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书库 > 都市小说 > 黑金海啸 > 50-60
    第51章 为红颜 不要戴,不许戴,不然别碰我。……

    酒会临近尾声。

    一走出宴会大厅, 夜风温柔拂面而过,棠妹儿又一次忍不住去看被靳斯年挽住的手。

    她觉得自己像原来突然中了□□头奖的人,有种悬浮在空中、无法落地的喜悦感。

    她低头掩住笑容, 却没注意, 靳佑之从宴会厅另一侧出来, 登车离开之前, 他视线扫过他们这一边,表情微动, 最后还是弯身上车。

    “……靳生,机会难得, 不如我们一起合个影。”主办方发出邀请。

    靳斯年:“当然可以。”

    主办方几人脸上挂着荣幸之色, 站成扇形, C位自动让出, 棠妹儿本来想退到一边, 哪知道靳斯年牵住她,手腕稍一用力, 棠妹儿就被带到中间位置。

    周围人心里有数,自然脸上没露意外,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地又往旁边让了让。

    靳斯年站在棠妹儿身边,自然托付她腰,最后细心如他, 提醒道:“看镜头。”

    应酬终于结束。

    棠妹儿跟着靳斯年登车离开, 回家的路上,完全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之后的疲惫感,她靠在头枕上,等待头脑降温。

    黄伯从后视镜看过来,问:“靳生, 今晚回哪里?”

    靳斯年问棠妹儿:“去你那,还是我回家。”

    “先送我,然后我们各自回家吧。”棠妹儿是天生做律师的料,什么事看一眼,就能预估事态严重性。

    “我敢说,现在我们车后面,跟了一堆狗仔,人人拿着相机,就等着我们手拖手进同一间屋。”

    “你放心,如果照片拍得你不漂亮,我不会让他们发的。”

    “靳生好会开玩笑。”棠妹儿脸上挤了个假笑,然后又火速消失。“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会一直保密的,没想到……”

    靳斯年:“那你不喜欢吗。”

    装是装不下去的。

    棠妹儿嘴角向上,往往旁边挪了挪,靠上靳斯年肩膀,“喜欢,但也有一点点被吓到。”

    靳斯年从来不是那种凭“喜欢”做事的人。

    但他还是做了。

    靳斯年:“你离婚的事,钟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你以为我们的关系还能瞒多久,不如大方一点,公开承认,省得钟家疑神疑鬼,我也可以把女朋友带在身边,光明正大带出来。”

    棠妹儿仰头,目光满是担忧,“我是担心你和钟家的合作,靳生你今年的CEO是坐稳了,确定以后不需要钟家帮你了吗?”

    “钟家在红港,地位毕竟举足轻重,有他们为你压阵,你还能对抗靳老,如果连钟家都得罪了,那你不就腹背受敌了……”

    她说了这么多,最后只换来靳斯年淡淡一笑。

    “棠大状分析得很全面,但我有我的打算,不用替我担心。”他稍微停顿,伸手抚了抚她脸颊,语气忽然变轻。“再说,我也不想一直偷偷摸摸,让我的Mia受委屈。”

    靳斯年的语气透出他的平静。

    也是这平静,叫棠妹儿终于没了脾气。

    绝不是口才叫她落了下风,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心悸感——

    他不想偷偷摸摸,因为,怕她受委屈。

    ——

    尚未到夏天,咖啡厅里已经开始吹冷气,棠妹儿打了个喷嚏,抬腕看了一眼手表。

    钟芸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人还没有来。

    棠妹儿很有耐心,她愿意再等十五分钟,毕竟是正室与小三的对决,她理亏在先。

    昨晚,靳斯年送她到楼下。

    怕惹麻烦,怕被讨论的心理占据上风,棠妹儿不许靳斯年下车,她按他在车里亲了一个goodbyekiss,然后跑掉了。

    上楼时,钟芸的电话,直接打到棠妹儿的手提上。

    “我果然没猜错,什么大律师的身份不过是个幌子,你一直都是Simon的床伴,现在全港都知道Simon最疼你了,怎么样,敢不敢出来和我聊聊。”

    棠妹儿没拒绝,也没答应,只是问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后来挂断电话,她问靳斯年,靳斯年的态度更淡然。

    “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拒绝她,随你。”

    虽然感情上,能被靳斯年公开承认女友的身份,令棠妹儿快乐又满足,可她是理性动物,利益至上,她始终警惕着钟家会反扑。

    所以,棠妹儿还是来了。

    11点过5分,钟芸终于露面。

    她坐下来,摘掉墨镜,先看菜单,点了一杯枫糖拿铁,这才给了棠妹儿一个实质性的目光。

    “棠大状不喝点什么吗?”

    “已经喝过一杯美式,实在喝不下第二杯了。”

    “棠大状在怪我迟到咯?”

    棠妹儿微笑,“钟小姐请我喝咖啡,已经是我的荣幸,等一下没什么。”

    钟芸十分不耻,“你的谄媚功夫了得,怪不得Simon看得上你,说说吧,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比你和他早。”

    钟芸眼神霎时一变。

    这话极扎心,她们心知肚明,钟芸和靳斯年所谓的“开始”最多是指合同签订的日期,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开始,所以,她脸上笑容发僵,少了几分刚才的从容高傲。

    “这种事又不是拼先来后到,我和Simon是公认的未婚夫妻,大家是盟过誓的。”

    棠妹儿笑笑,却不反驳。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但透着诡异的竞争感,这时,侍应生给钟芸端来咖啡,气氛被打断。

    钟芸抿了一口热饮,过了半晌,倨傲依旧,“我要是花钱买你离开Simon,你做不做?”为表诚意,她甚至补充道,“价格好谈,一定让你满意。”

    棠妹儿忍不住笑起来,不是虚张声势,是真的被逗笑、

    钟芸有些恼:“哪里让你觉得很好笑?”

    “抱歉。”棠妹儿敛了敛,“这个问题,我恰好问过靳生,他说‘她出多少,我出十倍’,两位要是这么竞价,我很快要做红港女首富了。”

    咖啡杯顿在桌上,铛的一声,金黄色的液体溢出雪白杯沿。

    今早出门前,钟齐也提醒过钟芸——红港制度使然,律师这个行业本来就出精英,何况棠妹儿这种靠打赢大案上位的女人,男人都要输给她一张嘴,想也知道这个情敌有多难缠。

    钟芸这下不得不信,单凭自己几句讥讽、一点利益诱惑,想说动棠妹儿根本不可能。

    至此,她不得不拿出杀手锏,“宋艺珍的下场,我同你讲过的,还记得么?”

    “你不和我合作,最后就会变成第二个宋艺珍,和上一次,Simon就算知道我做的事,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

    午夜场电影大多是限制级。

    棠妹儿以前没注意,今天第一次看,是靳斯年带她来的。

    偌大的屏幕,男人解纽扣的动作,被无限放慢,音乐曼妙流出,她枕在男人肩膀上情不自禁吭了一声。

    “会被人看见吧。”棠妹儿不太放心。

    “不是已经包场?”靳斯年手指又多添一根,不知棠妹儿是紧张还是什么,里面几乎举步维艰。

    他哄她,“别咬好不好?”

    棠妹儿有些分神:“可是……放映室也会有工作人员吧。”

    “那里也清过场了。”

    棠妹儿费力撑住靳斯年肩膀,她刚要扭头往后看,靳斯年忽然粗暴用力。

    水意滋生。

    “痛。”棠妹儿声调转了一个弯,半是撒娇半是嗔怒,“戒指刮到我了,每次都这样,真的痛。”

    她把靳斯年的手抓出来,戒指寒光伴着晶亮的糖浆,这是靳斯年刚干的好事,棠妹儿伸手拔掉他的订婚戒指,放一边。

    棠妹儿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疼是借口。“不要戴,不许戴,不然别碰我。”

    靳斯年看得懂,纵着她,轻笑一声,故意拿那只湿漉的手,放她面前。

    “现在没戴戒指了,你自己把它塞回去。”

    大屏幕的剧情正热闹,音响传来男女起此彼伏的声音。

    被幸好周围足够黑,脸红也不易令人察觉,棠妹儿做这种无异于自|渎的事,起先很不适应男人的注视,但随着身体逐渐暖起来。

    渴望就变成了另外一回事。

    靳斯年故意表现懈怠,于是,棠妹儿几乎拖着靳斯年的手,做了全程。

    最后,她在电影院抵达高|潮。

    电影结束,大灯亮起时,棠妹儿捋着裙摆,说:“第一次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出来约会,就是这样收场……”

    几分羞,几分耻,更多是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你在怪我吗,你起码有个收场,我连开场都没有。”靳斯年站起身。

    这时保镖送来两人的风衣,他率先穿好,转身看到棠妹儿蹲在地上,背对着他。

    “你在做什么?”

    “戒指。”棠妹儿在找靳斯年的订婚戒指,“刚才我明明放在杯托里,怎么没了。”

    她又去扒椅子的缝隙,靳斯年单手把她拽起来,“别找了,没了就没了。”

    棠妹儿一愣。

    靳斯年帮她把外套披在身上,棠妹儿这才反应过来,“你不会真的要跟钟家决裂吧?”

    “那怎么办呢,钟芸都要对你不客气了。”

    一行人走出影院,保镖层层打开路,都不及靳斯年一句话给她安全感满满,街道上行人稀落。

    棠妹儿被靳斯年牵着上车,一路忍得辛苦,只有在私密相处的时刻,她终于露出得了便宜卖乖的小表情。

    “靳生跟钟家斗,要是输了,可别怪我红颜祸水。”

    “嗯。”

    “当然,如果靳生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也会全力帮忙。”

    “嗯。”

    “最后,我还要郑重强调,靳生你的戒指,我真的不是故意弄丢的。”

    靳斯年低头,终于肯正眼看他怀里的、叽叽喳喳叫不停的小雀鸟。

    他开口道:“说到弄丢的戒指,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不如赔我一个。”

    第52章 杀伤力 几张私房照而已,你不用这么生……

    欠钱赔钱;杀人赔命, 这样朴素的道理,在大律师棠妹儿这,令她苦思冥想好几天。

    所以, 弄丢的戒指, 可以照原物描赔的吗?!

    靳斯年那天提了一句, 不知道是顺口一说, 还是什么,棠妹儿整个人处在晕陶陶的状态里, 不禁怀疑男人用意。

    他是想和自己缔结有关婚姻的身份吗——这么想未免显得自视甚高——但戒指象征的特殊意义,又让棠妹儿忍不住不想。

    纠结, 甜蜜的纠结着。

    某一天, 棠妹儿办完事, 刚好路过珠宝店, 实在没忍住, 她还是走了进去。

    从前的小孤女,哪还有昔日模样, 一年时间,棠妹儿被靳斯年豢养得极好,加上金雕玉刻好样貌,她一进门就被人锁定目标。

    销售小姐热情满面:“小姐想要看点什么。”

    棠妹儿直奔对戒,问她可不可以试戴。

    连预算都不用问, 销售小姐戴着手套, 直接取来最贵的,一遍一遍地介绍来历,然后套在棠妹儿手上。

    “如果男朋友没时间来试,我们也可以上门测量尺寸的,改戒指很快的, 绝对不会耽误你们的婚期。”

    棠妹儿抿唇,羞涩之余,目光小小回避了一下。

    戒指放回黑色丝绒托盘里,她说:“其实,也没有那么着急买……是我随便看看。”

    “不买也没关系的,小姐你想试哪个,我再帮你拿。”销售小姐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眼里还是流露失落。

    棠妹儿就是这样的人,遇强则强,遇弱更弱。谈判桌上,面对厚颜无耻的,她可以更加无耻,生活里面对良善人,她比谁都心软。

    “……不过衣服换季,可能需要几对耳饰来搭配,我看着这几款不错,帮我包起来吧。”

    销售小姐大喜,“这些,全部吗,小姐不试戴一下吗?”

    棠妹儿微笑:“不用了,直接包装吧。”

    满载而归走出珠宝店,虽然没有买到最想买的礼物,但花了意中人的钱,爽感也不差。

    棠妹儿把战利品丢到车子后座上,开车回公司继续上班。

    说来也奇妙,棠妹儿和靳斯年的关系自从公开后,就只有八卦周刊热闹了一阵子,放眼去看公司里,尤其是三十二层总裁办,气氛安静又和谐,就跟没这件事一样。

    与人精做同事,就是这点好。

    大家很知道,什么能八卦,什么不能。

    棠妹儿一路上楼,偶尔遇到打量目光,她会礼貌微笑,是正在学习站在聚光灯下的必经过程。

    刚走进办公室,行政部的主管已经等她好久了。

    对方面露难色:“棠总,你手下的露西这么久不来上班,每次请假一星期,已经请了一个月,马上要做考勤发薪水了,怎么处理,总要有个说法吧。”

    “已经有一个月了吗?”棠妹儿最近遇见太多事,已经焦头烂额。“这样吧,她的薪水照发,我联系她,叫她来上班,下个月绝对不会这样了。”

    “不上班也能发薪水,这种情况需要她上面两级主管签字……”对方客气地笑笑。

    除了棠妹儿需要签字外,再往上一级,就直接到顶了。

    棠妹儿:“我明白,你不用为难,我去跟靳生说。”

    ——

    自己和露西冷战的事,棠妹儿如实告诉靳斯年,当时,靳生的表情就像目睹两个小学生扯头发打架。

    无奈。

    冷漠。

    还有“如果你不是我女朋友,我立刻就让你滚出去的”的平静。

    大笔一挥签上名,靳斯年把行政部的特批,丢还棠妹儿,“什么阿猫阿狗,你喜欢养就拿回家去养,工作的地方,不该乱用特权。”

    “我明白,下个月露西一定好好来上班。”棠妹儿抱着文件,蹲在靳斯年脚边,“靳生,别凶我,好不好。”

    靳斯年掐住她下巴,“你的朋友为什么不喜欢我们在一起。”

    肯定不能说露西也喜欢你这种话。

    棠妹儿:“露西不是不喜欢我们在一起,她是觉得我们在一起,我瞒着她,这样很见外。”

    “……”

    当真无聊。

    靳斯年松开手,转而问她,“长宏电子的合作,你和他们谈得怎么样了?”

    “我上午去过他们公司,大家聊得比较顺利,但他们还有几处疑问,说想当面见一次靳生……”棠妹儿站起身,同时快速切换身份。

    这边跟靳斯年汇报完工作,棠妹儿把露西的特批,送到行政部。

    她的人,不上班就能领薪水,在别的同事看来,完全是棠妹儿恃宠生娇的手笔,可能他们在背后会议论,但只要不议论到棠妹儿面前,她都无所谓。

    下了班,棠妹儿先给露西打了个电话,是陈芝俊接的。

    她问:“露西在家么。”

    陈芝俊:“我中午出摊时她还在,现在不知道了。”

    棠妹儿叹一口气,开车上门找人。

    陈家她很熟,敲门不开,她从鞋垫下面摸出钥匙,直接开门进去。住了30年的唐楼,逼仄昏暗,白天不开灯就像晚上一样。

    棠妹儿按照记忆,绕过客厅杂物,又去拧露西房间的门把。

    吱嘎响动,一听就是有人把门反锁了。

    “露西,你倒底在干什么!”棠妹儿彻底失去耐心,拍门,“开一下门好吗,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我们可以当面谈,这样算什么呢!”

    啪啪啪!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啪啪啪!

    “你说我们是朋友的,朋友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啪啪啪!

    “我跟靳生的事,现在到处是流言蜚语,我都已经很头痛了,你不要再给我添烦恼了,好不好!”

    啪啪啪!

    “陈芝华!如果你一直这么躲着,不仅公司的工作保不住,我们这个朋友干脆也不要做了!”

    哗啦一声,房门轻晃,打开一道小缝。

    房间里的霉味,和不开窗的浊气一并散出来,露西一张脸躲在门后,眼睛大而无神。

    棠妹儿心里一惊,“露西,你怎么了!”

    这绝不是女孩子吵架可以造成的杀伤力。

    棠妹儿推开门,闪身进去,房间里除了有点乱,并没有妖魔鬼怪,她拉着露西瘦到只剩一把骨头的身体,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糖糖……”话还开口,露西先哭出来,她抱着棠妹儿,眼泪大颗大颗的掉,棠妹儿吓得心脏端起来,再次逼问露西。

    露西哽咽:“我失恋了……”

    一个月,先谈恋爱又失恋,快得让人费解。

    棠妹儿:“你跟谁谈的恋爱啊?”

    露西哭得更大声,号啕大哭,一直哭到气喘,她才断断续续吐出对方姓名。

    “是……是许冠华。”

    头疼,并不是说说而已,棠妹儿在听到许冠华名字的那一刻,是真的感受到来自大脑的抗议和罢工。

    左脑放枪,右脑耍拳,两个阵营打得不亦乐乎。

    棠妹儿扶住头,缓缓坐下,她试图梳理思路,“你们之前只是认识,一共没说过几句话,为什么会谈起恋爱……而且,许冠华不是什么好人,他根本就是个烂仔……你,你看上他什么呢。”

    露西失魂落魄,“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喜欢靳生的,后来他告诉我,你是靳生的情人,一直在看我笑话,所以,我听了之后,又生气又嫉妒,这才跑到你家,跟你吵了一架……”

    “从你家出来,我又遇见他,他说带我散心,后来喝多了,我们就……”

    露西只说一半,棠妹儿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你和他厮混了一个月,然后呢!”

    “他可能是觉得时机成熟了,就跟我说,让我以后做他的眼线,把你负责的项目透露给他,这样他可以方便踩着你上位……但是,糖糖,我没有答应!”

    “所以,许冠华翻脸了?”棠妹儿替她说完。

    露西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

    棠妹儿:“你们根本不是谈恋爱,是许冠华设了一个局,你听他调拨几句,就一头撞进去了……你现在和他断了正好,以后不要再理这个烂人。”

    “可我还是处|女,从来没谈过恋爱,第一次就给了一个烂人……”露西又哭起来。

    棠妹儿过去抱抱她,“要不然我找人套麻袋打他一顿,帮你出出气。”

    “不行……”

    “你不会真喜欢他吧?!”

    露西一边哭一边摇头,“不是的,许冠华叫我出卖你,我不答应,后来他把我们在一起的照片拿出来威胁我,他说,如果我不听他的,他就把那些照片洒到街上去!”

    ——

    晚上八点,许冠华接到黄伯的电话,就已经有预感了,他只身一人前往山顶靳生宅邸。

    果不其然,棠妹儿一脸怒焰,坐在旁边沙发里。

    进门越过棠妹儿,许冠华站在书桌前,点头叫了声,靳生。

    然后他才看向棠妹儿,“今天谁惹棠大状不高兴了,好大胆子,我帮棠大状打他。”

    棠妹儿抱臂:“许总只要不耍花招,我的烦恼直接少一半。”

    “棠大状真幽默。”许冠华笑着又看向靳斯年,“这么晚了,靳生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靳斯年在看文件,都是各个部门送上来的预算数据,拎出哪一项都比眼前的事更重要。

    靳斯年没抬头,只是淡淡地问:“照片带来了吗?”

    许冠华跟了靳斯年五六年,能当老板臂膀,不是没有理由的,甚至不用靳斯年多问一句,他马上把准备好的东西,双手推放到桌上。

    “不知道靳生说的照片,是不是这个。”

    靳斯年微微皱眉,连看都没看一眼,“给她。”

    许冠华赶紧把文件袋,送到棠妹儿面前。

    棠妹儿快速打开查看,厚厚一叠,各种角度姿势,不仅不堪入目,而且每一张都巧妙地避开了男人的脸。

    棠妹儿看了几张,实在看不下去,重新塞回袋子里。

    她对着许冠华怒目而视。

    许冠华竟然还露了一丝得意,“棠大状,我和女朋友玩高兴了,拍几张私房照而已,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啊。”

    棠妹儿:“露西是你女朋友吗?我怎么记得许总有老婆的。”

    许冠华:“谁规定有老婆不可以交女朋友?棠大状不也是靳生的女朋友吗?”

    “你!”

    “够了。”靳斯年扬声。

    他看他们完全是上位者视角,“这件事就到这里,许冠华你先回去。”

    “是,那我先回去了。”

    许冠华冲棠妹儿笑笑,毫发无伤地离开。

    棠妹儿也知道,要怪就怪露西看错人,给坏人可乘之机,但她还是愤怒难掩,“难怪许冠华有恃无恐,原来都是靳生背后纵容。”

    第53章 蠢就蠢 办公室里谈不拢的,那就转战床……

    书房里, 安静地诡异。

    甚至可以清楚听到金属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透着男人果断的决定。

    靳斯年签好文件,撂下钢笔, 棠妹儿一直望着他, 他这时才抬头看过去。

    “你来过。”他平淡出声。

    可棠妹的心脏儿无缘由地缩了一下, 跟着, 她慢慢站起来,走过去。

    这间屋很大, 一整面墙的藏书,有种岁月的厚重感, 就连书桌, 面积大得都可以躺下一个人。

    这里应该是靳斯年非常个人的空间。

    棠妹儿走向书桌方向, 沿途经过一个陈列柜, 里面放置着靳斯年读书和工作后获得各种奖状奖杯之类。

    来不及细看, 棠妹儿只是扫了一眼:好一个社会栋梁、人间楷模,可面对这样的靳生时, 她心中恐惧从何而来。

    棠妹儿绕过长桌,终于跋涉到靳斯年身边,想搂抱、想撒娇、想哭哭啼啼闹一场的心思,在迎上靳斯年的冷面后,忽然烟消云散。

    像许冠华一样, 她垂手叫了声, 靳生。

    靳斯年:“跪下。”

    本该习惯靳生这道指令的,但棠妹儿还是隐隐有些狼狈,迟疑片刻,她还是依言跪在男人脚边,这次她没有抬头, 而是低垂着眼睑,不肯看他。

    靳斯年转过椅子,一把抓住棠妹儿后脑,把她的脸扳高,果然,一张莹白的小脸上,挂着不忿与委屈。

    靳斯年嗤笑一声,“你说我纵容许冠华,但我却觉得,是我把你惯坏了。”

    “靳生惯坏我?”棠妹儿情不自禁笑了一声,“靳生要是真的站在我立场,就不会轻易放过许冠华。”

    “你只怪许冠华,怎么不说是你的朋友太蠢呢,她根本不适合坐在三十二楼,聊八卦,暗恋老板,这种事你身为上司不提醒她,那她最后只能被人玩。”

    棠妹儿微微诧异,“她暗恋你的事……你也知道了?”

    靳斯年大概是觉得可笑,“不自量力。”

    他还真的笑了一声,眼神却流露冷酷,“所以才说她蠢。”

    是啊,不自量力。

    好像说得不是露西,棠妹儿心头正在发凉,笑容也掺几分冷意。

    她轻声说:“喜欢靳生,原来会被靳生嫌蠢啊。”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喜欢靳生,会被嫌蠢,那不喜欢不就好了。”棠妹儿望住他,眼神分明是失望。“以后我要学做聪明人,不会再惹靳生厌烦了!”

    靳斯年低头看着她,瞳孔微微收敛。

    棠妹儿今日口红唇色略淡,一对唇瓣抿着,胭脂红下透出粉白的底色,呼应她眼中压抑的红。

    这世界上还有比她更倔强的人么。

    “聪明人,”靳斯年点点头,声音冷到极点,“你这个聪明人记得告诉你的朋友,明天她不用来上班了。”

    ——

    第二天一早,棠妹儿没去上班。

    她跑了趟南京街,避开陈芝俊,她把照片给露西送去。

    她一边安慰露西事情已经解决,一边说,“许冠华那个混蛋,每天在靳氏进进出出,你回去上班看到他也很烦,不如,换一份工作——”

    露西气愤:“为什么要我走,明明做坏事的人不是我,是许冠华,要走也该是他走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没有杀人放火,阿sir来了都没用,你回去上班,他肯定还要骚扰你,难道你想每天看见那个人渣吗?!”

    露西:“这件事你没有告诉靳生吗,他是你男朋友,又是许冠华的老板,你去告状,靳生一定帮你,他会站在我们这边开掉许冠华的!”

    未经过设计的话语最伤人。

    棠妹儿被戳中伤口,好一会儿没说话。

    好在露西盯着她看,也看不出端倪,棠妹儿搪塞她。

    “我是觉得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告诉靳生,他一定会问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到时候,你和许冠华的那些照片……”

    露西一下打住棠妹儿。“算了算了。”

    她好歹短暂地喜欢过靳生,怎么会允许自己给对方留下糟糕的印象,露西不再执着,转而忧心自己未来。

    “如果不在靳氏上班,我是不是就要回那种暗无天日的小律所了。”

    棠妹儿早有准备,“怎么会,我已经帮你找了一家薪水待遇更好的公司。”

    “真的?!”

    以棠妹儿今时今日的人脉,帮露西找份工作一点都不难,靳斯年不要的人,她转头把电话打给光达集团的人事部。

    对方和棠妹儿共事过,他听了露西的简历,十分痛快答应下来。

    连面试都不需要,棠妹儿带着露西过去,直接办理入职手续。

    棠妹儿向光达的人事经理道谢,对方摆摆手,“棠大状别客气,你的介绍的人,肯定是人才,我们求之不得,而且,郑生特意嘱咐了,如果棠大状你来了,叫我请你上去,他还想找你聊聊呢。”

    把露西安插到光达集团,最终还是惊动了郑宏基。

    不算太意外,棠妹儿跟露西打了个招呼,然后上楼。

    贵为光达集团的太子爷,郑宏基身份没到董事长,但排场很够,层层通报之后,棠妹儿走进总经理室。

    郑宏基笑着坐在沙发上,朝她打招呼,“咱们有阵子没见了,棠大状。”

    棠妹儿含笑坐在对面:“郑生。”

    秘书端来两杯咖啡,然后退出房间。

    郑宏基也不扭捏,直接问:“怎么,和Simon吵架了?”

    “郑生怎么这么问。”

    “你找我的人事经理,Simon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搞了半天,就为一个小小法务的工作,需要你们兵分两路才能拿下吗?”郑宏基笑容打趣。

    棠妹儿却有点笑不出来,“原来他找过你了……”

    郑宏基:“不过是下面的人起了点小摩擦,你真的不该迁怒Simon,还说他不向着你,他要是真的不疼你,也不会亲自打电话安排这种小事了。”

    没想到郑宏基都知道,那么是不是说明,能让靳斯年和朋友倾诉的事,对他而言,也很困扰呢。

    所以,靳斯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绝情和不在乎吧……

    棠妹儿心思微动,但嘴上还是附和:“难为靳生百忙之中还想着这种小事。”

    郑宏基:“你也知道Simon忙啦……最近他和钟家刚起来了,几个大项目停摆,一天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他那边焦头烂额,你这边后院起火,想想也知道他有多难。”

    重点转移,棠妹儿问:“靳生和钟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不知道?”

    棠妹儿摇头,这个问题她问靳斯年,他的回答永远是,他可以搞得定。

    “唉,不大好呢,”郑宏基煞有其事一叹,“他为了你,连钟家联姻都放弃了,钟家是什么人,动不动就卖猪仔去东南亚的狠角色,他们要是真的翻脸,不知道红港会不会血流成河呢。”

    棠妹儿冷笑一声:“我以前怎么不知道郑生讲话这么夸张。”

    “没办法,有人请我当月老,我总要卖力点。”郑宏基起身,从吧台提了一个茶叶礼盒,空投在棠妹儿面前,“上午人家送给我的,你拿回去,帮我转送Simon。”

    棠妹儿不接:“靳生喝咖啡的,他不喝茶。”

    “上午的客人只送了我茶,又没送我咖啡……你让我现在去哪搞一盒咖啡。”

    郑宏基笑着,语气完全是央求,“我的姑奶奶,你消消气,回去呢,你把这个送给Simon,就当是一个台阶,大家一起走下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好不好?”

    ——

    茶是很好的茶,雨前龙井,据说每片茶叶都是工人一颗一颗挑选出来,然后烧上好的柴火炒出来的。

    棠妹儿觉得这种礼物送给靳老爷子正合适,送给靳斯年……可惜了。

    但她决定不了什么,还是把茶叶提了回来。毕竟郑宏基收容了露西,这点面子她要给。

    靳斯年在开会,趁着办公室没人,棠妹儿把礼盒放在桌上,本来转身就能走的,她用余光扫到窗边那盆花。

    她不记得安过支架,现在花盆一圈整齐的花架,撑着细弱的枝条,这盆兰花明显见高了呢。

    棠妹儿走过去,拿喷壶给它浇了点水,这时门扇响动,棠妹儿放下手里壶,转过身。

    靳斯年推门进来的一瞬,动作明显一顿。显然他也没想到棠妹儿会在。

    “郑生让我转交一盒茶,放在你桌上了。”棠妹儿朝门口走来,经过靳斯年身旁时,脚步连停都没停。

    她目不斜视,昂首向外,手腕忽然一紧,人被靳斯年重新拉回身前,他低头,“还在生气?”

    “不敢。”

    靳斯年:“连看都不肯看我,还说不生气。”

    棠妹儿:“我这种蠢人,看靳生就是亵渎靳生,我有什么资格看靳生。”

    靳斯年笑了一声:“你不是说想做聪明人?怎么承认自己蠢了?”

    棠妹儿不甘,仰头看他,笔挺的鼻尖扬起来,“蠢就蠢了,又不是第一次承认喜欢你,靳斯年,你大可以看不起我嘲讽我、说我自不量力,但起码我很坦荡。”

    靳斯年的目光越过棠妹儿的肩膀,落在窗外半城繁华里,终于无声地笑了下。

    “我收回不自量力的话。”他把人拥在怀里,幽幽一叹,“蠢一点才可爱,我倒希望你一直蠢蠢的。”

    那晚真正让他动怒的,是棠妹儿类似发誓般,说自己要做一个聪明人。

    聪明人是什么?

    聪明人可以看穿他的肮脏、龌龊、满身罪恶。

    如果棠妹儿足够聪明,大概率是不会再喜欢他了吧。

    当晚,在薄扶林道的床上,棠妹儿被靳斯年使劲折腾着。

    他们在这件事上无比契合——办公室里谈不拢的,那就转战床上——无所谓和解不和解,反正身体会做出本能的选择。

    也只有在深|插慢|操的过程里,靳斯年能清楚地感受到,棠妹儿既在他的身|下,又在他的掌心里。

    第54章 情种呢 “也许我们可以更进一步。”……

    早起, 棠妹儿在马桶上坐了好一会儿。

    可能是昨晚被靳斯年揉得有点狠,珠珠破皮了,小解时碰到, 有点杀痛。

    所以, 她慢慢释放, 然后又轻轻擦干, 这才算解决完。

    洗过手,棠妹儿一走出卧室, 便目睹当代第八大奇观——靳斯年做早餐。

    男人身穿一身白色家居服,正在岛台切面包。

    要怪就怪初夏的晨风太有蛊惑力, 无形无相, 轻轻带过, 亚麻质地的衣襟紧贴男人清晰的胸线, 衣角翩飞间, 靳斯年哪还有一点商人气质,分明是不染凡尘的谪仙。

    棠妹儿走过去, 手腕软得像蛇,钻入他腰间,“靳生给我做饭,好荣幸……”

    靳斯年正在切东西,手上不停, 眼睛也认真, 分明正经的态度,却说。

    “把手拿出去,不然现在就喂你下边那张嘴。”

    棠妹儿條然抽手。

    她笑:“靳生好可怕。”

    “去拿盘子。”靳斯年指挥,棠妹儿乖乖取来两只冷盘。

    一盘一片涂满花生酱的面包,平底锅里还有煎到七成熟的鸡蛋, 可棠妹儿还是吃不了一点生。

    她婉拒,“我只吃面包就好了。”

    靳斯年没给棠妹儿放鸡蛋,但命令她,“牛奶喝掉。”

    “唔,我一会儿喝。”棠妹儿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遥控器打开电视。

    早间新闻,对普通人来说是吃饭时的背景音,但对棠妹儿来说,却有实打实的意义,比如,昨日离岸汇率暴跌,今天她可能就要多收几张法院传票……

    再比如,此刻重磅新闻的主角,正是令棠妹儿提心吊胆的……钟家。

    “……红港四大家族之一的钟氏集团,当家人钟仁孝、钟齐父子,目前已被商业罪案调查科带走,据悉,警方已掌握诸多证据,证明钟氏集团与东南亚军阀之间有大额资金往来,其中是否有犯罪所得,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如果确定钟氏父子的犯罪事实,那么接下来钟氏集团将面临退市的可能……而作为钟氏集团两大债权人的光达集团和众合集团,就在刚刚联合发表声明,愿意以市价的百分之一,对钟氏父子手中的股份进行保全……”

    钟家垮台的消息,就这样摆到面前,在一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早晨。

    棠妹儿有些不敢置信,她盯着电视屏幕,可惜新闻简短,很快播报下一条,她依靠记忆,慢慢在心底重复——

    股份保全、以市价的百分之一、这犹如抢劫的方案,来自光达集团和众合集团……所以,是郑宏基和高茂翔联手搞垮了钟家?

    头脑有过一个闪念,棠妹儿猛地转身,去看靳斯年,彼时,他正将油亮的蛋黄抹在面包片上,然后慢条斯理地对折。

    他咬下第一口,咀嚼着,抬头迎向她的目光,平而静。

    棠妹儿轻声问:“钟家,是你搞垮的?”

    靳斯年咽下口中食物,反问:“刚才新闻里提到我了?”

    棠妹儿摇头,“没有。”

    “关于靳家,关于你,一个字都没提。”

    而这才是最恐怖的。

    靳斯年和钟芸的婚约还在,钟家倒台,竟然没人提及靳斯年。

    甚至,昨天郑宏基还煞有介事地说,钟家如何凶狠,红港要血流成河的话……原来,他们是同谋。

    “到底是不是你……“棠妹儿后知后觉,走过去,盘子撂在一旁,她又痴又缠地抱住靳斯年,“是不是,是不是。”

    “是我。”靳斯年抓住棠妹儿一双小爪子,确定没有油后,才放任她挂在自己腰上。“不然呢,难道我真的娶了钟芸你才满意。”

    “当然不啊!”

    棠妹儿咧嘴,幸灾乐祸绝不是好词,但她此刻还是觉得无比确幸。

    “钟家势力庞大,以你的处境,又很需要钟家的帮助,所以,有的时候我挺灰心的,很怕你和钟芸最后真的变成夫妻,甚至,就算你公开了我,我也不敢太高兴,就怕你最后还是斗不过钟家……”

    “原来你对我这么没信心。”

    “不是没信心,是觉得惊险,成功固然好,如果不成功,以钟家动辄见血的风格,我怕你……”棠妹儿不自知地拥紧他,同时亦得到靳斯年的回应。

    靳斯年拍她后背,抱得足够紧,他的态度却一贯的淡然,甚至还带着点荒诞的幽默。

    “怕什么,就算我败了,钟家除掉我,自然也会除掉你,我们不是还在一起么。”

    这话无端激出棠妹儿心头一场地震:他们竟然在讨论同生共死的话题。

    棠妹儿自始至终有些恍惚,看新闻看到自己身上,有种不真实的感受。

    靳斯年做这件事,是不是100%为她,不必去讨论其成色,因为她确实得到了10%的靳斯年,这是事实。

    还有那句,只要我们还在一起。

    没有什么比他们在一起更重要。

    ——

    钟家倒台的消息,好像一瞬间,遍布世界各个角落。

    棠妹儿坐靳斯年的车,一起去公司上班——现在,他们的关系人尽皆知,已经没有遮掩的必要了,甚至连钟家这唯一的顾虑也没有了。

    棠妹儿乘坐总裁专梯上楼,这一路遇到的目光,几乎全是冲着她来的。

    就好像她本人被妲己夺舍,人人都在羡慕她可以令靳生一怒为红颜,就连与钟家撕破脸都在所不惜。

    事实上呢,靳生扳倒钟家,完全是一场诱杀。

    靳斯年先放出弱者的信号,恳求联姻保住自己在靳氏的地位,钟家以为自己以绝对优势获得的合作,必然万无一失,就在他们大力投入的时候,靳斯年突然翻脸。

    此时,郑、高两家入局,拦住钟家去路,三人形成合围,一举打垮钟家,如此缜密的筹谋,至少用时一年,而棠妹儿和靳斯年认识也不过才一年。

    她不敢自称“红颜祸水”,但也懒得与人解释,只能任由大众各种猜想。

    办公室里。

    棠妹儿开始工作,过了一会儿,郑宏基和高茂翔过来找靳斯年,这两位本来就是二世祖里颇有魄力的人物,今天同时露面,引来无数瞩目。

    两人春风得意,故意在棠妹儿办公室门口站了一下。

    郑宏基勾指敲了敲玻璃门,“我们中午约了Simon去福禄门吃饭,棠大状要不要一起?”

    棠妹儿客气:“我订了工作餐,郑生你们去吧。”

    郑宏基面露遗憾,高茂翔在一旁笑着拍拍郑宏基肩膀,“你要不叫嫂子试试,也许能把人家请出山。”

    郑宏基嫌弃道:“Laurie,你好谄媚。”

    棠妹儿稳住语气,很是平静:“两位最近的大动作震惊全港,应该很忙才对,不该站在我门前浪费时间。”

    高茂翔和郑宏基相视一笑,“看到没,棠大状嫌我们话多了。”

    两个人笑着离开,棠妹儿终于可以偷偷吁一口气。

    午饭过后,靳斯年打电话叫棠妹儿去趟总裁室。

    他不是和郑生他们去吃饭吗,这么快回来了?

    棠妹儿带着疑问去敲门,推门而入的瞬间,香甜的气息立刻封堵呼吸。

    “好香啊,是什么?”

    “你自己看。”

    天气逐渐发潮,靳斯年出去一趟,身上有些热,他进休息室脱掉西服外套,只穿白色衬衣走出来。

    棠妹儿刚好揭开食物包装盒。

    靳斯年:“福禄门的酥皮蛋卷,上次看你吃的开心,顺便帮你打包回来。”

    “哦。”

    趁热带回来,可能不止是“顺便”吧。

    棠妹儿都能想象到,靳斯年打包这种小玩意的时候,郑宏基和高茂翔作何表情。

    她暗自偷笑,拿起一根,边吃边用另一只手托着,反正就是不说话。

    靳斯年似乎也没什么想说的,他坐在大班椅上,低头继续看文件。

    午后阳光隽永,金色镀世界,一草一木都好珍贵,棠妹儿吃过甜食,洗了手,坐回转椅上便有些犯困。

    不知瞌睡了多久,猛一点头,就看见靳斯年望着她,“工作时间,你在老板面前公然划水?”

    “对不起,靳生。”

    棠妹儿笑笑,自己也觉得有点过分,她起身准备回去工作了,哪知靳斯年朝她伸手。

    “过来睡。”

    棠妹儿手在他掌心,绕过书桌,坐到靳斯年腿上。

    单薄的西裤面料,隔绝不了什么,坚实而温热的包裹感,让人经不住这一刻的温存,她歪头在他颈间。

    “我要在你怀里真睡着怎么办……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你签字。”

    靳斯年:“你睡你的,我签我的,谁也不妨碍谁。”

    棠妹儿嗤得一笑,反而睡意减半,她问靳斯年下午还见不见客,得到否定答案后,她索性帮他拆掉领带,又解松了两颗纽扣。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墙上钟表一秒一秒走过的声音。

    棠妹儿靠着靳斯年,正留恋这一刻的亲昵,忽然听到头顶男人深沉的声音,“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以后?”

    靳斯年的手指轻抚她的发尾,“我和钟家的联姻已经结束,重新变回单身,你呢,还准备继续给我做情人?”

    “我已经是靳生的女朋友了啊,不对吗?”棠妹儿心脏高悬,已经有所预感,但来听到靳斯年接下来的话时,还是无由地发颤。

    靳斯年:“也许我们可以更进一步。”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密密麻麻的英文,昭然某些重要事件,棠妹儿接过来,不自觉地直起腰身,翻看几页下来,大致的意思是成立一家信托基金。

    靳斯年:“如果说,婚姻是一种契约,那某些契约也可以算作婚姻,甚至,它比婚姻的捆绑还要更紧密。”

    棠妹儿咬唇,想要压下狂跳的心脏,“靳生,我好蠢的,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懂,那我就告诉你。”

    “这个基金运作了我全部的身家,我想请棠大状做基金会的负责人,同时……”钢笔剥掉壳,塞进棠妹儿手中,靳斯年贴在她耳根,轻柔地指出签名处。

    “请Mia做我的管家婆。”

    ——

    “搞垮了钟家,表面上这事却跟他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连我这个老头子,都不得不说,你大哥这一手,很精彩。”

    靳宗建看过秘书送来的文件,转手递给靳佑之。

    靳佑之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里,他刚从外面回来,宝蓝色的衬衣袖紧束手腕,他接过文件,随便翻了几页,又撂回茶几上。

    “从资料上看,他们三方瓜分钟家,另外两家各分两成,大哥一个人吞掉剩余的六成……这么大一笔钱,要想装进口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靳斯年搞垮钟家的利与弊,被靳佑之一语中的。

    靳宗建起身,沉吟踱步。

    “……他在瑞士的户头很活跃,说明一直有人帮他洗白输送资金,只是我们不知道这条输送资金的管道在哪里……空壳公司?还是基金会代持?这些都是可疑项目,以你大哥的谨慎,他不会亲自出面,所以,你要派人盯紧他身边的人。”

    靳佑之脸色不佳,只是片刻沉默,却被老爷子一眼看透,“你在担心Mia?怕她给你大哥做白手套?”

    “应该不会。”靳佑之反驳。

    “这种操作,不出事还好,出事就是大事,一般脏手的活都是许冠华在做,至于棠妹儿,大哥应该不舍得叫她冒险。”

    老爷子最近爱上看杂志,花花绿绿一本本,港媒娱记一支笔,写尽豪门风花雪月,什么君王一怒为红颜,什么靳生另有真爱……靳宗建随手拎一本,扔给靳佑之。

    “好好读读吧,外面的人也在夸你大哥是个情种呢。”

    第55章 赌人心 下场就只有……被吃掉……

    如今, 棠妹儿立场已经完全倒向靳斯年,面对一直厚待她的靳宗建,棠妹儿心里其实挺惭愧的。

    所以, 她已经有一阵没去靳家老宅了, 工作忙是一方面, 老爷子不找她, 她便不好主动上门。

    只是没想到,又逢周末, 老爷子亲自打电话约她去海钓。

    天没亮,棠妹儿换了身轻便的休闲装从家里出来, 开车抵达指定地点, 靳宗建比她来得还早, 他朝她挥挥手。

    棠妹儿走过去, 老爷子皱眉, “你怎么穿得这么少。”

    棠妹儿笑着,“已经入夏, 一点都不觉得冷呢。”

    “海上和地面又不一样,风一吹,会感冒的——”

    靳宗建正念着,一道健壮高大的身影从游艇舱内走出来,他双手撑在栏杆上。

    “怕人家冷就快点上船, 您老人家一直站在那里训话, 她就要被您的威风吹感冒了。”

    没想到靳佑之也在。

    有他插科打诨,棠妹儿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她去看老爷子,靳宗建冲她撇撇嘴,一副很嫌弃孙子的模样。

    随即,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

    这么久没见,真难得,这段忘年友谊还有默契。

    棠妹儿之前没有海钓过,也不知道要带什么出海,所以收拾了一堆用不上的东西,水杯毛巾之类,鼓鼓囊囊一大包,她提着费力。

    登船时,摇摇晃晃的甲板,叫人站不稳,靳佑之接过她的旅行袋,棠妹儿伸手想扶栏杆,靳佑之却先一步握住她肘弯。

    “小心。”他出声提醒,是出于本能,但手掌握紧后,表情似有一瞬间的迟疑。

    棠妹儿适应片刻,仿佛无所察觉,收回手臂,轻声说:“谢谢。”

    海上风大,游艇劈风驶出浅水区,银鳞般的波浪,在脚下翻卷着,棠妹儿这才发现大海原来这么广阔。

    棠妹儿站在甲板上,对着日出伸了个懒腰。

    靳宗建坐在小凳子上,扶着鱼竿说:“张祖德的事,我听佑之回来讲了了,原来你小时候吃了那么多的苦,幸好有哑巴爷爷保护,不然你也跑不大山,后来也到不了红港。”

    棠妹儿没想到老爷子已经知道,神情一肃,有点动容,“哑巴爷爷保护我到最后一秒,可我却什么都没为他做过……”

    靳宗建:“他在天有灵,知道你现在这么本事,也会欣慰的。”

    生者总把对死者的思念寄托在假设中,假设他知道,假设她看得到,棠妹儿分明感受到靳宗建语气里的哀伤,可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

    棠妹儿坐回她的位置,沉默地继续钓鱼,或者说,凑热闹的成分更多,她的鱼竿连动都不动一下,靳宗建很快有鱼上钩。

    偌大鱼尾拍动着,飞出水面,秘书、保镖等一众人围上去。

    大家沉浸在收获的喜悦里。

    靳佑之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杯热巧递给棠妹儿,“最近你怎么样。”

    ,呷饮一口,顿时身上暖洋洋的,她双手捧住杯子,说,“挺好的。”

    “我哥……”对你好不好的话,到了嘴边,他又觉得太啰嗦,于是改口道:“钟家现在倒了,你的感情终于可晾在太阳底下了,要恭喜你。”

    棠妹儿由衷地说:“本来,我在红港没什么亲人朋友,现在我和他又公开在一起……还以为靳老和你都不会再理我了,没想到……还是要谢谢你们能叫我出来玩。”

    你说恭喜,我说谢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之间不再骂来骂去,双双变成礼仪模范。

    靳佑之自嘲一笑,“你以为爷爷真的是叫你出来玩的?”

    棠妹儿扬眉。

    不迫近,也不奚落,靳佑之转身面向大海,双肘撑在栏杆上的背影,在天海一色的晨光里,男人忽然有种清介之感,从前落拓不羁的人,也有海风无法侵蚀的轮廓。

    “刚才谈到你的哑巴爷爷,老爷子分明感动了,你完全可以借机会煽动他的思女之情,可你却什么都没说。”

    棠妹儿:“靳老年纪大了,我不想趁人之危,去冒领他的父爱。”

    “你以为老爷子看不出来么,”靳佑之扭头,岿然的神色,是浓稠的目光,叫人无法分辨其中情绪。

    “棠妹儿,你尚有一份美好的品格,这才是老爷子没有放弃你的原因。”

    没有被放弃,意味着什么?

    游艇的餐厅,临时布置了一餐,介于早饭和午饭之间,大家举杯,共同庆祝今天丰富的鱼获。

    靳宗建心满意足地品了一口清蒸石斑,连连称赞厨师手艺。

    老人家的逻辑很好推导,厨师手艺好,比不过鱼好,鱼再好,最终还是逃不过捕鱼人之手。

    棠妹儿和靳佑之轮番称赞,忽然,老爷子笑笑,丢出一颗重磅炸弹。

    靳宗建:“Mia,这次叫你出来,其实,是想请你做我的私人律师,人老了,总有那么一天,我把遗嘱的事委托给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筷子在半空滞了一瞬,棠妹儿转头去看靳佑之,对方神色如常,慢慢剔除鱼骨。

    他早知道了:海钓只是引子,此刻才是老爷子请她的真实目的。

    原来,这就是靳佑之所说的“没有被放弃。”

    没有被放弃,只是一种很谦虚的说法,扩大解释的话,靳宗建豪掷一生心血,就是为了和靳斯年赌一场人心。

    ——

    经过一个早晨的海钓,棠妹儿一无所获。

    老爷子送她一条石斑鱼作为纪念,她连水桶一块拎到山顶靳斯年处。

    时间接近中午,佣人们还在打扫,棠妹儿一进门,便吩咐过来接手的管家,“这个做成清蒸很不错,正好靳生喜欢吃味道淡一点的,中午煮吧。”

    管家含笑说,“是。”

    他视线扫向一旁。

    棠妹儿反应过来,抬眸去看,她这才发现会客区坐着一位稀客——钟芸。

    水桶和旅行袋交给佣人,棠妹儿走过去。

    钟芸缓缓起身,迎敌一般迎向棠妹儿,“这么巧啊,棠大状,你也来找Simon。”

    “是啊。”

    不需要人来招呼,棠妹儿先去换鞋,然后洗过手,回来看见钟芸眼中怒气都要喷出来了,她客气地问一声,“钟小姐找靳生有事吗?”

    “总之不关你事!”

    钟家父子双双入狱,钟芸到处求人高抬贵手,的确实不关棠妹儿的事。

    她提步上楼。

    眼看棠妹儿好像回到自己家,钟芸差点冲过去。

    管家及时把人拦住,“靳生下午赶飞机,现在需要倒时差,他人在休息,钟小姐请在楼下稍等。”

    “那棠妹儿怎么能上去?!”

    管家为难一笑。

    靳斯年的卧室在二楼最里面,棠妹儿推门进来,室内笼罩在晦暗里,一切都很安静。

    她脱掉外面一身衣物,轻手轻脚钻入靳斯年的被子里。

    睡梦中的人没醒透,但还是依照习惯把柔软的腰肢揽进怀里。

    棠妹儿的脸闷在靳斯年怀里,“靳生,被你说中了,老爷子真的找我做遗嘱律师了。”

    “嗯。”靳斯年鼻音略重,仅以单音节作为反馈。

    棠妹儿:“老爷子还说……他的两任律师都是主动辞职,他手边已经没有可用的人了……是你在背后把那些律师逼走的吗?”

    “我需要逼走人家么。”靳斯年闭着眼,“所有人在与我作对的时候,都要掂量一下自己,是不是有能力承担后果。”

    “老爷子那两个律师都是聪明人,该怎么做他们知道,不需要我做什么。”

    “唔。”棠妹儿在心里偷偷吐舌头,“那我如果做了老爷子的遗嘱律师,却不听靳生指挥,怎么办?”

    靳斯年低沉地笑了一声,睁开眼,不甚清明的眼中,带着晨起时的欲|色,他靠近过来,“是么,你不听指挥的么。”

    棠妹儿一愣,双手已经被人举过头顶,小脸陷入枕衾间,露在薄被外的一截手臂,浅白色在暗室招摇。

    “不听话的小东西,下场就只有……被吃掉。”靳斯年覆|上。

    闷在被子里的气温爬升之快,简直不可思议,叫人疑心是什么绵密的刚出炉的甜品,正在淌出滚|烫的溏心。

    棠妹儿缩了一下,听话抑或不听话,她此刻下场都只能是被吃掉,不同取决于靳斯年想给个痛快,还是钝刀一点点的凌迟。

    男人一只大手,按住一对小手,五指扣压十指,交缠、抵抗、最后严丝合缝握在一起。

    他吻她,从额头,一点点往下,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突兀的拦路者,咬一下,却不与之纠缠,继续奔向他的终点。

    棠妹儿被逼得忍不住往后,可她身后哪有退路,双手探下去,她去推靳斯年平直的肩膀,“别,靳生别做这种事。”

    “为什么不能做?”靳斯年口中含混,似是故意,以舌为刺。

    棠妹儿咬牙,慌乱间垂眸,正好看到靳斯年一双眼。

    他眼波流转,戏谑的笑意间,匍匐在她之下的姿态,带有某种虔诚。

    这太不同寻常。

    她上,他下,这根本不是她和靳斯年之间的地位,棠妹儿能接受靳生给她的金钱和地位,也能接受为此付出的尊严,却不想,在她占尽这男人所有好处后,还可以被他如珠如宝地……取悦。

    没错,就是取悦,靳斯年正在取悦她。

    这个念头让棠妹儿不受控的战|栗着,她不敢、不配、不想更进一步,然而靳斯年很坚定,他钳制住她的腿和腰,往上推。

    “放松,让我也为Mia服务一次,好不好。”

    怎么会不好。

    棠妹儿早已失去理智,沉迷时刻,她伸手没入男人浓密的黑发间。

    很快,起伏的薄被下,隐约传来女人细细哭|腔。

    第56章 下半场 烟叼在唇边,滤嘴咬到微微湿润……

    这一闹, 差不多就到午饭时间。

    也不知道钟小姐什么时候走的,棠妹儿下楼吃午饭时,人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管家是怎么和靳斯年汇报的, 反正没人再提起她。

    棠妹儿点唏嘘。

    钟家父子切切实实做过恶, 如今下场是他们应得, 可钟芸呢,不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毕竟, 她光明正大地做过靳斯年的未婚妻,没想到谢幕时, 钟芸竟然连靳斯年的面都见不到。

    饭桌上, 清蒸鱼很鲜美, 靳斯年多吃了半碗饭。

    棠妹儿之前已经吃过, 所以没怎么动筷, 她捡着烧鸭斩上装饰的糖水樱桃,一颗一颗吃掉。

    “挑食。”靳斯年拿餐巾擦拭嘴角, “跟小孩子一样,每日只吃甜食,也不怕蛀牙。”

    棠妹儿冲他挤着眉毛一笑。

    吃过午饭,靳斯年就要出门了,棠妹儿送他到门口, 以前她不敢随便过问靳生行程, 但现在好像也没关系了。

    棠妹儿:“这次去哪里啊?”

    靳斯年:“瑞士。”

    “去几天?”

    “三四天。”

    棠妹儿替靳斯年捋了捋领带结,有些不舍。

    靳斯年双臂合拢,把人往怀里一圈:“瑞士的巧克力不错,回来的时候买给你。”

    棠妹儿眼睛亮晶晶的,“靳生刚才还叫我当心蛀牙呢。”

    “那你要不要?”

    “要!”

    靳斯年哄小孩一般, “想要就好好吃饭,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乖一点,等我回来带糖给你。”

    ——

    靳斯年出差走了,棠妹儿回到薄扶林道,房子好像被人搬空了一样,寂寞的空气荡啊荡的,有些无聊。

    棠妹儿每天正常上班下班,再听到钟家的消息时,审计入驻,钟家正式进入破产清算的程序。

    没想到郑宏基和高茂翔的动作那么快,钟芸还没搬到救兵,一切已经板上钉钉。

    又过一日,Ms齐给棠妹儿送来新秘书。

    新秘书是个年轻男人,有几分学者气质,今年硕士毕业刚刚回国,他坐露西以前的位置。

    “我叫施仁表,棠大状以后可以叫我阿仁。”

    关起门来,办公室只剩她和阿仁,棠妹儿请他坐下来,“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以后你是我的人,有些话,与其让你从茶水间里听回来,不如我现在直接告诉你。”

    阿仁正襟危坐。

    棠妹儿:“我和靳生,除了有老板和下属这层身份外,我们还有男女关系,具体很难定义,但我确实获得很多便利,而且,我也愿意把这份便利分你一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棠大状和我才是坐同一条船的人。”

    棠妹儿:“还有。之前我的师爷,因为跟许冠华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被迫离职,所以,你行事要注意,别学她莫名其妙栽到人家手里。”

    “大状放心,做人做事,我会小心的。”

    至此,棠妹儿对这个新秘书已经有七八分满意了,恰好这时手提响了。

    棠妹儿叫阿仁先出去做事,然后电话接通——

    “糖糖!快来!我哥快要被人打死了!”

    电话尚未贴到耳边,对面尖叫声呲得一声,钻入耳蜗。

    棠妹儿头脑轰然,赶紧问露西在哪,挂上电话,她冲出办公室,半路又折返取上车钥匙。

    这一路也不知道是怎么开过去的,她慌张赶到,就看陈芝俊被抬上救护车,露西在一旁已经哭成泪人。

    棠妹儿搀着露西,和她一起跟车赶到医院。

    这中间,警察过来做笔录。

    原来,把陈芝俊腿打折的是吹水权的人,对方人多势众,还动了刀,几个回合下来,陈芝俊变成如今模样。

    警察问露西,双方为什么当街斗殴,露西哭到颤抖,直说不知道。

    棠妹儿稳住警察,叫他们等伤者醒了再来,警察没异议,暂时离开。

    等陈芝俊从急诊推出来,他的腿已经打满钢钉,雪白一条直挺挺固定在病床上。

    看着让人揪心。

    很快,麻醉过去,陈芝俊挣扎着坐起来,一开嗓就是大骂棠妹儿。

    “扫把星!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妹妹怎么会被人拍下那种照片,现在还上报了!”

    “现在你高兴了!她和你一样臭名昭著了,从今往后只管给人当鸡,她以后不用嫁人了!”

    难堪。

    愤怒。

    可棠妹儿还是抓着露西,问她,“什么上报了?上报是什么意思?!”

    露西哭着从包里抽出一本杂志,封皮卷曲已经不成样子,可里面一页一页的内容,似曾相识。

    棠妹儿抢过来,随着翻动,手跟着不住地颤抖,“这些照片明明已经收回来了,为什么出现又出现在这上面,这是什么杂志,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你哪里弄来的?!”

    棠妹儿满腹疑问,可陈芝俊只顾发火。

    “你别管哪来的,现在它满世界都是了!我妹妹被人看光,你叫她以后怎么做人!你得罪了许冠华,他却朝我妹妹下手!你说!我们一家到底做得什么孽!为什么要沾上你!”

    露西哭着:“哥,你小点声……不要逼糖糖……她没做错什么,反而一直在帮我……”

    “你还帮她说话!就是她教你瞒着我的吧!”

    “如果一早让我知道,拼了命我也要帮你把照片要回来,现在倒好!许冠华手里握着那些照片,还见报了——”

    棠妹儿转身往外走。

    门口围观的人,呼啦散去,单人病房里,露西和陈芝俊,一个哭一个骂,她充耳不闻。

    夏天突然失温,冷得叫人牙根发颤,做梦都没想到许冠华这事还有下半场,精彩得让人发笑。

    棠妹儿还是觉得自己之前太天真,完全低估了人性无耻的下限。

    一路油门踩到底,棠妹儿返回公司,她问过秘书,人在三十一楼开会,她直奔会议室,推门就进。

    会议被中断,众人诧异侧目。

    棠妹儿按捺着情绪,“佑少,占用你一点时间。”

    目光唰得一下转向,靳佑之俊面微沉,没有马上起身,他将文件合拢,说:“休会十分钟。”

    男人手抄裤袋,走在前面,棠妹儿跟着,两人走进隔壁没人的会议室。

    放下百叶帘,低头去看她时,靳佑之语气柔了几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杂志往靳佑之怀里一塞,棠妹儿问:“这是什么杂志,你能不能查得到,它印了多少本,又卖了多少本?”

    靳佑之翻了翻,没多问,起身出去打电话,过了一会儿,他回来。

    “这种是暗|娼|淫|媒拿来揽客的杂志,没有正式发行过,全是小作坊自己印的,这一本印了五百份,昨天到现在,一共卖了一百多份,我已经把剩下的都买了,卖出去的也叫人去追了,能收回来多少,只能看运气。”

    棠妹儿原本愤懑到顶点,犹如一张可以杀人的弓,靳佑之寥寥几句,挑断她的弦,泄力般,她退了几步,坐下来。

    靳佑之没说话,本来可以问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安静地看着棠妹儿,等她愿意开口。

    过了半晌。

    棠妹儿沉痛道:“……那里面是我朋友,许冠华整我整不到,就只能整我身边的人……我明明把照片都要回来了,没想到,他还留了一手!”

    “人怎么可以坏到这个地步,他有本事冲我来,为什么要对付无辜的人——”

    “他就是冲你来的。”

    靳佑之弯身靠坐在桌面上,“你如果只是我哥的女人,许冠华才懒得理你,可你一开始的身份和他一样,都是为老板做事的人,算算这一年多,你抢了他多少生意,你不捞钱,却断了人家的财路,他当然恨你。”

    棠妹儿:“那他连靳生也不顾忌了么?”

    “顾忌啊,所以他才趁我哥不在的时候搞事情,等人回来,他事情搞完了,继续嬉皮笑脸认个错,你能拿他怎样。”

    许冠华的套路,被靳佑之一一说中。

    棠妹儿听了心头阵阵发寒,“难道真的拿他没办法?”

    靳佑之没接话,单手摸了根烟叼在唇边,滤嘴咬到微微湿润,他才捡起桌面上不知谁丢的火柴。

    拇指和食指捏住盒身,另一只手腕一抖,火焰燃烧的瞬间,照亮靳佑之深色的眸。

    他眼底的光芒,好像欲望与权力在凶狠地舌|吻。

    “你想扳倒许冠华,也不是没办法。”

    ——

    靳斯年的办公室,非传召不得入内,这几天他出差不在,总裁室一直是锁着的,棠妹儿借口拿文件,问Ms齐借了钥匙。

    她进去找了一圈,桌上、文件柜里,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靳佑之最后说的话,條然浮现在她耳边。

    “……许冠华经手了那么多项目,中饱私囊一定会留下痕迹,你只要找到他签过字的文件,尤其是钟家倒台之后这段时间,看看大笔资金从哪里出入,也许就能找到证据送许冠华吃上几年牢饭。”

    棠妹儿不是不懂,“靳佑之,你真正的意图,不会是想借我的手帮你调查许冠华吧?”

    一口轻薄的烟雾飘然散去,靳佑之有一双陡峭的眉眼,笑起来时,那里暗含强烈的荷尔蒙引诱。

    “我确实在找一副白手套,是不是许冠华,我也不确定,但这一次搞掉许冠华是我们共同的目标,要不要和我一起,你自己决定。”

    棠妹儿很清楚,扳倒许冠华,也许有联合外人背刺靳斯年的嫌疑,所以她没有马上答应靳佑之,可被渣滓毁掉生活的露西,何其无辜。

    她咽不下这口气,总要做些什么。

    想要的文件,总裁室里找不到,棠妹儿把钥匙还了,故作轻松地下班离开。

    山顶的靳斯年家,她不敢去翻找,最后希望寄托在薄扶林道的书房。

    开车回到家时,外面开始下雨。

    平时,靳斯年有一半的时间都住在她这里,书房一直是他在用,桌子下面的抽屉,壁柜里的文件格……棠妹儿不清楚分类,找起来不太有章法。

    可能是太投入,也可能是窗边噼里啪啦的雨声,影响了听力,房子里的脚步声,蓦然一顿。

    棠妹儿抬头,忽然出现在门口的靳斯年,令她大脑一片空白。

    “你在找什么?”

    男人的声音,将风雨带入这一方室内。

    第57章 最懂事 现在我可以保护你了么

    阴云密布的天空, 很快黑了下来。

    书房里门口,影影绰绰的身型,透着冷峻如寒风的萧杀感。

    棠妹儿无端打了个激灵, 她动了动唇, “你回来了。”

    靳斯年抬手按亮开关, 霎时, 明亮照得黑暗无所遁形,书桌上, 一叠文件凌乱地摆着,几乎是没有掩藏地泄露棠妹儿的心事。

    “你在找这个吗。”

    靳斯年手上拿着一袋文件, 朝她走来, 每一步都踏在棠妹儿的神经上, 最后, 他在她面前站定。

    文件袋放在桌上, 他轻声道:“这些够许冠华坐一辈子牢了,你如果想要, 直接告诉我就好了,不该自己偷偷地找。”

    棠妹儿站在那里,喉咙微动,觉得无法呼吸,更加无法开口。

    最后只能沉默。

    靳斯年盯着她眼睛, 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愤怒或者类似的情绪, 只是千里归来后,他身上有风仆之感。

    他伸手,擒住她的下巴,大拇指压揉她的唇瓣,“怎么不说话?”

    蹭上些许口红亦不在意。

    棠妹儿:“我怕说错话。”

    靳斯年清淡一笑:“棠大状怎会说错话, ”稍微停顿,“再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们,这字眼隐约有着亲密无间的含义。

    棠妹儿很勉强地弯了弯唇,似为迎合他的说法。“上次,许冠华当你面拿出来的照片,根本不是全部,后来他又把照片送到了淫|媒手里,让露西大受伤害,所以我才想要收集证据,出一口气。”

    “你受委屈为什么不来告诉我。”

    告诉过你,可你却没有站在我这边。

    这是棠妹儿藏在心底的话。

    只是很可惜,错过了最初的机会,他们再难达到推心置腹的亲密,棠妹儿纵使有委屈有愤怒,可话到嘴边,她需要考虑得仍然是该不该,而不是想不想。

    理智使然,对着靳斯年,她只能说该说的话。

    “这几天靳生不在,所以我只能靠自己。”

    “靠自己?”刻意咬重最后两个字,靳斯年问,“现在我回来了,可以保护你了么。”

    靳佑之给她提供的“帮助”,靳斯年已经知道了吧。

    棠妹儿不出声。

    他们的目光一起落在那袋文件上。

    “许冠华惹到你,是他不长眼,”靳斯年指节轻敲文件,“这口气你想怎么出就怎么出,想他坐几年牢,就给他准备几年的证据,都由棠大状来决定,这样可以吗?”

    棠妹儿去看他,男人眼中态度认真,甚至有放任到她满意的意味,可为什么,她还是有种无力感——整件事的决定权并没有真正放在她手里。

    就好像,靳斯年递出来的空白支票,她真的可以随意填写,还是,只为测试她敢不敢狮子大开口而做出的试探呢。

    “许冠华未经他人允许,擅自传播对方隐私照片,构成侵犯他人名誉罪;按照《刑事罪行条例》通常情况下会判他监禁6个月,另处罚金和精神损害赔偿。”

    “还有吗?”

    “陈芝俊被打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许冠华的手下聚众伤人,已经构成故意伤害罪,在法医出具伤情鉴定报告后,应当由法庭酌情量刑。”

    靳斯年盯着她,灯光下,女人有着是柔雾般的皮肤,五官却清晰美丽,嘴唇上的颜色被他揉掉了,却依然有着蔷薇般的淡色,好像连气味都一样,馨香有刺。

    他的目光渐渐发冷,带有某种审视。

    棠妹儿心生畏惧,还以为又要面对靳斯年随之而来的性惩罚,但他的凝视只维持了很短暂的时间。

    男人低头一笑。

    他身上还穿着薄款黑色长风衣,转身脱下来,随手搭在沙发上。

    从苏黎世机场起飞,中途辗转,连夜飞回红港,一共十几个小时的航程,他没合过眼,一直在想要怎么哄回他的Mia。

    也许又像上次那样,棠妹儿会闹,会生气,伶牙俐齿咬上他一口也说不定,但都没有。

    靳斯年看得懂,家里“最懂事”的孩子,往往自己会选择盘子里最小的苹果。

    不需要他费心,棠妹儿也一样,总能给老板提供最优解——这一次高举轻放,是她自己选择对许冠华点到为止。

    靳斯年转身,向门口走去,随着距离拉开,他的背影正在从视线中消失,而存在感仍旧强烈地让人移不开眼。

    “棠大状既然已经宣判,我明天就叫许冠华和他的人去警局自首。”来自靳斯年平淡的语气。

    从棠妹儿的角度望过去,他仍是斯文矜贵的君子和宽容大度的伴侣。

    不然,他不会特意在门口停留,嘱咐她。

    “我带回来的巧克力放在餐桌上了,睡前少吃一点,不止是牙,可可碱摄取太多也会影响睡眠。”

    ——

    棠妹儿确实睡得不好,一夜下来好似鬼压床,在将醒未醒时,身体痛苦挣扎。

    可早上起来,究竟做了什么梦,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棠妹儿坐起身,双手抹了一把脸,缓了片刻,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双台盆的水池上,靳斯年那侧摆着新买的剃须刀片,尚未拆封,棠妹儿这才想起,昨晚靳生没在这过夜。

    他把许冠华的文件留下就走了。

    除此之外,他还留下了巧克力,原封不动摆在桌上,棠妹儿从卧室走出来,看到之后,也只是把它塞到橱柜顶。

    不怎么想上班,忽然有点怕看到靳斯年,两人在冷战吗,好像不是,但要说他们之间嫌隙,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棠妹儿磨蹭了一会儿,十点才出门,抵达办公室,阿仁对她道,早安。

    “好像不早了吧。”棠妹儿不自觉叹口气。

    “是不早了,”阿仁跟着进来,“刚才许冠华、许总来过,见大状你不在,叫我带话给你。”

    棠妹儿放皮包的动作一顿,转身,“他说了什么?”

    “感谢棠大状高抬贵手。”阿仁稍稍压低声音,“他现在应该已经到警局了。”

    棠妹儿点点头。

    靳斯年手下的每一个人都像是被他精准操控的机器,只要他下令,就有人舍身赴死,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能连她在内,也是靳斯年的死士。

    棠妹儿自嘲地笑一笑,不想在这件事上再费精神。

    上午简单处理过文件,无事发生。

    中午时间,棠妹儿去医院看望陈芝俊,没进病房,她把露西叫到花园里,大致问了问情况。

    露西:“他还好,腿养一养,两个月后就能痊愈,上午警察来过,还带来一个好消息,不止打我哥的人去自首了,连刊登我照片的淫|媒也被抓了。”

    “听说,那些杂志早被神秘人买走了……糖糖,我知道的,是你又帮了我一回,我哥错怪你,你别怪他啊。”

    “你哥说得对,我卷入是非,身边人都跟着受害,之前也有人提醒过我,但我不听,现在连累你们。”

    露西有些着急:“我哥昨天是气糊涂了!你不要这么想,有机会过上更好的生活,换谁都会争取的,你往上爬没有错。”

    “可爬得过程,让我觉得有点累,甚至害怕自己下一秒会掉下去。”

    “是你自己吓自己吧……男朋友身份显赫,又疼你,放眼红港,最有资格恃靓行凶的人就是你,干嘛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你只要好好享受靳生的爱就够了啊。”

    棠妹儿眼皮跳了跳,“你说爱……”

    露西下一句立刻接上:“对呀,有情饮水饱,有爱自然天下无敌。”

    棠妹儿笑了一下。

    “你别笑,天下无敌只是一种比喻,”在经历了那么多龌龊事后,露西仍然坚定维护自己的信仰。“我要说的是,只要你爱他,他爱你,就算世界末日来了,他都要试着替你挡一挡,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棠妹儿笑意渐渐收敛。

    她想问,鉴定一个人的真心这么难么,如果世界末日不来呢,她要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爱到对的人。

    午休时间结束,陈芝俊要换药了,护士来找露西。

    棠妹儿:“你去吧,别说我来过,你最近请假多,郑生那边,我会帮你打招呼的。”

    露西点头,“你给我们那么多钱,我们能照顾好自己。你去忙吧,不用总惦记我们。”

    人生永远是一个人的路,偶尔同路,大家结伴走一程,已经是莫大缘分,露西进去时,转身朝她挥舞手臂,棠妹儿笑着回应。

    分岔路口上,这可能是她们最后一次对望,露西有自己平静而快乐的人生,她不该再去打扰。

    棠妹儿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再来了。

    夏风如果有颜色,那一定是绿色,吹来一阵浓郁的盎然生机。

    棠妹儿双手抱着自己的手臂,在草坪上站了好久,可能天生冷感,与朋友告别后,身心反而轻盈。

    她往外走,低头去皮包里掏车钥匙的瞬间,一个人从正前方冲过来,腰上猛地一痛……

    棠妹儿捂住腹部,弯身缓了一会儿,医院警卫赶紧过来扶她。

    “小姐你没事吧。”

    棠妹儿摇摇头,然后两人回头去看,刚才撞她的女人,没事人一样,正蹲在地上捡橘子。

    也不知道是谁丢在地上的,橘子皮剥了一半,剩一半大概是坏了,果肉发灰,可那女人捡起来,直接塞到嘴里,一边吃一边赞,好好好。

    警卫叹了一口气,“这女人整天疯疯癫癫的,小姐你别理她。”

    棠妹儿本来也无心责怪,只是一眼认出这个女人,眼神变了变。

    一年前,李敏琪死在靳佑之床上,闹得满城风雨,这个女人,仗着自己是李敏琪的母亲,又是拉横幅又是泼猪血,后来没了动静,棠妹儿以为她已经开始新生活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棠妹儿问:“她是什么时候疯的?”

    警卫:“一年了吧,小姐你认识她吗?”

    “我知道她,她女儿的事去年上过报纸。”

    “对对,没错。”

    警卫:“这女人和她哥哥拿她女儿的事到处宣传,靳家为了堵她的嘴,给了不少钱,哪知道,钱一到手,她们兄妹又反目了,天天打天天打,有一次打到脑袋,人送到医院就傻了,她哥哥卷钱跑掉,现在就剩她。”

    “她住在对面的过街通道里,有时候饿了,就过来找点吃的。”

    棠妹儿对李家的底子很清楚,人性恶,就算获得金钱,也会被反噬。

    哪有母亲会叫十几岁的女儿出来卖,她对李太遭遇不太同情,只是随口问了警卫一句,“她家的事,你好像很清楚。”

    “因为有人给我钱,叫我每天给她买份便当,顺便照看她一下。”

    棠妹儿有些意外:“叫你照顾她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警卫挠头,他也不太清楚,“反正那个人高高大大皮肤黑黑的,一看就是练家子,哦,对,他右手少根手指。”

    在棠妹儿见过的人里,唯一少根手指的,是靳佑之身边的金刚。

    当时她还疑惑过,少根手指的人出枪速度会变慢,这样的人不该做保镖的……如果现在再来看,靳佑之连李太都能暗中照顾,那金刚少跟手指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一点意外,靳佑之为人乖戾,身后竟然有慈悲的影子。

    再结合昨天,靳佑之昨天策反她时说的话,他对自己的动机如此坦白,不见算计,反倒透着一种磊落劲。

    她神思不由地轻微动摇,走出医院,忍不住打电话给他。

    “我想找你谈一谈,你在哪。”

    “酒吧。”

    棠妹儿停顿了一下,“我现在过去……你方便吗。”

    她在想什么,被靳佑之一下识破,他讥笑,“方便,我穿着裤子呢,为什么不方便。”

    第58章 不要闹 “想买醉去别处,这里不做你生……

    酒吧中午不营业, 暗淡的光线下,椅子翻倒,倒扣在桌面上, 好像一片安静的午夜森林。

    如果不是提前打过电话, 棠妹儿根本不敢进来。

    她再次确认了酒吧的名字, 然后举步进入, 脚步声率先惊动了金刚,他从沙发上立刻站起来, 出声喊了一句,棠大状。

    棠妹儿冲他笑笑, 不自觉扫过他缺了一根小拇指的右手, 然后继续往里走。

    靳佑之听到声音, 掀开布帘, 从后面走进吧台, 他问,你喝点什么。

    棠妹儿:“我不懂, 你看着弄。”

    皮包放在一边,她坐上高脚凳,单手撑着下巴,看靳佑之调酒。

    二少爷没有太多表演欲,也没有花枝乱颤的技巧, 更多的是, 优越出身积累下的游刃有余,几块冰,几样饮品,混合在摇杯里,双手捏合, 上下翻转出哗啦哗啦声。

    一杯粉红色三角推到棠妹儿跟前。

    靳佑之:“尝尝。”

    棠妹儿抿了一口,又凉又爽的口味,还有一点点柠檬香气,回甘时让她不自觉地眯了眯眼,“这里面有酒精吗,没喝出来呢。”

    靳佑之低头收拾杯盏,“你开车喝什么酒,想买醉去别处,这里不做你生意。”

    棠妹儿有些好奇,“你是这里老板么?”

    “干什么,打听我身家?”

    棠妹儿:“之前不知道是谁,跟我炫耀自己9%的靳氏股份……”她双手举了一下,“不问了还不行。”

    靳佑之表情平平。

    像他这种少爷,昨天公司开会,今天玩票开酒吧,有什么可稀奇的。

    棠妹儿默默又饮了一口,说:“你说叫我跟你合作调查许冠华,我确实心动过,也回去翻了靳生的书房,但是,抱歉,我可能帮不到你了,希望你理解。”

    靳佑之扬眉:“我哥知道了?威胁你了?”

    “他知道了,但是没威胁我,甚至,他还把许冠华的把柄都给了我,是我只挑了最轻的罪名,叫许冠华去自首了。”

    “最轻的罪名,判几年?”

    “六个月。”

    “你还真是仁慈。”

    棠妹儿耸耸肩,“如果他聘我做他的辩护律师,我还能帮他把罪行减到4个月。”

    没想有想象中的失望或者愤怒,靳佑之笑了,还帮她鼓掌。“任何时候都不忘律师操守,棠大状好敬业。”

    “靳佑之你在糗我。”

    “好,那我认真点。”

    靳佑之点评她的行为,“你不肯帮我就算了,明知道我在查许冠华,你把他送进去住几个月,相当于保全他了,人家趁机放个大假,然后悠悠哉哉出来,继续被我哥重用……棠妹儿你办的事,可真离谱。”

    棠妹儿沮丧扶额:“何止离谱,简直卑微到家,就算只追讨6个月的刑期,我都怕他不高兴,怕他嫌我做得过分……”

    “可能还不止这一桩,好多事,明知道不对劲,可就是控制不住,心里的天平一直一直朝他倾斜。”

    而这个他,指的肯定不是许冠华。

    对面安静了一下。

    靳佑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一口不够,又饮一口,最后一口含在嘴里,是他的习惯,眼睛紧盯棠妹儿,喉结滚动,方才咽下。

    他舔了舔唇,轻声一嗤,“他把你操得那么舒服么。”

    棠妹儿愣住。

    昏黑的环境,萧索的气氛,她目光里分明是被意外刺伤后的诧异,像一头纯洁的鹿。本来她以为挣扎在泥潭里,命运是窒息而亡,却在临死前,被人猛踩了一脚。

    靳佑之很快后悔。

    其实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是面子让他强撑着,接住棠妹儿的视线,“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没必要和我联手,你的天平,喜欢偏向谁就偏向谁,更没必要告诉我。”

    许冠华的事,在上位者眼里大不过一粒芝麻,绝对不是这个惹恼靳佑之。

    棠妹儿带着挫伤的自尊心,充满迷惑地望着他。

    “你在生气吗?”

    “可笑。我为什么要生气?我没生气!”

    “你没生气?刚才大家还在好好说话,你突然就变脸——”

    靳佑之向前,伸手扣住棠妹儿脑后,一扳,她被迫贴向他的脸,和靳佑之本人一样,他的气息带着浓烈的威士忌味道。

    “那好,我现在告诉你,我生气了,人人都夸你聪明,棠大状你来告诉我,我为什么会生气!”

    棠妹儿一怯,她还没见过靳佑之吃活人。

    “你一会儿说自己没生气,一会儿又说生气,我真的不知道。”她被弄晕了,但也只能一句话一句话的往回捋,“我知道你不在乎我的天平倾向哪里,但你说自己不是好人,我觉得你在赌气。”

    靳佑之冷笑一声,條然松手:“呵,我在赌气。”

    棠妹儿:“我今天在街上遇到李太,就是李敏琪的妈妈……”

    靳佑之眸色一暗。

    棠妹儿:“……李太流落街头,是你在暗中照顾她,可见你没那么差。”

    靳佑之冷笑:“我害死她女儿,然后一天给她一百块,我没那么差——难道还是个好人了?”

    把自我放逐伪装成对死者的漠视,棠妹儿忍不住替他心酸。

    她说:“你在自责吗……李敏琪会死,完全是个意外,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作为你的辩护律师,我非常清楚,你是无辜的。某种意义上说,你也是受害者!”

    靳佑之呼吸一顿,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受任何触动,然而却无法忽略一个事实——靳佑之铸起的心理堡垒,被棠妹儿轻易捣烂,他任她来去自如,可这个女人、这个该死的没心肝的女人却一心只想当他大嫂。

    烈酒浇在火焰上,妒火腾起的瞬间,烧光他的理智。

    “棠妹儿,你平时就是用这副嘴脸讨好我哥的吗?”

    “我不是讨好你,我是如实阐述,你没那么糟,不需要自我贬低——”

    “你这不是阐述,是谄媚,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像谁……就是李敏琪,那个婊|子谄媚我的时候,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棠妹儿深吸一口气,“婊|子婊|子婊|子,你为什么总要说这种伤人的话?!”

    她一把扯过皮包,站起来。

    “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你在许冠华这件事上帮了我,而我却软弱地没有选择帮你,我很抱歉,想来和你说一声Sorry,你呢,不知道戳到你哪里,莫名其妙地骂人。”

    靳佑之看着正在离开的人影,纤细坚决,走到一半,她又折回来。

    “知道吗,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的态度,有话不会好好说,粗鲁嚣张,不可理喻!”

    靳佑之:“那你就滚!”

    酒吧过道狭窄,听到动静的金刚,刚站起来,与迎面出来的棠妹儿差点撞一起。

    他身手迅速,后背紧贴墙壁让了过去。

    一道身影气冲冲从他眼前经过。

    “棠大状!”金刚叫了她一声,对方连理都不理,直接摔门离开。

    与此同时,另一边,吧台方向传来一阵玻璃爆碎声。

    金刚看看里面,又望望外面,呐呐自语道:“她喜欢斯文人嘛,看看你,叫你装一下,装不到三分钟又破功,能怪谁……”

    ——

    从酒吧出来,棠妹儿本来不想回公司的。

    今天遇到太多人太多事,她脑袋里一直嗡嗡的,感觉像要爆炸一样,她想回家休息一下,但车开到半路,阿仁打电话叫她回去开会。

    棠妹儿把车靠到路边,“我记得今天下午没有会议的。”

    阿仁:“本来没有,但靳生临时组织了会议,叫大状你务必参加。”

    棠妹儿赶回公司,会议已经进行过半,她敲门进去,顶住众人目光坐到角落。

    她回避掉靳斯年的目光,靳生却偏要叫她,“棠大状,请把你手上的项目给大家介绍一下。”

    棠妹儿:“……”

    发自心底一声叹气,然后她娓娓道来。

    整个会议又持续了一个小时,所谓各部门的沟通,几乎都在走过场,没什么实质内容,许冠华静悄悄地倒台了,本来人心惶惶的,生怕连累自己,今天这个会议开下来,大约有定心丸的作用,高层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散了会,大家说笑着往外走,棠妹儿却被靳生单独叫到办公室汇报。

    还有什么可汇报的呢。

    今日讲话内容可以选总统,说得多,说得空,说得棠妹儿喉咙都在着火。

    而靳斯年呢,一只雪茄才刚刚剪开,他坐在大班椅上,望住她。

    棠妹儿讲话中断,放下文件,她转身去茶几上端来水晶烟缸。

    “靳生。”

    点一滴烟灰,落在棠妹儿用双手捧着的容器,靳斯年掀开眼,“人消失了一天,就没什么要说的么?”

    棠妹儿保持着托捧的姿势,站得笔直,“靳生之前从来不管我去哪的。”

    靳斯年:“你之前也从来不会跟我这么讲话。”

    连时间都跟着留白。

    棠妹儿默了一瞬,别开眼,她低头看着手里花纹繁复的缸体,专心用目光描绘上面的条线。

    靳斯年一把拿过烟缸,雪茄按在里面,一整个撂在桌上。

    好像已经不知道还能再做点什么,他起身迎向她,将她囚困于双臂之间。

    靳斯年说,“许冠华这一页,就算翻过去了,不要再闹,嗯?”

    他双臂再度用力,身体被紧束的压迫感,切切实实。

    她半仰着头,“那就翻过去,我听靳生的。”

    能感知到问题,但无法触及到问题的本质,全然的无力感在作祟。

    靳斯年目光幽深几分,一手揽腰,一手挑高她的脸吻了上去,呼吸与呼吸相融,但她的唇有些冰,他含了好久,才把它再度温暖起来。

    好像最后的火种般宝贵。

    分离些许,靳斯年捧着她的脸,垂头看着她的眼睛,“你想要什么,又对什么不满意,下次直接告诉我,能给你的我不会吝啬。”

    第59章 撞吉日 “对,我猪狗不如。”……

    手掌卷起, 又展开,控制不住地心颤,使她再次抬手, 回抱过去。

    靳斯年呼吸微重, 似乎在这无声片刻得到回答。

    “我很想你。”他捧着她, “我走了这么多天, 你呢。”

    不给她一丝回避的机会,她与他面对面, 如果要承认,也只能闭上眼, 才能不显得自己更软弱。

    “我也是。”

    看不见, 但感受得到, 靳斯年的气息靠过来, 轻如羽毛的吻, 扫过她的脸颊,一点一点落在她的眼皮上。

    细微的痒, 还有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准备一直都不睁开眼看看吗。”

    忽然她被一把抱起,短暂的走动后,脊背微凉,她被置在炭灰纯色的床褥间, 身体微陷, 靳斯年撑住大部分身体,悬于她上方。

    他微微歪头,单手扯松领带,“帮我摘掉。”

    棠妹儿依照指令,目光只到他喉间, 伸手,做过很多次了,这个动作她做得轻巧而熟练,可还是会无端紧绷。

    当丝绸面料抽出衣领,细腻的摩擦音,瞬间叫她潮湿。

    靳斯年不应该知道的,但他的眸色变深了,每一次他在这件事上最沉迷的时刻,就是这样的表情,既需要,也被需要。

    合身的那一刻,她心中褶皱,被他一寸寸熨帖、掌控。

    他说:“Mia,睁开眼好好看,看我是怎么爱你的,而你又是多么热情地在回应我……”

    他还说:“没有任何人比我们更契合,你是我的,重复一遍,说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需要竭力稳住,才能让声音不会更破碎,棠妹儿抱着他,一边重复一边叹息。

    算了吧,翻过去这一页吧。

    实在是这个男人的怀抱太迷人,背靠它,她几乎得到了一切,从没落空过什么,偶尔的失望,只要她肯低头,事后也都得到了弥补。

    毋庸置疑,靳斯年一直是个好情人好老板,就好像,赢钱的时候,赌徒绝对不会离场——棠妹儿还想再搏最后一把,看能不能赢到她心底最渴望的结果。

    黑夜即将降临,爱的微光,忽然变得盛大,再等等,也许可以照亮整个世界。

    短暂的分离对催情有奇效,他们在休息室里来了好几次,因为太痴缠,身体不想分开,索性在这睡了一夜。

    床褥乱七八糟不能看了,棠妹儿前一天的套装也不能穿了,扯散在地毯上,昭然昨日的混乱。

    靳斯年穿着浴袍从卫生间走出来,胸|衣拦路,他没有跨过去,而是弯身捡起。

    靳斯年从后面勾住棠妹儿的腰,抬臂,黑色系带往她镜前一挂,“这么快穿好了?”

    棠妹儿脸颊微微发热,快速扫了一眼那块布料,“一会儿同事们来上班,我出去的时候和他们碰上不太好。”

    她对镜正在戴珍珠耳钉,头微微侧着,双手对付一颗细小的钉扣,正是关键时刻,靳斯年偏要去亲她脖颈。

    “不要,好痒。”她不自觉耸起一边肩膀。

    靳斯年淡笑着,他亲她躲,亲到才收手。

    “晚上一起吃饭?”他问。

    棠妹儿回答:“嗯。”

    “想吃什么?”

    “我都行,靳生决定吧。”

    靳斯年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他看着她戴好一边,又戴另一边,忽然说,“把头发留起来吧。”

    话题跳转太快,棠妹儿笑容凝滞了一下,“为什么又要我留起来?”

    “还是长头发看起来更温柔。”

    棠妹儿笑了笑,“不想留了,我都习惯短头发了,这样也挺好的。”

    她抬眸去看,可以从镜中直直看到男人的眼睛,暗藏叫人看不懂的深色。

    片刻,靳斯年平淡一笑,“随你了。”

    ——

    又是认真工作的一天。

    许冠华走了,但他留下来的摊子实在太大了,棠妹儿和另外一名律师,把他的工作拆分掉,各自认领了一部分,刚刚确定好工作量,就到下班时间。

    办公室的门开着,棠妹儿扬声叫,阿仁。

    “帮我联系这张纸上的几个负责人,明天早上叫他们来我办公室,我要认一下脸。”

    手中的纸页被抽走,一凉又一热,转瞬塞了杯奶茶,棠妹儿诧异抬头,发现靳佑之站桌前,他正笑着把玩那张纸。

    因为没有及时通报,阿仁垂手站在门口,露出一脸为难。

    棠妹儿:“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斟茶认错。”他笑得云淡风轻,仿佛昨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靳佑之转手把纸递给阿仁,“给,你先出去。”

    阿仁接过来,去看棠妹儿神色。

    棠妹儿淡淡道:“没事了,阿仁,你先下班吧。”

    “是。”

    等人走了,靳佑之拉开椅子,大大咧咧坐下来,“你的新秘书不错啊,英俊潇洒,是你喜欢的型。”

    棠妹儿刚要喝一口甜的润润喉,哪知道靳佑之张嘴就是辣肺的话。

    “你别乱说好不好!”

    靳佑之投降,“好好好,不惹你生气,行了吧。”他小臂交叠撑在身前,“昨天是我粗鲁、是我冒犯,棠大状别生气,以后我会改。”

    “你确定不是在耍我,而是真的诚心来道歉?”

    “百分百诚心。”靳佑之点头,带着几分沉痛。

    棠妹儿:“那好,我也想跟你认真沟通一下。”

    靳佑之 :“棠大状请说。”

    “靳佑之,你每次骂人,都挑最脏的话,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我作为女性,听了你那些话,很难堪的,你知道吗。”

    “对不起,我错了。”

    棠妹儿:“而且,昨天你的脾气,来的太奇怪了,我没说什么你就爆炸了,还说自己是烂人,我帮你辩解,你又骂我。”

    “好心当成驴肝肺,说得就是你。”

    “对,我猪狗不如。”

    棠妹儿哭笑不得,“我不是想骂你,你也不用一味全认下……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昨天你为什么生气,你可以解释的。”

    “如果是我真的说话伤害了你,我愿意跟你道歉。”

    靳佑之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起身离开书桌。

    落地窗边的花架上,一盘的浓绿色的盆栽,整齐排成行,棠妹儿到处帮别人种兰花,她自己的办公室里摆的却是仙人球。

    手指按在刺上,感受那痛意,十分清晰。

    靳佑之扭头,冲棠妹儿笑了一下,“昨天你没说错什么,是我的问题,不怪你。”

    棠妹儿抿了抿唇,是尊重的态度,“好吧,你不想说也ok,我是很认真地拿你当朋友的,希望大家不要有误会。”

    问题就在这里。

    我并不想和你做朋友,也不想做你天平上升的那一侧,更不想成为你倾诉爱情之苦的垃圾桶,我不喜欢我不愿意我不高兴。

    可又不得不装。

    我假装模糊性别,和你斗嘴吵架,假装滥交放纵看不上你,最要命的,当我假装轻松地说出我哥对你做的那些事时,实际内心,我他妈也疯了一样想把自己埋在你的身体里!

    这荒谬的关系,惹人发笑。

    靳佑之声音微微沙哑道,“谢谢棠大状肯当我是朋友。”

    棠妹儿不知道要怎么接这一句。

    公司正在下班,办公室外面传来各种see you的声音,热热闹闹,是倦鸟归林的愉快气氛。

    靳佑之本来也想走了,这时一个老洋人过来敲门。

    棠妹儿看过去,眼中有惊喜,她起身,“Mr路易斯,你怎么来了?”

    路易斯是棠妹儿的英文老师,她帮靳佑之引荐了一下,大家客气颔首之后,靳佑之仍旧站在窗前,听着他们用英文交流。

    路易斯:“我这里有几本书,你应该很感兴趣,所以给你送过来了。”

    “是什么书?”棠妹儿接过来,顺势翻看。

    路易斯:“都是金融相关的书籍,是美国华尔街很有名的投资家写的……”

    “……上次你问我,Welfare Foundation(基金)和Trust Fund(信托)的区别,我发现自己解释得好像不太对,你知道的,这些名词已经超过了语言的范畴,我怕误导你,所以,选了一些金融领域的书,看能不能帮到你。”

    靳佑之耳根微动,目光扫过那两本书,面色发沉。

    棠妹儿道谢:“麻烦你特意给我送过来,其实下次上课,你拿给我也一样的。”

    “我在这边办事,路过这里,不算特意过来……再说,像你这么认真的学生不多了,我当然也要做个认真的老师。”

    路易斯还有事,聊了两句,他就告辞了。

    棠妹儿送他出去。

    只剩一人的办公室里,靳佑之单手抄兜,静默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棠妹儿回来,他问:“你英文学多久了?”

    “之前大学里也学过,但效果都没有私教好,我跟Mr路易斯学了大半年了,英文对话已经没问题了——”

    “看文章呢,看得懂吗?”

    “普通文章能看懂,但太专业的……还是不太明白。”

    棠妹儿本来挺骄傲的,但转念一想,她面对的可是靳佑之。

    这个混蛋看着不学无术,但她在监狱里看他履历的时候,还是被靳佑之的学历吓了一跳。

    “好啦,在你们从小读贵族学校、英语当母语讲的大少爷们面前,我的一点小进步,实在不算什么,千万别笑我,好吗。”

    靳佑之没有笑。

    这时,桌上电话响了,棠妹儿拉过座机,接起来,喂了一声。

    “棠小姐,靳生叫我提醒你,晚上你们一起吃饭,我已经开车到公司楼下了,你随时可以下来。”

    “哦,好,我马上下来。”棠妹儿挂断电话,开始收拾桌上文件。

    处理完的放一边,没有处理完的,她酌情分类,一部分放入文件柜,剩下的放进皮包里。

    今天她拎一只黑色鳄鱼皮的公文袋,随身小包是一只金色链条的小肩包,等她整装完毕,棠妹儿给靳佑之飞过去一个眼神。

    “我要下班了。”

    靳佑之“嗯”了声,跟在后面往外走,但还是没忍住——

    “棠妹儿。”

    棠妹儿回头,“怎么了?”

    靳佑之站在那里,他抄在裤袋里的手指,先攥紧,又不动声色地松开。

    短短几秒钟,闪过他数不清的犹豫——要不要告诉她,我提过的白手套,找到了,就在刚刚。

    什么信托文件,什么英文合同,凭借你的信任和爱慕,他哄你签过的字——是靳斯年亲手绑在你身上的炸弹。

    今天是黄道吉日,刀柄从天而降,递到靳佑之手上。

    如果想得到棠妹儿,就应该先拆散他们,靳佑之的理智告诉自己,手起刀落,现在就是横刀夺爱的好机会。

    动手啊,快动手……斩碎靳斯年的伪装,还有棠妹儿的美梦,你还在等什么……

    “到底怎么了?”棠妹儿面带疑惑,催促他。“你要跟我说什么?”

    深深的呼吸做肺腑循环,片刻后,靳佑之笑了一下,“冇啊,冇事。”

    第60章 食之味 “没有这张脸,这双腿、这腰………

    棠妹儿乘坐总裁专梯下楼, 黄伯早已等在车旁,见她过来,他提前一步, 为棠妹儿拉开车门。

    后排座位上没有人, 棠妹儿坐进去问:“靳生呢。”

    “靳生下午外出, 现在已经回家了, 我接棠大状你过去与他汇合。”

    “哦,晚饭去哪里吃。”

    “就在家里吃。”

    争执过, 又和好,在这样的时间节点上, 红酒牛扒烛光晚餐才是正配, 没想到, 靳斯年约了她一顿便饭。

    晚高峰时段, 有些堵车, 在交流道多等了两个红灯,三十分钟后, 车子泊入山顶宅邸的车坪上。

    管家过来开门,棠妹儿把两只皮包一并交给他,然后往客厅走,靳斯年刚好从二楼下来,她问, 是什么味道。

    “应该是你家乡的某种香料吧。”

    靳斯年只是请了一个做贵省菜的厨师来家里, 没想到他带来的食材过于新鲜,又腥又辣的味道,犹如生化武器原地爆炸,味道从厨房飘到餐厅,随后弥散在整间屋中。

    靳斯年从一楼躲到二楼, 听见动静下楼来,只见棠妹儿一脸陶醉,眼睛盯着厨房。

    “一会儿就能吃了,你不用这么急吧。”靳斯年走过来。

    棠妹儿心思都在别处,“我想去看看今晚吃什么。”她抬腿要走。

    “Mia。”他叫她。

    人总要有点良心,棠妹儿返身回来,亲了亲他脸颊,作为回报。

    “谢谢靳生。”

    靳斯年勾了一下嘴角,是满意的神色。

    难得吃到家乡味道,棠妹儿挑食的毛病暂时治好了,她吃了不少,靳斯年虽然吃不惯,但今晚以她喜好为主,他也尝试着动了几筷,但被辣到失语。

    原来,出汗、红耳根、太阳穴爆筋并不是靳斯年在床上的专属,吃辣也可以达到同样性感的效果。

    吃过晚饭,两人在花园里散步,避过除草的工人,他们忍不住在一颗结了果球的木荷树下接吻。

    被太阳晒热的树干,温度还在,棠妹儿脊梁贴上去,感觉自己像两面慢煎的一片苹果。

    果肉被高温烤得发软,一点点溢出汁|水,犹如靳斯年的手,在她衬衫下做的事。

    天刚刚黑,深紫色的天幕边缘透着一线天光,将夜不夜。

    棠妹儿仰头,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呼吸尚未完成一圈循环,就迫不及待侧头去找靳斯年的唇。

    只是饭后甜品的水准,没做到底,但棠妹儿真丝衬衣皱得厉害,她索性脱掉,只穿一件黑色吊带背心。

    温热的风吹过来,催得人慵懒。

    泳池边的躺椅上,棠妹儿头贴在靳斯年大臂,问他:“厨师你从哪里找来的。”

    “做得不地道么?”

    棠妹儿说:“不是……其实这位大厨做的菜,在我人生的前二十年里,我一次都没吃过。”

    “那你吃什么长大的?”

    “洋芋,就是你们所说的马铃薯,通常,我会用一小颗马铃薯,蘸一大碗辣椒末,咽下去的每一口都让我依依不舍。”

    好像是第一次听棠妹儿讲她成长的细节。

    不像苦难的介绍,却像一部美食纪录片。

    靳斯年笑了一声,“除了穷,你小时候看似挺快乐的。”

    “嗯,哑巴爷爷给了我很多温暖。”棠妹儿感念片刻,才说,“小时候人家当我是小狗,看我可爱,会施舍我食物,是后来,长大之后的这副皮囊给我惹了很多麻烦。”

    “我看这副皮囊挺好的,不然你拿什么在红港立足。”

    “我靠才华立足。”

    “没有这张脸,这双腿、这腰、这一对……你的才华我根本不想要。”

    他故意轻佻地向下瞥,半露的雪球,在男人黑色衬衣包裹的胸膛下,已经挤压变形。

    棠妹儿双手去捂他眼睛,“靳生原来你这么庸俗的。”

    两人同时轻笑一声,靳斯年拉下棠妹儿的手,把人往怀里揽了揽。

    靳斯年:“反正这个厨师我准备留下了,你想家的时候,叫他给你做辣椒洋芋吃。”

    “嗯。”

    避开繁华霓虹,山顶上的星子格外明亮,云丝慢慢流淌,明日大概是个好天气。

    “靳生你的小时候呢,有人说你挑食吗。”棠妹儿一时有感,问出口的话未经大脑,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抬头去看靳斯年。

    好像没有触到什么了不得的雷点,靳斯年淡淡开口,“佣人们不敢评价我,长辈们、也不会在意我是不是挑食。”

    长辈们是一个很宽泛的词,除了他作为外室的生母,大约还囊括了祖父、父亲和真正的靳太。棠妹儿在想。

    她有些后悔,不该把话题引到这里,但强行结束,似乎也不好。

    她斟酌着不太敏感的问题,问“那你最喜欢吃的菜是什么?”

    “你要给我做吗?”靳斯年是开玩笑的语气。

    他们都知道,棠妹儿厨艺一般,对此也没什么上进心,可她却说,“你讲出来,我就可以做,只要好好准备,不信弄不好……等你生日的时候做给你,怎么样。”

    靳斯年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棠妹儿差点忘了:“在一起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生日是哪一天。”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面向他的一侧,耳垂上的珍珠,莹莹润泽。

    胜过天上的星。

    靳斯年的情绪翻涌了一下,“我的生日……还很远,到时候告诉你。”

    到时候,如果你还想帮我过生日的话。

    ——

    今年夏天好像没下过几场雨,气温就转凉了。

    棠妹儿从靳家老宅出来,忽然感知到秋天,是因为她发现单薄的开司米裹在身上,根本挡不住山间的风。

    风衣忘在屋子里,她返回去取,沙发扶手上除了衣服,老爷子坐在那里,背影一动不动。

    棠妹儿虽然是老爷子钦定的遗嘱律师,但这么久过去,老爷子并没有和她谈过具体内容,不知道是不是不够信任的缘故,她偶尔上门来,仍然在做无关紧要的事,陪老人家种花,亦或是读报纸。

    今天也一样,棠妹儿帮老爷子串佛珠。

    她年轻,眼神好,穿好的珠串松紧合适,老爷子拿到手里一掂,十分高兴。

    此刻,老爷子手里正握着那串珠子,沉陷沉默中,不知在想什么。

    紫檀珠粒撞击寂寥的声响。

    棠妹儿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扰,她站了一会儿,老爷子慢慢转身,发现了她。

    “你怎么没走?”

    “我的外套忘记拿了。”棠妹儿走过去,拿到衣服。“您如果没事吩咐,那我先回去了。”

    老爷子叫住她,“我近期想去一趟昭明园,Mia,你帮我安排一下吧。”

    昭明园葬着靳小姐,又要到她的忌日了,棠妹儿明白老爷子的悲伤从哪来,所以她没多问,直接说好。

    “我一会儿就给昭明园的负责人打电话,约好时间,我陪您去。”

    老爷子没说什么,转过身去,继续沉默着。

    棠妹儿放轻脚步退出来。

    棠妹儿没有开车回家,下山的路口打转向,她直接去了靳斯年那。

    无他,靳斯年那里有她喜欢的厨师,所以最近她都在靳斯年家吃晚饭。

    靳斯年有应酬不回来也没关系,棠妹儿吃完就走,有点把他家当食堂的意思。

    今天,她前脚进门,靳斯年的车紧跟着驶入庭院。

    棠妹儿到门边迎他,接过司机递过来的文件袋,她问:“今天靳生怎么回来这么早。”

    “怕你吃穷我,所以回来看着你。”

    靳斯年脱掉外套往里走,棠妹儿好像已经习惯会开玩笑的靳生了,她跟在后面,莫名想笑。

    “吃一点东西而已,我不知道原来靳生这么小气的。”

    幼稚的斗嘴,在靳斯年这里,只有一回合的机会,他揉了揉棠妹儿的头,直接上楼冲洗。

    三十分后,靳生洗完澡,晚餐正式开始,一边菜色精致清淡,一边浓油赤酱,餐桌上泾渭分明,棠妹儿和靳斯年各吃各的,算是相安无事。

    晚餐后的时间,才是靳斯年寸土必争的环节。

    棠妹儿被他从后面穿进来的时候,内心是懊恼的,她喏喏地说,“我愿意道歉……”

    靳斯年把她肩膀往下按,完全臣服的姿势,从他的角度看她,冲击视觉极大,“今晚你表现得很好,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刚刚说靳生小气。”

    靳斯年笑了一声,“究竟是我们两个谁小……”说着,他竟然牵着她的手,逼她去摸两人关联的地方。

    手指触到的一瞬间,羞耻感简直爆炸。

    一直以来,棠妹儿看不到画面,所以不清楚女人侍奉男人这一说法的真实含义,直到她摸到,才对谄媚一词有了充分了解。

    靳斯年紧盯那里,故意放慢进速,看她一点点变化。

    “有人吞到鼓腮,你说是你小,还是我小。”

    棠妹儿火速抽回手,头埋羽毛枕,恨不得溺死在男人目光里。

    今晚只做了一次,因为棠妹儿自尊心受伤,说什么她都不想再来一次,靳斯年笑笑,不逼她。

    入睡比平时早,睡得也沉,所以凌晨4点管家来敲门的时候,棠妹儿还以为天亮要上班了。

    她惺忪着睡眼,坐起来,问,“怎么了。”

    靳斯年已经披上晨缕,回身看她一眼,“不清楚,我去看看。”

    他没叫她继续睡,这就很反常。

    卧室门开一道缝,走廊里的光切进来,靳斯年在光束中站了一下,管家请他移步书房。

    秋夜透着萧瑟,森凉的好像不止是温度,还有恐惧。

    棠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靳斯年离开时的脚步,透着杀意。

    过了一会儿,靳斯年回来了,神色沉静,不用他说,棠妹儿的手提也带来了消息——

    “你好棠大状,我是靳老的秘书,请你现在立刻赶到养和医院,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你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