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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有伤害与保护。 我会替你养好他,让他……

    林地生就是个泼皮无赖,之前和奇匠的人商量好,拿钱办事儿搞垮江南岸。可事儿办没办好另说,奇匠自己先摊上大事,现在自身都难保,哪里还会顾得上和林地生的约定?

    没签合同口头答应的事儿,就算被抵赖掉林地生也没处说理,但他能吃这个亏?

    他大老远被人从小二石村弄到大上海来,自己儿子又成了响当当的电影明星,不捞点钱回去他是不会罢休的。

    既然现在跟他对接的大老板进去了,说好的钱也要不上,那算他倒霉,说不了理他也认了。

    但就算这条路行不通,老子找儿子讨点生活费还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抱着这样的心态,林地生找上了之前联系过他的那个经纪人。

    他不懂什么是经纪人,但这女人既然能为狗崽子找上他,就说明她肯定和狗崽子是一条船上的,找她准没错。

    反正他这次不能白跑,得捞一大笔才能风风光光地回村,不然一定会遭人笑话,至于钱是谁给的,根本无所谓。

    那狗崽子现在住在那么好的地方,从手指缝里随便溜点东西出来也不是难事,如果他当真那么抠门,那林地生就去闹,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死狗崽子连亲爹都不孝敬,自己也没必要再给他留什么名声什么脸面。

    事情也的确如林地生所料,他开口后,那狗崽子果然怕了,这不就乖乖跟他约了个地方,等他大驾光临。

    狗崽子约的餐厅还是个小洋楼,看着挺高档,果真是过上好日子了,这种地方都来得起。

    林地生去时,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的种,他的儿子,都他妈是一个地方长出来的,凭什么这狗崽子命这么好?

    他这个当老子的还没享上福,祖坟冒点青烟就全被这个贱种沾了是不是?

    林地暗自磨牙。

    能那么痛快地答应自己的要求,看来自己还是要少了。

    一会儿得再加点数。

    林地生在心里盘算着数字,自己插着兜进去,被里面的服务生引到包房里,开始翘着腿等人。

    他原本觉得那狗崽子应该不敢亲自来见他,估计今天就是找个人过来交钱完事儿。

    但让他意外的是,很快,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走进来的是两个年轻男人,其中一个,长着一张令他感到十分熟悉的脸。

    说这张脸像以前那个跪在他脚边瑟瑟发抖的小孩?那倒也不是。

    要说的话,现在他看见的这张脸更像那个女人。

    第一次见那女人的时候,她就是这种样子,干净又水灵,清高得不行,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堆垃圾。

    可那又怎样?到了他手里,还不得乖乖留下来伺候他?

    林地生的眼神和笑容古怪得让人难受。

    江南岸原本以为自己做好了面对他的准备,可有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忘记,对上那双眼睛,他还是会不受控地手脚冰凉、甚至颤抖。

    他坐在椅子上,不自觉蜷起了手指,情绪又像是潮湿的藤蔓,一点一点攀爬捆缚住他。

    不过很快,身边的言戒注意到他的情绪,在餐桌下握住了他的手。

    言戒的体温总是比他稍微高一点点,总是温暖得令人安心。

    “你还敢自己来啊,狗儿。”

    林地生从口袋里摸了包烟,用塑料打火机点了叼上:

    “怎么带个男人来啊,之前跟我联系那个女的呢?电话里听着声音挺好听,人长得应该也不差吧?”

    “少说不尊重人的话,林先生,我们今天过来不是来听你放屁的。”

    言戒打断他,冷声道。

    “哟?”林地生至此才正眼打量言戒:

    “狗儿这是带了个保镖啊,这就生分了吧?见你亲爹还带个保镖,怎么着,你爹还能害你不成?你说说,都长这么大了,爹还能像你小时候那样把你弄到墙角用脚踹?爹还得靠你过好日子呢,是吧?”

    “别那么叫我。”江南岸皱皱眉,眸子里浮上一丝厌恶。

    “爹给你取的名字,凭什么不能叫?还是说你现在发达了,就不认我这个亲爹了?”

    “你也配称自己一声爹?”

    听到这里,言戒忍不住冷嗤一声。

    “咋地,老子不配你配啊,他妈的哪来的毛头小子这么跟老子说话?”林地生一拍桌子,音量瞬间拔高。

    “你算个屁!”

    言戒看见林地生这烂样子,心里原本就窝着火,听林地生这么和江南岸说话更是鬼火直冒:

    “老子和和气气跟你说话就竖着耳朵好好听!把你当个人你自己非要当只狗在这乱吠,他今天过来是给你脸,不是过来受你委屈跟你回忆往昔让你炫耀你他妈那破烂功勋的,再他妈的对他说话不干不净的我……”

    “好了,言戒,不吵了。”

    江南岸淡淡打断了言戒的话。

    他轻轻握了一下言戒的手,抬眸看向对面的林地生,深吸一口气: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看看,这才是聪明人。”林地生叼着烟,满意地咧嘴笑了。

    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万!”

    言戒微一挑眉: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天前你报出的数字还是八十万。”

    “那是我那会儿不懂行情!这崽子现在混得这么好,光他那套房子都不止这个数吧?老子当年把他生出来养那么大给了他一条命,他混好了花点小钱孝敬孝敬他亲爹,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林地生晃着腿,看起来心情不错。

    江南岸的语气倒还算平静:

    “希望你明白一点,我现在在法律上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对你没有赡养义务,我一毛钱都不该给你。”

    “滚你妈的,少跟我扯什么法律,你就说你他妈是不是我的种,是不是老子亲儿子?!你就是做个滴血验亲都抵赖不了!儿子给老子给钱,天经地义!你要是不想给也行啊,不给老子就继续曝光,让大家都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别以为穿了身好皮就能改掉你那身贱骨头!还有你,你妈的少拿那种眼神看老子,怎么,带这小子来给你撑腰的?有种打我啊,来啊!你找人揍你亲爹,你更是不得好死!”

    可能是被言戒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舒服,林地生突然炸了,从椅子上跳起来就开始骂街。

    但江南岸挪开视线,不理会他,言戒也没有继续跟他吵,而是很莫名地冲他笑了一下,语气比起刚才温和到甚至不像是同一个人:

    “冷静点,林先生,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给你钱,你就不再继续纠缠为难江南岸,从今往后和他也没有一点关系,是这样吗?”

    “你们想得美!就算给了钱,他也是我亲儿子,得养我一辈子!”

    林地生眼角那道疤痕抽动一下,更显出一股贪婪阴狠神色:

    “之前和我联系的那个女人提过什么要求,不是说让我配合在网上道歉什么的吗?也行啊,只要你们钱给够数,让我发什么我发什么,对于你们这种人来说,狗崽子的名声应该比什么都重要吧?花点小钱解决麻烦,你们不乐意吗?”

    言戒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垂眼按停手里的录音笔,把它拿出来放到桌上:

    “你刚才的行为叫做敲诈勒索,林地生先生,钱你是拿不到了,想要后半生有依靠有人养?指望国家吧,三餐按时还受劳动和知识的熏陶,过这种好日子真是便宜你了。”

    “你,你什么意思?”

    林地生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他还被困在他自己的思维模式里:

    “放你娘的屁!老子跟儿子要钱怎么成敲诈了?!你等着,我现在就继续上网上爆料……”

    “叩叩叩——”

    包间外的敲门声打断了林地生的话。

    而后,几个陌生男人走进来,领头的那个以目光过了一遍在场三人,最终将视线停在林地生身上。

    他从口袋里摸出证件,打开,里面是一枚警徽:

    “林地生是吧?你涉嫌拐卖妇女、非法拘禁、虐待儿童、敲诈勒索,跟我们走一趟吧。”

    林地生懵了。

    他看看那枚警徽,又看看那个男人,脑子转了半天后,恶狠狠一咬牙:

    “你放屁!都他妈找人演戏来吓唬老子的吧?!”

    他一脚踹翻凳子:

    “滚开!他妈的你俩小兔崽子给老子等着,老子……”

    “嫌疑人不配合。”

    男人给手边两个年轻小警察递了个眼神,二人这便过去,干脆利落地擒住林地生,把他按在餐桌上,反铐住了他的双手。

    “欺负老百姓,欺负老百姓啦!!有权有势了不得了,找警察来抓良民啊!!”

    林地生挣扎不得,一张脸涨得通红,只能声音嘶哑地撒着泼。

    “是不是良民,法律会给你答案,带走!”

    两个小警察听老大发话,立马一人一边架起林地生往外走。

    林地生像一头走投无路的野兽,目光愈发怨毒,最终在路过江南岸时盯住了他的眼睛:

    “……死崽子,你找人抓你亲爹,你王八蛋白眼狼,你不得好死!!总有一天,你也得走上你爹的老路,等死吧你,等死吧你!!!”

    江南岸听见这话,有些僵硬地挪去视线。

    他看着林地生丑恶的嘴脸,看他的五官被愤怒拧成扭曲的样子,看他眼里满是红血丝,眼角的疤也……

    有人挡住了他的眼睛。

    言戒护在了江南岸身前。

    “跟你这种臭虫败类不一样,他很好,也会活得很好。我会替你养好他,让他完完整整干干净净地活着,未来都不必再被你这种渣滓脏了眼睛打搅心情。”

    言戒微微眯起眼睛,凉凉地笑了一下:

    “至于你,下半辈子就在监狱里过吧,你做了那么多恶事,总该付出点代价。”

    林地生没说完的恶毒言语一时哑在了嗓子里。

    而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被警察拉出了包间,凭他如何回头张望叫骂,也再看不见江南岸一片衣角。

    包间里重归安静,言戒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叹出来,转身抱住了江南岸,抬手摸摸他的发丝:

    “没事了,不用听他的话,他说的每一个字你都不用在乎,知道吗?”

    江南岸嗅了一下他身上的玫瑰花香。

    心脏跳动的频率有些不寻常,不知道是因为林地生的辱骂,还是因为言戒的拥抱。

    江南岸轻轻环住他:

    “……知道了。”

    今天的事,二人需要去警局做个笔录,顺便提供林地生敲诈勒索的证据,至于其他事,齐虹和俞霏已经在办了。

    俞霏是个律师,最近她把手头所有的事都推掉了,只专注这一个案子。

    如她所说,她要让林地生付出代价。

    两个人没在警局耽误太长时间,一推开警局的门,江南岸便听见了树梢上的盛夏蝉鸣声。

    今天早上出门时,天空还是多云,但现在,风把厚重云层吹散了,阳光从天空洒下来,落在世间万物,也落在江南岸身上。

    江南岸抬眼望着湛蓝的天空,略微有些出神。

    言戒注意到这点,也没催促,只耐心陪着他,而后轻声问一句:

    “在想什么?”

    “没……”

    江南岸收回视线,轻轻抿起唇角,像是一个浅淡的笑。

    顿了顿,他又道:

    “明天是你的生日。”

    “是啊,怎么?想怎么陪我过?”

    言戒朝他笑笑。

    “这种事不应该问过生日的人吗?”江南岸微一挑眉。

    “我想听你的意见嘛。”

    “……”

    江南岸陷入短暂的沉默,大约是在思考。

    片刻,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抬眸看向言戒的眼睛:

    “和家人一起过?”

    听见这话,言戒习惯性笑着张张口,正想说点什么,可下一秒,他反应过来江南岸的意思,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有点懵地望着江南岸:

    “你……”

    江南岸却挪开了视线,再次抬头看向树叶层叠间填满阳光的缝隙。

    “嗯。”

    开口时,他声音很轻,像是某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或邀请:

    “……带我去北京吧,言戒。”

    第92章 有人说爱。 你能感觉到我爱你吗?……

    江南岸说要和他一起去北京,言戒自然是一百个乐意。

    他也懂江南岸没说出口的话——

    带他去北京,见他的家人吧。

    因此言戒立刻订了第二天的机票,一大早就带江南岸去了北京,先哄他喝了一碗地地道道的老北京豆汁儿得到一颗沙包大的拳头,又带他上附近景点兜了一圈,最后逛着买了点伴手礼,赶着晚饭点回了家。

    江南岸知道言戒家有钱,但没想过能富有到这种程度。

    早上逛景点时冷不丁指着边上一四合院说是自己家的就算了,等真正到了他家人住的地方,才发现那居然是一片小庄园。

    能在北京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住上庄园……

    江南岸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普普通通的水果牛奶补品三件套……

    “要不等一下吧。”

    江南岸在下车时陷入了迟疑。

    “嗯?怎么了?”

    言戒摘下墨镜放到一边,微一挑眉,侧目看去。

    就见他江老师看看车窗外的风景,又低头看看怀里的礼盒,沉重道:

    “这些会被当成垃圾丢出去吧?”

    “?”

    “我还是去重新买一点……”

    “不用。”

    言戒真要被他逗笑了:

    “要不是你说虹姐教你上门做客一定要带伴手礼,我就直接把这一趴给你省掉了。你是回我家,宝儿,我家就是你家,回自己家带什么礼物?这不见外了吗?再说了,伴手礼这种东西,多少都是心意,别说这是你精挑细选的,就是你路边随便捡颗石头,我妈都得指挥我爸把它好好供到藏宝架C位去。”

    言戒用指背蹭蹭他的脸:

    “好吧?别想那么多,走了。”

    虽然言戒说没关系,可江南岸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好。

    他低头打量着自己手里的东西,还没等想出个一二三四五,余光突然瞥到一个白团子朝他扑了过来。

    江南岸愣了一下,抬眸看去,见是摇着尾巴的潦草小狗。

    墩布估计早早就听见门外有声音了,因此家门才打开一道缝,它就闪电似的蹿了出来往江南岸身上扑。

    而还没等江南岸从小狗炮弹身上缓过神,便又听见一道声音:

    “哎呀,南南来了!”

    江南岸茫然抬眼,便看见门里站着一位夫人。

    这位大约就是言戒的母亲,覃雪儒女士。

    他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一时有点无措,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规规矩矩地朝她浅浅鞠个躬:

    “你好,覃女士。”

    说完,他看见站在覃雪儒身边的言如律,也朝他欠欠身:

    “你好,言先生。”

    “?”

    这么隆重这么正式这么官方,这架势不像是上门见家长,倒像是登门道歉,弄得二位老人家有点懵。

    覃雪儒提前向言戒做过功课,知道江南岸的性格可能不太习惯这种事情,不想让他觉得不自在或者被审视,因此今天打定主意要表现得无比随和亲切、让孩子觉得活像是回到自己家。

    可现在这情况,她一肚子的亲切言语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气氛一时变得有点尴尬,直到言戒轻笑一声:

    “南南,叫叔叔阿姨就行。”

    江南岸看看他,终于意识到还有这种可能性,于是点点头,重来一次:

    “叔叔阿姨好。”

    “哎,好好好,南南你也好。”

    覃雪儒立马找回状态,一切按计划进行:

    “瞧这孩子,长得真俊俏,真招人疼!我还看过你的电视和节目呢南南,你比电视里还好看!哎呀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来陈妈,把这些拿进去吧。哇,牛奶!你怎么知道我跟你言叔平时没事儿就喜欢喝点高钙牛奶?这水果买得也特别好,瞧这果子长得真漂亮,一定特甜!一会儿让家里人洗了咱们一起吃!”

    “嗯……”

    “南南呀,知道你今天要过来,叔叔阿姨老高兴了!我们特别喜欢你特别欢迎你,准备了好多菜,都是你爱吃的。”

    “我爱吃的?”江南岸有点意外。

    “是啊是啊,阿姨问言戒你喜欢吃什么来着,什么排骨、油麦菜……都做了!还自作主张添了几道北京菜,你一会儿尝尝,要是喜欢吃、合胃口就常到叔叔阿姨这儿来。不过你这职业工作忙,没时间跑的话就让言戒学,学会了跟在你身边儿做给你吃!不用怕他麻烦,他麻烦点儿没什么,我们覃家和言家的儿子啊,就得会伺候人!就得把对象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不然人凭什么跟他过日子是不是?”

    “是……”

    “哎呦第一次上门做客可把阿姨高兴坏了,你说说,男孩子家家,我跟你言叔也不知道该送点什么合适,想来想去,就觉得送个胸针吧。正好上次我看你走那个红毯,穿那一身真好看,想着送个胸针这样的小玩意你以后出席这种场合也用得上,所以找人定制了一个,一会儿拿给你你瞧瞧喜不喜欢。哎第一次到家里来,真是什么都想送,什么都觉得好,你一会儿转着瞧瞧,家里有什么看得上眼的东西,阿姨都给你包上带回去!”

    “谢谢……”

    “真乖,哎呦越看越喜欢,来来南南咱进去先坐,一会儿就吃饭了啊……哎那个言戒!你先别换鞋,你去,出去把狗遛了再回来!”

    覃雪儒这都热情到有点浮夸了,把言戒看得一愣一愣的。

    很快,覃雪儒亲亲热热带着江南岸进去了,言如律也跟着走了,只剩言戒和墩布无人问津,一人一狗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他朝墩布摊了摊手。

    而墩布转过身拿屁股对着他,自己一颠一颠地到花园里去了。

    虽说今天是言戒的生日,但这顿饭的重点显然不在这件事。

    毕竟覃雪儒和言如律养了儿子三十年了,从他十八岁之后就没再大办过生日,这次和江南岸上门这事撞在一起,两位老人家就更想不起他来,一顿饭光围着江南岸转,问这问那的,亲热得不行。

    不过言戒自己也不怎么在乎这种事,这对他来说跟平常任何一天都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江南岸提出要和他回家,他自己估计都懒得理会这茬。

    而今天,虽然他看起来不是主角,可要算来,这确确实实是他近十年来,最好的一个生日。

    他们一家人边吃饭边聊天,等一顿晚餐结束,时间已经很晚了。

    言戒原本想带江南岸回自己那儿去,明天再带他转着玩玩,但覃雪儒一定要留他俩在家里住一夜。

    言戒问了江南岸的意思,江南岸愿意,那他自然没什么意见。

    晚些时候,覃雪儒叫江南岸去书房,说要给他看言戒小时候的照片。

    反正也没事儿,言戒就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等着男朋友回来,等得人都快睡着了,房门才被敲响、推开。

    言戒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支起脑袋看着江南岸。

    他们今天是临时决定要在家住下的,江南岸没带换洗衣物,所以现在他身上穿的是言戒的睡衣。

    江南岸人瘦,骨架也不大,言戒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松松垮垮,连袖子都长半截,垂下来都能遮住江南岸一半手掌。

    “回来了宝儿?”

    言戒朝他伸出手,把他揽到怀里:

    “我妈给你看了我哪些黑历史?看完不会不要我了吧?”

    “嗯。她说你小时候用尿和泥巴跟胖鱼玩过家家,还非要他吃到嘴里。还好,不让我吃就不会不要你。”

    “我去——”

    亲妈真是没放过他。

    言戒好无奈,赶紧换个话题:

    “今天感觉怎么样?累吗?”

    他知道江南岸不习惯这种高强度的社交,但为着这是他的父母,又不得不尝试、不得不坚持。

    “……还好。”

    想了想,江南岸又说:

    “好像,也没我想得那么难。”

    “那就好。”言戒亲亲他的发顶:

    “我怕你觉得勉强。”

    江南岸没有应声,只安安静静和言戒躺了一会儿。

    他闻着言戒身上的味道,觉得很安心,放空时回想起今天晚上的一切,犹豫一下,开口轻声唤他:

    “言戒。”

    “嗯?”

    言戒搂着他,氛围太安逸,都快要睡着了,闻言才扬扬眉,睁开眼睛应了一声。

    而后便听他说:

    “生日快乐。”

    哟?

    言戒轻笑一声:

    “怎么想起来说这个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

    “好,谢谢宝贝儿。你也要快乐,不止生日,每天都快乐。”

    言戒心里漫上一点点暖意,正想跟江南岸讨个吻,但还没等他凑过去,江南岸突然撑起身子,从他怀中离开。

    “?”言戒没吭声,就瞅着他要干什么。

    江南岸从床上爬起身来,从沙发上找到自己的挎包,低头在里面翻找一阵,握了个什么东西在手里,才回到言戒身边。

    见状,言戒意识到了什么,坐起身来瞧着他。

    “给你。”

    江南岸手里的是个绒面小盒子,也没说什么漂亮话,就伸手把盒子递给言戒,这礼物就算是送完了。

    看这盒子的形状和大小,言戒其实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但即便做好了准备,他打开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这……”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白金戒圈,表面雕着一串玫瑰荆棘图案,看起来很精致。

    “……”

    言戒盯着那枚戒指,良久无言。

    最后,他抬眸看向江南岸,没忍住笑了:

    “这是在跟我求婚吗,宝贝儿?”

    “?”江南岸还在观察他的表情猜他喜不喜欢,闻言愣了一下,实话实说:

    “不是。”

    “哦——”

    听着言戒这声好像有点失望的意思,江南岸又解释:

    “在国内男人和男人不能结婚,不能领结婚证。法律不允许。”

    言戒本来还想逗逗他呢,谁想自己没忍住先笑了:“我知道。”

    “这是生日礼物。”

    “嗯。”

    “……没给人送过,不知道该送什么,问小孙,小孙说可以送戒指,就买了。”

    其实江南岸也觉得戒指代表的意义太特殊了,所以:

    “如果你不想要就还给我,我换一个。”

    “那不行,给我了就是我的,送人礼物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言戒把那枚戒圈拿出来,套在自己手指上。

    大小刚好。

    言戒心软成一片,伸手把江南岸抱在怀里,亲了一下他的耳尖:

    “谢谢南南,我很喜欢。”

    顿了顿,他又开口,轻声问:

    “宝儿,在你看来,结婚的意义是什么?”

    这对于江南岸来说并不难:

    “一种确立配偶关系的法律行为,以永久共同生活为目的,产生一系列权利义务和责任,来保护夫妻双方的权益?”

    很好。

    这个回答很江南岸,很官方。

    言戒没忍住笑了:

    “是这样,那咱俩如果一直结不了婚,你愿意和我永久共同生活吗?就这样一直谈恋爱。”

    江南岸微一挑眉,没觉得有什么:

    “除了不被法律承认、保护,我们现在的关系和结婚也没差很多吧。”

    “所以你愿意?”言戒踩到重点。

    “……”江南岸微微垂下眼,停顿片刻,才很轻地应了一声:

    “啊。”

    言戒轻笑一声,抚了抚江南岸的背:

    “那我就太幸福了。”

    “……”

    江南岸抿抿唇,没说话。

    不知想到什么,他垂下眼,像是在心里默默做着某种决定,就那么安静地被言戒抱了许久,才张张口:

    “言戒……”

    “嗯?”

    “我……”

    “有话想说?”言戒听出了他的犹豫,安抚道:

    “想好了慢慢说,不急。”

    “我就是……”

    江南岸轻轻抓住言戒的衣料,三个字在舌尖转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找见了开口的方式:

    “……爱你。”

    我爱你。

    乍一听见这三个字,言戒懵了。

    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停顿很久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实。

    他愣了许久,最后松开江南岸,捧住他的脸,眼角眉梢都染着惊喜的笑意:

    “你说什么?”

    江南岸不懂什么是爱,他自己强调过很多遍,言戒也感受过很多遍。

    所以,他虽然和言戒做过很多很多事,从来没跟言戒说过“喜欢”,或者“爱”。

    言戒原本以为,自己要为这句话等很久很久,却不想他的梦寐以求来得这样突然。

    “我说,我爱你。”

    说过第一遍,第二遍就要轻松很多。

    江南岸看着他的眼睛:

    “你能感觉到我爱你吗?我不知道那要怎样做,但如果我有这种东西,如果要把它给出去,我一定会第一个给你。”

    这话听着有点傻,但却无比真诚。

    江南岸是在很认真的向言戒表达自己,希望他明白自己的想法。

    言戒怎么能不懂?

    于是言戒望着他,弯唇笑了。

    昏暗灯光下,他眼睛有点不明显的红。

    “值了,宝儿。”

    以前他总觉得电视剧里对爱情的渲染太过浮夸,动不动就生了死了,好像生命在爱情这件事上突然发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通货膨胀。

    但这一秒,就在这一秒。

    他闭闭眼睛,吻上江南岸的唇角。

    真是……

    死都值了。

    第93章 有令人期待的未来。 如果他自己找不见……

    言戒与江南岸十指相扣,手指上冰凉的戒圈硌着江南岸,有点冷,不过很快就被言戒的体温变得如他一般温暖。

    一个吻安静又漫长,除此之外却也做不了太多。

    江南岸身上的衣服确实是大了,蹭着蹭着就松松垮垮掀了起来,半边肩膀半截腰都在外面露着。

    言戒搂着他,和他安安静静躺一会儿,手搭在他身上,指腹轻轻蹭着他腰上那些浅浅的疤痕,像是一个隔着多年时光的心疼安抚。

    戒圈光滑坚硬的表面硌在皮肤上,触感稍微有点奇怪,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并且江南岸并不反感言戒的触碰,就没开口制止。

    “喜欢你,南南。”

    心里的满足和爱意实在太多,如果可以,言戒真想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江南岸亲眼瞧瞧,让他相信、让他知道。

    可是行不通,就只能用苍白的语言一遍遍告诉他,希望他能多一点安全感,多一点相信自己真的很爱他。

    “嗯。”

    江南岸听到了,垂着眼,淡淡应了一声。

    言戒微一挑眉,突然想起来问一句:

    “嗯什么,知不知道我喜欢你什么?”

    “知道。”

    “那你说。”

    “脸。”

    “?”

    “喜欢我长得好看。”

    “。”

    言戒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无奈笑了:

    “还有呢?”

    “没了吧。”

    “这就没啦?”

    “嗯,不然呢?”

    “如果我只喜欢你的脸,估计第一眼看见你就找上门直接快进到求婚了。”

    “男人和男人不能结婚。”

    “嗐,差不多,能不能的也就那意思。”

    说到这里,言戒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确实从来没和江南岸聊过这些。

    反正现在氛围合适,正好也聊到这了,他便自然地开了口:

    “我以前不爱看电视剧电影,也不喜欢娱乐圈,没怎么关注过。但那天我记得是鱼儿让我去认识个妹妹,结果人妹妹嫌我不解风情,没瞧上我,找借口走了。我跟鱼儿就在边上聊天,结果眼睛四处瞅着瞅着,就瞧见你那电影的海报,《血默之地》。唉那张海报把你拍得真好看,瞧着这故事好像都变得有意思了,我就拉着鱼儿去看了。”

    “哦。”江南岸从他这段话里揪出了重点:

    “所以还是因为脸。”

    “不止。”言戒轻笑一声:

    “但其实在那之前,我就已经认识你了。我觉得你这人特有意思,说话好玩,性格也有趣,所以老爱拉你双排,记得吗?”

    “嗯。”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有意思的吊老师是你。”

    “……”为什么知道了呢?那真是一段江南岸不愿回想的记忆。

    “其实上热搜那阵儿我都没仔细看,那会儿我上撒哈拉去了,还是后边回来了有次和胖鱼一起聊天,才知道那是你。正好胖鱼跟我说烈焰圣杯邀请了你,我一想,这么有意思还这么好看的人我可得见见,就让他给我塞进去了。”

    “?”江南岸听到这里,微一挑眉。

    他不知道言戒当初参加这节目是为了他。

    “其实当时没多想,就是觉得,跟你这样的人做朋友肯定很快乐,说话劲劲儿的,人也劲劲儿的,结果相处之后,我发现你还特招人疼。”

    “什么?”

    “一开始我以为你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小王子嘛,上这节目也就刷个脸玩一玩,但后来发现不是。你是真的很认真地在对待游戏和比赛,后来当了队长,做得也没话说。Fire不听话,你不让我管,用自己的方式把小孩训得服服帖帖,那会儿我是真欣赏你。

    “再后来,我发现你和别人有点不一样,怎么说呢,就别人阴阳怪气怼人可能是故意让人难堪,但你是真就性格那样,想到什么说什么,不知道自己说的做的合不合适,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还有一套自己的原则,我就好奇,好奇你这脑袋瓜里到底怎么想的。

    “所以我就越靠越近,就想再了解你一点,结果等我回过神,已经着了道了。”

    言戒用指腹蹭蹭江南岸的脸:

    “所以我是真的喜欢你这个人,宝贝儿。我对你感兴趣可能是有你长得好看的因素,但爱你不是。不止你的脸,你的性格、你说话处事的方式,我都喜欢。”

    “……没人和我说过这些。”江南岸垂下眼。

    “哎,要是有人说过就麻烦了,那我可就排不上号了。”言戒玩笑道。

    “大概是因为你的喜好比较特别吧。我并不好相处,也不容易接近不是吗?”

    “那只能说明那些人的性格可能不适合跟你打交道,但这和你很好、你值得任何人喜欢没有冲突,宝儿。因为你的职业比较特殊,所以虹姐得考虑大众的看法,所以会让你收敛真实的自己,换成一种更容易被大多数人接受的样子。这不是在否定你,不是说江南岸自己就不好了,如果江南岸不好,那为什么韦导、虹姐、小孙,还有我,都愿意对你好,是不是?”

    “……”江南岸没有应声,大概是在想言戒的话。

    停顿一会儿,言戒又道: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除了演戏这件事,你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吗?南南。”

    “……”

    “不知道。是不是?吃饭是给什么吃什么,看书是什么都不挑拣,衣服也按助理和妆造老师要求的来。但如果我问你诸葛问云喜欢什么、顾清泽想要什么,你一定能答上来。”

    言戒的声音很低,在安静的室内,听起来像一句句温柔的引导和安抚:

    “这些年你扮演过太多‘其他人’了,忘记了好好看看自己。但在我身边,你可以做完整的江南岸,想要什么喜欢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想做什么我也陪着你。这是爱,南南。”

    “……”

    江南岸没有说话。

    他往言戒颈窝埋了埋,闭了闭眼睛-

    林地生当初的爆料在网上轰轰烈烈闹了好几天,影响很不好,因此后来林地生落网,警方特地发了通告,江南岸工作室在第一时间转发,算是给这场闹剧做了一个收尾。

    江南岸和言戒在北京待了一段时间,回上海之后,齐虹带他在公司开了几场会议,最终决定为他安排一场直播,算是正面回应一下这段时间的风波。

    直播选在周日的上午,正式直播开始前就有一大波人蹲在直播间等候,这群人里有江南岸的粉丝,当然也有等着看热闹的乐子人。

    言戒开小号在直播间上了个管理,跟小孙一起盯着直播间弹幕,只要出现不友好言论就给他请出去,立誓不会让任何一条恶评影响江南岸的心情。

    与林地生相关的那些事,超话大粉其实早就做过很多轮时间线和澄清解释了,加上林地生落网,罪名放在那里,江南岸的身世和经历再不是秘密,再心黑的人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用这种事攻击他。

    因此这次直播间的观众都是与他共情更多,问题也都落在其他一些事上。

    “之前是病了,不严重,已经好了。谢谢。”

    江南岸今天没化妆,只随便抓了两把头发,身上也穿得简简单单,看着很干净。

    他看着直播间的弹幕,在里面挑着问题回复。

    “没当过模特,没上过学,不是上海人,百科不是真的。认字吗……?对的,不认字,现在在虚空索题,剧本也看不太懂,在片场都是导演演一遍我照着演一遍,旁边还站着替身替我说台词我只用张嘴阿巴……”

    话说到一半,江南岸接收到齐虹的眼刀,立马闭嘴:

    “认字的。刚才是开玩笑。对不起。”

    江南岸立刻认错,再看弹幕,成片的“哈哈哈”。

    他有点疑惑地挑挑眉:

    “笑什么?”

    【aaa好可爱啊,原来性格是这样的,所以以前真的都是人设对吗???】

    可爱?

    江南岸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用这种词来形容自己。

    “以前……是人设。什么人设?一般是顾清泽。”

    “嗯,现在是江南岸。”

    “以后?以后……也都是江南岸了吧。”

    “为什么?因为经纪人说破罐子破……因为说让我真诚做自己。”

    “原名?不叫林树,叫阿树,不姓林,不姓阿,没姓,就叫阿树。”

    “心情还好吗?”

    看见这个问题,江南岸想了想,才答:

    “之前不好,现在还好。”

    “为什么?……因为有人和我说了一些话。”

    “说什么……说我很好。”

    “是谁?是……”

    “咳咳!!”

    齐虹小孙和言戒在这一刻难得达成默契,咳嗽声此起彼伏,打断了江南岸的话。

    江南岸微微一愣,而后轻轻垂下眼,唇角似乎向上扬了扬,像是一个不大明显的笑。

    “是重要的人。”

    小孙眉头紧皱,目光恶狠狠望向言戒。

    言戒压住疯狂上扬的唇角,捂着嘴故作深沉地把直播间搅混水的弹幕踢出去一箩筐。

    “之后有什么安排……”

    终于有问题问到了今天的重点,江南岸想了想,答:

    “没什么安排,和公司商量过了,接下来会暂停工作一段时间。”

    弹幕飘过的土拨鼠尖叫变成了一串串问号,江南岸点点头:

    “嗯,暂时不进组了。没,不是因为舆论,和前段时间的事没有关系。为什么……”

    这次的停顿格外久。

    最后,江南岸垂下眼,答:

    “因为之前总是在过别人的人生,在扮演别人,这次……”

    他抬眼看向言戒,对上了言戒温柔鼓励的目光。

    他八年前,他是阿树,他从山沟里一步一步走出来,把自己变成了江南岸,却又时常活在其他角色的人设里,以至于分不清主次轻重,把自己变得越来越边缘化、越来越轻。

    听过他名字的人很多,但在他们眼里,他是顾清泽,是诸葛问云,是各种各样不同的角色,唯独不是他自己。

    但终于有一天,有人看见了他真实的灵魂,把真正的他从一堆虚假的标签符号中挑拣出来,说他很好,说爱他。

    他爱浑身长刺生人勿近的他,爱曾经残破不堪伤痕累累的他,爱完整的他。

    真诚地爱着他原本以为会被人厌弃、令人失望的、全部的他。

    江南岸不懂什么叫爱。

    但那个人说,爱别人和被人爱的前提,是要先全心全意接受、并且爱着真实的自己。

    如果他自己找不见,那就让他牵着他的手,陪他一起,从头再认识自己一遍。

    接受自己的缺点和过去,正视自己的优点和未来。

    无论是坚韧的阿树,还是勇敢的江南岸,无论是哪个时间段的他,都值得最好的爱。

    江南岸停顿片刻,弯唇笑了。

    他收回视线,坦然看向镜头,第一次用属于自己的姿态和方式,认真地告诉所有爱他的人:

    “……这次,想做江南岸。”

    【正文完】

    第94章 有冬日* 雪还是好大,不知……

    冬,首尔,烈焰圣杯S7全球总决赛。

    现场观众的欢呼声大到后台都能清晰听见,言戒靠在露台边,吹着冷风,偶尔吸一口烟,烟头的火星燃烧出一点点光亮,又迅速暗淡下去。

    “想什么呢?”

    橙花找了过来,拍拍言戒的肩,问他借了个火,自己也叼了支烟:

    “不在自己家主场就是不得劲,瞧那现场都是韩国人,找个咱的灯牌都费劲。”

    “这样,等明年吧。”言戒轻笑一声:

    “明年无论你在哪儿打比赛,我都得给你雇一群群众演员,挑能喊能叫力气大的,就喊你名字,给足您排面。我更得定做一大旗,就站前边摇着晃着,你单杀我叫好,你被单杀我叫骂,够不够兄弟?”

    “得了吧。”橙花嗤笑一声,听出言戒话里的意思,笑意敛去:

    “你……打完这场,真要走了?”

    “嗯,走了。”言戒伸个懒腰:

    “不打了。”

    “为什么?”

    “没意思,冠军拿完了,打到头了。”

    “你放屁,这还没打呢就预定冠军了?哪有你这么大话的人?”橙花翻了个白眼。

    “嗐。”言戒跟着笑了:

    “自信啊!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谁特么还能相信你?不过,哎,说真的,能赢就打到头了,如果赢不了……也不想再来一年了,在人生里留点遗憾,也是另一种滋味嘛。”

    “唉,也好,就是小乐他们知道了要伤心了……那你之后打算干什么?”

    “不知道呢,先如我爸所愿,找个学上上吧。”

    言戒把手里的烟按灭:

    “感觉这人生啊,可能性太多了,有意思的事儿多了去了,我得挨个儿试试。”

    橙花笑着摇摇头:

    “真是让人嫉妒的心态……也好,十九岁啊,人生刚开始,就该到处去闯闯。”

    “你呢?”言戒瞧着橙花:

    “你也就比我大一两岁,怎么着,还是想继续打?”

    “是啊,我可没你那心态那觉悟,我就是喜欢电竞,甘愿耗在这里头。”

    言戒点点头,冲橙花抬手握拳。

    “加油。”

    橙花和他碰碰拳:

    “不让你留遗憾,咱们拿冠军。”-

    溱西,源沣县。

    今天下了一场大雪,积雪厚到没过人的脚踝,阿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路边,身上瘪瘪的挎包里装着的是他的全部家当。

    他边走边望着路边店铺,看见招聘广告就停下来瞧瞧,再进去问问。

    但他年纪太小了,十三岁的孩子,没人愿意用。

    天气太冷,阿树冻得发抖。

    他穿得单薄,买不起厚外套,身上只有一件捡来的不合身的夹克衫,没法为他抵御太多寒冷。

    他的脚更是冻得快没了知觉,全凭本能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前面有一家店铺亮着暖黄色的灯,玻璃门上用脏兮兮的透明胶贴了一张打印纸。

    阿树走过去瞧瞧。

    是招聘广告。

    他不认识招聘的聘,但记住了这个字的长相,知道这两个字就是店家要找人打工的意思。

    于是阿树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气味并不好闻,是泡面调味料和呛人烟草味混在一起的味道。

    这是一家网吧,里面挤着很多人,基本上是年轻男人,正围在一起对着一个电视大呼小叫。

    阿树没关心他们在干什么,他瞥了一眼就径直走向前台:

    “你好。”

    前台坐着的是个染着红头发的年轻女人,女人叼着烟,盯着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见人进来连眼都顾不上抬:

    “开几小时?还是包夜?价格看表。”

    “不是。”阿树拢拢外套:

    “你们招人吗?我可以干活。”

    女人却好像没注意听他说什么,片刻,只大力拍拍桌:“漂亮!”

    与此同时,围在电视周围的男人们也爆出一阵欢呼。

    阿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人有些懵。

    他不知道自己该继续说点什么,就静静地等着,直到红发女人终于抬眸瞧了他一眼:

    “开几小时……你什么情况?我们这正经店,不接待未成年人哈,赶紧走吧。”

    “不是,我是来找工作。”

    阿树解释,可红发女人又不理会他了。

    可能她真的很忙吧。

    阿树想着,便没再打扰她,想等她忙完再聊工作的事,便走了进去,自己在前台墙边的暖气片边坐下乖乖等着。

    店里太暖和了,阿树冻僵的身体一点点回暖,弄得四肢又麻又痒,像有小蚂蚁在爬。

    他蜷起身体,抬眼从人群的缝隙中瞅见了那块被人围着的屏幕。

    屏幕里好像是某种电脑游戏,顶着红蓝条条的小人在打架,围观人瞧着,有时欢呼,有时叹气。

    阿树看不懂那些。

    周边环境很嘈杂,味道也不好闻,但阿树却在这难得的温暖里寻见一丝困意。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直到一阵欢呼声响起,店里所有人都在大喊大叫,疯了似的叫好。

    这声音把阿树吵醒了,他有点懵地睁开眼睛。

    “赢了赢了!卧槽!SG牛逼!!!”

    “啊啊啊他妈的多少年了终于赢了!牛逼!!!”

    “卧槽今天兄弟们包夜我请了!!”

    “Spring牛逼啊我靠!!!他妈的五排谁来?!!”

    “哎!”

    正在出神,阿树突然被一道女声唤回了神:

    “小屁孩,你在这待着干嘛?我说了我们这不招待未成年人,你赶紧走吧!坐这儿多碍事,影响生意呢。”

    “对不起。”阿树从地上站起身,解释:

    “但我是来找工作的。”

    “找工作?”女人打量他一眼,摆摆手:

    “我们要会用电脑的,而且你年纪太小了,干不了,赶紧回去找你爹妈去吧,这都几点了?”

    “哦……”

    阿树垂垂眼,被拒绝了也没说什么,只把自己怀里的挎包重新背在身上,抬步走了出去。

    女人吸了一口烟,原本没多在意,可她瞧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她看他一点不纠缠也不留恋,就那么安安静静走出去,开门时遇着冷风还打了个哆嗦。

    小孩看起来单单瘦瘦的,身上的夹克衫也脏兮兮的不合身,裤子那么薄,还短了一截,露出来一节光秃秃的脚腕子,连秋裤都没穿。

    他就背着个小破包站在檐下,抬头望着越下越大的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啧。

    女人撇开视线,烦躁地吐了一口烟圈。

    他妈的,世界上可怜小孩多了,要是每个都管,那她还活不活了?她是慈善家吗???

    但是……

    女人看了眼店里的电视屏幕。

    屏幕里,五个年轻人站在台上捧起奖杯,店里的人看见这一幕,又是一阵欢呼。

    算了算了。

    女人有点烦躁地叹了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走过去拉开门,瞧着那个还没走的小少年,开口时语气不算很好:

    “哎!”

    “?”阿树回头看她。

    “算了,今天大家都高兴,我也不赶你走,你进来吧。”

    女人让开身子,让阿树进来,问:

    “看着土巴巴的,认字吗?”

    阿树点点头:“会一点。”

    “帮着给客人送送泡面饮料之类的能干不?”

    “可以。”

    “能干你就留下,给我当个跑腿小弟也行。但先说好,我不要事儿多的人,干了就安安心心干,不能喊苦不能喊累,也不能懒,工资我给不了你太多,一个月五百,行不行?”

    “够了。”

    阿树点点头,又问:

    “包吃住吗?”

    “啧……”女人似乎有点犹豫:

    “好麻烦……你可以跟着我吃,我吃什么你吃什么,一天一两顿,住……我这没宿舍,你住就只能住店里。”

    阿树又点点头,他的要求真的不高:

    “有地方待就可以,睡地上也行。”

    “可以,就喜欢你这种不挑拣的。”

    说着,女人看了眼单子,从烤肠机夹了两根烤肠递给阿树:

    “一根你吃,一根去送给三号机。”

    阿树抬手把烤肠接到手里,看看烤肠,又看看女人,而后认真地给她鞠了一躬:

    “谢谢你。”

    “哎不用不用……算你命好,今天总决赛赢了,我心情好,做点好事儿。”

    女人说完,便坐回前台,去做自己的事了。

    而阿树如她所说去给三号机送了烤肠,回来时,他在电视机前顿住脚步,瞧向里面的画面。

    女人刚才说的什么总决赛他没听懂,屏幕里在演什么,他也看不懂。

    他只看见里面有一个亮晶晶的大奖杯,还有五个捧着奖杯的年轻人。

    那是离他很远的东西。

    于是他收回视线,回到了暖气片旁,靠着那片温暖坐在了地上,咬了一小口手里的烤肠。

    雪还是好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但好在,他有了落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