但最初这一年,她必定是和我在一起。”沈以柏斩钉截铁地说——
“这是你这欠我的,商曜。”
第65章 团圆 我爱你,至死不渝
商曜和沈以柏陪着夏珠在家过年, 竟然意外地和谐,没有了夏珠最烦的无休无止的争吵。
虽然争强好胜的拌嘴还是会时不时发生,但比起以前相互捅刀子的“撕鸡”时光, 还是改善了不少。
只是, 白珍珍略有些担心。
今年有不少亲戚要来家里拜年, 她的老姐,也就是夏珠的小姨妈, 从小喜欢和她比较。
小时候比成绩, 长大了比美貌, 比谁嫁得好, 现在自然要比女儿。
今年姨妈的女儿结婚了,嫁了个挺有钱的房地产销售主管, 据说年薪二十万, 只怕这次是卯足了劲儿要来家里好好奚落白珍珍一番了。
最最关键的是, 商曜和沈以柏今年都在家里过年, 到底要怎么介绍这两位,她犯了难。
果不其然,年三十这天,小姨妈带着她的女儿和乘龙快婿,来家里拜年了——
“这是我女婿林溪,龙御地产销售主管,今年年终奖拿了十万,也不算多, 主要是每个月工资都能拿两万。”
“我女儿找到这么好的女婿,我也算放心了。”
她看了眼白珍珍和陪坐在她身边玩手游的夏珠,忍不住奚落道,“夏珠啊, 你今年都二十六七了吧?怎么还没结婚呢,都成大龄剩女了吧。要不要大舅妈帮你介绍,我女婿手上还是有些资源,比如他手底下就有个不错的,虽然工资不如他高,但人老实啊,离过一次婚,带个娃,毕竟珠珠年龄也这么大了…”
“不用了,我女儿多的是条件好的男生追,不需要你给她介绍什么离婚男。”白珍珍冷淡地打断了她。
“多的是人追?这么多年什么也没见她领个男朋友回来见家长啊。”小姨妈显然不相信她的话,“现在相亲市场上比她小的,都不一定能找到优质男。何况她,就算长得漂亮,但漂亮顶什么用,年纪到那儿了。”
“小姨,我不觉得二十六七是多大的年纪。”夏珠冷淡而又不失礼貌地说,“而且我也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游戏不好玩吗,自己赚钱不快乐吗,为什么要把自己包装成商品,进入所谓的相亲市场任人挑选。”
“哎哟哟,你现在嘴硬,等到你三十多岁还找不到对象,就知道错了。”小姨妈揽着自己的闺女,“我们家棠棠,小时候虽然成绩比不上夏珠,也没去大城市。但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重生,现在我女儿找了这么好的女婿,夏珠,这可是你羡慕不来的哟。”
夏珠放下手机,差点笑了:“我真是好羡慕棠妹妹啊。”
白珍珍要被气死了。
每年过年,这位妹妹都要来家里给自己添堵,真是讨厌极了。
她忿忿地正要回嘴,门铃响了,出去采购今晚年夜饭食材的沈以柏,提着两个大袋子走进来。
他一进来,小姨妈的女儿赵棠棠眼睛就黏在他身上了。
他皮肤白皙冷感,几缕额发自然垂下,掩着好看的长眉。
瞳仁黑如曜石。
跟他一比,自己身边的男人简直没眼看,鼻子塌,眼睛小,嘴唇还有点凸。
沈以柏看有客人在,没有贸贸然喊爸妈,仍旧只叫叔叔阿姨。
“叔叔阿姨,菜买回来了,我先去厨房了,等会商曜置办年货回来,让他来厨房帮忙做菜。”
“辛苦你了,星星,我让你夏叔叔来帮你。”白珍珍连忙说。
“不用,阿姨,我和商曜两个做就好。”
小姨妈看到他,八卦之魂立马熊熊燃烧起来:“夏珠,这位是谁啊?”
“是我朋友。”
“不会是男朋友吧。”小姨妈阴阳怪气地说,“啧,有男朋友了还瞒着小姨呢,真是的,小伙子长得还挺标致,只怕中看不中用呢!男人啊,最不能看脸了,有能力有本事,才是最重要的!瞧瞧我女婿,虽然没他高,没他帅,但他好歹年薪能有个二十加呢。”
白珍珍顿时来了火气,不过她按捺着,说道:“赚钱不赚钱的,不重要,人品好才是最重要的。”
“珍珍,你这话我可不同意啊。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男人有本事当然是最重要的。”她似乎笃定了沈以柏是个花架子,问道,“你现在有工作吧?”
“有。”
“看你挺年轻的,薪资应该不算高吧?”
“不多。”沈以柏淡定地回应。
小姨妈闻言,正要来劲儿奚落,却听他不慌不忙地又补了一句,“但有编制。”
此言一出,小姨妈脸色瞬间变难看了。
这句绝杀。
夏珠有点想笑。
“是,是公务员啊?夏珠你不是在京市工作吗,怎么找了个公务员?这不是要异地了?”
“不会异地,我任职于宇宙高能射线研究院,就在京市,不算公务员,准确来说是事业编。”
“噢。”听到不是公务员,小姨妈脸色缓和了些,“那…那应该工资不太高吧,每个月能有个六千不?”
“开什么玩笑。”白珍珍受不了了,“他可是国家高级研究员,博士后!你以为呢?”
“那又怎么样,虽然有编制比较稳定,赚的肯定没有在企业里多啊,我女婿每个月底薪就是两个达不溜,还不算销售提成。”
“那是还不错。”沈以柏望向了小姨妈身边的青年,“请问你在什么公司高就?”
男人骄傲地说:“龙御地产,听过吧,南湘最大的地产公司,我担任北部高新区的销售主管。”
沈以柏笑了下:“哦,他的公司,销售主管月薪两万的确不错了,尤其是在地产下行的大背景之下。”
男人皱眉,正要问谁的公司,却见门外又有一个男人提着袋子走了进来。
进屋之后,他随手搁了笨重的年货袋,脱下了黑色羽绒服,很自来熟地挂在了衣架上,抬起头,嚣张的眼神睥睨全场——
“哟,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
“商…商先生!”小姨妈的女婿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手足无措,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您…怎么在这儿?”
商曜压根不认识他:“你谁啊?”
“我…我是龙御地产北部高新区的销售主管,我…我叫林溪。”他战战兢兢地递上了一张名片。
商曜漫不经心地接了名片,扫了眼:“你们在聊什么?”
沈以柏淡淡道:“聊这位林先生的薪资,说贵公司工资开得挺高。”
商曜是何等深谙人情世故,看白珍珍相当不爽的表情,以及在旁边兴致恹恹玩手机的夏珠,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是嫌工资太高了是吧,行,开年了给你降薪。”
说完,他将名片扔进了垃圾桶,回头对沈以柏说:“还不去做饭?”
“等你回来,一起。”
“以前你没见你这么爱我。”
说完,他率先进了厨房,还没忘回头对夏珠说:“小珍珠,晚上一起看烟花,新发明,比三年前的,更炸,更好看。”
夏珠头也没抬:“好啊。”
关上了厨房门,两个男人高挑的黑色背影倒映在长虹玻璃门上,影影绰绰。
小姨妈愣愣地问女婿:“那个人,你认识?”
“他,是我老板!”林溪气得脸色酱紫。
“这…怎么可能!”她转向夏珠,“那小子,又是你什么人啊?”
夏珠冷淡道:“是我朋友。”
白珍珍这下子是一点儿也不想忍了,直言道:“两个,都是我女儿的追求者,所以不需要你操心再给她介绍什么离婚男了。”
林溪这会儿满肚子怨气,觉得丈母娘影响了自己的事业前途,连忙起身向白珍珍和夏珠道了歉,然后和赵棠棠来了个当场分手,逃离了“案发现场”。
而小姨妈此刻如热锅蚂蚁般,连忙推搡着女儿,让她快去追她的好女婿,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她女儿也是要面子的,此刻羞愤难当,和小姨妈大吵了一架,气得小姨妈饭都没吃,便带着女儿匆匆离开了。
估摸着,这辈子都不好意思再上门耀武扬威了。
讨厌的亲戚离开以后,家里总算清净了。
白珍珍说以后过年,再也不请讨厌的亲戚过来了,夏珠放下手机,漫不经心道:“本来就不该请亲戚,咱们一家人过个团圆年,就好了。”
“说的也是。”白珍珍望向厨房里的那对“死敌冤家”,“我们家已经够热闹了。”
年夜饭沈以柏全程担当大厨,商曜在旁边备菜,也够呛,胡萝卜削皮,削完只剩指头的大小。
夏珠走进来帮忙,接过了商曜手里的菜刀:“大少爷,您还是出去休息吧,这儿实在不是您的战场。”
厨房不算大,站了三个人就稍显拥挤了。
沈以柏也说:“他在这儿,恐怕今晚年夜饭要吃进医院去。”
时间紧迫,商曜也不想耽误今晚这一顿重要的晚饭,摘了围裙,却不离开,只倚在门边,陪着夏珠。
答应了,年后便离开,此刻能多看她一眼,是一眼。
夏珠感觉背后火辣辣的,回头望他一眼:“看什么?”
“你。”
“你要不还是出去陪我妈聊聊天,她很喜欢和你聊天。”
“怎么我在这儿碍着你们俩了?”商曜语气里有点酸醋味。
夏珠扔了他一个萝卜头,被他扬手接住。
沈以柏接过她手里的陶瓷碗,粗砺的指腹擦过她的手背:“你的确妨碍我们了。”
“老子偏不走。”商曜走了过来,和夏珠站在一起,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跟个赖皮小狗似的,守在她身边。
热腾腾的年夜饭,商曜和沈以柏俩人你一言我一语,针尖对麦芒地挖苦彼此,仿佛又回来到小时候的时光。
白珍珍看他俩,挺大的人了,拌起嘴来还跟十多岁的小孩似的。
吃过饭,三人散步去了碧波荡漾的湖畔。
还是以前的老位置,这一次的烟花比至于七年前的那一场,绽放得更加灿烂。
如同一簇簇花束般,在她清澈的眼眸里盛开,永不凋零。
沈以柏去远处的小摊贩处买仙女棒,难得有独处的时机,商曜对她说:“开年之后我会离开,一年之后再回来,这是我和他的约定。”
那天他们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夏珠已经听到了。
他们似乎不打算征求她的意见,因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避免这俩人再相互伤害,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商曜深深地望着她,心里涌动着强烈的情绪,单手将少女拥入了怀中。
“小珍珠,我爱你,至死不渝,你要记得这件事。”
夏珠闭上了眼,倾听他鲜活滚烫的心跳:“我会记得。”
商曜不舍地吻了她的额头,吻了她的眼眸,最后牵起她的手,虔诚地吻在了手背上。
商曜错身离开了,走得头也不回。
夏珠抬头,看到沈以柏在远处点燃了仙女棒,璀璨的花束从他手中绽放…
他望着她。
和小时候一样平和、安静。
第66章 狐狸 跟他说,我们在做什么。
商曜走的时候, 挺火大的。
机场里,他将夏珠的朋友圈拉黑了,因为不想看到任何她与他有关的消息。
消化这一年的分离, 以及将珍爱之物拱手让人这件事,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他必须这样做。
一年不算长, 总好过这三年被她憎恨的精神折磨。
没关系,余生还有一半的时间, 能和她待在一起。
左不过和沈以柏比命长, 只要活得足够久, 他就能拥有她往后的余生。
念及至此, 商曜便开始戒烟了。
戒烟,解酒。
每晚十点必定入睡, 晨起运动, 健身, 规律饮食, 请了专门的营养师帮他合理搭配膳食营养。
自律得简直不像他自己。
有些时候,他会有控制不住的某些欲望,想要去看看她。
知道她工作的地方,知道她住的地方,当然可以去看她,不打扰,安静地躲起来,只看一眼, 看完就走。
有几次,连机票都定了。
但商曜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去。
并不是因为有多么信守诺言,只是, 如果他率先打破承诺,沈以柏必定会做出相应的反击。
无休无止的竞争,又开始了。
没必要。
忍耐过这一年,一切都会好起来。
……
夏珠在京市买了套房子,父母多年生意经营的存款为她付了首付,每个月公积金可以抵偿贷款。
她想拥有自己的家,而不是暂住在他、或者他家里。
沈以柏全程耐心地陪她挑选看房,装修时给她一些理智的参考意见。
房子装好之后,这里也成了夏珠和他的家。
每个晚上抵死的缠绵,都嫌不够。
他用他的方式,慢慢地占有她,慢慢地疼她…
时间还很长,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里,他都在倾其所有地爱着她。
夏珠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他,无论是粗暴,疼痛,还是极致的欢愉,她都能感知到沈以柏强大的存在感。
…和他的爱意。
半夜的时候,她醒过来,看到沈以柏站在阳台上抽烟。
侧影轮廓很清晰,鼻骨,下颌,喉结…线条流畅,皎洁的月光照着他清冷的皮肤,远远望去像笼上一层迷蒙的滤镜。
夏珠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走过去,好奇地问他在东南亚流亡时的经历。
以前她不敢问,因为知道那必然惊险刺激,九死一生。
可现在,她想知道。
沈以柏轻轻搂过她,告诉她自己的经历,告诉她自己如何从沈诠安防重重的手下逃出来。
“不敢去大城市,躲在山中,以浆果为食,运气好能弄到一只兔子或一条鱼。辗转流亡了很多地方,为了生存,偷过抢过骗过,后来终于见到了外公。”
“那时候有机会回国吗?”
“有,几次我从边境城市经过。”
“那为什么不回来?”
沈以柏平静的眼眸凝视着远方的黑暗:“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除非我能打败我的敌人。”
“所以你为什么会有信心,能扳倒沈诠?”
在别人看来,这无疑是以卵击石的作法。
“你还记得那年,我遇到刘淑婷和她的儿子。”
夏珠点了点头。
“我去她家帮她的儿子补课,那时候,我拿到她的头发,做过DNA鉴定,结果显示,我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夏珠恍然。
“我不知道我的母亲是谁,所以,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决定赌一把,找到了外公。如果亲子鉴定结果证明,我是他的血脉,我就赢了一切,如果不是,我会死得很惨。”
夏珠后背已然冷汗一片。
沈以柏泠然一笑:“赌赢了。”
赢得了回到她身边的权利,赢得了她的未来。
至少,一半的未来。
当然不会满足,但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和商曜比命长,沈以柏不觉得自己会输。
每天早上,沈以柏会起床给夏珠做早饭,无论夏珠气场多早,必定会看到厨房里朦胧的雾气,看到沈以柏挺拔修瘦的背影,系着碎花围裙,烹饪早餐。
桌上,是琳琅满目的精致餐点。
他精心烘焙的蛋糕,小饼干,热牛奶,三明治…
夏珠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沈以柏,将脸蛋深深埋进他的衣服里,呼吸独属于他的味道。
那晚的恳谈之后,夏珠开始竭尽全力地对沈以柏好。
开始学习厨艺,想下厨做饭给她吃。
不过最终的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她的手艺…比商曜来说,有过之无不及,非常恐怖。
家里掌勺的重任,还是落到了沈以柏头上。
沈以柏每天工作相当繁忙,除了研究室之外,他还要管理偌大的企业。
虽然沈氏集团比起商氏集团来说,体量较小,但好歹也是上市公司。
他的确是时间管理大师,无论工作多忙,总能抽出许多时间来陪她一起生活。
周末,游乐场有盛大的嘉年华活动,沈以柏开车带夏珠过来玩。
还没进园区,已经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的热闹场面了。
沈以柏紧攥着夏珠的手,闲聊瞎逛,路过一个打气球赢礼物的露天摊位。
夏珠好奇地挤进人群,看到不少人端着□□射击。
“星星,你射击怎么样?”
“这两年,练过。”
“是吗!”
见她有兴趣,沈以柏扫码付款,拿起□□,瞄准了摊位边被鼓风机吹得东倒西歪的一排氢气球。
砰砰砰几声没有停顿的枪响,十多个彩色的氢气球全部破裂,无一幸存。
现场看热闹的年轻男女叫好声响成一片——
“好枪啊!”
“小哥哥真厉害!”
“帅的嘞!”
夏珠望向他。
他身上有股狩猎的气质,如同一杆冰冷硬质的猎枪。
潜伏、瞄准、捕获…危险而致命。
商家也啧啧赞叹,园游嘉年华举办这么多天,他还是第一位射中全部氢气球、拿下最高奖的客人。
“来来,礼物栏最上一层的礼物,可以随便选。”
沈以柏语气宠溺:“老婆,过来挑礼物。”
夏珠满心欢喜地挑选了起来。
最下层礼物是像抓娃娃机器里的各种娃娃公仔,中层礼物则更好些,是一些很实用的蓝牙灯,或者超大号公仔。
最上层的礼物则更有质感,大型动漫手办居多。
夏珠一眼就挑中了一只坐在地上,眯眼叼着红玫瑰永生花的黑色小狐狸手办——
“我要那个!”
“小姑娘真有眼光,一来就挑了最贵的。”店家将手办用亚克力透明保护盒包装起来,给了夏珠。
便在这时,听到一个女孩撒娇的夹子音传来——
“宝,我也想要那个。”
夏珠回头,看到一对儿情侣。
女孩扯着她身旁那个穿大号彩T恤的男朋友手膀子,撒娇地指着夏珠手里的小狐狸:“它好像我游戏里的灵宠,我要那个。”
男友对店家自信地说道:“给我来一枪,要跟她手里一样的礼物。”
“不好意思啊,二位,店家说,这手办,店里只有一只。”
小情侣对视一眼,女生用眼神向男人施压。
男人无奈回头对夏珠说:“不好意思啊,我女朋友喜欢你的手办。要不,你开个价,多少都行。”
夏珠说:“算了,不要钱,可以送…”
话音未落,沈以柏将她往身后拉了拉:“我送我女朋友的东西,你要去了,算怎么回事?”
相当桀骜的一句话,却被他用无比沉静的语气说出来。
压迫感十足。
男人的雄性荷尔蒙就跟汽油似的,一点就炸,他看着沈以柏,好不逞让说:“行啊,那就来比比看,谁的枪法更准。”
夏珠望向沈以柏。
沈以柏淡淡道:“可以。”
男人脸上挂着自信的笑意,摸出手机扫码,中气十足对店家说:“给我挂一排气球!”
店家又有生意上门,忙不迭从礼物牵出一把氢气球,挂在了木桩子上:“一枪5块,您要几个?”
“他打了几个?”
“10个。”
“给我挂十五个。”
“得嘞!”
店家美滋滋挂了气球,男人端枪瞄准,身段姿势,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站在夏珠身边的女孩,对她炫耀道:“我男朋友是气步|枪运动员,还参加过省里的比赛,你男朋友输定了。”
话音刚落,砰砰砰,一枪一响,氢气球全部破裂,现场鼓掌声响成一片。
女孩虚荣心大满足,一个劲儿鼓掌:“宝,好棒好棒!”
男人把□□给了沈以柏:“劝你认输,玩枪,我是专业的。”
沈以柏无害地微笑:“的确很厉害。”
“刚刚我说用钱买,那你们不乐意,现在后悔?晚了!”男人挑起下颌,满眼轻蔑。
夏珠捏了一把汗:“星星,行不行啊?”
“放心。”
店家重新系气球,问沈以柏:“多少个?”
“10个。”
男人嚷嚷了起来:“喂!我刚刚打的是15个!你就打10个,你怎么赢我?”
沈以柏从来不喜欢跟人废话,只用实际行动说话。
店家系好了氢气球,沈以柏瞄准之后,扣下扳机,砰砰几枪射了出去。
一枪都没中!
男人正要嘲笑他,忽然看到氢气球全部升了起来,被风四散吹走,飘向天空。
众人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
沈以柏这几枪,打在了每颗气球的系绳上,把气球全部放飞了!!!
这么细的鱼线绳,居然都被他射中了!
连店家都傻了眼。
下一秒,却见少年抬起了枪,对着天空中渐渐远去的彩色气球,一枪爆一只。
最后一只被风吹得更远,肉眼可见一个圆点儿。
被他一枪打爆,消失在了空中。
他气定神闲,放下枪,身形挺拔如白杨。
整个园游嘉年华的游客们都听到了这边的欢呼声。
男人嘴巴张得合不拢,职业生涯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种骚操作。
夏珠手掌都要拍麻了,身边女孩越跺脚,她越是开心!
胖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小子,扮猪吃虎逗他玩儿呢!
不过,他倒是心宽体胖,对沈以柏竖起了大拇指——
“小子,原来你演我呢!甘拜下风了,对气步|枪有没有兴趣啊,进我们省队,将来还有机会参加国家比赛。你这天赋,肯定拿金牌!”
沈以柏走到夏珠身边,替她抱着亚克力盒,回头说:“不了,我对射击没什么兴趣。”
上车时,夏珠接过小狐狸,准备要拆包装。
沈以柏没给她:“既然不喜欢,我挂咸鱼卖了。”
“谁说不喜欢啊!”
“喜欢,人家想要你就给?”
夏珠语滞,有点心虚地望向他。
“商曜送你的东西,你也会二话不说就送给别人?”男人的语气里,带了点醋劲儿,“恐怕不会。”
“倒也不用吃这种醋。”夏珠推开了他的脸,“你跟他,我一向一视同仁。”
“这倒是,你一碗水从来都端得平。”
沈以柏抽出匕首,“哗”的一下划开,刀子在他指尖飞速转了几圈,刀柄地给了她。
夏珠接了刀柄,拆开了包装盒,咔嚓咔嚓给小狐狸拍了好几张照片,将它摆放在了车前当小装饰。
“星星,你的枪法怎么这么厉害啊?”
沈以柏沈以柏将车驶了出去,漫不经心说:“这三年,每天都在练。”
……
黄昏傍晚,车停在桥洞底下。
狂风呼啸,江边映照着夕阳的粼粼波光的。
沈以柏咬开一片001。
夏珠偏头,看到少年水色荡漾的狐狸眸。
她从来没想过车里也可以,和沈以柏试过之后,食髓知味,就像打开了罪恶的潘多拉魔盒。
于他们而言,都是。
小狐狸叼着玫瑰,蹲坐在车前方,眯眼望着车里两个人。
夏珠的脸抵着车窗玻璃,看着被日落染成焦黄色的火烧云。
身后的人并不温柔,风格野蛮。
就在这时,沈以柏手机响了起来,俩人同时一怔。
他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翻了个白眼,不想接听,将手机扔到一旁。
但对方不依不饶,最后,沈以柏有点烦躁地接听了电话——
“之前已经说好了,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你想打破约定吗?”
商曜沉声说:“提醒你,这是最后一个月了,准确来说,还有28天9小时32分31秒,30秒,29秒…”
“多谢提醒。”沈以柏无情地打断了他的倒计时,“滚吧。”
“你和她在一起?”明知不该问,但商曜还是忍不住问。
快一年了,他真的…真的太想她了。
哪怕只听到她的声音,或者她的呼吸,他都满足…
“你想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沈以柏嘴角冷淡地提了提,将手机拿到她耳边,磁性的嗓音,带着无与伦比的诱惑——
“来,跟他说,我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