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卧底的第七十一天
日子一如既往一天天过去,只是浅早由衣的梳妆台中少了一根口红。
她没有提这件事,安室透也没有提。
XYZ被处决的消息在黑衣组织中没翻起一丝浪花,听说朗姆亲自审讯并处决了他,XYZ曾经留下一切痕迹都被覆盖在大雪下,了无踪影。
大概是审讯的结果令朗姆十分满意,他这段日子对薄荷酒和波本又和颜悦色起来,大方地批了波本养伤的假期,对薄荷酒的摸鱼行为睁只眼闭只眼。
浅早由衣要为自己正名,她没有摸鱼,她忙得像山里上蹿下跳的猴子。
“新年月怎么有那么多人请假?”浅早警官趴在工位上口吐灵魂,“你们非要集中在年末请年假不可吗?”
“新年休假是人之常情哦,小由衣。”萩原研二咬着笔帽字迹龙飞凤舞填他的请假申请,“像你一样只攒年假不用的才是异端。”
“建议你对新年参拜高峰期唯一留守警视厅的浅早警官抱有足够的敬意。”浅早由衣幽幽地说,“你的岁月静好是我在负重前行。”
“你真的不考虑休年假?”松田阵平拿着请假申请路过,“之前就算了,你今年不是和降谷交往了吗?”
萩原研二:“难道他没有邀请小由衣一起去新年参拜?这可是男友失格行为,谴责。”
情感大师萩原研二有言:新年参拜的和服比夏日的浴衣地位更高,看不见女朋友一年一次特意打扮的男人是失责的、道德败坏的、不配有老婆的。
浅早由衣不信神,她对新年参拜没什么兴趣,只喜欢看红白歌会。
她一直支持红组,进入警校卧底之后更喜欢红组了,多么完美的卧底伪装,连支持的颜色都是红方的红。
波本比她更超过,他当着黑衣组织成员的面一本正经地说他支持黑组。
薄荷酒:根本没有黑组啦!你拍马屁的能力怎么比我还强?
不愧是威士忌大逃杀中最后吃鸡的男人,恐怖如斯。
“约我一起去新年参拜?听着像公安有假期似的。”浅早由衣摇头,“我已经一个星期没在晚餐时间看见他了。”
明明枪伤还没好。
浅早由衣前天抱着枕头在沙发上小鸡啄米式边打瞌睡边等安室透回家,一直等到凌晨三点才听到开门声。
她强撑着睡意,睡眼朦胧地伸手去够茶几上的医药箱:“你回来了……我帮你换个绷带。”
安室透没想到浅早由衣一直在等他,困得迷迷糊糊的女孩子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心里却时刻记着他的伤口。
“我自己换过了。”金发青年按住浅早由衣搁在医药箱上的手。
迷迷瞪瞪的女孩子脑袋靠在安室透肩上,温热的呼吸渐渐凑近她,撒娇似的呢喃:“只是还有点疼……”
气息交缠温柔而缠绵,浅早由衣不知不觉闭上眼,意识混沌地坠入梦乡。
梦中有人把她抱回房间,仔细盖好被子,在她额头留下轻轻的晚安吻。
“新年搜查一课应该还是我留守。”浅早由衣把空白的请假申请夹进文件袋里,“祝你们休假愉快。”
把爆破组两人赶回隔壁,她继续投入工作,一直到下班时间浅早由衣才从电脑前抬头。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没有安室透的短信。
真忙啊,公安。
“又是在警视厅食堂买晚饭的一天,今天吃什么好呢?”浅早由衣伸了个懒腰,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由衣。”伊达航叫住她。
“怎么了?”浅早由衣回头,“班长,你也是来问我休假的事吗?放心吧,值班有我,你安心请假陪娜塔莉。”
“不不不。”伊达航摇头,他神秘兮兮地说,“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浅早由衣思忖他的脸色,猜测:“你准备在新年参拜的时候向娜塔莉求婚,设计出了一套非常罗曼蒂克的求婚方案,但你觉得萩原和松田两个单身狗无法欣赏你超绝的方案,因此找到我,想狠狠炫耀一通?”
她正色:“你说吧,我准备好挑刺了,直男审美谁信谁笑。”
伊达航:“……”
他的审美怎么不值得信任了?他信网友推荐买的“女朋友收到后感动得都哭了”情人节礼物果然把娜塔莉感动哭了。
“虽然我的确有向娜塔莉求婚的打算,但今天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锵锵锵!”
伊达航自豪地说:“北海道豪华温泉雪景之旅,四人免费度假券——我在商场抽奖抽到的特等奖,厉不厉害?”
浅早由衣:贴脸晒欧?毫无人性!
玩抽卡游戏次次坠机吃保底的黑发少女狠狠啧了一声,抬手鼓掌:“厉害,厉害。”
“四人免费度假券,”她掰着手指数,“班长、娜塔莉、萩原、松田……你们今年的休假计划早就决定好了吗?怪不得他俩一直拿着请假申请在我面前晃,原来是炫耀。”
伊达航:“?”
“不是,我和娜塔莉的雪景温泉之旅为什么要邀请他们?”伊达航一脸荒谬,“别说浪漫了,绝对会发生杀人案件吧!”
三个警察聚一块那叫休假吗?那叫异地加班。
浅早由衣:没事哒没事哒,你们可以选有侦探入住的酒店,把破案外包出去。
她渐渐回过味来,咦了一声。
“难道是想邀请我吗?”浅早由衣难以置信地指指自己。
伊达航露出爽朗的笑容:“没错,我和娜塔莉商量过了,我们都想邀请你和降谷一起去北海道。”
难得的雪景温泉,两对情侣结伴而行再好不过。
浅早由衣第一反应是拒绝。
她轻易不肯动用年假,何况公安卧底最近忙得不见人影,哪有时间参加北海道温泉旅行?
卧底没有休假日,哪怕是人人都休息旅游整天和恋人黏在一起的新年也……
“雪景温泉。”浅早由衣喃喃自语。
哇,听起来也太棒了吧。
纯白的北海道,盈盈雪花自树梢抖落,天然温泉升腾氤氲的水雾,水面涟漪荡漾。
浅早由衣很久没有游过泳了,她要换上新买的泳衣,裙摆是可爱的花边造型。
站在温泉边,先试探性用脚尖点一点水面试试水温,再慢慢把整个人泡进去,温水淹没胸口。
长发打湿令人苦恼,事先将黑发挽起,用木簪固定,几缕碎发黏湿的脖颈上,不必管,随它去。
淡金色短发的青年不用那么麻烦,他只需要换上一条泳裤,盘腿在温泉边坐下,轻松下水。
浅早由衣这么坏的人当然不肯安安分分泡温泉,她扑腾地在池子里游泳,故意把水花扬起,安室透退无可退,只好抬手捋过湿漉漉的金发。
“故意的?”额发滴落的水珠遮住视野,安室透甩了甩头,一把抓住从他旁边游走的浅早由衣。
女孩子一脸无辜,她哎呀一声:“你头发怎么湿了?”
她指尖插入沾着水珠的金发,更多的从温泉中带出来的水滴落在安室透脸上,顺着脖颈淌过胸膛,留下蜿蜒的水痕。
“你说呢?”安室透靠在温泉边缘,单手拿起岸边瓷质的酒杯,倒入温好的梅子酒,“又在贼喊捉贼。”
浅早由衣只是想游泳而已,她又有什么坏心思?
“好香。”她嗅嗅温热水汽中的酒香,目光追随安室透掌心的酒杯。
金发青年不紧不慢地啜饮一口,又一口,仿佛没看见女孩子渴望的目光。
“你别喝完了,给我留一口。”浅早由衣坐不住了,扑到他身上,嘴唇急急忙忙去追寻酒杯的杯沿。
她咬住酒杯,安室透手腕微抬,滚烫的梅子酒涌入浅早由衣喉间,脸蛋一下被蒸腾得通红。
“好热。”浅早由衣下颌搁在金发青年肩上,“我缺氧了,我要晕倒了。”
“你刚下水十分钟。”安室透手背贴住她的脸颊,“那怎么办呢?”
“笨。”浅早由衣咬他耳朵,“你不可以抱着我泡吗?”
接下来的内容就不能播了,浅早由衣的想象止步于此。
没有另一位参与者一同构想果然少了点什么,但不管怎么说,新年北海道雪景温泉之旅也太棒了,谁有本事拒绝?
“我承认自己有被诱惑到。”浅早由衣面向伊达航,忏悔地说,“对不起年假,我正是如此经不起诱惑的一个人。”
就是不知道公安那边能不能请到假期,她打个电话问问好了。
“班长邀请我们一起去北海道玩,可以看雪景还可以泡温泉,我好想去。”浅早由衣捧着电话,“你能不能请到假呀?”
“能。”安室透一口答应下来,“只要你想去。”
“班长说什么时候出发?”
手机外放的声音被伊达航听见,他立刻说:“自驾游,今天晚上就出发。”
“今天晚上?”安室透有点为难,“我手头还有点工作没做完。”
“这样啊。”伊达航想了想,“不碍事,我开车带娜塔莉和由衣先去,你忙完手头的事再过来就行。娜塔莉想和由衣开女子夜谈会想很久了,今晚让她们住一间房。”
“好。”安室透说,“我差不多明天中午能到,烦劳你照顾由衣。”
“和我道什么谢。”伊达航摆摆手,他拍向浅早由衣的肩膀,“快,趁目暮警官下班前上交你的请假申请,收拾好行李我们就启程。”
他们三言两句定下行程,浅早由衣险些没反应过来:“今晚就出发?”
班长你邀请人的时候不能提前一两天吗?
“偶尔也体验一下说走就走的旅行吧。”伊达航非常有哲理地说,“谁说社畜不配拥有说走就走的旅行,只有出差经验丰富的社畜能提起行李说走就走,其他人做得到吗?”
好有道理,浅早由衣的确有个行李箱时刻处于备战状态,方便她临时接到跨城跨国任务拎起行李就跑。
慌慌张张的,浅早由衣抽出文件袋里空白的请假申请咬着笔帽填写。
她卡点把申请交给目暮警官,又去食堂买了汉堡,边吃边往家里赶。
伊达航先回家接娜塔莉,再把车开到浅早由衣公寓楼下接她。
“我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浅早由衣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和安室透通电话,“我没有买新的泳衣。”
他:“等到了北海道再买?”
“温泉附近的泳装绝对会溢价,就像景区的食物一样,加价不加量。”浅早由衣不想当冤大头,“而且也不一定有我喜欢的款式。”
安室透想了想,提出折中的建议:“我帮你买,明天到北海道的时候给你?”
她:“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款式吗?”
“不知道。”安室透语带笑意,“但可以猜到。”
“由衣任何衣服都优先纯黑的款式,你的衣柜里一定有一件纯黑的合身泳衣,可由衣却说不想穿它泡温泉。”
他推理:“既然不想穿你喜欢的款式,那么正确答案是——想买我喜欢的款式,对吗?”
不愧是副业当侦探的人,浅早由衣被看破了心思,索性不再隐瞒。
“是啊。”她意有所指地说,“选择权给你,好好挑。”
安室透呼出一口气,有点无奈:“……我在加班。”
这就不关浅早由衣的事了,她有在暗示什么吗?什么都没有哦。
浅早由衣合上行李箱,楼下传来按喇叭的滴滴声,她探出头,伊达航和娜塔莉朝她招手。
“班长和娜塔莉到了!”浅早由衣最后对安室透说了一声,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拎起行李箱下楼。
“由衣!”娜塔莉热情地拥抱她,拉着女孩子一起坐到后座,“好久不见。”
伊达航拎起浅早由衣的行李箱放入后备箱,他坐上驾驶座:“哟西,准备出发了,目标北海道。”
浅早由衣:“冲鸭!”
她十分热心地表示中途伊达航开车开累了可以换她来,她车开得又快又好,浅早由衣愿意成为伊达航和娜塔莉在后座打啵时为他们开车的专业司机NPC——没想到吧伏特加,她终是和你走进了同一个赛道!
伊达航十动然拒,他紧紧握住方向盘,生怕被浅早由衣一把夺走。
车灯逐渐远去,载着轻快的音乐和三个度假的人。
冬天的夜晚又黑又沉,安室透回到家的时候,客厅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公寓冷冷清清,安室透这些天回来得都很晚,头一次觉得公寓这么大这么空。
主卧的门没有关,床上的被子整齐地叠放在一起。以往安室透路过主卧,总能看见蛋卷似的被子团中抱着枕头呼呼大睡的黑发少女。
“现在,由衣已经离开东京了吧。”安室透自言自语。
他在客卧的电脑桌前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中跳出线上会议的视频邀请。
“zero,你到家了?”诸伏景光问,“由衣呢?”
“和计划中一样。”安室透说,“我拜托班长帮忙,把由衣调离了东京。”
“明天抓捕朗姆的行动开始时,她人在北海道。”
金发公安神色冷静,屏幕后的诸伏景光却注意到他身后漆黑的公寓。
寂静冷清,充斥着孤独。
调走薄荷酒的计划是降谷零主动提出的。
公安没有人反对,谁也不知道身为黑方卧底的浅早由衣会对公安的抓捕朗姆行动产生怎样的影响。
只有诸伏景光看出些许端倪。
“那份让公安决定正式启动抓捕朗姆计划的文件,是由衣给你的吧。”诸伏景光低声说。
卧底在黑衣组织的波本在圣诞节后上交了一份关键文件,里面的内容令公安振奋不已,最终促成明日的抓捕朗姆行动。
唯有曾经同为卧底的苏格兰知道,这种程度的机密绝不是威士忌们能接触到的。
只有更受黑衣组织信赖,在组织中地位更高更特殊的人有机会了解。
降谷零沉默颔首。
浅早由衣送出的口红底部掉出的U盘中保存着一份未命名文件。
一份让朗姆命令琴酒开枪,哪怕连波本和XYZ一同射杀也不能泄露的文件。
薄荷酒截留了它,保存在她的电脑里,传输进小小的口红U盘。
浅早由衣之后再没有提起这只丢失的口红,仿佛她什么也没有做过。
降谷零不知道如何定义这份文件。
是由衣对他中弹的补偿吗?
忠诚于黑衣组织的薄荷酒不会不知道这份文件对组织的重要性,她有一万种方式可以补偿降谷零。
亦或者,薄荷酒对朗姆真的起了杀心,不惜利用公安借刀杀人。
再或者,是降谷零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口让别人听见的幻想:
他在由衣心中的地位已然超过她效命二十余年的组织,她为了他,将刀锋对准曾经的主人。
想得有点太美了吧,金发公安叹了口气。
由衣一点也没有过问公安的事,降谷零思考了许久,最终决定在行动前将她调走。
没有人敢小觑薄荷酒的实力,她在或不在是极为关键的影响因素。
不仅是对朗姆的影响,更是对降谷零的影响。
行动将在明天下午开始,降谷零本该像诸伏景光一样留在公安大楼,在办公室中将就着休息一晚,却还是不由自主回到公寓。
这间黑衣组织分配给薄荷酒的公寓,什么时候被他和浅早由衣称之为“家”了呢?
线上会议结束,降谷零本想继续工作,目光无意中瞥到时间。
“该换药了。”他掀起衣摆,露出小腹上裹着的绷带。
降谷零拎起医药箱走进浴室,暖黄的灯光照耀在他的脊背上。
凌乱的绷带散落在洗手池边,降谷零背靠冰冷的瓷砖,低头一圈圈裹上新的绷带。
他打了个紧紧的死结,绷带勒住伤口,引起沉闷的钝痛。
枪伤没那么快能好,疼痛一直反反复复,鲜明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如果被由衣知道他忍痛,这份痛苦就会投射在她身上,怕疼的女孩子脸都皱成一团。
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降谷零让自己唇边带笑,语气轻松地说:“早就不疼了,由衣的止痛药特别有效。”
“只是你的心理作用而已。”黑发少女没好气地说,她蹙起的眉头松开,“我帮你换药。”
由衣帮他换药和降谷零自己换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坐在他腿上的女孩子双手绕到降谷零背后,用拥抱的姿势解开绷带系紧的结,一圈圈松开,动作很轻很慢。
她习惯先低头吹一吹伤口,轻柔的风吹拂皮肤,有点凉,降谷零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
“放松一点。”浅早由衣察觉到绷紧的肌肉线条,像哄孩子一样抚摸降谷零的脊椎。
她的指尖也是凉的,效果事与愿违,降谷零一边想他根本放松不了,一边努力让自己温顺地任她动作。
药膏涂抹在伤口上,浅早由衣专注地捏着棉签,几缕黑发扫过她的眼睫,她鼓起腮帮试图吹走,不听话的发丝又再度扫过,痒得她直眨眼。
“讨厌。”女孩子嘀咕一句,仰起头,“别光在旁边看着呀,帮我吹吹。”
降谷零听话地帮她吹,可发丝总是被风扬起又落回原地,他忍笑伸手替隐隐要爆发的浅早由衣将碎发挽到耳后:“要不等会儿帮你剪掉?”
“决不。”她一口回绝,“头可断发型不能乱,我不相信你这位没考证的Tony老师。”
降谷零会自己剪刘海,老实说他觉得自己的手艺还不错,但浅早由衣宁死不从。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每次都让他帮忙挽头发,指腹划过少女柔软的耳垂。
涂完药,浅早由衣取来干净的新绷带,一圈圈缠绕在金发青年腹部,在背后系紧打结。
最后一步,她低下头隔着绷带吻了吻伤口,像施魔法一样小声念叨:“痛痛飞走。”
她这样说了,降谷零便一点儿也不觉得痛了。
“痛痛飞走……自己说果然没用呢。”
降谷零穿好上衣,他收拾好洗手台上的绷带,合上医药箱。
关掉浴室的灯,公寓客厅仍旧一片黑暗,唯一的光源是客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散发的冷光。
降谷零把医药箱放回茶几下,回到客卧。
坐在电脑椅上的人听见他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
黑发绿眸的少女双手抱臂,盯着脚步骤然停住的降谷零。
“很惊讶?”浅早由衣问。
“该惊讶的人是我才对。”她背后的电脑屏幕上显示出公安的密谋。
抓捕朗姆行动,时间是明天。
“真亏你能想出拿雪景温泉旅行引我上钩的主意,还找来了演技好的帮手。”
浅早由衣:“约会是假,调开我让朗姆减少一个助力是真,对吗?”
第72章 卧底的第七十二天
浅早由衣是怎么发现的呢?
暖意浓浓的车后座上,浅早由衣和娜塔莉一边搜索北海道旅游攻略一边聊天。
“班长能抽到四人雪景温泉旅行券真幸运啊。”浅早由衣羡慕地说,“我也想买彩票中大奖然后美美退休。”
她幻想自己的退休生活已经幻想很久了。
每天在一万平方的大床上睡到自然醒,在同僚们火急火燎赶工加班的时候超绝不经意发出自己闲坐在喷泉边喂白鸽的自拍照,配文: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
社畜知道如何打击社畜,浅早由衣要在酒厂加班群、警视厅加班群和警校加班群里同步更新她的退休日常,让前同事嫉妒到质壁分离。
娜塔莉听着直笑。
“不过,”她带着爱意的眼睛看向开车的伊达航,“像他这样充满正义感的人,大概即便买彩票中大奖也会继续警察的工作吧,这段时间也一直加班加到很晚才回家呢。”
班长的确是这样的人,浅早由衣赞同地点头。
真是让人羡慕,明明大家在同个部门加一样的班,浅早由衣下班后一心只想回家躺板板,伊达航还有力气逛商场抽奖。
等等。
浅早由衣心中闪过一丝违和感。
伊达航说,北海道四人雪景温泉旅游招待券是他在商场抽到的奖品。
可他下班时商场应该早就打烊了。
或许他是在出外勤的时候偶然路过商场,顺便参与了抽奖活动。
浅早由衣原本在搜北海道旅游攻略,她滑动屏幕,点开另一个搜索框。
米花大商场北海道之旅抽奖活动……浅早由衣逐字输入,很快跳出符合关键词的页面。
还真有这个抽奖啊,浅早由衣点进去了解详情。
米花大商场的官网上没有显示中奖人信息,只用极具诱惑力的海报吸引人参加抽奖:五天四夜的温泉之旅,纯净雪景,北海道风光等待您和您的家人朋友前来体验!本商场承诺报销来回机票和酒店费用。
浅早由衣目光停在“报销来回机票”这行字上。
【“自驾游,今天晚上就出发。”】
【“我开车带娜塔莉和由衣先去,降谷你忙完手头的事再过来就行。”】
伊达航说过的话回荡在她脑海中。
米花大商场承诺报销机票,为什么伊达航说要自驾游?
而且为什么是今晚出发,不觉得时间上太匆忙了吗?
纷乱错杂的信息在思绪中盘旋,浅早由衣眼眸垂下。
她想到了。
只能是自驾游。
只有以自驾游为前提,加上“娜塔莉想和由衣开女子夜谈会想很久了”的感情牌,才能让浅早由衣做出她随伊达航娜塔莉先走一步的决定。
假如是飞机票,她肯定会多等一天,等降谷零完成手头的工作,两个人一起去挑新泳衣,再一同飞往北海道。
北海道不是重点,重点是时间。
有人想让她今晚离开东京。
“班长。”浅早由衣身体倾向前座,指向前面路口的便利店,“在便利店停一停,我才想起我们没有买零食。”
“OK。”伊达航不疑有他,在便利店外停车,“娜塔莉,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娜塔莉想买新出的杂志,伊达航准备抱一箱啤酒,浅早由衣则表示自己要去零食区,三个人纷纷下车。
整箱啤酒被店员放在便利店后面的仓库,伊达航主动上前帮忙搬运,他抱着重重的啤酒箱放进车厢后座,一转头,浅早由衣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他身后。
“吓我一跳。”伊达航打了个激灵,“由衣,你不是说要买零食吗,买完了?”
“班长,”浅早由衣不答反问,“你是个诚实的人吗?”
黑发绿眸的少女语带疑问,眼眸却冷静得宛如冰冻的湖泊。
伊达航是经验老道的刑警,他拥有对罪犯的敏锐嗅觉。
浅早由衣是他的同届生,他从未对她起过疑心,唯独在这一刻,伊达航生出一种错觉。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搜查一课的浅早警官,而是一个常年浸染在黑暗中的极为多疑且手腕了得的危险人物。
伊达航忍不住回忆几天的晚上。
许久没有联系过的降谷零突然打来电话,拜托他帮一个忙。
“班长,能不能拜托你以抽奖抽到了北海道雪景温泉旅行券的名义把由衣调离东京?”
降谷零着重强调了细节,该用怎样的话术才能让浅早由衣答应,比如必须是自驾游,让娜塔莉打感情牌,雪景和温泉要一同提起……他说得很详细,伊达航都听愣了。
“我是该先感叹你对由衣的了解程度,还是该先感叹想引开由衣居然这么难吗?”
伊达航当然不会不帮降谷零的忙,他多问了一句:“不能提前一天告诉她吗,只能当天下班的时候说?”
“不能。”降谷零毫不犹豫,“只要给由衣一点儿反应的时间她就会觉察出不妥,别小看她。”
完了啊降谷,伊达航忏悔,我辜负了你的托付。
他已经带着浅早由衣离开了东京市区,本以为一切都很顺利,她只是想去便利店买零食而已。
“抉择的时候到了。”浅早由衣弯了弯唇角,“班长,我和降谷零,你站哪一边?”
她笑得非常可爱,伊达航冷汗都快流下来了:娜塔莉!快来救救我!
“……是零让我带你走的。”伊达航最终松了口。
“他没有告诉我理由,但他不可能害你。”伊达航认真地说,“由衣,娜塔莉真的很期待和你的夜谈会,和我们一起去北海道吧。”
黑发少女唇角弧度不变,语调轻飘飘的:“真羡慕你们能互相信任。”
“可惜了,我和降谷零不是这么温情的关系。”
她低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屏幕反射的冷光衬得浅早由衣眉眼间一片漠然之色。
“放心吧,班长,没有人会责怪你。”黑发少女收起手机,重新换上熟络的语气,“毕竟你什么都不知道——怪我好了,怪我是个让男朋友不惜串通共友也要将之调走的坏人,怪我从来不肯听话,谨慎多疑又不择手段。”
远处的车灯照亮便利店门口的道路。
“帮我和娜塔莉说声抱歉。”浅早由衣头也不回地走向她叫来的车,“祝你们北海道之旅玩得开心。”
伊达航:“由衣!”
他猛地拍了一下脑袋,掏出手机:“总之先通知降谷……呃!”
伊达航嘴角抽搐地盯着屏幕上硕大的像素笑脸,无论他的拇指怎么在手机上滑动,笑脸纹丝不动。
“入侵在职警察的手机是违法行为。”鬼冢班班长悲痛地说,“由衣,你警校半年真的听过课吗!”
载着浅早由衣回程的车已然驶远,伊达航的手机恐怕只有等他抵达北海道才能恢复正常。
漆黑的公寓里,笔记本电脑屏幕散发的冷光照亮昏暗的房间。
浅早由衣:“约会是假,调开我让朗姆减少一个助力是真,对吗?”
还是没能瞒过她……降谷零难以描述他此刻的心情。
他一意孤行希望她不要淌明天的浑水,却忘了浅早由衣从来不按别人的剧本出牌。
“雪景温泉,不是很想去么?”降谷零低声说,“之前看旅行杂志的时候,余光在北海道的页面停留了好久。”
在便利店采购零食时顺便带回来的杂志,两个人饭后窝在沙发上休息,浅早由衣闲来没事翻了几页。
她处理信息的能力是常人的数十倍有余,几乎每页都只瞥了一眼便翻页,降谷零吐槽说知道的晓得她在看杂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给他扇风。
“那就不看了,把我可怜的男朋友吹病了可怎么办?”女孩子夸张地摇头,合上杂志。
总共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降谷零居然注意到了她对雪景温泉的格外在意。
“我是很想去。”浅早由衣说,“可前提是有你陪着。”
“你觉得我跟着班长和娜塔莉也能玩得开心?是啊,他们一定会非常照顾我,不会让我产生自己是颗超大号电灯泡的多余感。”
“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她自言自语,“我没有带泳衣呀。”
降谷零难以遏制地回忆起几小时前两人的通话。
由衣喜欢的泳衣款式被她留在了家里,她想带到北海道温泉中穿的……是他喜欢的款式。
点到即止的暗示,坏心思很多的女孩子哼着歌挂断电话,根本不管正在加班的男朋友的死活。
“我不想你被怀疑。”金发公安闭了闭眼,“万一明天抓捕朗姆的行动失败,只要你人不在东京,就有被摘出去的机会。”
公安以为降谷零调开薄荷酒是调虎离山,让朗姆在关键时刻缺少可用之人。
只有降谷零自己心里清楚,他的提议中藏着怎样一份私心。
“何况,”他的声音中染上对自己的无可奈何。
“一想到你留在东京,随时可能被组织召唤,我心里担心得要命,根本没法静下心专注抓捕朗姆的行动。”
降谷零自己都唾弃他的矛盾。
由衣留在东京,他静不下心;由衣离开,他独自呆在公寓又觉得冷清。
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笨蛋。”
浅早由衣听不下去了,她刻意凹出来的大佬质问造型也彻底破功,只想用手捂住脸颊上泛起的红晕,露出凶狠的眼神瞪公安卧底:“你这个可恶的、在不合时宜的场合说情话的笨蛋!”
“真是无药可救。”她气不打一处来,“我都把口红送给你了,你还不懂我的意思?”
薄荷酒为黑衣组织效力了二十余年,没人比她更清楚组织的规定。
XYZ那个蠢货,以为得到了薄荷酒不知道的情报等于赢过她,殊不知她压根没想过碰触真正的组织机密。
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浅早由衣连贝尔摩德的容貌为何数十年毫无变化都不感兴趣,反正贝尔摩德永远是她心爱的漂亮姐姐,其他都不重要。
薄荷酒的心很小很小,只装得下寥寥无几的少数人。
朗姆命令她破解XYZ的程序,截留他准备上传曝光的文件,浅早由衣照做。
她设置好截留文件并销毁的程序,反正朗姆手里有源文件,复制品只用销毁就好。
浅早由衣不知道文件的内容,当然,她能从朗姆的态度中看出文件的重要性,不过还是那句话: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既不想帮朗姆分忧,也不想出卖组织的情报,保持无知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薄荷酒一直是这么做的,二十多年,她从不跨越那条红线。
“琴酒,开枪。”
冰冷的电子音透过听筒回荡在浅早由衣耳边,她的手指比她的思考更快,一行代码被删除,在刹那间更改为新的指令。
数据流中的文件被截留,一份文档无声无息出现在本地文件夹中。
深夜,一行行文字映在浅绿色的眼眸中,她滚动鼠标的滚轮,逐字逐句阅览文档。
“还真是,比波本和薄荷酒的命更重要的情报。”她呢喃。
这是一份名单。
里面的名字属于一些经常能在新闻中看见的面孔。
光鲜亮丽,西装革履,来自内阁的大人物。
也是黑衣组织一直以来的合作者。
其中的一个名字更是让浅早由衣都有点惊讶了。
“这不是今年最热门的首相候选人吗?”她指尖点了点脸颊,“怪不得,怕不是朗姆给他刷的支持率。”
“还是个秃头,怪不得和朗姆蛇鼠一窝。”
幸好这位首相首选人的名字不叫狮童正义,不然浅早由衣一定会把P5R找出来彻夜重温,第二天见到降谷零张嘴一句偏铝酸钠。
“原来如此,之前的刺杀议员任务也是为了这个人,帮他物理意义上打败竞争对手。”
一切都联系起来,浅早由衣盯着屏幕上的文字,脸色阴晴不定。
这份名单泄露出去就完蛋了。
至少黑衣组织在日本的势力一定会遭遇极大的打击,纵使不被连根拔除,高层也得连夜往国外撤离。
浅早由衣手指蜷缩了一下,鼠标移向删除键。
“不管怎么说这都不能泄露给公安吧。”薄荷酒喃喃自语,“太超过了,已经不是补偿级别的情报了。”
她截留并保存朗姆的机密文件,初衷是对波本的补偿心理。
怎么能让他白白挨一枪?把朗姆千刀万剐来赔罪都不够,浅早由衣只恨不能一枪打中朗姆最痛的地方。
朗姆不是在意机密文件在意的不得了吗?他越在意什么,她越要毁了什么。
朗姆最在意的,是组织。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像火苗一样在浅早由衣心脏上燃烧起来。
【“潜入组织卧底,要么身份败露死亡,要么组织瓦解回归。”】
【“景已经算非常幸运了,他心里很感谢你,我也是。”】
金发公安的话语在她耳边回荡,浅早由衣当时是怎样回答的?
她说降谷零太悲观了。
“同样的事情,未来还会发生第二次。”浅早由衣怔怔地想。
只要朗姆还活着,只要波本仍在组织卧底,子弹还会穿透他的身体第二次。
第三次,第四次,直至死亡、逃离亦或红方胜利而归。
浅早由衣并不是每次都能夺走琴酒的枪。
“我可以做到……吗?”她看向自己的手。
一双在网络世界操控风云的手,一双握枪后弹无虚发的手。
也是一双被迫拿起吐真药咽入喉中的手,一双扣下扳机让子弹洞穿恋人身躯的手。
做不到。
她有做不到的事啊。
“其实,早在产生要朗姆死的念头的时候,我已经算背叛组织了吧。”
不,更早,早在她隐瞒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卧底身份之时,浅早由衣就成了背叛者。
无论她怎样为自己辩解,这都是既定的事实,没有人会听她解释。
光标从删除键上移开,缓慢地、缓慢地将文件拖动到U盘中。
传输成功的刹那,浅早由衣做出了决定。
“在组织与你重逢的那天,我因一己私心说出了谎言。”
她从电脑椅上站起,走向降谷零。
“我知道,我迟早要为自己的私心付出代价。”
浅早由衣在降谷零面前站定,她凝视金发青年英俊的面容,仿佛在看一段孽缘。
薄荷酒曾经粉饰太平,她自欺欺人,她随波逐流,她一味拖延。
船到桥头自然直,为什么非做出选择不可呢?
人不可以既要又要吗?
“我后来才发现,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浅早由衣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如何行动,却决于我的私心想要如何。”
“现在,你就是我最大的私心。”
“我想要一切如你所愿。”
要命,降谷零想,完全是要了他的命。
他幻想中想得最美的画面,抵不过由衣三言两语。
难道情话和枪法一样都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吗?不需要练习就能杀得人片甲不留。
“我现在好想跟景打电话,把他凌晨三点喊出来喝酒。”降谷零抱住面前的女孩子,下颌搁在她肩膀上闷声说。
“关诸伏什么事啦?”浅早由衣被他抱得太紧,呼吸都有点困难。
“发泄一下我现在用言语无法表达的激动心情。”他说,“由衣。”
“嗯?”
“由衣。”降谷零说,“我好爱你。”
“……我知道啊。”浅早由衣小声说,“你要是不爱我,我才不为你做这些呢。”
她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只有收到爱才会回报爱。
“我看了公安的作战计划,你们准备明天下午开始行动对吗?”浅早由衣问,“明天上午行动前最后一次作战会议,我能参加吗?”
用黑方卧底的身份提出这个要求不太合适,降谷零却肯定地许诺:“能,我来安排。”
他太过笃定,浅早由衣咕哝:“我今天还对班长说,我和你不是能互相信任的温情关系。”
“那又如何?”降谷零笑,“我们是一边彼此说谎一边彼此相爱的温情关系。”
公安卧底和黑方卧底,既是异类也是同类。
浅早由衣眼眸弯起,她蹭了蹭降谷零的脸:“你现在有时间吗?”
明天抓捕朗姆的行动正式开始,今夜是战前调整状态的最后时间,降谷零原本也是打算在家里休息几个小时才会回到公寓。
他点点头:“有,还想做什么事吗?”
是肚子饿了想吃夜宵,还是想打电话给伊达航和娜塔莉,与他们约定下一次四人雪景温泉之旅?
都不是,浅早由衣用行动代替言语回答他。
她拉住降谷零,把他往床上推。
“上一次是在主卧。”黑发绿眸的少女单手脱下外套,“这次试试客卧。”
降谷零下意识攥住她的腕骨:“由衣……”
“我在便利店里可不是什么都没买。”浅早由衣轻快地说,搂住金发青年的脖颈,“摸摸我的外套口袋。”
降谷零把手伸进去,摸到一只小盒子。
“我以为你赶回来是为了找我兴师问罪。”他神情复杂,“居然做了两手准备吗?”
她:“很天才吧,还不夸夸我。”
女孩子得意洋洋地甩小狗尾巴。
“夸你。”降谷零嗓音微哑,“由衣好棒。”
用行动代替言语的确是最高效的交流方式。
……只是到后面的时候,浅早由衣多少觉得她有点自作自受了。
“明天不是要执行作战计划吗?”女孩子有气无力地推攘,“你省点力气吧。”
“是你太缺乏锻炼了。”金发青年笑,拂去她额头的汗,“都说了和我一起晨练,不听。”
浅早由衣艰难且坚决地摇了摇头。
两个人中一个体力好已经够折腾了,她得为自己的睡眠时长考虑。
虽说先撩在先,但浅早由衣希望今晚她多少能睡会儿,明天上午的时候开会一个呵欠接一个呵欠地打像什么样子……
“想睡了。”浅早由衣祈求地叫他的名字,“零。”
降谷零呼吸一滞。
“再叫一次。”他急切地说,哄着她,“再叫我一次。”
浅早由衣仰起头,凑到他耳边:“零。”
“我在。”降谷零立刻回应,汹涌的爱意几乎将他淹没,如潮声回响。
过往的回忆于脑海中一帧帧闪过,药效副作用消退的女孩子倦怠地趴在他肩上,小声地叫他的名字,降谷零没有回应。
他不敢回应。
孤零零躺在大床一边的黑发少女沉沉睡去,他不敢停留,独自回到客卧彻夜难眠。
明明没有过去多久,一切都不一样了。
困倦极了的女孩子没挨到浴缸便昏睡过去,又在陷入枕头时勉强清醒,脑袋一个劲往降谷零怀里拱。
“我在呢。”他轻声说,“再也不会走了。”
第73章 卧底的第七十三天
浅早由衣第二天早上能准时起床简直是个奇迹。
“我需要什么晨练吗?”她控诉,“跑八千米都不像这样腰酸腿疼。”
降谷零对她的埋怨照单全收,他掌心按住浅早由衣的小腿肚揉捏,笑着问:“我抱你去洗漱?”
“背我。”浅早由衣哼哼唧唧,“我要在洗脸的时候甩头,把水珠洒得你满头都是。”
降谷零:好可怕的报复。
清晨在家的氛围很轻松,等坐上马自达副驾驶座,浅早由衣攥着安全带露出要系不系的纠结表情。
“我真的要去公安老巢吗?”她问自己,“这和独闯敌营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我对充斥着条子的空气过敏。”
降谷零:警视厅和公安大楼难道不是同一套空气循环系统?
“别紧张。”他接过浅早由衣手里的安全带,附身帮她扣上,“有我和景,没有人会为难你。”
浅早由衣勉强相信他。
她对红方毫无归属感,就算大家现在是合作关系,与一群陌生人坐在一起开会商讨如何干掉她的老东家未免也太……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薄荷酒大为震撼:“莱伊!”
FBI代表赤井秀一,酷哥,即使内心和薄荷酒一样震惊也面不改色朝她点头:“许久不见,薄荷酒。”
“好久没见,由衣。”苏格兰招了招手。
浅早由衣环视一周。
波本威士忌、苏格兰威士忌、黑麦威士忌将她团团包围。
“天哪噜。”她震惊,“假酒开会!”
赤井秀一拉开椅子坐下,淡定反击:“你不也掺了水吗?”
掺水酒和假酒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浅早由衣痛心疾首地说:“莱伊,我曾一度把你当作威士忌中唯一的清流。你知道你叛逃的消息给了我多大的伤害吗?”
人与人之间最后的信任消失了!
赤井秀一还可以让浅早由衣对人的信任消失得更加彻底。
“基尔暂时走不开,让我帮她告个假。”赤井秀一对降谷零说。
朗姆抓捕行动的主力是公安,FBI和CIA作为合作方出席,原名本堂瑛海的水无怜奈今日也该出场,可惜她临时被工作绊住了手脚。
浅早由衣:等等,你说谁,基尔?
“没救了,彻底没救了。”薄荷酒闭眼不肯面对残酷的现实,“酒厂里到底掺了多少水?不如直接改名水厂算了,这盛世如卧底所愿。”
组织HR招人的时候完全没有审核吗?你们不觉得愧对于每月工资卡上到账的高薪吗?
黑方卧底在红方卧底惊人的数量面前毫无排场。
在场唯一一瓶真酒陷入自闭,降谷零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
“咳咳,开始会议吧。”公安领导清了清嗓子,“在座的各位应该知道,这是作战计划开始前最后一次会议,而我们当中多出了一张新面孔。”
“能请你介绍一下自己吗?”
黑发绿眸的少女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她沐浴在形形色色的目光中,开口:
“浅早由衣,毕业于警察学校,目前就职于警视厅搜查一课,是一名在职警察。”
“薄荷酒,出身于组织名下的孤儿院,自小作为情报人员被培养,曾经跟随贝尔摩德学习,现在隶属琴酒,是组织派遣进警方的一名卧底。”
“我出现在这里有两个原因。”她说,“其一,为我泄露给公安的组织机密负责。”
“其二,”浅早由衣耸肩,“我恐怕在座的各位,没有一个见过朗姆的真面目。”
红方卧底数量多又有什么用呢,真正的核心你们是一点儿没打听到啊。
抓捕朗姆计划的核心是浅早由衣泄露给降谷零的那份与黑衣组织暗中勾结的政要名单。
炙手可热的首相候选人一夜之间面临蹲大牢的危机,他宛如抓住救命稻草般迫切地答应公安的合作要求。
朗姆非常重视与首相候选人的合作,他愿意约朗姆见面,为公安制造逮捕朗姆的机会。
“约见时间是今天下午,朗姆答应亲自出面。”降谷零说,他承认,“公安确实不知道朗姆的真实样貌。”
“所以我来了,交给我吧。”浅早由衣掏出一张白纸,拿起会议记录笔画人像。
“朗姆是一个满口獠牙红眼青面的邪恶老头,他有刀削面般的脸庞和酒糟一样红的鼻头,他印堂发黑,他嘴唇淤紫,他的半截舌头在拔舌地狱中被火钳夹断,他的眼白仿佛肚皮外翻散发腥臭味的死鱼眼,他……”
投影仪上显现出灵魂画手浅早由衣充满个人偏见的画像。
降谷零及时止损,明智地按住她的手:“由衣,你还是口述吧,画画让专业的人来。”
浅早由衣小小地切了一声,在画师画像时疯狂添油加醋。
专业人士不愧是专业人士,硬是在她十句话中只有半句可信的描述中抓住了朗姆最显眼的特征,
男性,光头,左眼是一只假眼。
情报密集的高强度会议在中午时分散会,浅早由衣揉了揉开会开得晕乎乎的太阳穴,趴在会议桌上回血。
身边落下的阴影笼罩了浅早由衣,她掀开眼皮。
“莱伊?”浅早由衣说,“有事?”
赤井秀一看向黑衣组织的骨干薄荷酒,他低声问:“你背叛组织,是为了波本吗?”
“是又如何。”浅早由衣眯眼,“世界上有像你一样为了任务抛弃恋人的家伙,也有像我一样为一己私心背叛立场的人存在,各有各的选择罢了。”
薄荷酒并不友善,赤井秀一能明显感觉到,她出现在公安的会议中绝不代表她从此弃暗投明学着当个好人,浅早由衣和公安只是临时合作的关系。
“其实我不太意外。”赤井秀一说,“你的背叛早就有迹可循——你曾经包庇过明美,对吗?”
浅早由衣露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叛逃前夜,我将FBI的身份告诉了明美。”赤井秀一坦诚直言,“她心系雪莉,没有答应和我一起离开,之后我身份败露,组织派来考察宫野姐妹忠心的人是你。”
“你一定发现了,发现明美对我的卧底身份知情不报。”他说,“我后来收到情报,她们姐妹俩平安无事。”
浅早由衣换了个坐姿,她自己做过的事她当然记得,当时她看宫野明美就像看未来的自己。
“即使是坏人,也多少有些感同身受的怜悯心。”薄荷酒摊摊手,“你现在提起这档事,是想向我道谢还是夸我良心未泯?”
“都有。”赤井秀一直视她的眼睛,“更重要的是,我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浅早由衣看了眼时间,距离抓捕朗姆行动正式开始还有四个小时。
这个节骨眼上,FBI提出和她做交易?
黑发少女来了兴趣:“说说看。”
赤井秀一:“你认为组织最重视的研究是什么?”
毫无疑问,是雪莉的APTX4869,传说中的返老还童药。
“假如朗姆被抓,雪莉在内的研究员一定是第一批转移对象。”浅早由衣意识到赤井秀一提出的交易是什么了。
“你想让我带走宫野姐妹?”
和聪明人交流只需要只言片语,赤井秀一给出他的承诺:“你带宫野姐妹逃离组织,我代表FBI欠你一个人情。”
浅早由衣要FBI的人情没用,但赤井秀一确信某个天天被薄荷酒喊“漂亮姐姐”的女人需要。
浅早由衣飞快在心里盘算。
她和雪莉是能称得上朋友的关系,和宫野明美则没那么熟。
朗姆一旦被捕,贝尔摩德与FBI周旋的资本骤减少,FBI固然因为她的国际影响力无法将之直接逮捕,也绝对会想尽办法找贝尔摩德的麻烦。
薄荷酒:漂亮姐姐,我心里真的有你。
“满打满算不足四个小时的行动时间。”浅早由衣站起身,“你真能给我找事做。”
她迟早把“我是文职”几个字制成海报从警视厅贴到公安大楼再贴到FBI总部。
赤井秀一伸手:“交易成立?”
浅早由衣和他握手:“交易成立。”
两只手握在一起,两人身后传来重重的清嗓子声音。
降谷零:“你们在做什么?”
他看向讨厌的FBI和女朋友交握的双手。
好碍眼,金发公安毫不客气上前把他们分开,掌心包裹住女孩子的右手。
“秘密。”
赤井秀一面不改色,他在浅早由衣“你背刺我?!”的指责眼神中火上浇油,对她说:“不要忘记你承诺我的。”
浅早由衣感受到掌心上被男朋友手指不满地重重划过的力道,恨不得把FBI揪回来拳打脚踢。
可恶!FBI果然不是好东西!
赤井秀一不受眼刀威胁,他贴心地合上会议室的门,把空间留给小情侣。
“不要中敌人的挑拨离间之计。”浅早由衣贴到降谷零怀里,脑袋蹭他的脖颈,“我这就去洗手,用消毒水洗三遍。”
降谷零享受了一会儿女孩子的撒娇,紫灰色的眼中溢出笑意,他慢悠悠地说:“其实,我听见了你们的谈话。”
浅早由衣:“???”
“好哇。”她拧他腰侧的软肉,“冤枉人的伎俩炉火纯青,公安投诉箱在哪?我要写信。”
降谷零笑着求饶两句,他抱着怀里的女孩子,低头耳语:“一个人去没关系吗?”
“我可是薄荷酒。”浅早由衣轻哼,“三瓶威士忌加起来都做不到的事我也手到擒来。”
降谷零永远相信浅早由衣的能力,他亲了亲她的面颊:“不愧是由衣,真可靠。”
有件事,降谷零本想在抓捕朗姆行动结束后再告诉她,但浅早由衣马上要赶往组织基地捞宫野姐妹,他决定现在就说。
“雪莉和她的姐姐,公安会妥善安置。”降谷零说,“毕竟只是专注科研的技术人员和组织外围成员,不会清算到她们头上。”
浅早由衣眼睫颤了颤。
“那我呢?”她手指抚上降谷零的领带,慢慢地绕在指尖上,“我也是个可怜的文职。”
薄荷酒浅绿色的眼眸澄澈干净,降谷零握住她的指尖,轻轻嗅了嗅。
薄荷清甜的香气下藏着挥之不去的硝烟味。
人该如何抹去过往二十余年的光阴刻在灵魂上的痕迹?
靠忏悔吗?
她的眼睛说:决不。
降谷零喜欢完整的浅早由衣,包括她薄荷酒的一面。
因此,只剩下一种解法。
“证人保护计划。”金发公安一字一顿地说,“我在很早之前已经申请下来了。”
“保护人那一栏写着我的名字。”降谷零认真地说,“你愿意接受它吗?”
他真的有在好好考虑他们的未来,浅早由衣更紧地贴近降谷零怀里,脸颊贴在金发青年胸膛。
受公安管辖的人生……她弯了弯唇角:“那你岂不是要一辈子和我捆绑在一起?”
“万一我重操旧业,你就要落个监管不力的罪名。”浅早由衣轻轻地问,“不怕吗?”
回答她的是烙印在无名指指根的吻。
“时间不早了。”浅早由衣呼出一口气,离开降谷零的怀抱站直身体,“我要出发了。”
公安有公安的战场,她有她的任务。
基地实验室里,雪莉正在观察试管中液体颜色的变化。
呆在实验室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日子过得久了,每天都像重复的轮回,唯一能打破轮回的只有和姐姐联系的日子。
“再做一组对比试验。”雪莉倾倒废液,她摘下手套,在实验记录本上写写画画。
组织对APTX4869的研究催得很紧,她的个人休息时间被进一步挤压,宫野志保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和姐姐见面是什么日子了。
连薄荷酒来实验室的次数都变得寥寥无几,她发消息依旧很勤快,宫野志保却只能在每天睡前简短回复几句。
再这样下去,这段本就不太牢固的友谊或许也将渐渐疏远冷淡吧,雪莉心中有些惆怅。
为组织效力让她失去了正常人的生活,无法与亲人相聚,得不到纯粹的友谊,光是活着和研究都耗费全部力气。
好想离开组织,和姐姐过上普通平静的生活。
“想什么呢。”雪莉自嘲地笑笑,“专心对比试验更实际。”
基地实验室安装了全方位的摄像头,雪莉的实验室附近监控最多,执勤人员二十四小时紧盯监控。
“有人在向雪莉的实验室方向移动。”监控室,一位执勤人员拿起对讲机,“是谁?”
“没事。”对讲机中传出基地门口的守卫声音,“是薄荷酒大人。”
“她许久没来了,又是来找雪莉的啊。”执勤人员嘀咕,放下对讲机。
薄荷酒和行动受限的雪莉不同,她的权限极大,在任何基地都有自由进出的权力。
雪莉和薄荷酒关系不错,实验室的人都知道。雪莉的姐姐常常借薄荷酒的名义给雪莉送东西,门卫也不敢像以前一样把包裹截留。
“咚咚。”
实验室的门被敲响,黑发绿眸的少女探头:“有段时间不见,想我吗?”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宫野志保吃惊。
她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非周末和节假日,薄荷酒不是在警视厅有份警察的工作吗?
“我请了年假。”浅早由衣说,她打量实验室,“你这里真是一点新年的气氛都没有呢。”
实验室怎么会有新年的气氛,宫野志保摇头,她只当浅早由衣放了假来找她玩:“不巧,最近实验在关键期,我这段时间都忙。”
浅早由衣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其他时间忙一点就算了,现在是新年耶!”
“我,一个自进入警视厅之后一天年假都没请过的加班达人,今年破天荒请了年假,你从中领悟了什么?”
雪莉:“谈恋爱使人荒废工作?”
前几年薄荷酒和波本没谈,她没请过年假,两人谈上之后她库库请假,不是恋爱脑荒废工作还能是什么?
浅早由衣可没有因为恋爱荒废工作,她正是因为谈了恋爱才工作量大增。
“我不管。”薄荷酒无赖地说,“我请了年假,你也要请,你现在就请。”
“别闹了。”宫野志保更加无奈,“组织哪来的年假?”
浅早由衣正色:“你怎么可以质疑组织的员工福利?外面公司有的五险一金和年假福利,酒厂一直是有的,我们连平安夜团建活动都没落下过一次。”
雪莉:你指的是那个著名的“只要大家都不平安我们就平安了”平安夜专场大型集体犯罪活动吗?
浅早由衣:你就说这是不是团建吧。
“和我出去玩嘛。”薄荷酒摇晃茶发少女的胳膊,“你不想明美姐吗?我们三个人去逛街好不好?”
宫野志保心动,理智让她看向今天的实验进程。
浅早由衣瞥了一眼她的电脑:“正好,你的电脑也死机了,我们先出去玩,等晚上电脑修好之后你再回来继续工作。”
雪莉:“?我的电脑没有死机。”
浅早由衣在手机上操作两下,淡定地说:“现在死了。”
雪莉:“……”
不愧是你,法外狂徒。
她叹了口气,边脱下白大褂边说:“话说在前面,组织催我的进度催得厉害,万一怪罪下来——”
“万一怪罪下来,大哥也不会骂我的,对不对大哥?”
浅早由衣抬眸,笑着看向实验室门口高大的银发男人。
琴酒冰冷的视线扫过僵住的雪莉和轻快的薄荷酒,精准找到罪魁祸首:“你要带雪莉去做什么?”
“出去玩。”薄荷酒昂首挺胸,“我放年假了哦大哥,不值得一次酣畅淋漓的庆祝吗?”
琴酒一脸冷漠:“你要玩什么都随你,雪莉有她的工作。”
宫野志保脱了一半的白大褂搭在手臂上,她在琴酒的注视下浑身发冷,下意识想重新把白大褂穿上。
白皙的指尖按住茶发少女的手背,干脆地将白大褂从她身上扯下来。
“大哥,你这样很容易没朋友的。”浅早由衣语重心长,“虽然我和伏特加永远是你的翅膀,但你也该学会自己飞翔,懂得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比如,美少女的事你少管。”
黑发少女挽住雪莉的手,她直视琴酒:“我本来也可以不约雪莉逛街,如果和波本一起,他还可以帮我拎包。”
“可惜波本还在养伤。”薄荷酒慢慢地说,“毕竟是大哥的配枪,威力惊人——流了好多好多血啊。”
女孩子脸上的笑容一成不变。
雪莉手中的研究很重要,朗姆对其尤其关注,琴酒合理怀疑薄荷酒是故意把雪莉拐出去玩,拐着弯寻朗姆出气。
她一直是这个脾气。
睚眦必报,胆大妄为。
在组织生活这么多年也没磨平她的气性,到底是谁惯出来的?
怎么想都是贝尔摩德的错,她养薄荷酒养得太过纵容,以至于她调到他手下做事后仍死性不改。
麻烦的女人,琴酒一边想,一边沉默地从实验室门口挪开。
“晚上七点之前我要在实验室看到雪莉。”银发男人下达最后通牒。
“知道啦。”浅早由衣轻快地说,“谢谢大哥,大哥最好了。”
她挽着宫野志保的手,带着她走出实验室。
从琴酒身边擦肩而过也令人胆寒,一直到走到停车场,宫野志保才回过神。
“死线是晚上七点吗?”她算了算时间,眼中有了光亮。
虽然时间很紧,但能和姐姐相处三四个小时呢!
茶发少女眉眼难得松快,浅早由衣拒绝了基地负责人找来的司机,弯腰坐进驾驶座。
很顺利,浅早由衣看向后视镜中逐渐远去的建筑群,整座基地被抛在她身后。
浅早由衣其实没有想到会在基地碰见琴酒,只是一个纯粹的巧合。
那天,在朗姆的命令和她的感受中,琴酒选择了前者。
没什么可意外的,就像在浅早由衣心里比起大哥她更喜欢漂亮姐姐一样,琴酒对薄荷酒纵容归纵容,他对组织的忠诚更多。
各自的选择罢了,浅早由衣踩下油门。
要怪就怪朗姆吧,大哥,一切都是他的错。
也有琴酒自己的错,是他当初选择将浅早由衣派去警校卧底。
“亲手结成的孽缘,造成的后果也要亲自承担。”浅早由衣幽幽地说,“放心吧大哥,我的长辈席永远有你一席之地。”
车停在米花大商场停车场,早早接到消息等候在此的宫野明美欣喜地迎上来:“志保!”
宫野志保和姐姐抱在一起,她高兴之余也难免记挂琴酒给出的死线时间。
又是一次短暂的重逢……不,不能露出伤心的模样,姐姐会难过的。
“不用抱这么久。”茶发少女听见薄荷酒浅笑的声音。
“你们不会再分开了。”
第74章 卧底的第七十四天
不会再分开?雪莉一向聪明的大脑几乎停止转动。
“薄荷酒,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宫野志保抓紧宫野明美的手。
雪莉思绪混乱:是试探吗?她最近做了什么引起组织怀疑的事?该露出怎样的反应才能取信薄荷酒,保护好姐姐?
“我在你心里的信誉分有这么低吗?”浅早由衣诧异,“看来我这个坏人当得挺合格的。”
“偶尔也相信一下会有好事发生吧。”她微微一笑,认真地说,“雪莉,你自由了。”
“这是公安联络人的号码,以及我在东京一处安全屋的地址。”浅早由衣递出一张便签和一把钥匙,“在事态平息之前,你们最好先躲藏一段时间。”
宫野志保终于反应过来,她见鬼一样看向薄荷酒:“你背叛组织了?”
浅早由衣目移:“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黑发少女眼神飘忽,唯独递出的便签和钥匙牢牢举在半空,没有收回的意思。
“真是没有想到。”宫野志保接过写有号码和地址的便签,将安全屋钥匙握在掌心,忍不住问:“你在组织不是过得很好吗?”
位高权重,自由自在,除了被朗姆坑过几次之外毫无烦恼,怎么就突然叛逃了呢?
“你不懂。”浅早由衣摇头,“明美姐懂。”
“总有一个男人会毁掉你平静的生活。”她沉痛道,“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完了啊,一切都完了啊,爱情的苦果我大吃特吃。”
宫野志保:“……”
她毕竟是高学历人才,智商在线,联系姐姐和某FBI卧底的往事,一个恐怖的猜测涌上宫野志保心头。
她:“波本也是卧底?”
宫野志保看了眼公安联络人的号码:“他是公安警察?”
浅早由衣默不作声地上下晃了晃脑袋。
雪莉震撼失语。
“三瓶威士忌,”她发出浅早由衣曾发出过的声音,“三瓶都是假酒?”
薄荷酒补充:“他们还是同期,差不多时间被一起招进来的。”
雪莉:“查查招聘他们三的HR吧,其中必有猫腻。”
浅早由衣深以为然,酒厂已经被假酒渗透了,黑衣组织迟早要完!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宫野志保忍不住问,“难道和我姐姐那时一样,波本在叛逃前夜主动揭开自己的身份,劝你和他一起背叛?”
“那倒不是。”浅早由衣诚实地说,“你知道我被派去警察学校卧底的事吧,琴酒在其中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宫野志保:“什么错误?”
“他没有看过我的警校毕业合照。”浅早由衣叹息,“不然他将惊讶地发现,身着警服的波本和苏格兰一个站我左边一个站我右边。”
“我和他们俩是警校同届生。”
琴酒错就错在太不关心她了,痛失真相!
宫野志保从未一口气吃过如此多的瓜,好刺激,太刺激了,你们卧底玩这么大?
敢情薄荷酒一开始便在包庇红方卧底,她看着一副浓眉大眼忠心耿耿的模样,实际掉脑袋的事没少干。
呆在实验室让宫野志保错过了多少精彩大戏,黑衣组织毁她青春!
“现在什么情况?”宫野志保追问,“你急着把我从实验室接出来,公安是有什么大动作吗?”
浅早由衣看了眼时间:“不出意外的话,抓捕朗姆的行动已经进入收网阶段了。”
宫野志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是朗姆,组织二把手,薄荷酒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的仇恨对象,难怪浅早由衣愿意和公安合作,朗姆自找的。
一旦朗姆被抓,她和姐姐真的有望摆脱组织,过上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
“嗡嗡嗡。”
浅早由衣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她掏出来一看。
“不出意外的话,出意外了。”黑发少女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行动失败请按1,朗姆死了请按2,工作中途特别想我请按3,我将视情况决定挂电话还是亲你一口。”
降谷零:“由衣,我开了扬声器。”
浅早由衣:“所以呢?按几?”
金发公安在同事们半羡慕半揶揄的目光中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行动没有失败,朗姆也没有死,我们收到议员传信,朗姆临时更改了见面地点。”
首相候选人按照公安的计划,约朗姆在一家高级餐厅见面。
临到约定好的时间,朗姆却临时改口,改为在餐厅附近的公园见面。
“公安认为,以朗姆的多疑,他只要见到议员本人就会察觉到不对。”降谷零说,“高级餐厅今日被整天包场,我们本来打算他进入餐厅便实施逮捕。”
餐厅可以包场,公园却不能临时清人,朗姆分明是故意改在人流密集的场所见面。
浅早由衣:“以老东西疑神疑鬼的性格,他提出约在公园见面的时候,人已经在公园里藏着了。”
“答应他。”她说,“别自乱阵脚,朗姆现在还没起疑心。”
降谷零比了个手势,立刻有人联系上议员,让他同意朗姆临时更换见面地点的要求。
“切换到公园中的监控。”降谷零吩咐。
监控画面切出,在场一众警察都眉头紧锁。
“公园人也太多了。”风见裕也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中间还有一个舞台?”
“附近的魔术爱好者经常在公园里义演。”降谷零回答,此时一只白鸽飞到摄像头边,展翅的白羽遮住监控视野。
不妙啊,人群密集,监控受限,嫌疑人精通伪装,抓捕行动无异于大海捞针。
“让首相候选人出面呢?”风见裕也提议,“朗姆既然是来和他见面的,肯定会出现在议员面前吧。”
“不一定。”降谷零手机中传来否定的女声。
“议员又不知道朗姆的真面目。如果我是朗姆,我会安排一个替身和他见面。”浅早由衣清醒地说。
“见面地点约在公园长椅上,两个人背靠背而坐,替身全程沉默不语,只需配备一副对讲机。”
“此时的朗姆会挑一个他可以看见议员,对方却看不到他的位置观察,用对讲机与之通话。”
“一旦议员的表情管理出现问题,或者警方冲上来抓捕替身,朗姆便会知道,这是陷阱。”
伪装后的朗姆悄无声息离开,他的雷霆怒火将在到达基地后降临整个黑衣组织:是谁出卖了我?
“降谷先生。”联系议员的警察脸色难看地带来议员的回复,“朗姆约他在公园的长椅碰头。”
“该死,完全被朗姆牵着鼻子走了。”诸伏景光握紧拳头。
“距离议员从餐厅赶到公园还有多久?”降谷零目光凌厉地问。
风见裕也估算:“不足十分钟。”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在十分钟之内识破朗姆的伪装,直接抓捕他。”
降谷零紧盯监控画面:“十分钟一过,我们就毫无胜算了。”
公安指挥室一片死寂,降谷零的手机放在桌子上,扬声器对面只余清浅的呼吸声。
开弓没有回头箭了,金发公安闭了闭眼。
正如赤井秀一在抓捕琴酒行动失败后暴露叛逃一样,抓捕朗姆行动一旦失败,波本将走上莱伊的老路。
XYZ盗走文件后,只有波本和他近距离接触过,朗姆势必不会放过他。
不想无意义地死在组织刑讯室里只能叛逃,和诸伏景光一样,从此再不能正大光明走在人群中,一旦露面便会引来海中群鲨的追捕。
降谷零有所准备。
在卧底第一天,他便心知肚明自己的结局。
可由衣怎么办?
她还能回到过去的归属之地吗?
她会不会后悔把机密文件泄露给公安?若非如此,被粉饰过的太平日子起码还能持续几年,由衣心心念念的雪景温泉也能得以实现。
“怎么突然没有声音了?”
女孩子尾音上扬,似疑惑又似调侃的语气:“指挥官降谷先生,我还等着你的命令呢。”
降谷零怔了怔:“什么命令?”
“比如说,命令我十分钟之内在公园的三万余人中找出谁是朗姆,之类的命令。”
浅早由衣十分不解:“波本,你真的在组织卧底过吗?怎么一点酒厂高层的习性都没学会?”
波本、苏格兰、莱伊三威士忌迷茫:“酒厂高层习性是什么?”
“强人所难。”薄荷酒说,“无论多么不合理的要求,只要是命令就必须做到,不许讨价还价,做不到就去死。”
“我在这样不讲理的世界活了二十多年,我的心已经不会有所波动了。”浅早由衣摇头。
“明明交往前威胁我命令我那么顺口,强硬的话张嘴就来,现在怎么心软了?”她轻轻咂舌,“我还蛮喜欢波本的呢。”
风见裕也下意识捂住耳朵。
他相信在场不仅他一个人想捂住耳朵:对不起,明明是这么严肃的场合,那颗想八卦上司性癖的心怎么都按捺不住!
诸伏景光也心情复杂:虽然是他嗑的CP,虽然是他一力支援的小情侣,但你们是真不把他当外人啊。
这是可以在公放电话里说的吗?
不过好好嗑哦,诸伏景光一直以为幼驯染对女朋友百依百顺,是二十四孝的宠溺型男友,原来你们玩得这么野?
仔细想想也是,薄荷酒身边从来不缺乖觉的男人,能被她轻易骗过的人根本不在她的择偶范围内,拿捏不住她的男人又有什么资格让浅早由衣留在他身边?
诸伏景光敢用他情感大师的称号打赌:由衣绝对是仗着她不在zero面前,两个人只能用电话交流才恶意挑衅,如果她人在现场,她肯定会换个话术。
诸伏景光想的一点没错,如果不是距离受限,降谷零早就把女孩子钳制在怀里,“逼问”她:再说一次,喜欢谁?
回答波本她就完蛋了。
浅早由衣:作死の小曲.jpg
远距离通话真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她感恩戴德。
“不说闲话了。”浅早由衣见好就收,“十分钟,绰绰有余。”
天空碧蓝如洗,扑扇翅膀的白鸽飘落雪白的羽毛,落在老人脚边。
贪玩的小孩子跑过来,拾起羽毛,脑袋不小心撞到老人小腿。
“没关系,去玩吧。”慈眉善目的老人摆摆手,他拄着拐杖,一看便是闲暇时来公园遛弯的老人家。
老人不起眼地走在人群之中,他余光看见公园老旧的监控设施,让自己更加融入人群。
朗姆入目间是公园闲玩的人们,带着小孩的父母、舞台上义演的魔术师、遛狗的年轻情侣,他脸上笑呵呵的,余光打量空荡荡的公园长椅。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近长椅,在椅子上坐下来。
那是个秃头男人,下颌很宽,无须,戴着一副墨镜,明显是在等人。
西装男人低着头,竖起的衣领挡住他领口的对讲机。
他接到的命令是在这里坐着,不言不语,等身后的长椅上有人和他背对背而坐之后打开对讲机。
西装男人不是第一次干这份工作,比起打打杀杀的任务,只是在这里干坐又轻松又容易。
朗姆老大非常谨慎,西装男人想,其实他给朗姆当了那么多次替身,从来没出过一点事,连警察的影子都看不见半个,仿佛和空气斗智斗勇。
工作就是工作,也轮不到他提意见,西装男人老老实实地坐着,撸起袖子看时间。
还有五分钟。
“从餐厅到公园,还剩五分钟的路程。”朗姆慢慢盘算,“议员也该到了。”
炙手可热的首相候选人,他在进入内阁前便和黑衣组织有所合作,可以说是朗姆一力拉高了他的支持率。
议员给组织的回报也颇丰,为朗姆在政策上大开绿灯,倘若能将对方推向首相之位,组织的势力必将得到空前增强。
这样有价值的合作者值得朗姆亲自出面,他将议员的资料保护得很好,连琴酒都不知道议员是组织的合作者。
唯独XYZ那个蠢货……
朗姆鼻腔喷出一口气:罢了,审讯结果显示XYZ没有另外的备份,他也用自己的命偿还了组织的损失。
除此之外,只有波本和XYZ近距离接触过,薄荷酒破解程序破解到一半放弃,这两个人只要没生出背叛组织的心思就不该知道机密文件的内容。
薄荷酒,朗姆又想起她摔枪而走的那一幕。
被个人感情影响太深可不是好事,她忘了是组织将她一手养大的吗?
从出生起便是组织的人,理应为组织奉献自己的一生,哪怕有私人感情也不该超过限制。
还好,她没有违背他的命令,当着琴酒的面朝波本开了那一枪。
“不要太为难那孩子。”贝尔摩德的声音回荡在朗姆脑海,“被组织养大还能如此活泼,不觉得可爱吗?”
朗姆:完全不,只有你觉得可爱。
他迟早要把贝尔摩德眼前糊的十八层滤镜撕掉,让她睁眼看看真实的薄荷酒。
一个对老人家毫无敬意,次次要把朗姆气到肝疼胃疼心脏病发,吞速效救心丸保命的整顿职场大师。
把自己的私人联系方式告诉薄荷酒是朗姆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她的确会为我带来价值不菲的情报,可接听她的电话耗费的是我的寿命。”朗姆重重叹气。
幸好组织对APTX4869的研究颇有成效,不然朗姆迟早拉黑薄荷酒,或者像琴酒一样给她备注“骚扰电话”让手机自动拦截。
“嗡嗡嗡。”
朗姆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能直接通过私人联系方式找到他的人寥寥无几,除非情况紧急,否则朗姆不会漏接哪一通电话。
他掏出手机。
“这里!”风见裕也指向屏幕,“这个人拿出了手机。”
“等等。”诸伏景光说,“我也看到一个人,他的手伸进怀里了。”
“这边。”赤井秀一敲敲屏幕,“他低头在包里翻找。”
公园里有接近三万余人,在浅早由衣拨打朗姆的私人电话之后,竟然有三个人同步拿出手机。
从三万分之一排除到三分之一已经很了不起,风见裕也简直想给某个不在场但分外靠谱的人磕一个,但问题是——
“三分之一的选择题可不好做。”他把脑袋揉成鸡窝,“东京的侦探哪回不是做三选一选择题,短则一集,长则剧场版啊!”
是哪一个,到底哪个人才是朗姆?
“不用纠结。”浅早由衣的声音中含着令风见裕也感动落泪的笃定,“谁在看清来电人后下意识把手伸进口袋,你们就抓谁。”
风见裕也:“为什么?”
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也想问为什么,唯独降谷零恍然大悟。
他知道了,果然是只有由衣能做到的事。
朗姆拿出手机,看见来电人是薄荷酒的瞬间,他小口吸气。
老人的手下意识伸入口袋,摸向他随身带的小瓶子。
“不许动!”
悄悄靠拢过来的便衣一拥而上。
一人夺走朗姆的手机,一人将他双手扭住拷上,另一边坐在长椅上的朗姆替身也被迅速逮捕。
伪装后的老人被压在地上,他口袋中小瓶子的掉落在地,骨碌碌滚到警察脚边。
公安如临大敌,戴上战术手套,小心翼翼地捡起来。
定睛一看,瓶身上印着一行字:速效救心丸。
浅早由衣深藏功与名地挂断电话。
可怜的朗姆,一直饱受薄荷酒的折磨。
不过没关系,以后再也不会了,浅早由衣不会给他申请保外就医的机会。
“组织要变天了。”浅早由衣看了眼天空。
“趁消息还没传回组织,先去我的安全屋避避风头吧。”她催促宫野志保和宫野明美,“不要联系任何人,明美姐的公寓也不要再回去了。”
宫野明美用力点头,宫野志保却想起来:“我记得你现在住的公寓是组织分配给你的?”
“没关系。”浅早由衣摇头,“公安知道我的住址。”
“不过你说的对,”她微微分神,“我是该换个地方住了。”
宫野明美开了车过来,她坐进驾驶座发动车辆,宫野志保向姐姐的车走了两步,又被浅早由衣叫住。
“雪莉。”她喊宫野志保的代号,“你余生可能都要生活在公安的保护之下,这样的人生是你想要的吗?”
雪莉想了想:“说是保护,其实也有监视的成分在吧,毕竟我曾经效力于组织。”
“但还不赖。”她点头,“我不介意做些合法的研究。”
“毕竟你本来也不是坏人。”浅早由衣笑了笑,“真好啊,祝你和明美姐都能获得幸福。”
“志保,我们要出发了。”宫野明美呼唤妹妹。
“保重。”浅早由衣抱了抱宫野志保,又朝宫野明美挥挥手,“注意安全。”
她一直注视到姐妹俩的车消失在视野中,才弯腰坐进从组织基地开出来的那辆车。
“好了。”浅早由衣自言自语,“只差最后一件事了。”
趁朗姆被捕的消息没有传回组织,整个公安都在加班加点地收网。
两个公安卧底更是连轴转,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好不容易把事情都交代下去,降谷零总算能空出时间喘口气。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凌晨四点。
再加班一会儿就到上班时间了,完美实现“不下班就不用上班”的社畜闭环。
“由衣已经睡了吗?”降谷零没有收到她发来的消息。
他们现在住的公寓委实不算安全,最迟明天就得搬出来,降谷零准备抽空去选个新房子买下,当作他和由衣的新家。
“总之先回去一趟。”降谷零启动马自达,他还没和由衣说新家的事,两个人一起住的地方肯定要两个人一起挑。
白色马自达停在公寓楼下,降谷零乘坐电梯上楼,指纹解锁房门。
大门咔哒打开,他换上拖鞋,打开玄关的灯。
客厅的摆设与今早毫无区别,姜饼人抱枕端正地坐在沙发上。
降谷零从沙发边路过,又退后两步走回来。
“那只兔子呢?”他疑惑。
由衣特别喜欢的,他在游乐园为她赢回来的焦糖色兔子玩偶,她一直拿那只兔子当降谷零代餐吃。
昨晚闹得有点过分,早上出门时女孩子忿忿地把床头的大兔子挪到沙发上:“睡沙发!罚你睡一个星期沙发,谁求情都没用。”
反正受罚的不是他,降谷零毫无怜悯之心看着大兔子和姜饼人在沙发上排排坐。
难道由衣回心转意,睡觉前又把大兔子抱上床了?
主卧的门关着,门缝中没有透出光线。
降谷零本不该打扰可能已经睡下的女朋友,但他一天没见到人,实在很想看她一眼。
只要动作轻一点,不会吵醒她的。降谷零一边在心里想,一边轻轻推开主卧房门。
清冷的风吹动他的衣摆,房门越开越大,床上被褥铺着,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薄荷香气。
唯独少了一个人。
“啪!”主卧的灯被一下打开,明亮的灯光驱散黑暗,露出空无一人的房间。
衣柜里的衣服还在,梳妆台中的口红一只都没有少。
但浅早由衣的电脑和她装重要证件的包不见了。
还有那只被她当成降谷零代餐的焦糖色大兔子。
公寓里不止少了东西,还多出一样东西。
有粘性的便利贴贴在冰箱上,纸条上是降谷零熟悉无比的字迹。
“写给零:和你交往很开心,但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证人保护计划什么的就算了,等哪天我洗白上岸你辞职隐退,我们再续前缘谈一场轰轰烈烈的黄昏恋罢!”
“——喜欢你但还是决定跑路的浅早由衣。”
降谷零拳头攥紧,用力捏皱字条。
“由衣!”
第75章 卧底的第七十五天
浅早由衣跑了。
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这些年积攒下的人脉可不是说说而已,火速买票,火速安检,火速登机,赶在everybody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如狂风过境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了!还不知道发生了怎样惊人变故的酒厂同事。
别了!以为她只是休年假的警视厅同事。
别了!忙于收网没发现她早已战术撤退的公安同事。
再见了大家,今晚她就要远航,别为她担心,她有安装马达引擎的电动小浆。
“从此我就和你相依为命了。”浅早由衣搂着怀里的焦糖色兔子玩偶,亲亲它的垂耳。
兔兔好,兔兔不会逮捕她,兔兔不会从肚兜里掏出证人保护计划要她签名,兔好人坏!
“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浅早由衣下颌搁在焦糖色的大兔子头顶,发出哲学的声音:
“俗话说有情饮水饱,但人不能真的不吃饭,同理,我可不是会为爱情葬送自己一生的恋爱脑。”
别忘了,浅早由衣可是贯彻绝对自我主义的恶役!她的应援色是纯黑的黑!
她既不要和组织共存亡,也不要后半辈子都受公安管辖,被迫从良。
“虽然和男朋友断崖式分手很不舍得,但人生有舍才有得。”浅早由衣握拳,鼓舞自己,“我要振奋起来。”
其实还是有一点难过的,降谷零从样貌到身材从性格到人品都牢牢踩在她的审美点上,好不容易吃进嘴里的肉,让浅早由衣松开牙关真是万分不舍。
“说到底都是公安的错。”浅早由衣指尖蹂.躏兔子耳朵,“只靠降谷警官一个人的美色可不足以将我收编,他们知道组织给我开了多高的年薪吗?”
那么高的年薪,在朗姆屡次践踏浅早由衣的底线后她也毅然决然选择叛逃,走得潇洒,逃得洒脱。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感受更重要,她高兴是比天还大的事。
雪莉能欣然接受被公安保护性监视的生活,浅早由衣可接受不了。
“即使给我安装定位器也会被我轻易拆掉,监听设备和监控设置在我面前完全是班门弄斧,至于人力跟踪,呵,警校反跟踪课程教官受的教训还不够吗?”
公安想掌控浅早由衣的动态,只有一个办法。
要么铁窗泪,要么换个形式的铁窗泪。
“也就是——囚.禁play。”浅早由衣抓紧怀里的兔子,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抗拒还是别的什么,“我会束手就擒吗?我不会!”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每天睡到自然醒,窝在沙发上边吃零食边看电影,第一时间拿到新发售的游戏,懒洋洋靠在飘窗上晒太阳打盹。
从外面回来的金发公安身上带着些许寒气,她被冰冷的吻迷迷糊糊弄醒,过一会儿热气上涌,双手挂在男人脖颈上被抱起来,询问她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回答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没出过门就被夸很乖,温柔的吻落在脸颊两侧。
想出门玩当然是可以的,但要选在公安有假期的时候。
短假前往北海道泡雪景温泉,喂奈良的小鹿,在大阪城天守阁拍下关西侦探同款打卡照片;长假到夏威夷学开直升飞机,在芬兰找圣诞老人合影,于空旷的冰原中追逐极光。
很快乐很幸福的人生,简直是梦想中的退休生活。
“怪不得都说糖衣炮.弹腐蚀心智呢。”浅早由衣想想都害怕,“差点我就心动了。”
她可是很有事业心的!
在黑方卧底身份曝光前,浅早由衣是搜查一课数一数二的评优先进员工,她的目光非常长远,直指警视总监之位,誓要登基为王,成为警视厅皇帝。
在薄荷酒注资的酒吧里,一向是她给男模一掷千金,没有反过来被谁包养的道理,公安休想用一纸证人保护计划将她置于弱势地位。
想想看吧,假如她荒废了一身本领,在某个外出的时候被琴酒带伏特加堵上,昔日大哥冷嘲热讽:许久不见,薄荷酒你这么拉了?
浅早由衣能忍吗?她不能!
“和红方合作又不代表我决定弃暗投明。”浅早由衣昂首挺胸,“一天坏女人,一生坏女人,被坏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中是公安卧底的命运,屈服吧!”
按时间点推测,降谷零已经看见了她留下的字条,浅早由衣不怕他的质问电话。
因为她在飞机上开了飞机模式,没想到吧,她根本接不到电话。
算无遗策,这就是薄荷酒的手段。
浅早由衣抱着她的大兔子,自飞机上俯瞰灯火阑珊的地面,她旁边座位的女生姗姗来迟,喘着气坐下。
女生找空姐要了一杯水,她喝得太急,不小心把水溅到浅早由衣手背上。
“抱歉抱歉。”女生连声道歉抽出纸巾递给她,浅早由衣不在意地擦干水珠,视线在她身上停了停。
“离家出走?”前犯罪集团高层饶有兴趣地问,“偷偷跑出来,很不容易吧。”
女生一口水呛住,咳嗽不已:“你、你怎么知道?”
浅早由衣在众多借口中挑了个最容易被路人接受的:“因为,我是侦探。”
女生瞬间理解一切,肃然起敬:“高人啊。”
浅早由衣暂时不想玩打开飞行模式的手机,没有娱乐项目的时候她很乐意和陌生人聊聊:“介意说说你的故事吗?我也分享我的故事。”
女生短暂犹豫一瞬,她或许是觉得找个人倾诉不是坏主意,点点头。
“我有个男朋友。”女生说。
浅早由衣:嗯嗯,我也有。
她:“我刚刚和他断崖式分手。”
浅早由衣:巧了,我也是。
“我和我男朋友不是正常交往的。”女生含糊地说,“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硬要说的话,我和他拿的是半情不愿、巧取豪夺、日久生情、先婚后爱剧本。”
她本以为会收到陌生人震惊的凝视,却听见浅早由衣仿佛牙疼似的嘶了一声。
“最有代入感的一集。”黑发少女说,“你继续。”
“我和男朋友分别是两家公司的继承人,两家公司是对家,老死不相往来的敌人。”女生继续说,“他一开始是作为商业间谍和我接触的,但其实我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故意答应他的求爱。”
“我对自家公司怀抱复杂的感情,现在的董事长,也就是我的二叔,他是个人渣!我宁可公司破产,也想他蹲大牢。”
“我和男朋友的联手行动非常顺利,我已经成功完成了复仇,过往的恩恩怨怨与我再无瓜葛。”女生闭了闭眼,“可我的男朋友却希望我能进他们公司工作。”
“我知道他是一片好心,可对家就是对家啊……对家是不能变成己方的,对家变成自家人我就再也不能坦率地看着他们公司员工的眼睛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了……如果变成自家人,我只能在加班的夜晚和他们钻进同一个会议室,再钻进堆满报表与冰美式的工位了……”
“对家只能是对家,就像宿敌只能是宿敌,宿敌是不能变成妻子的,我的男朋友他为什么不懂呢?”女生振聋发聩地质问。
“说得好!”浅早由衣用力鼓掌,她抓着膝盖上的兔兔小短手一起鼓掌,“说得好,人间清醒!”
女生没想到飞机上遇见的邻座陌生人竟能与她深深共情,她谈兴大发,告诉浅早由衣她是如何假意哄骗男朋友,趁他不注意抄起护照拎起行李箱就跑,丝滑登机。
“他根本不懂,这不是换份工作的问题。”浅早由衣太理解她了,“两家公司职场文化天差地别,你像红豆粥里的黑豆一样显眼,喝粥的人拿到勺子第一件事就是把黑豆挑出去。”
“没错没错!”女生拼命点头,“我何必去对家公司找气受,以我的才华在哪儿打拼不出一番事业?”
说得太好了,简直说到浅早由衣心坎上。
她其实知道,签下证人保护计划并不意味她将被永远置于受保护者的位置。
浅早由衣所具有的能力和她知晓的情报,公安敢摸着良心说不心动吗?
最有可能的发展,是在降谷零的担保下,公安给她一个编外人员的职位,她改帮红方做事。
不要。
绝对——不要!
和红方合作和帮红方打工完全是两个概念,她瞬间从高贵的甲方变成了牛马的乙方!
说不定还要把她送回警校重修《仁义道德与法律公理》课程,可恶啊,当初为了警校上岸浅早由衣捏着鼻子全文背诵,入学考试铃声一响忘得一干二净,知识从脑子里光溜溜地滑了出去。
做好人这件事还是等下辈子吧,待她转生归来,一定一定。
浅早由衣按照她很早之前制定好的脱身计划,在登机前一秒把申请延长年假的请假条发给目暮警官,一口气请完她从入职攒到今天的年假。
做人要有始有终,降谷零的卧底任务结束,她的卧底任务也该圆满收尾。
除了情债之外,浅早由衣不欠什么了。
“老东家垮台也不意味着我只有给对家打工这一条路可走。”浅早由衣捉住兔兔耳朵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天高任鸟飞,哪里不能是我的去处?”
“没错。”女生点头,“所以我给了男朋友分手拉黑删好友一条龙待遇,什么他追她逃她插翅难逃,不存在的,他别想联系上我。”
“定情信物我也丢在家里没拿,钢铁般的女人不吃代餐,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你一定和我一样吧!”她掷地有声。
浅早由衣:“……”
黑发少女目移,她搓揉怀里的焦糖色兔子玩偶:“呃,嗯,大概也许可能是吧……吧。”
浅早由衣跑路一共带了三样东西:手机,电脑包和大兔子。
半人高的兔兔玩偶占地面积最大,待遇最好——装着重要证件和私人电脑的电脑包被放在冰冷的行李架上,手机装在不见天日的口袋里,唯有兔兔一直坐在浅早由衣腿上,时不时被亲亲抱抱揉揉。
双标得不能更明显。
拉黑是不可能拉黑的,删好友也是不可能删好友的,打开飞行模式是浅早由衣能做到的极限。
可邻座妹妹如此勇敢,薄荷酒堂堂前跨国犯罪集团高层怎能甘居人下?
“我是该狠下心来。”浅早由衣一咬牙,下定决心。
勇敢点,她要——已读不回!
浅早由衣:“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勇气,超坏的吧?”
邻座妹妹:“……”
不,你超爱。
东京,公安大楼,降谷零盯着屏幕上逐一显示出的“已读”标识。
已读不回,但没拉黑他更没删好友,估计连他的置顶都没撤。
消失跑路,但留下的纸条字里行间都在说喜欢他。
几个意思?
“这大概就是黑方卧底的阴谋吧。”诸伏景光深沉地说,“让你心神不宁,一上午半份文件都没看完,工作全是我在做。”
没事哒没事哒,自己支援的小情侣,哭着也要让他们HE,助攻的命不是命。
“虽然很突然,不过很由衣。”诸伏景光一开始接到降谷零的消息也吓了一跳。
他回忆起被撒手没支配的恐惧:只要你的视线从浅早由衣身上挪开一瞬,你将永远猜不到她的下个动作。
“既不愿意被组织拖累,也不愿意被公安束缚,由衣还是那个由衣。”
诸伏景光看着被狠狠捏皱又小心展平的字条,被黄昏恋一词弄得哭笑不得。
他直觉zero和由衣的故事没有结束,但之后的发展可能会变得非常离奇。
浅早由衣短时间内绝不会在东京露面,她在国外可能会走上两条不同的道路。
第一条路,篡位。
趁朗姆病要那位先生的命,直接一个篡位的大动作,成功拉拢琴酒和贝尔摩德,封他们为左右大护法。
浅早由衣自封黑天乌鸦神教教主,将黑衣组织从跨国犯罪集团转型成邪.教诈骗团体。
多年后的某一天,降谷零接到群众举报有人宣传邪.教,他前去查看:好极了,是他分手多年的前女友。
两人再续前缘,他追她逃她插翅难逃,好一段虐身虐心的虐恋传奇。
第二条路,创业。
老东家树倒猢狲散,浅早由衣怎愿陪大船沉没?她要白手起家,重新创业,靠丰富的犯罪经验另立门户,建立起属于她的黑暗王朝。
降谷零好不容易将黑衣组织的残余势力一网打尽,却收到公安的消息:一个新的邪恶势力正在里世界冉冉升起,公安决定派经验丰富的你潜入卧底。
降谷零化名安室透潜入,不到一天被精准揪住。牢房大门打开,双手被捆住的公安卧底仰起头,看见似笑非笑的前女友。
两人再续前缘,她追他逃他插翅难逃,又是一段虐身虐心的虐恋传奇……
“停。”降谷零比了个收的手势。
“为什么除了他追她逃她插翅难逃就是她追他逃他插翅难逃?”金发公安槽点满满地问,“景,你的想象力太匮乏了。”
“抱歉。”诸伏景光道歉但不反省,“我只是提出了一些符合事实的假设。”
降谷零扶额:“我和由衣非要站在对立面不可么?朗姆都落网了,你知道他在审讯室骂薄荷酒骂得多脏吗?”
诸伏景光知道,因为朗姆不仅骂薄荷酒骂得很难听,对三瓶威士忌更是破口大骂。
“三瓶!三瓶都是假酒!组织威士忌滞销都是红方的阴谋!你们这群杀千刀的,玩弄我很有意思吗?”老登落泪。
审讯朗姆比公安想象中简单许多,他破防破得实在太狠,情绪激动到测谎仪都被弄坏了两台。
诸伏景光:“如果告诉朗姆,薄荷酒没有真心投靠红方,背叛组织纯粹是和他的个人恩怨,朗姆心里会好受一些吗?”
降谷零:难说,他可能从二十四小时诅咒假酒变成二十四小时诅咒情侣,死后墓碑都要刻上“酒厂可以输,情侣必须死”的墓志铭。
朗姆已经是过去式了,公安近期的工作是掀起对黑衣组织的全面反攻,一干人等忙得脚不沾地。
浅早由衣着实选了个跑路的好时机,饶是降谷零有心千里寻人,他也暂时脱不开身。
金发公安盯着警视厅内网中浅早警官延长年假的申请,一言不发地给她批了。
诸伏景光:冷脸批假条,你超爱。
“咦?居然这么快就批了?”浅早由衣看见短信通知,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她都做好被公安通缉的准备了,这样显得她像和空气斗智斗勇一样,很呆耶。
假条被批复意味着公安将浅早由衣的跑路行为定义成“请假”而不是“逃亡”,明晃晃是在保她。
浅早由衣点开置顶联系人,指尖移到键盘上又挪开。
“道谢未免太生疏了。”她咕哝,“要和前男友保持距离,嗯,保持距离。”
浅早由衣准备退出聊天界面,对面却突然发来消息,吓了她一跳。
她的手指没有点到键盘上,对面应该看不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语吧?
确实没有,因为降谷零发来的消息只字不提被他批复的假条。
【零:今天加班加到好晚,头痛。】
他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中成堆的文件垒积成山,桌面上白纸纷飞,趴在办公桌上小憩的金发青年眉峰微蹙,拇指揉揉太阳穴。
浅早由衣身体比内心更诚实地保存照片,双指放大细看。
头顶的光源恰好打在画面中央,淡金色的短发在冷光下格外耀目,连眉头蹙起的动作都惹人怜爱。
他按揉太阳穴时用了点力气,手背凸起的青筋极为性感。
浅早由衣:“……”
当她是瞎子吗?这明显不是自拍照,绝对是诸伏景光拍的。
到底要多么超绝不经意地路过才能“恰好”拍出踩在她性癖上的照片,公安卧底什么时候改行当摄影师了?
女孩子不屑一顾并把照片设置成屏保。
依旧已读不回,浅早由衣定力惊人,区区美色休想让她破功。
她离开机场,用假身份租了辆车。
浅早由衣目前所在的地点与东京有时差,她在旅馆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降谷零发来好几条短信。
【零:之前的公寓不能住了,我最近在看新家。】
【零:选了几套布局和地段都合适的,可以帮我参考一下吗?】
【零:最近都住在公安宿舍,不太习惯,我拿了用惯的枕头带过来。】
【零:枕头被薄荷腌入味了。】
发完这条后过了两个小时。
【零:睡不着。】
【零:失眠,好想你。】
他没有发照片,之后也再没有短信发来。
抱着焦糖色大兔子睡得香香甜甜的浅早由衣盯着聊天页面。
她不承认,她该死的内疚了。
“我又没有把衣柜清空。”浅早由衣小声嘀咕,“就算你偷偷拿几件,也不会有人知道。”
成年人要学会自己找代餐吃,她一点也不介意,即使降谷零拿她的衣服筑巢,浅早由衣都只会想可爱可爱好可爱亲死你。
“等等。”黑发少女滑动屏幕,她发现了盲点,“被薄荷腌入味的,好像是我的枕头。”
虽然两个人的枕套会被丢进同一个洗衣机用同一款洗衣液清洗,但浅早由衣两只枕头都枕过,客卧的枕头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好啊。”她戳戳屏幕,“偷拿我的枕头。”
用了她的枕头怎么还失眠?
“你说他是挑剔难伺候,还是故意说谎让我内疚?”浅早由衣问焦糖色的兔子玩偶。
兔兔无辜地望着她,浅早由衣顿时挥去脑海中生出的疑心,脑子里只剩下可爱好可爱我亲亲亲。
“效果如何?”
诸伏景光找好友打探进度:“由衣还是已读不回?”
“嗯。”降谷零一边应声一边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
“你在算什么?”诸伏景光看见草稿本上的数字,摸不着头脑。
“时差。”降谷零圈出时间点,“我记录下了短信发出后显示已读的时间,再用由衣以往的作息推导,得出的结论是:她所在的区域比东京慢14个小时。”
已经能排除相当大一片区域了。
一直以为降谷零试图打感情牌引诱浅早由衣主动回来,为此帮忙拍摄不少照片的诸伏景光愣住。
“这么说,”诸伏景光回过味来,细思极恐,“那些短信是为了迷惑由衣?”
“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我得教会她这个道理。”降谷零看向世界地图上被他着重圈出的区域。
他微笑:“在我眼皮底下跑掉的女朋友,我当然要亲手抓回来。”
第76章 卧底的第七十六天
美国,华盛顿。
剧院化妆间灯光明亮,镜中映出金发女明星十年如一日美艳过人的容貌。
偌大的化妆间只提供给莎朗·温亚德一人使用,这便是顶流女明星的排面。
“莎朗。”经纪人匆匆赶来,俯在金发女人耳边小声说话。
“组织在东京的基地几乎全军覆没,朗姆不知所踪,宾加被捕,高层里只有极少数人逃亡出境。”经纪人压低声音,“据我打探到的消息,背叛者是……”
镜子中映出经纪人的口型:薄荷酒。
背叛者是薄荷酒,黑衣组织孤儿院出身、被贝尔摩德亲手培养出的薄荷酒。
她一手主导了朗姆被捕事件,黑衣组织掌控实权的二把手落网入狱,原本权势滔天的跨国犯罪集团刹那间摇摇欲坠,人人自危。
没有人逃得过这场余波,哪怕是贝尔摩德。
“碍于莎朗·温亚德的国际知名度,FBI还没找上我们。”经纪人担心地说,“我们真的要留在华盛顿吗?要不要先藏起来避避风头?”
“二把手都落网了,避风头又有什么用?”贝尔摩德撩起漂亮的金发,精心保养的脸上不见慌乱,“今晚演出照常。”
经纪人想劝,仔细一想继续维持知名度恐怕是和FBI对抗的唯一手段,点头道:“我让化妆师进来。”
化妆间的门被推开,贝尔摩德闭上眼,一双手轻轻托起她的脸,柔软的粉刷扫过女明星面颊。
微凉的眼线笔轻巧地勾勒,金属制的口红被拧开,水润的膏体一点点涂抹在金发女人唇瓣上。
“Beautiful.”化妆师赞美。
她的口音带着点伦敦腔,语气却是美国甜心的活泼甜美,很有特色。
这位化妆师陪伴莎朗·温亚德多年,向来每每化完妆都要夸上一句,不知道是夸贝尔摩德漂亮还是夸她画的妆面完美,贝尔摩德每次听了都想笑。
金发女人今天也如往常般笑起来。
“甜心。”她睁开眼,“伪装这门课,你已经可以出师了。”
站在椅子后的化妆师手指勾下脸上的口罩,浅绿色的眼眸弯起:“呀,还是被漂亮姐姐发现了。”
如果经纪人此时推门进来必然大吃一惊:薄荷酒!导致朗姆被捕的背叛者竟然光明正大出现在了贝尔摩德面前!
她怎么敢?
“怎么样,我的手艺很不错吧。”浅早由衣看向镜中的贝尔摩德,推荐自己,“考不考虑辞退你的化妆师,改为聘用我。”
“哦?”贝尔摩德故作惊讶,“你没有工作了吗?我记得你有足足两份工作呢。”
“行情不好,一个公司垮了,一个请了长假。”浅早由衣嘴巴很甜地说,“瞧,一有假期我马上来找你了,漂亮姐姐我心里真的有你。”
“是吗?”贝尔摩德轻笑,她亲昵地勾了勾女孩子下颌上的软肉,“怎么个心里有我法?”
黑发少女眨眨眼:“你不是猜到了吗?”
贝尔摩德凝视薄荷酒,一直被她喊作甜心的女孩子。
薄荷酒叛逃后找上门来,已经说明了一切。
“真是个赌徒。”贝尔摩德呢喃,“要是在我心里组织的地位远高于你,你就不怕自己今天没法活着离开?”
“那样我会很伤心很伤心的。”浅早由衣一脸难过,“特意和FBI做交易让他们欠我的人情也只好不作数了。”
“可恶的小坏蛋。”贝尔摩德食指用力戳她的额头,戳得女孩子哇哇直叫,“学会威胁我了?是谁教坏了你?”
贝尔摩德仿佛偏心偏到月亮上的家长:“是不是波本?”
冤,波本,冤。
浅早由衣纯坏,她天生就坏。
“收留我吧漂亮姐姐。”浅早由衣抱着贝尔摩德胳膊摇晃,话说得可怜兮兮,“我现在无处可去。”
来找贝尔摩德不是她一时兴起,浅早由衣把她心尖尖上的熟人盘了一遍,察觉出一丝端倪。
贝尔摩德对组织或许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忠诚,她不变的容貌与组织追求的时光逆转之间存在非常多不可告人的惊天大秘密,充斥着邪恶的阴谋。
浅早由衣来之前照了照镜子。
多么可爱!完全是漂亮姐姐心尖宠的模样,贝尔摩德那么有品必然不可能不喜欢她。
黑衣组织只会害贝尔摩德蹲大牢,浅早由衣却能在FBI手中把人捞回来,漂亮姐姐那么聪明当然知道该选谁,浅早由衣赢面超大。
她勇敢地A了上去!
“其实我做了二十八个万一谈崩后的逃跑备案。”浅早由衣如实交代,“不用担心我,我准备充分。”
令人熟悉的头疼感,换成朗姆在这里已经要伸手从怀里掏速效救心丸了,但贝尔摩德对薄荷酒有厚厚的滤镜,她只觉得孩子长大了好有出息。
“我当然愿意收留你,甜心。”贝尔摩德说,“不过,你不是和红方达成了合作吗?”
自诩正义的红方应该不至于卸磨杀驴吧?
浅早由衣目移:“这就说来话长了。”
她从三瓶威士忌都是假酒的经典开场白开始讲述。
贝尔摩德基本维持住了表情管理,只在她听见“波本和苏格兰都是薄荷酒的警校同届生,组织一直没有发现全怪琴酒不够关心她,不肯欣赏浅早由衣的警校毕业合照”时嘴角抽了抽。
如果她没记错,点名让薄荷酒考入警校卧底的正是琴酒本人。
琴酒目前在逃,朗姆在狱,酒厂大哥下达命令的受害者是酒厂二把手,怎么不算一种职场打压呢?
琴酒当上黑衣组织头牌那么多年,突然冒出二把手朗姆抢走他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琴酒真的甘心吗?
细思极恐,简直细思极恐,酒厂的职场竞争黑幕重重!
薄荷酒和波本的恋情真相更是让阅尽狗血言情剧本的贝尔摩德叹为观止。
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玩得这么花吗?
一向走在时尚前沿的贝尔摩德头一次发现自己不够潮流。
浅早由衣balabala一通解释,以一句话收尾:“最后,我跑路了。”
贝尔摩德:“你是说你对公安卧底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做也做了,然后你丢下他跑了?”
浅早由衣:虽然你说的是事实没错,但听起来我怎么像个人渣?
“他又没有吃亏。”浅早由衣心虚但理直气壮,“受罪的明明是我耶。他第一次还挺有服务精神的,第二次只顾自己爽,我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好吧,我也不是没享受到,算我俩打平。”
欠情债又如何,她不是没把人拉黑吗?只是已读不回而已。
女孩子幽幽地盯着贝尔摩德,脸上写着一行大字:你到底帮谁?
贝尔摩德旗帜鲜明地表明立场:当然帮你,坏女人是酒厂特色,公安卧底不爽不要玩。
有了漂亮姐姐的支持,浅早由衣决定以华盛顿为她新事业的起点,开始她的新生活。
“果然做自己的老本行最开心。”浅早由衣坐在电脑椅上转圈圈,短信显示一笔新的大额进账。
横跨黑白两道、搅动里世界风云的情报贩子薄荷酒堂堂出道,开业前一个月全场消息八折,熟人七折,多买多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浅早由衣接到的第一笔单子来自贝尔摩德推荐,买家:伏特加。
【伏特加:薄荷酒,大哥想买你的地址,他准备上门杀你。】
【薄荷酒:五千亿美金,我亲自提头来见大哥。】
大哥,她唯一的哥,可不要说她没有给你机会哦,是贫穷限制了你的杀意。
浅早由衣搞情报工作搞了这么多年,业内人脉杠杠的,她刚出道,远在新宿的同行便亲切地打电话前来问候。
【折原临也:有个眼神凶恶的银发杀手找我问你的地址,开价很高哦,你说我要不要透露给他?】
【薄荷酒:告诉大哥,不许让中间商赚差价!五千亿美金给你不如给我。】
【薄荷酒:你想贱价甩卖也行,我将免费提供你的详细住址给平和岛静雄先生,包年服务。】
对面头像一秒变灰:【您的好友折原临也已下线。】
浅早由衣:哎,人缘太好我也很苦恼。
她情报贩子事业的大成功充分证明,不是薄荷酒需要黑衣组织,是组织需要薄荷酒。
离开酒厂为她撑起的伞,浅早由衣惊讶地发现外面根本没有雨。
她:有才华的人在哪里都会闪闪发光!大哥我劝你不要执迷不悟,快点努力赚钱在我寿终就寝的时候拿出五千亿美金为我修建豪华陵寝,这条命送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浅早由衣沉迷事业上升期乐不思蜀,房门被外出回来的贝尔摩德敲响。
“看看这个。”贝尔摩德把手机递过来,“我该怎么回复?”
浅早由衣瞥见熟悉的号码,打了个激灵:“你怎么没把波本拉黑?”
贝尔摩德不是知道波本是公安卧底吗,为什么还留着他的联系方式?
金发女明星挑起半边眉毛:“是谁连置顶都没有撤下过哪怕一秒?”
浅早由衣:是我。
余情未了可耻吗?一点都不!
“波本问薄荷酒有没有来找过我。”贝尔摩德玩味道,“我该告诉他实话吗?”
浅早由衣疯狂摇头,她拼命比划手势。
贝尔摩德比了个OK,回拨电话。
“薄荷酒的确来找过我。”女明星半真半假地说,“她行色匆忙,只见了我一面便提出离开,让我帮忙订最早的机票。”
“她现在?人恐怕已经坐上去西伯利亚的飞机了。”贝尔摩德遗憾地说,“我爱莫能助。”
电话那头传来低哑的男声:“是吗……多谢你的情报。”
浅早由衣:他信了?
等贝尔摩德和降谷零结束通话,浅早由衣黑入东京机场的订票系统,居然真的看见了降谷零的航班信息,他预定了明天飞往西伯利亚的机票。
浅早由衣:这都信?
“我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女孩子茫然,“他真觉得我会为了逃避公安和酒厂的双重追杀跑到西伯利亚挖矿?”
贝尔摩德反问:“你不会吗?”
嘶,好像确实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好恐怖的公安卧底,为了抓捕前女友遥远的西伯利亚说去就去。”浅早由衣心有余悸,“我可得在华盛顿藏好了。”
她宣布华盛顿已经取代东京,晋级成她新的快乐老家。
浅早由衣目前的住址只有贝尔摩德知道,不过女明星忙的很,浅早由衣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
只不过是独居的生活罢了,过往好些年浅早由衣都是独居,她有什么适应不了的?
“带你一起走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浅早由衣抱着焦糖色大兔子扑倒在沙发上,脑袋埋进兔兔软乎乎的肚皮,呜呜乱蹭。
见鬼了,她居然不适应一个人吃饭,也不适应公寓的客卧没住人。
“漂亮姐姐,不如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浅早由衣盛情邀请贝尔摩德,“你想住主卧也可以。”
“抱歉,甜心。”贝尔摩德第一次如此坚决地拒绝薄荷酒,“我不想和一只作为某人代餐的兔子同桌吃饭,你还给它戴围兜?”
“不可爱吗?”浅早由衣打量每天被她换着花样打扮的兔兔,“谁敢摸着良心说兔兔不可爱?”
贝尔摩德敢,因为她认识正主。
波本一直以情报人员自居,但以贝尔摩德的眼光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极具爆发性,在实战肉搏中拼杀出的力量。
“一般来说,当女人用‘可爱’来形容男人的时候,你已经栽了。”贝尔摩德充满哲学地说,“但我不用提醒你,因为你超爱。”
超爱又怎样,浅早由衣可不是吃回头草的类型,她说不回东京就不回。
“时间能淡化一切,更能考验爱情。”浅早由衣深沉地抽出一根pocky叼在嘴边,这是她从琴酒身上学来的最酷的大佬姿势。
“多年以后,降谷零从公安退休,我在情报界金盆洗手,假如命运让我们再次相遇,我们将再续前缘,谈一场轰轰烈烈的黄昏恋。”
“两个问题。”贝尔摩德清醒且理智地说,“第一,公安即使退休也会去警校任职培养下一代警察,第二,你的字典里有‘金盆洗手’这个词?”
浅早由衣:“……好像是没有呢。”
宿敌就是宿敌啊!宿敌是不可以变成妻子的!
“干嘛打破人家对未来美好的幻想?”浅早由衣埋怨,“我还不能做个梦了?”
“与其做梦,不如用你无敌的黑客技巧给前男友改个航班。”贝尔摩德抬抬下巴,“你真打算眼睁睁看着他追到西伯利亚去?”
“自投罗网的事我不干。”浅早由衣摇头,“就当他到西伯利亚是为了旅游好了,天天跟我发短信说公安最近加班把人加成了纯牛马,累,头疼,失眠,睡不好——当我不知道吗,他精力好到一天只休息90分钟黑眼圈都不明显。”
公安加班多可能是真的,但降谷零卖惨一定是故意的。
“波本是个聪明人。”贝尔摩德不紧不慢地说,“他用这种拙劣的卖惨伎俩只能证明一点。”
“你吃这套。”女明星毫不客气地揭穿她可爱的甜心。
“我看见你在搜华盛顿飞往西伯利亚的机票了。”
浅早由衣猛地把手机熄屏。
“我只是随便看看罢了。”她义正言辞地反驳。
贝尔摩德:“是啊,顺便看了当地天气,想好收拾行李的时候要带多厚的衣服了吗?”
浅早由衣:这天聊不下去了,漂亮姐姐你的善解人意去了哪里?
贝尔摩德明天要进剧组,她打趣完之后施施然离开,一副我的甜心你已经长大了你的选择都有意义我永远支持你的表情。
浅早由衣吃完晚饭,搂着大兔子盯着降谷零明天的航班看了许久。
“他没买返程票。”她自言自语,“唔,假如我买后天的机票,应该也来得急。”
不能显得太急切了,要从容不迫。
人一旦下定决心,睡眠都变得更加香甜。
第二天,浅早由衣买好机票,收拾好行李,她收到贝尔摩德的新剧照,照片中华盛顿的天空碧蓝如洗。
明天一大早就要赶飞机,今天是在华盛顿呆的最后一天,天气又特别好,浅早由衣打算出门散散心。
陌生的没有人认识她的国度,无论在哪里驻足都无人打扰。
浅早由衣难得放空思绪,不设目的地,无所事事地闲逛。
逛着逛着,她无意间走到曾经的公寓。
“和他在这儿住过几天呢。”浅早由衣站在公寓楼下仰望熟悉的门扉,“好早之前,我卧底身份还没曝光的时候。”
非常美好的一段时光,虽然是虚假的。
“仔细想想,我和降谷零从来没有本我相见过。”浅早由衣喃喃自语,“永远是公安和组织高层的见面。”
她现在已经不是黑衣组织高层了,但降谷零依然是公安警察。
这也是浅早由衣不想回东京的原因。
“承载了太多记忆的城市也被太多东西束缚。”
浅早由衣转身离开公寓,沿着街边小路慢悠悠往前走,微风吹拂她散落的黑发,陌生的国度浸满自由的空气。
换个地方重逢会好一些吗?在遥远又陌生的地方,让一切重启。
浅早由衣其实还没想好。
虽然她买了飞往西伯利亚的机票,虽然她有在陌生国家找到一个人的本事,虽然制造偶遇是她的特长,虽然……
“但我可能会藏起来,悄悄的,不被发现地跟在降谷零身后。”浅早由衣陷入幻想,“警校第一的反跟踪课程成绩如何?”
没记错的话,是满分。
教官真是偏心,给降谷零打满分却取消她的考试成绩,浅早由衣永远不会跟警校和解!
公安卧底确实是非常敏锐的一个人,他一定能察觉到有人跟踪,不动声色地和浅早由衣周旋。
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中间隔着茫茫人海。
直到一个契机或一个巧合,兜圈子的游戏结束,紫灰色的眼睛与浅绿色的眼睛隔空望进彼此眼中。
“多么浪漫。”浅早由衣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她不知不觉走到河岸边的小桥上,“这么浪漫的重逢,纵使心硬如我也忍不住心动。”
“真的?”
“当然,我骗人干什么……咦!”浅早由衣下意识接话,话音未落,她猛地抬头。
金发青年站在桥上,橘红色的夕阳勾勒他的影子,为他镀一条温暖的金边。
那双紫灰色的眼眸染着笑意,专注地看着楞住的浅早由衣。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浅早由衣怀疑起她的眼睛,她握拳揉了又揉,闭眼又睁开,降谷零仍站在她面前。
“不对,”浅早由衣连连摇头,她难以置信,“你不是买了飞西伯利亚的机票吗?我黑进订票系统查到的,不会有错啊。”
“一早猜到你的法外狂徒行为。”降谷零从容地说,“那是障眼法。”
“我动用公安的权限,匿名订了东京飞往华盛顿的红眼航班。”他笑了笑。
“根据已读不回的时间计算出14小时时差,再加上莎朗·温亚德在华盛顿拍戏的消息,成功锁定由衣的所在地。”
“我的侦探兼职,做得还不赖?”
输了,浅早由衣想,她就不该一看见新消息便点进去,晾他几个小时多好。
“你来干什么?”浅早由衣双手抱臂,防御性很强的姿势,“不惜跨国来追捕我吗?真是敬业啊,降谷警官。”
“不是降谷警官,是降谷零。”金发青年纠正。
“我放了长假。”他说,“来美国也没带警官证。”
“我只是作为一个追求你的男人而来。”
浅早由衣呼吸一滞。
没有带警官证的降谷零。
自黑衣组织叛逃的浅早由衣。
此刻这里没有公安也没有组织高层,只有一对年轻的曾经相恋现在依然相爱的男女。
“……知不知道,你浪费了我一张机票。”
晚风吹拂,浅早由衣抬手将碎发挽在耳后,掩饰眼神的飘忽:“我买了后天飞西伯利亚的机票,行李都收拾好了。”
降谷零听懂她的潜台词,眼中笑意加深:“那怎么办呢,要不干脆趁假期过去旅游好了。”
不错的提案,只是:“你和我,是以什么身份一起旅游?”浅早由衣反问。
她歪歪头,故意为难:“上次你一告白我就答应了,这次我要是不想轻易答应呢?”
“那我就明天再问一遍,每天问一遍。”
降谷零低头亲吻浅早由衣的眼睑。
“一直问到下一个平安夜。”
END.
第77章 后日谈(上)
“站住!”
“可恶,跑到哪儿去了?”
地形错综复杂的废弃工厂里,男子躲藏在拐角处,余光看见追捕他的警察丢失目标,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转。
他得意地笑了笑,掏出手机又看了一遍情报贩子为他策划的潜逃出境方案。
“钱花得还是很值的,不愧是道上有名的和公安不对付的情报贩子,只是开价太高了。”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肉疼。
根本是他承担不起的价格,男子千方百计才勉强凑够定金,尾款把他杀了他都拿不出来。
情报贩子发来催促尾款的消息,男子已读不回。
“反正潜逃出境的门路已经有了,赖掉尾款她又能把我怎么样?”他可是罪犯,他没有诚信。
或许是知道男子已读不回的含义,对面没再发来消息,让本以为对方会放两句狠话的男子摸不着头脑。
脾气这么好?他听介绍人说对方很不好惹。
哪种不好惹法?他觉得很好惹啊,仿佛踢棉花一样,连垃圾话攻击都没有。
不过不得不说,情报贩子的业务能力非常之强,男子硬是凭借她策划的方案从主城区逃到边郊,眼见着快把公安彻底甩开了。
“等逃到境外我就自由了!”男子神情振奋,他照着情报贩子发来的工厂地图,抄小路跑向后门出口。
自由的曙光近在咫尺,背后早已没有警察的脚步声,男子嘴角咧开笑容,迫不及待奔向他的生路。
“不许动!你被捕了!”
带队潜伏在后门的风见裕也冲上去,一群警察将男子团团包围,狠狠给他扣上手铐。
男子大惊失色,他剧烈挣扎,挣扎中口袋里的手机掉落在地。
来自情报贩子的消息跳出屏幕,她发来一个表情:)
犯罪分子恍然大悟,他悲愤开口:
“可恶!竟是钓鱼执法!”
“说什么和公安不对付,你们分明是一伙的!”
男子看透了世态炎凉!
“不是哦。”浅早由衣必须为自己正言,“从我手里拿情报,公安是要给报酬的。”
天底下没有她拿不到的尾款,客户不付款,有的是人帮他付。
代号薄荷酒,横跨黑白两道的情报贩子,无论怎样机密的情报只要付得起价格一切好说,诚信交易,口碑极好,给她打差评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正在监狱蹲大牢,后台深不可测。
据说此人和公安不太对付,绝不会免费帮红方办事,但公安的某降谷姓警官总能拿到家属价的折扣,疑似有黑幕。
“没错,有黑幕。”浅早由衣深沉点头,“我私收贿赂,不得不给人家好处。”
【零:风见说犯人抓到了,让我转达他的谢意。】
【零:今天不加班,我早点回,由衣可以提前想好想要的报酬。】
浅早由衣:看到了吗,我从不做亏本生意。
西伯利亚旅游结束后,她和降谷零回到东京。
浅早由衣:东京,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许久不见,这座城市的犯罪率依然令她无比亲切,浅早由衣十分丝滑地融入东京的夜晚,犯罪之都惊现一位神秘的情报商人。
传闻她以酒名为代号,为了纪念她死去的老东家和逝去的青春。
传闻她上至娱乐圈下至杀手界都有人脉,无论是你推的行程还是对家的丑闻都手拿把掐,了如指掌。
传闻她是恶役的好朋友,罪犯的知心人,但所有试图拖欠她尾款的人最终结果必然是哭着高歌一曲铁窗泪。
神秘莫测,变化多端,迷雾重重的反派角色,正是她薄荷酒哒!
“只有曾经同时打两份工的人知道自由职业有多好。”
接近中午的时间,浅早由衣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向后靠在背后温暖的怀抱中。
“不睡了?”降谷零吻了吻她的脊背,女孩子被痒得缩了缩,转过身和他面对面侧躺。
“你堕落了,降谷警官。”浅早由衣义正言辞,“持之以恒的晨跑习惯被你吃了吗?怎么可以学我赖床到中午?”
降谷零就这么看着倒打一耙的女友。
是谁昨晚闹到大半夜不肯睡,他好不容易拍着背哄睡着了,早上迷迷瞪瞪地抱住他的手臂不放人。
降谷零好声好气讲道理说他要去晨跑顺便给她做早餐,浅早由衣浆糊般的脑子只听见“早餐”两个字,啊呜一下咬住男人小臂。
她啃啃啃,鼻尖乱蹭,嗅了嗅,满足地继续睡大觉。
降谷零偶尔会恨他过高的道德感,怀里的女孩子睡得香甜,硬是让他下不了手把人叫起来教训。
错过最好的教育机会的结果是第二天中午面临浅早由衣颠倒黑白的指责,她翻脸不认人的招数运用得炉火纯青。
“赖床是自由职业者的特权,身为职业组的你不可以。”浅早由衣说得头头是道。
她一边讲着特别有道理的话,一边抱住金发青年的腰,言行不一,坏得很。
降谷零任她贴过来,他用手指梳理浅早由衣睡乱的黑发:“好不公平,真想把你抓回来上班。”
“哒咩。”浅早由衣坚定拒绝,“我已经给目暮警官递交辞呈了。”
浅早由衣之前一口气请完了过去积攒下的所有年假,假期结束,当目暮警官满心以为他的得力下属即将归来时,他收到一份仿佛晴天霹雳般的辞呈。
浅早由衣:私密马赛目暮警官,瓦达西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要再给人打工了,臣这一退便是一辈子。
目暮警官万分不舍,他已经习惯了在搜查一课被浅早由衣摧残的日子,她送的好太太静心口服液他还没喝完呢,浅早你怎么走了啊!
他大可不必伤心,浅早由衣无处不在。
有犯罪的地方就有她,在目暮警官不知道的时候,浅早由衣无数次从他的全世界路过。
灯球闪烁的KTV里,包间中惊现一场谋杀案,搜查一课火速出警,目暮警官带队冲进包间。
此时,谋杀案包间隔壁,浅早由衣正在和客户谈生意。
“外面很吵?没事哒没事哒,只是死人而已,在东京很常见的。”浅早由衣安抚客户。
KVT隔音再好也抵挡不住目暮警官中气十足的嗓门,浅早由衣谈生意期间耳朵里回荡着“工藤老弟你怎么看?”“原来如此,竟是如此!”“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来个人给嫌疑人点播一曲萨克斯烘托气氛——就是浅早年度歌单里排行第一的那首纯音乐,她每次都要点播的,呜呜浅早你怎么就走了呢”的声音。
情报贩子:我姓薄荷,名酒,浅早是谁,我不认识。
她镇定自若地和客户签合同,收款定金,等隔壁放完一曲萨克斯才悄悄离开。
浅早由衣自觉她的行踪天.衣无缝,晚上却被加班回来的公安堵在床上质问。
“KTV男模的腹肌好看吗?”降谷零似笑非笑,“两个人点了五个男模,真奢侈。”
“那是客户点的。”浅早由衣负隅顽抗,“我们做生意的,客户是上帝,当然要顺着客户的喜好。”
降谷零:“五个男模里三个金发,当真是客户的喜好?”
浅早由衣:怎么啦,不许别人和我性癖相同吗?
“也就一般。”她客观点评,“主要是包厢里灯光太暗了,看不清楚。”
黑发少女弯了弯眼眸,她笑眯眯的:“我闻到了好大的醋味。怎么办呢,事实胜于雄辩,想把人家比下去总得拿出些真材实料。”
浅早由衣对降谷零的挑衅最终造成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效果,金发公安身体力行地向她展示了什么是真材实料。
薄荷酒的眼光没得挑,她选男友和得罪人的眼光都太过超前。
“目暮警官还特意给我打了电话,说我以倒数第一的成绩警校上岸再以倒数第一的成绩警校毕业不容易,不要因一时冲动放弃自己的警察生涯,说不定老天开眼真能让我坐上警视总监之位。”
“看来我警察这份工作做得还算不错。”前黑方卧底调侃,“果然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降谷零深以为然。
浅早由衣转职情报贩子后生意做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赚得比她从前拿两份工资时期更多。
回到东京后她本打算买下黑衣组织一处废弃的基地旧址,将之打造成哪怕琴酒突发奇想从下水道入侵都绝对进不来的钢铁堡垒,但公安坚决不卖。
“为什么!我又不是不给钱!”浅早由衣抗议,“这里是我从前呆的孤儿院,我对它很有感情的。”
孤儿院,但地下是带刑具的牢房,降谷零想象不出浅早由衣究竟对这地方能有什么感情。
“没品位。”黑发少女指责,“牢房怎么了,牢房很有意思的。要是哪天你出轨了,我都不用专门腾出一个房间玩囚.禁play,现成的场地,专业的道具,完备的监控——这不好吗?这可太好了。”
薄荷酒还是当初的纯黑恶役没有一丝丝改变。
“地理位置不太好。”降谷零叹气,“附近没有超市也没有便利店,你半夜想吃关东煮我至少要开两个小时的车才能买到,回来的时候汤汁都冷了。”
“要是你不介意这点,住在这里也行。”金发青年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是我要四点起来上班,晚上十二点之后才能到家罢了,我能克服。”
浅早由衣:打感情牌打得太明显了,当我看不出来吗?
她会轻易心软放弃她完美的划时代的钢铁堡垒计划吗?
呵。
她会。
“我记得你之前给我发消息,说你看中了几套地段和布局都不错的房子。”浅早由衣在聊天页面上翻找,翻到她已读不回那段时间降谷零发来的短信。
虽然已读不回,但每条短信她都仔细看过,降谷零发来的几套房子里有一套浅早由衣特别喜欢。
“早知道当时该回复你的。”浅早由衣扒拉屏幕,遗憾地说,“过去这么久,应该已经被人买走了吧。”
是一栋带独立花园的别墅,花园被打理得格外漂亮,绕别墅种了一圈迎风摇曳纯白的雏菊,门口有一棵果实累累的橘子树。
图片中阳光透过阳光房透明的屋顶洒在地上,暖洋洋的,柔软的地毯铺了满地,让人情不自禁想躺在上面尽情打滚。
透明顶是特别好的,不仅白天能晒到太阳,晚上躺在地毯上看星星也很惬意,朦胧的月光温柔笼罩夜空下的人们。
“换成防弹.玻璃就完美了。”浅早由衣托腮,“再在花园里设下一些针对小偷的陷阱——可怜的小偷,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翻进了谁家的别墅。”
怎么会有人这么惨,同时直面公安警察和纯黑恶役,怪盗基德最倒霉的时候也没倒霉成这样。
“比如这样?”降谷零点开别墅改造图纸,递过来。
浅早由衣:“欸?”
她愣住,看了看图纸又看了看降谷零给她发消息的时间:“你已经买下来了?”
为什么,她不是已读不回吗?
“因为我了解由衣。”降谷零笑,毫不掩饰他的自信,“设置怎样的陷阱能让你心甘情愿掉进去,没人比我更清楚。”
家是温暖的陷阱,尤其对于全世界都有安全屋、仅仅把住所当作落脚地的黑方卧底来说,越毛绒绒的陷阱越危险。
“可是……”浅早由衣想说,他那时又不确定能把她追回来,万一她跑路之后再不见踪影了呢?
她对上金发公安写满志在必得的紫灰色眼眸,咽下喉咙里的未尽之语。
不会有万一,重逢是他们唯一的、必然的结局。
“喜欢么?”降谷零勾住浅早由衣的手指,轻轻晃了晃,“可以请你和我一起查验未来的新家吗?”
仅仅只买下房子,把窗户换成防弹.玻璃还不够,要请别墅的女主人亲自设置电子门锁,录入两个人的指纹,才算圆满。
浅早由衣花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设计别墅的安保系统。
为了不惊扰在花园中短暂休憩的鸟雀,她放弃了安装电网的打算,改在别的地方下功夫,完工时特意请来诸伏景光来验收。
前黑衣组织狙.击.手苏格兰抱着他的狙.击.枪前来报道,在阴沟里翻船数次后,他擦着汗委婉地建议浅早由衣:虽然我知道你在警校时一节法律课都没听,但偷窃真的不是死罪,尤其是什么都没偷到还险些丢了半条命的贼,多点同情心吧由衣。
浅早由衣当然有同情心了,她特意在花园里备了水碗和食碗,供往来串门的流浪猫美美饱食一顿。
她打算得很好,附近几只流浪猫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这家吃两口那家吃两口,花园里放的猫粮只是它们雨露均沾的站点之一罢了,放满满一碗猫粮足够三天的量。
降谷零工作忙,浅早由衣也没清闲到哪里去,三天添一次粮的频率刚刚好,两个人都对此很满意。
“由衣,门口的食碗空了。”降谷零下班回来,他脱下外套,拎起猫粮袋子。
“咦?”沙发上剥橘子吃的浅早由衣疑惑,“我昨天刚添过粮呀。’
“可能来了新的猫咪吧。”降谷零想了想,“或者它们食量加大了。”
两个人都没当一回事,把三天添一次粮的频率改成两天一次。
“零。”由衣谈生意谈到晚上,降谷零接她回家,她走进花园一眼看见空得像被饿死鬼舔过的食碗,“你昨天没加新粮吗?”
降谷零:“没记错的话,我今早刚添满。”
怪事,游荡在附近的流浪猫身材还蛮苗条的,难道猫群的时尚风潮从优雅猫咪变成超级大肥猫了?
花园里安装了监控,但浅早由衣没收到陌生人入侵的提醒,所以肯定不是有人跑来和猫抢粮吃。
一个休息日,来花园摘橘子准备熬橘子酱配面包吃的降谷零发现食碗又空了。
他进屋拿猫粮,顺便朝浅早由衣比了个手势。
女孩子秒懂,回以OK。
降谷零不动声色地添满食碗,他假装进屋,实则藏在别墅拐角。
公安警察埋伏在左,前跨国犯罪集团高层埋伏在右,两人屏住呼吸。
“吧唧吧唧。”
先是肉垫踩在泥土上颠颠跑来的声音,然后是埋头啃猫粮的吧唧嘴声,降谷零和浅早由衣对视一眼,同时悄无声息地迈出脚步。
一只尾巴翘翘的白色柴犬脑袋埋进食碗里,啃猫粮啃得正欢,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小狗耳朵动了动,它胡须上沾着猫粮碎屑地抬起脑袋,看向身后落下的高大黑影。
“汪!”
“原来是你个小东西在偷吃。”
浅早由衣蹲下来,揉躺在地上打盹的小狗肚皮:“你怎么爱吃猫粮?”
“可能它狗粮也爱吃,只是我们没买狗粮。”降谷零检查小狗身上,没有项圈,也没有被注射芯片。
“下次给你买狗粮好不好?”浅早由衣摸摸小狗头,“给你单独用一个食碗。”
小狗欢快地舔她的手,高兴地叫了两声。
“狗和猫可不一样。”降谷零把手伸过去,也被热情的小狗舔了一遍,“你要是长期喂它,它会把你当作主人,认定这里是它的家,不会再走了。”
附近的流浪猫吃百家饭,从不在谁家过多停留,可这只小狗明显只吃他们家的食物,已经吃了好些天。
“那就养着呗。”浅早由衣试着抱起小狗,它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卖力地舔她的脸,逗得女孩子直笑。
“家里又不缺一口饭。”她大气地说,“花园里也有足够的地方让它撒欢,还有某个天天晨跑的人刚好可以遛狗,天时地利人和俱全,养!”
降谷零挑眉:“遛狗、喂狗、洗狗、带狗打疫苗去医院都是我的活儿,你只负责亲亲抱抱举高高,对不对?”
浅早由衣:“哇,降谷侦探你的推理能力打败了99.9%的同行,我仅代表个人向你致以崇高的敬意。”
降谷零无情出手挠浅早由衣痒痒,痒得她跌坐在地,一边笑一边喘不过气:“别、别,放过我……小狗不要舔我了,你在火上浇油!”
小狗可听不懂人话,它舔舔舔舔。
它亮亮的豆豆眼活泼又机敏,降谷零看着也喜欢。
“行啊。”金发青年慢悠悠地说,“养一只小狗是养,两只小狗也是养,我同意了。”
这句话意味着以后遛狗、喂狗、洗狗、带狗打疫苗去医院都是降谷零的活儿,浅早由衣只用享受他的劳动成果,高高兴兴和狗狗一起玩就行。
“你说谁小狗呢?”女孩子威胁地磨牙。
“谁应声说的就是谁。”降谷零戳她鼓起的脸颊,果不其然被坏小狗咬住手指。
真正的小狗左看右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高兴地汪了一声。
小狗从此吃上了狗粮,也有了遮风避雨的家。
“哈罗。”浅早由衣远远呼唤狗狗的名字。
小狗肉垫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白色柴犬熟练跃起扒下主卧的门把手,脑袋挤进门缝里钻进来。
“抱歉,今天睡到中午没有陪你玩。”浅早由衣趴在床沿边揉小狗脑袋。
“别担心。”降谷零撑着枕头坐起身,“它喜欢趁人不注意偷橘子吃,一上午估计都没饿过自己。”
小狗白色的下巴毛上沾着可疑的橘子汁,它舔舔嘴巴,假装无事发生。
“明天周末,一整天都陪你玩好不好?”浅早由衣点点小狗鼻子。
“明天可能不行。”降谷零从背后覆盖过来,他的手臂绕过浅早由衣的腰,挠了挠小狗下巴,呼吸拂在她耳边,“明天我们有约了。”
什么约定?浅早由衣怎么不知道。
降谷零晃晃手机,屏幕上显示出警校六人小群的群聊页面。
“周末聚会。”他说,“萩原、松田和班长不接受你辞呈上给出的理由,要不是景拦着,他们掘地三尺也要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我和景商量了一下,左右黑衣组织的残党已经构不成威胁,有些保密条款可以适当解禁。”
“至少对重要的朋友,不必继续隐瞒。”
降谷零认真地说:“有些事,是时候告诉他们了。”
“当然。”他补充,“选择权在你,如果由衣不愿意,我们明天就在家里陪哈罗,之后我会想办法帮你圆过去。”
浅早由衣瞳孔地震。
她差点忘了,她骗那三个人骗得好苦,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和伊达航对她的真面目一无所知。
坦白局,明天是她的坦白局。
浅早由衣深呼吸。
“在赴死,啊不,赴约之前,”她牢牢握住降谷零的手,诚恳地问,“你先向我承诺,你一对三能不能赢?”
第78章 后日谈(中)
降谷零承诺他能赢。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任劳任怨时刻准备支援小情侣的好兄弟诸伏景光也在。
二对三,赢面很大,至少让浅早由衣活着逃出坦白局不成问题。
降谷零的承诺给了浅早由衣勇气——虽然是虚假的勇气——她决定去面对!
“我要穿战袍。”一大早,浅早由衣打开衣柜,把她所有纯黑色系的衣服翻出来一件件丢在床上。
她询问降谷零的意见:“哪件衣服更能凸显我的反派气质?”
降谷零看着琴酒同款黑礼帽黑风衣、伏特加同款墨镜、宾加同款玉米辫假发、基安蒂同款蝴蝶纹身贴,难以想象这一身混搭能给三个警校同届生带来多大的“惊喜”。
“做你自己就行。”降谷零委婉地说。
浅早由衣只需正常发挥,谁都不会把她错认成正派人物。
“我之前就想问了。”浅早由衣一边照镜子试衣服一边说,“你来黑衣组织卧底,为什么总是穿白衣服?”
她承认金发和白衬衫是天作之合,尤其是晨跑完被汗水打湿黏在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肌肉线条的白衬衫,浅早由衣曾屡屡被迷惑,降谷零说什么她都点头好好好。
为此吃了不少亏,却总是记不住教训,可恶得很。
波本穿白衣服卧底当然是因为黑衣组织并没有明文规定成员的衣着色系,绝对不是因为有肤色保底他穿什么都行。
“不如穿那件?”降谷零示意,“虽然是几年前的旧衣服,但说不定很合适。”
浅早由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一件黑裙。
确实是很早之前的衣服了,她总共也没穿过几次。
其中一次,是在警校毕业季六人合照的那一天。
“真的不会被当作挑衅吗?”浅早由衣从衣架上摘下黑裙,她对着镜子比划,“不过我承认,没有比它更合适的了。”
在勇敢做自己的课题上,她一直是满分选手。
浅早由衣换上战袍,她迈出视死如归的步伐:“来吧!面对疾风吧!”
降谷零把人拉回来:“聚餐时间在晚上,现在还是中午。”
浅早由衣度日如年,哪怕哈罗咬着橘子颠颠跑来送给她吃,她也尝不出味道。
“甜吗?”降谷零看她机械式咀嚼了半天,好奇地问。
“啊?哦,还行。”浅早由衣神游地摘下一瓣橘子喂他,“挺甜的。”
降谷零被酸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合理怀疑浅早由衣是在报复他,没有理由,纯黑恶役就是会无缘无故报复社会。
金发公安决意不让她得逞,他掰过浅早由衣的脸,吻上去。
唇齿被撬开,停滞的味蕾被强行唤醒,浅早由衣瞬间尝到惊人的酸味,她呜呜挣扎,被迫咽下涩口的果肉。
无辜的小狗哈罗趴在地毯上无辜地眨眼,小狗给人类分享酸橘子,小狗好。
终于到了赴约的时间,浅早由衣临行前比起坦白局的忐忑,更多的是苦恼。
“聚餐不是吃火锅吧?”她照镜子,试着碰了碰殷红的唇瓣,“我今天吃不了一点辣。”
降谷零和她一样,他舔了舔唇角细小的伤口:“吃点清淡的好了。”
浅早由衣:“顺便给他们一人点一杯薄荷茶,薄荷降火。”
薄荷酒还是算了,会让她产生被谋杀的窒息感。
白色马自达停在大阪烧店门口,浅早由衣看向熟悉的店门。
警校毕业时的散伙饭便是在这家店吃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大阪烧店生意还是那么好。
最先到的是诸伏景光,这让浅早由衣松了口气。
“趁他们还没来,先上饮品。”她安排道,“我们三个分别喝苏格兰威士忌、波本威士忌和薄荷酒,他们三人统一喝降火的薄荷茶,加入致死量薄荷叶。”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和伊达航到店第一眼看见绿油油的杯子,三人不禁怀疑是否在暗示他们什么。
“先喝一口吧。”浅早由衣倾情推荐,“以防外一我还带了速效救心丸,老登代言,管用。”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伊达航:这是什么鸿门宴吗?
三个在职警察警惕地婉拒,年轻人,不听浅早由衣的劝,迟早要吃大亏。
“为什么你们三个杯子里是酒?”松田阵平提出异议。
问得好,浅早由衣深吸一口气,她不会逃避。
“苏格兰威士忌。”她指向诸伏景光。
“波本威士忌。”她指向降谷零。
“薄荷酒。”她指向自己。
“两瓶假酒一瓶真酒。”浅早由衣说,“猜猜谁是真的?”
对面三人面面相觑,不理解她想说什么。
“由我来说明吧。”降谷零接过话题,“警校毕业后,我和景进入公安,我们接受了一个卧底任务。”
“那是一个高层骨干以酒名为代号的跨国犯罪集团,我和景隐瞒身份卧底进去,不断立功、晋升,最后被赋予波本和苏格兰的代号。”
“以上内容曾经是公安机密,之所以现在能告诉你们,是因为黑衣组织二把手朗姆落网,组织基本被瓦解,只剩少许残党在逃,我和景的卧底任务结束了。”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和伊达航聚精会神地聆听,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警校毕业后很长一段时间不见踪影,三人心中各有各的猜测,今天才算彻底得知真相。
“原来如此。”萩原研二恍然大悟,“我懂了小由衣的意思,因为你们两个是公安卧底所以被叫做假酒吗?好形象的称呼。”
等等,萩原研二反应过来:“两瓶假酒一瓶真酒——为什么有一瓶真酒,是谁?”
浅早由衣默默地盯着他。
萩原研二干笑:“哈哈,不可能吧……小由衣,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你可以笑。”浅早由衣很好说话,“我的人生虽然跌宕起伏了亿点点,但姑且是个喜剧。”
“重新自我介绍一次。”她说,“浅早由衣,代号薄荷酒,黑衣组织高层成员,是一名被派遣进警方的黑方卧底。”
松田阵平当场便要拍桌而起,浅早由衣眼快把薄荷茶往他手里一塞:“喝一口。”
“喝了再说话,喝,你们都喝。”
世界观受到冲击的三人秉承着对浅早由衣的多年信任,下意识听她的话喝了一口加入致死量薄荷叶的薄荷茶。
一口下去,透心凉,世界和平。
松田阵平:突然失去拍桌的欲望.jpg
他又喝了一口,没头没脑地问:“都是假的?”
“怎么会?”浅早由衣朝降谷零努努嘴,“这位公安卧底在酒厂用的假名,我不一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大方方用真名示人。”
“名字是真的,我们的友谊当然也是真的。”她认真地说,“以炸弹犯的血和命为证。”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同时想到多年前被劫狱救出又离奇被害的炸弹犯。
“竟然是你杀的。”松田阵平喃喃,“这桩悬案都多久了,一直没被侦破。”
“搜查一课还保留着卷宗。”伊达航神情复杂,他们工作时经常翻阅卷宗,浅早由衣从没流露出异样的神色。
“我在组织的地位可是实打实靠真本事挣来的。”浅早由衣不以为然,“哪能让警察轻易破案。”
降谷零轻轻咳嗽一声,示意她不要挑衅,对面三个在职警察呢。
“对不起。”浅早由衣立刻改口,“我不是说你们,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很菜——除你们之外,菜。”
降谷零&诸伏景光:要不你还是别开口吧。
浅早由衣偏不,坦白局就是要坦白个彻底。
“我,薄荷酒,辜负了全世界唯独没有辜负你们!”她自我感动不已,掏出纸巾擦拭干干的眼角,“你们知道我能在警校与你们相遇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吗?是什么让我们相遇?”
萩原研二:“呃,缘分?”
浅早由衣:“错,是我熬夜苦读用完一整桶笔芯写完的《警界刷题王:八十一道易错题》、死记硬背记住的《警校上岸你只需要读懂这本书》和捏着鼻子背下的《仁义道德与法律公理》。”
“你们只知道我考了倒数第一,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为了考倒数第一有多努力!”浅早由衣仰头一口喝干杯中薄荷酒,奋力拍桌。
“天杀的,谁家卧底任务上来就是考试,开学第一天就体测被教官一拳打进医务室?我的心酸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浅早由衣终于有机会和同届生说些掏心窝子的话,这些话她压抑在心里很久了。
“你们在考上警察学校之前都是大学文凭,对吧?”浅早由衣一脸沉痛地说,“知道我是什么文凭吗?”
伊达航试探性猜测:“高中?”
萩原研二小心翼翼:“初中?”
松田阵平大手一挥:“小学。”
“全错。”浅早由衣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是辍学儿童。”
没想到吧,她连幼稚园文凭都没有。
黑衣组织的平均学历全是雪莉一人在扛,自从浅早由衣带走雪莉,酒厂平均学历骤降——欸,好像没降。
因为浅早由衣跟着走了,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最低分,均值奇异地维持住了平衡。
浅早由衣:怎会如此,难道大哥和伏特加趁我不注意偷偷参加成人高考了吗?
也可能他们去老年大学进修了。
居然不带她,可恶,琴酒一定是嫉妒她的警校毕业证书。
“我一直挂在嘴边的‘失踪的爹,早死的娘,残暴的大哥和破碎的我’也不是谎言。”
浅早由衣掏出她在孤儿院大合照和琴酒单人大头照:“小乌鸦孤儿院,我温暖的、自带地下牢房和刑讯室的童年大家庭。”
“这位天生少白头的银发男子便是我至亲至爱的大哥,黑衣组织的Top Killer,正是他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地命令我来红方卧底,由此断送了我的一生,残暴至极!”
浅早由衣说话间被亲肿的唇瓣传来隐隐的刺痛感,让她愈发肯定自己的一生都被琴酒毁掉了,言语间的悲壮完全不似作假。
“还有那个在我的请假理由中死了活活了死在棺材里仰卧起坐的老登,组织二把手朗姆,如果不是他的一系列骚操作让我忍无可忍,我怎么会背叛组织屈服于公安淫威?”
浅早由衣越说越气,抢过降谷零面前的波本一饮而尽:“我现在完全被公安卧底拿捏了!别说和基安蒂一起到酒吧嗨舞让男模倒酒,家里门禁时间居然是十点你们敢信?”
“明明零自己总是加班到十一二点才回来,通宵工作也是常态,为什么偏偏抓我熬夜抓那么严格?晚睡居然会被没收手机和游戏机强制哄睡……虽然拍背拍得很舒服,但还是好过分,我真的要把分房睡的问题抬到家庭会议中好好讨论了,哈罗一定会支持我的——看在我半夜偷吃分它一口的份上。”
“它不会。”降谷零冷静反驳,“因为哈罗的狗饭一直是我在做。”
“而且我没有强制你早睡,是由衣说明早有生意要谈,让我一定准时叫醒你,可你半夜三点仍抱着哈罗坐在沙发上看永远‘我再看一集就去睡’的海绵宝宝。”
“哈罗都困得神志不清了,你还想撺掇它和你一起吃深海的大菠萝——哄你睡觉,对人对狗都好。”
“以及,没有分房睡的选项。”降谷零最后说,“忘了吗,家里根本没有客卧。”
浅早由衣:“等一下,我们家是别墅啊,绝对有空房间可以做客卧吧?”
降谷零:“有空房间,但没有客卧,你可以把二楼带床且不住人的房间称为诸伏景光/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伊达航/贝尔摩德等人做客专用房间。”
总之浅早由衣不可以住,降谷零也不可以,哪怕吵架也最多在主卧打地铺。
打地铺是无所谓的,主卧铺了又柔软又厚的地毯,两个人也不是没有在地毯上睡过……咳,跑题了。
“你们看,”浅早由衣找不到角度反驳降谷零,另辟蹊径地向爆破组和班长卖惨,“正如你们所见,我的人生被大哥和老登毁掉了。”
对面坐的三个人被车轱辘压了一脸,他们不约而同端起薄荷茶,再次喝了一大口。
“你洗白自己的方式真是别出心裁。”松田阵平没好气地说。
他看两个公安警察的表现,差不多明白浅早由衣最终选择背叛老东家反水公安,如今肯定可以称得上是自己人,但一直被隐瞒果然还是好生气。
“警校时期的旧账还没翻完呢。”松田阵平记忆力好极了,他从久远的记忆中翻出一个名字,“上野友江失踪案,你干的?”
浅早由衣目移,她对手指:“只是稍微绑架了他一小会儿,人不是我杀的。”
松田阵平:“凶手是黑衣组织的人假扮的清洁工吧,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浅早由衣下意识回答:“不知道耶,连代号都没有底层人员不配被我记住名字,非要说的话算我的下属。”
“噢。”松田阵平皮笑肉不笑,“原来薄荷酒还是一位大人物。”
浅早由衣:“……”
她:“你不要阴阳怪气我,薄荷酒现在也是大人物。”
松田阵平一愣,他警察的DNA动了:“你还在做老本行?我想起来了,目暮警官说你从警视厅辞职了,无论他怎么挽回你都不肯复职。”
“我说你怎么可能舍得好不容易拿到的警校毕业证书辞职,原来是旧习难改。”
浅早由衣:什么旧习难改,文雅点,这叫不忘初心。
“我才不免费帮警方办事。”她双手抱臂,“我可是脚踏黑白两道的神秘情报商人,哪怕是公安也要掏钱买情报,一分钱一分货,别以为能靠裙带关系白嫖,门都没有。”
诸伏景光终于找到时机插话,他实在服了一张嘴吸引走全部火力的浅早由衣,明明来之前还战战兢兢问zero能不能一打三护住她性命,坦白局开始后她简直不要命似的狂轰乱炸,炸得三个同届生降火茶喝了一口又一口。
“由衣现在从事情报交易工作。”诸伏景光解释,“因为情报准确性高,五湖四海的消息她都有门路,公安经常会和由衣合作。她自己不承认,但公安有把由衣当作编外人员——需要花钱雇佣的,非常昂贵的编外人员。”
说真的,薄荷酒开价真的超高,主打一个不骗穷人钱,公安每月批的经费一半被花在情报费上。
“另一半是马自达的维修费。”诸伏景光平静地说,“这对情侣在公安内部被我们称为败家二人组——在嫌弃外号难听之前,建议你们先反省一下自己。”
降谷零在好友谴责的目光下深刻反省了他对爱车的暴行:对不起,错了,下次还敢。
浅早由衣毫无反省之心,她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一分钱一分货,公安绝对物超所值,不然他们怎么会屡屡和她交易,又不是真的经费多烧得慌。
“纵使你巧舌如簧,我也不会降价。”浅早由衣对诸伏景光比划大大的叉字,“我给公安的已经是家属折扣价了。”
“没事,不是还有zero在吗。”诸伏景光淡定地说,“上个月马自达报损超量,经费严重不足,关键时刻zero依旧拿到了决定性的情报。他是怎么从你手上拿到的消息,家属价再打骨折?”
浅早由衣眼神飘忽:“交易又不是只有金钱形式。”
只是一点小小的情涩交易罢了,降谷警官那么努力,她多给点怎么了?自己的男朋友自己宠。
“小阵平,我后悔了。”萩原研二喝着薄荷茶,恍恍惚惚地说,“我也该加入公安的。”
多精彩的生活,太精彩了,他仿佛少看了一季。
松田阵平有同感,对面三瓶酒明显是一伙儿的,集体把他们蒙在鼓里,好似在六人小群之外单独拉了一个三人小群。
赤.裸.裸的排挤行为!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和伊达航中只有伊达航最不生气。
他和浅早由衣共事最久,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隐情,联系到真酒假酒的身份,不难猜出浅早由衣是个偏心偏到没边的黑方卧底。
他喜欢朋友,相信朋友,豁达而开朗地说:“反正一切都过去了,最后是好的结果,对吧?”
萩原研二:“虽然小由衣其实并没有苦衷,但作为被她救过一命的人,我可没有立场指责什么。”
松田阵平臭脸但没臭多久,他其实耿耿于怀的是被排挤的事:“真是的,就不能多信任我们一点吗?还有辞职那件事也是,发一封邮件之后就玩消失,让人很担心你啊。”
“对不起。”浅早由衣乖巧低头,“已老实,不要打我,打我我就跑。”
松田阵平狠狠弹了她一个脑瓜崩,萩原研二一边说“对不起啦小由衣但被骗这么久我也会生气的”一边屈指弹了第二个脑瓜崩,伊达航说着“既然这样我也要合群”弹了第三个脑瓜崩。
浅早由衣脑瓜子嗡嗡的,她呜呜地趴在金发公安肩上假哭,降谷零一边忍笑一边抚摸她的后背哄人。
黑方卧底真的太难了,她要找大哥申请工伤,用朗姆私存的养老金付工伤费!
聚餐后半段,浅早由衣化悲愤为食欲,埋头苦吃。
“说起来,最近东京的犯罪率的确有所下降。”伊达航挑起话题,“果然有不少谋杀案是黑衣组织的手笔吗?”
降谷零点头:“没错。”
“感觉能过上一段时间太平日子。”伊达航陷入沉思,“说不定是个好时机。”
“好时机?”萩原研二问,“班长,你准备做什么吗?”
说话间浅早由衣正和松田阵平抢肉吃,一块肥牛卷被他们用筷子拉扯,平衡摇摇欲坠。
伊达航:“我准备向娜塔莉求婚。”
肥牛从中间断开,浅早由衣和松田阵平差点摔下板凳,正在喝酒的诸伏景光不小心吞下两颗大冰块,萩原研二筷子啪嗒掉在桌上。
唯独降谷零维持住镇定,只下意识看了浅早由衣一眼。
“她不已经是你的未婚妻了吗?”浅早由衣在板凳上坐稳,震惊地问,“所以求婚的含义是?”
“我想和娜塔莉举办一场属于我们的婚礼。”伊达航肯定地说。
“恭喜。”萩原研二捡起筷子,拍着胸脯保证,“放心,你的伴郎团稳了。”
伊达航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他当然想让好兄弟当自己的伴郎,但他此刻提起这件事,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zero,由衣。”伊达航恳切地说,“可以拜托你们一件事吗?”
“一件只有你们能做到的事。”
第79章 后日谈(下)
俗话说得好,术业有专攻。
当伊达航想办一场圆满的婚礼,以他从警多年的经验来看,至关紧要的一件事是——不要邀请侦探观礼。
别问,问就是会变得不幸。
可是不行,伊达航多讲义气一人,怎能因米花町特有的封建迷信忽视侦探朋友的感受呢?请,必须要请!
大请特请,工藤新一、服部平次、白马探、毛利小五郎等人统统都要请。
不就是婚礼现场上演侦探大逃杀吗,伊达航什么场面没见过?
“我听说你在黑衣组织里的定位是狙.击.手。”伊达航悄悄对诸伏景光说,“你能不能……”
他眼神意会,诸伏景光秒懂。
“放心。”他向老班长承诺,赶在侦探之前抢走人头结束侦探大逃杀的任务就交给他吧。
萩原研二,警校组几人中嘴巴最甜最会哄女生的小伙子,伴郎之位非他莫属。
松田阵平责任重大,婚礼现场可能出现的炸弹就交给他了——别问为什么好端端的婚礼现场会埋藏炸弹,问就是此乃米花町,这是米花特色婚礼。
狙.击.手有狙.击.手的任务,爆破组有爆破组的任务,伊达航没有忘记,他的同届生中有两个人是搞情报的。
一个情报贩子,一个兼职侦探,伊达航将最重要的任务委托给浅早由衣和降谷零。
“我想给娜塔莉一个惊喜。”伊达航苦恼地说,“可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款式的戒指。”
伊达航给娜塔莉买过网传十大女朋友收到后都哭了的情人节礼物,得到女友充满鼓励的赞美以及一句“送的很好,下次别送了。”
浅早由衣:“娜塔莉真的哭了吗?效果这么好?”
真的假的,她有点想给降谷零买,能不能哭给她看?
降谷零瞥了眼瞳孔亮起的女孩子,在她耳边说:“想看我哭还不简单。只要由衣坚持早起陪我晨跑一个月,我一定感动落泪。”
浅早由衣秒拒:“算了,还是我哭给你看吧。”
伊达航想求婚就得先准备好戒指,但他不和娜塔莉一起挑婚戒不知道她的喜好,和她一起挑戒指又失去了惊喜,进退两难。
“既然是侦探和情报商人,一定有办法吧!”伊达航对朋友寄予厚望,“这是只有你们能做到的事,拜托了!”
班长有命岂能不从?赌上侦探和情报贩子的尊严,降谷零和浅早由衣对视一眼,接下伊达航的委托。
“包在我们身上。”
两人聚餐结束一回到家便开始作战会议。
浅早由衣拖出一块白板,写下议题:《求婚大作战之娜塔莉审美之谜》。
“我有个主意。”她提出方案,“由我连夜编写程序入侵娜塔莉的购物车,调查她的年度购物清单和商品浏览足迹,从而用大数据推测出她的审美倾向。”
“方法很好。”降谷零先肯定再质疑,“但侵犯人权。”
浅早由衣身歪不怕影子正:“无所谓,她可以告我,一告一个准。”
降谷零:你想在班长的婚礼现场被他逮捕吗?
不要忘了婚礼现场还有背着狙.击.枪的诸伏景光携带全套拆弹工具的松田阵平。
“好吧,换成planB。”浅早由衣改变思路,“我们可以乔装打扮假扮成首饰店店员,拦住路过的娜塔莉邀请她做调查问卷。”
降谷零负责发调查问卷,浅早由衣负责拦人,她伪装用的充气玩偶服可是巨无霸超级胖胖雪王款,拦在路中央保管娜塔莉逃不掉——整条街都将被她堵得水泄不通。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便是薄荷酒的自我修养。”浅早由衣推了推不知何时出现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闪过犀利的光茫,“遇见我是娜塔莉命中的劫难。”
降谷零:看出来了,你是真不在意新娘新郎死活。
倘若由衣靠威逼利诱的手段让娜塔莉填了调查问卷,当伊达航拿出那枚唤起娜塔莉充气玩偶噩梦的戒指求婚时,他得到的一定不是未婚妻幸福的泪水而是怒火的巴掌。
“planA被你否决,planB也被你否决,那你有什么绝妙的好点子?”浅早由衣问降谷零,“我能想到的办法是让你的公安下属,譬如某风见姓男子假扮推销员,和班长里应外合套路出娜塔莉喜欢的戒指款式。”
“放过风见。”降谷零摘下浅早由衣鼻梁上的平光眼镜,“我不止一次听他控诉自己饱受你的折磨。”
“污蔑。”浅早由衣不背锅,“有什么证据?”
降谷零想了想:“上个月,商场试衣间谋杀案。”
那天恰巧是周末,降谷零陪浅早由衣逛街,在商场中偶遇追捕嫌疑人追丢了的的风见裕也。
工作失误现场惨遭上司抓包,风见裕也大脑空空。
既然碰上了,降谷零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他让浅早由衣在休息区稍微等他一会儿,他把犯人抓住就回。
捧着冰沙咬住吸管的女孩子点点头,风见裕也本想跟上降谷零的脚步,无奈根本跑不赢警校第一,累得蹲在地上气喘吁吁。
“为什么我不和你一届呢?”浅早由衣感叹,“说不定倒数第一之位的竞争将变得空前激烈。”
风见裕也:如果你看扁我,我就会扁扁地离开——不对!他可是考上公安的警察,为什么要被警校倒数第一毕业的黑方卧底看扁?
“别小看人了。”风见裕也奋力站起,“我这就去帮降谷先生一起围堵嫌疑人,我抓到人的速度一定比你快。”
他话音刚落便冲刺跑远,留下疑惑的浅早由衣:“我干嘛帮公安抓人?警视厅不是通过了我的辞职申请吗?”
黑发少女百无聊赖地喝完了冰沙,她拿着空杯子找垃圾桶,找着找着走到试衣间附近。
另一边,风见裕也好不容易跟上降谷零的脚步,降谷零推断嫌疑人方才下楼是迷惑警察的障眼法,实际上他仍然停留在这一层。
“如果我是他,乔装打扮混迹在人群中神不知鬼不觉溜走才是最优解。”降谷零沉吟,“我们去试衣间看看。”
两人赶到试衣间,其中有三个试衣间的门紧闭着,风见裕也上前挨个敲门,前两个都被女声质问:“干什么?没看见里面有人吗?”
风见裕也被骂得狗血淋头,他一边连连道歉一边敲第三个试衣间的门,门后传来闷闷的男声:“……有什么事?”
嫌疑人是男的!说不定就是这间!风见裕也精神一振,立刻掏出他的警察证件背出台词:“请立刻开门,配合警方行事。”
降谷零觉得不太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第三个试衣间的门被打开,穿着花裤衩毛利小五郎羞愤道:“谁还没当过警察了?想当年我毛利小五郎——”
风见裕也:完蛋,得罪真正的大前辈了。
他心死了。
此时降谷零终于想明白哪里不对,他走到第二扇紧闭的试衣间门口,抬手敲门。
“谁呀?”陌生女声说,“都说了里面有人。”
“我。”降谷零说,“由衣,你把嫌疑人怎么了?”
里面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门缝打开,浅早由衣不再捏着嗓子讲话,她无辜地说:“什么怎么了?我只是等你等得太无聊,试了件新衣服。”
她坦坦荡荡打开门,试衣间中除了女孩子之外空无一人。
浅早由衣的确换了一身新衣服,俏皮的水手服令人眼前一亮。
降谷零没有被迷惑,他走到风见裕也敲过的第一扇门,抬手推门。
门后响起不悦的女声:“干什么?没看见里面有人吗?”
风见裕也后知后觉:“等等,刚刚骂我好像也是这句话。”
金发公安推门期间门内一直在重复“干什么?没看见里面有人吗?”仿佛一个莫得感情的复读机。
风见裕也猛地扭头看向浅早由衣。
女孩子撇了撇嘴,在手机上操作了一下,门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降谷零没能推开隔壁试衣间的门,因为门后被重物堵住了。
但因为降谷零接连不断地用力,房门重重敲击昏迷嫌疑人的脑壳,硬是把他从昏迷敲到清醒,连滚带爬地拉开门自己出来投案自首。
风见裕也稀里糊涂地把嫌疑人拷回局子。
他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下班去过周末,却在写卷宗时猛然意识到他根本不知道降谷零是怎么发现嫌疑人晕倒在第一个试衣间的。
风见裕也更不知道浅早由衣到底对嫌疑人干了什么,以至于对方看见她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紧紧抱住风见裕也的大腿,扯坏了他的裤子。
痛失裤子和周末的风见裕也在公安大楼心碎落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打电话给尊敬的降谷先生:“呜呜降谷先生,你就不可以管管她吗?太欺负人了!”
降谷零如风见裕也所愿,管教了浅早由衣。
他猜到她的作案手法。
“你在试衣间碰见了偷窃衣服想乔装打扮逃走的嫌疑人,是不是?”降谷零从头开始审,“他撞到了你?撞哪儿了,疼不疼?我看看。”
金发公安仔细检查女孩子的手臂,确定上面没有淤青,才接着往下审。
“格斗技进步很大,值得表扬。我想由衣一定是先把嫌疑人逼进试衣间,再踹他的小腿,逼他跪下。”
降谷零对浅早由衣的癖好了如指掌,她擅长刑讯,尤其是当人跪对她的时候。
“再之后……”降谷零抬手,抽散女孩子水手服的领结,柔软的丝带缠绕在男人掌心。
从审问开始便被降谷零压在身下的黑发少女终于笑起来,她软着嗓子轻声说:“好聪明呀,降谷警官。”
柔软得像水一样温顺,只是假象罢了,降谷零知道浅早由衣是怎样对待嫌疑人的。
试衣间里,她扯下领带,勒住跪在地上的嫌疑人脖颈,单脚踩在他背上借力。
嫌疑人眼白外翻,发出嗬嗬的挣扎声,却得不到一丝怜悯。
一直到窒息昏迷前一秒,浅早由衣才略微松手,她拉开试衣间的门走出去,同时抽走嫌疑人脖颈上的领带。
门后轰然倒地的人堵住一号试衣间的门,浅早由衣走进二号试衣间,不紧不慢地抚平领带上的褶皱,重新系出漂亮的领结。
“我只是想给约会增添一点小小的悬疑氛围罢了。”浅早由衣偏过头亲吻降谷零的手指,“也让风见警官一起分享这份快乐。”
说谎,降谷零想,她分明是不满风见裕也打扰他们约会,嫌疑人又恰好撞到枪口上,被她一起当成出气筒。
他多了解浅早由衣,连她作案时的凶器是领带都猜得中。
不仅因为嫌疑人脖子上的吉川线,还因为她有前科。
每天清晨,降谷零出门上班前,只要浅早由衣醒了,她都会很积极地帮他系领带。
她习惯先把领带绕在降谷零脖颈上,拉扯领带让他低头,她不用费力踮脚就能吻到金发青年的唇角。
有时候亲一口,有时候久一些,看浅早由衣的心情,之后她再慢慢打出漂亮的领结,心满意足地抚平降谷零的衣领:“路上小心哦。”
明明口头上要求他低头接吻降谷零也不可能不答应,但浅早由衣偏爱更具威胁力的手段。
纯黑恶役旧习难改,连充斥着浪漫和惊喜的新娘婚戒喜好调查都被浅早由衣策划成了犯罪。
为了班长后半辈子的幸福,降谷零操碎了心。
“我记得商场——发生过试衣间谋杀案的那座商场,有一家很受欢迎的首饰店。”降谷零回忆,“抓捕嫌疑人那天,似乎不止一对新婚夫妇在店内选购戒指。”
“嗯?”浅早由衣疑惑,“你那天不是忙着追嫌疑人吗,怎么有心思注意首饰店的客流量?”
降谷零也不知道,他自然而然地被橱窗里的对戒吸引,目光移向店内。
年轻的男女贴在一起喁喁私语,无名指上的戒指熠熠生辉。
“既然是广受好评的店,说不定有娜塔莉喜欢的款式。”
浅早由衣没有纠结她提出的问题,她对伊达航的委托还是挺上心的:“我连夜盗窃,让娜塔莉在赃物中挑一个她喜欢的?”
降谷零:“由衣,你能有一秒钟不在犯罪吗?”
浅早由衣改口:“我委托怪盗基德连夜盗窃,让娜塔莉在失窃物中挑一个她喜欢的?”
降谷零无情地捂住她的嘴,把人按在怀里强行闭麦。
“我有个主意。”他慢慢地说,“既能打听出娜塔莉的喜好,又不会破坏班长想要的惊喜感。’
浅早由衣眨眨眼:什么?
“对娜塔莉谎称,要结婚的是我们。”
“欸?结婚?!”
娜塔莉惊讶:“这么快吗由衣,恭喜你们!”
“呃,嗯嗯,我们卧底办事效率就是这么高。”浅早由衣眼神飘忽,不停用手指戳降谷零的腰,“总之今天想把结婚戒指挑好,请务必用你的喜好帮我们参谋。”
“由衣说得没错。”降谷零捉住在他腰上作乱的手指,面不改色,“你的参考意见对我们很重要。”
娜塔莉一点准备都没有,她真没想到降谷零和浅早由衣发展这么快。
虽然他们恋爱的顺序和正常人是颠倒的,也早就同居住在一起还养了一只小狗,但结婚未免也太快——咦,这么说来一点也不快啊,再不结婚他们就算非法同居了。
浅早由衣:我是犯罪分子,我一点都不介意非法同居。
如降谷零所料,娜塔莉惊讶之后丝毫没有怀疑一切其实是针对她的阴谋,她非常热心地帮忙参谋起来。
“我个人觉得这两对不错。”娜塔莉冥思苦想,“由衣的手真漂亮,感觉戴什么都很合适,你量过指围了吗?”
降谷零听见她的问题,不假思索报出一个数字。
娜塔莉:“哦哦,但也要考虑男戒合不合适,降谷君的指围是?”
浅早由衣不需要思考,指了指样品图中的某个尺码。
娜塔莉:“你们真是早有准备呢。”
浅早由衣&降谷零:并不,只是情报工作者的职业病。
两个人手上关于彼此的数据全面得可怕。
浅早由衣套话的本事一流,她很快在和娜塔莉的聊天中观察出她的偏好。
“这一款。”浅早由衣拍下照片,趁娜塔莉不注意给降谷零看,“娜塔莉希望能在戒指内圈刻她和班长的名字缩写,女戒上的钻石最好能在保留设计的情况下换成粉钻。”
降谷零比了个OK的手势,把情报整理好发给伊达航,附带戒指订做的店铺和联系方式。
“娜塔莉的眼光真不错。”浅早由衣翻阅样品图册,“而且她有自己的品味,这点很加分。我推荐给她的款式她虽然也喜欢,但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
“由衣推荐的款式?”降谷零好奇,“是哪一款?”
浅早由衣翻给他看:“这款以荆棘和飞鸟为主题的设计,我一眼看中。”
代表束缚的荆棘和象征自由的飞鸟缠绕在一起,自由者心甘情愿被束缚——痛苦而迷人,要人为此支付足够的代价,这便是浅早由衣眼中的爱情。
绝不是无足轻重的东西,几乎赔上了整个人生,连原则和自我都为此改变。
“好像有点太沉重了。”浅早由衣耸肩,“娜塔莉和班长的爱情应该是更轻盈更美好的,不适合他们。”
“不过我还蛮喜欢的。”她目光在画册上多停留了两秒,又移开,“委托完成,走吧,只等着参加班长的婚礼了。”
论情报,还没有浅早由衣和降谷零加起来都搞不定的委托。
伊达航拿出戒指的瞬间,娜塔莉发出无声的惊呼,她迅速抬头,目光直指男朋友亲友团的最后方。
浅早由衣无辜地眨巴眼,她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我愿意。”娜塔莉把手递给伊达航,“下次可别再串通由衣骗我了,亏我以为她和降谷君要结婚,暗自为他们高兴了好久。”
伊达航:他们两个为了我的幸福连这种谎言都不惜说出吗?不愧是我一生的挚友!
第一排,婚礼现场浅早由衣和降谷零必须坐在第一排!
“第一排是长辈席吧?”浅早由衣和降谷零咬耳朵,“我听说班长的父亲以前也是警察……我为什么要在大喜的日子坐在警察堆里?救命!鬼冢教官和目暮警官在看我!”
降谷零帮她挡住一部分目光,他爱莫能助:“因为你和班长是在警校认识的。”男方交友圈除了警察就是公安,黑方卧底格格不入。
浅早由衣如坐针毡,幸好婚礼的主角不是她,鬼冢教官和目暮警官的注意力被台上新娘新郎吸引过去。
伊达航和娜塔莉正在向来宾讲述他们相识相爱的恋爱故事,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
浅早由衣听得很开心,开心之余她小声嘀咕:“我未来绝对要删掉这个环节,不然新娘在婚礼现场被逮捕也太尴尬了。”
她和降谷零的恋爱故事没有一点儿能播的成分。
降谷零扭头看向她。
“由衣想要一场属于我们的婚礼吗?”金发青年认真地问。
“其实我最近一直在准备。”降谷零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向口袋,“我还没来得及说,本想在班长婚礼结束后慢慢来,但既然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
“等一下!”浅早由衣立刻按住他的手,不许降谷零把手伸入口袋,她大惊失色,“我还没准备好。”
“而且怎么可以在别人的婚礼上抢风头?我们坐的可是长辈席。”
浅早由衣生怕降谷零想不开,她绞尽脑汁找借口:“对了,还有戒指,如果不是我喜欢的戒指,我可不会答应。”
“喜欢荆棘和飞鸟,是不是?”降谷零反问,“我已经买好了。”
“你当时是在套我的话?”浅早由衣反应过来,“别高兴的太早,我和娜塔莉不一样,戒指内圈不想刻姓名缩写。”
“我知道。”他笑了笑,“要刻波本和薄荷酒,对吗?”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浅早由衣怀疑人生,她难道是个容易看透的人吗?
“由衣在喜欢的人面前很好懂。”降谷零摩挲她的腕骨,“真可爱。”
“只是很遗憾。”他叹息,“戒指被送去刻字,还没有拿回来,如今不在我手边。”
浅早由衣松了口气,松开按住降谷零右手的力气。
“不过我带了替代品。”降谷零话锋一转。
他右手伸入口袋,掏出随身的手铐,咔嚓一声把他和浅早由衣的手拷在一起。
“好了。”降谷零和她十指交握,轻吻她的手背,“你愿意答应我的求婚吗?”
多么不择手段的男人,浅早由衣扯了扯腕间的手铐,十分牢固。
她脑海中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
“活该你有老婆。”
第80章 上岸的第一天
暴雨倾盆。
雨滴砸在地上溅起小腿高的水花,头顶黑压压的乌云衬得天色无比阴郁。
真是个糟糕的天气,浅早由衣扣紧警服外套的扣子,企图抵挡侵入皮肤的寒意。
“浅早警官,又加班到这么晚吗?”值夜班的警视厅同事打招呼,“唉,最近日子是不太平,搜查一课更是忙得厉害。”
“米花町的犯罪率,我考上警校之前就有所耳闻。”浅早由衣叹气,“加班也是为正义而战,为社会贡献自己的力量,我习惯了。”
浅早由衣是个孤儿,从记事起她就生活在小白鸽孤儿院,院长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一直教导孩子们要心怀善念,心向正义。
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的浅早由衣大学毕业后自然而然选择了前往警察学校进修,如今她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一名在职警察。
浅早由衣撑开伞,她跨出警视厅大楼的庇护,走入茫茫雨帘中。
幸好她一直开车上下班,米花町暴雨天很难打到车。要么是良民司机害怕载客载到雨夜杀人魔,宁可放弃赚钱回家休息;要么是恶人司机远远看见浅早由衣身上的警服,猛打方向盘逃之夭夭。
车内灯光亮起,驱散雨夜的寒意。浅早由衣坐上驾驶座,她一边打开雨刷,一边习惯性收听车载电台。
雨势太大,电台主持人的声音模糊不清:
“市民朋友们大家好,近期我市发生了几起重大要案。”
“经过公安调查,幕后策划者是一个代号波本的男人。目前警方正在全国通缉他,如有线索请拨打以下号码,感谢您对警方工作的支持……”
浅早由衣右手扶着方向盘,指尖一点一点,专注地盯着路况。
雨越下越大,她不敢把车开快,维持着最低速度慢慢前行。
“天像破了个洞似的。”浅早由衣呢喃。
雨刷刮水的速度比不上雨幕落下的频率,玻璃在水幕下呈现模糊的镜面,天空是灰色的,整座城市仿佛褪色成黑白。
余光一抹鲜艳的赤红点亮了浅早由衣的眼眸。
“咦?”在职警察DNA动了。
她猛地踩下刹车,冒雨推开车门。
暴雨将浅早由衣浇淋得透心凉,沉重的警服外套黏湿在身上,她跑向拐角处的小巷,血迹混着雨水在地上流出蜿蜒的痕迹。
巷子深处,一道人影倒在地上。
暴雨天,杀人案,浅早由衣瞬间被加班的恐惧支配。
“我该先给目暮警官打电话让他出警,还是先给工藤君打电话让他赶在暴雨消灭证据前检查现场?”她陷入两难。
倒在地上的人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喘.息。
人还活着!浅早由衣赶紧跑过去,蹲下来把手伸向他的脉搏。
她的手刚刚碰到男人颈侧,紫灰色的眼眸一下掀开,刹那间的危险气息比暴雨更加寒冷。
等看见浅早由衣的模样,淡金色短发的男人短暂地怔愣一瞬。
雨水划过浅绿色的眼眸,垂落的黑发滴水连绵不绝,他头顶的天空被少女遮住,淡淡的薄荷香气驱散阴郁的水汽。
金发青年垂下眼帘,温顺地任浅早由衣的指尖碰触他的脖颈,感受跳动的脉搏。
天色太暗,雨势太急,浅早由衣顾不上太多,她确定男人还活着便想拨打急救电话:“别担心,医院离这里不远。”
“不去医院。”金发青年抬手按下浅早由衣亮屏的手机。
他语气微弱,咳嗽两声,掌心的力道却硬是让浅早由衣挣脱不开。
“我没事。”金发青年咳嗽不止,小腹处的伤口在雨水冲刷下鲜血淋漓,他口中却说,“谢谢,只要送我去能躲雨的地方,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他淡金色的额发狼狈地黏湿在脸上,一只手按住浅早由衣的手机不让她拨打医院的电话,另一只手却似抓住救命稻草般攥住她的袖口。
像一只暴雨天淋湿落魄的黑豹,如果眼前的人不收留他,他就独自呆在野外等待命运的终结。
浅早由衣不知道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被雨淋傻了,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从客厅的茶几下抱出医药箱,独居的公寓被一个陌生男人登堂入室。
“打扰了。”他很有礼貌,注意着不让湿透的衣服打湿沙发,“抱歉,你的地毯可能被我弄脏了。”
“没事。”人都带回家了,现在反悔也晚了,浅早由衣表示不用介意,“湿透的人不只有你。”
她冒雨下车,把自己淋成一只落水小狗,在客厅的暖气中打了两三个喷嚏。
“先给你简单处理一下伤口。”浅早由衣打开医药箱,“然后我也要去换身衣服,冲杯姜茶……糟糕,家里好像没有男款的备用衣物。”
她有点头疼,怎么就一时冲动把人捡回来了呢?
是正义感驱使了她,还是有人给她下了蛊?
浅早由衣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脱下吸入太多雨水的警服外套和内搭,她最里面的衣服还算干爽。
金发男人眼神微暗地注视着半蹲在他面前黑发少女,她警服外套之下贴身穿着一件白色无袖运动背心,背心堪堪遮住小腹,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肢。
毫不设防,善良又单纯的女警,在暴雨天打开了她的房门。
“你能自己把上衣脱掉吗?”浅早由衣拧开酒精,仰头问。
比她高半个头的金发青年听话地点头,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一颗颗解开黑色衬衫的纽扣,露出小麦色的腹肌。
“练得真好。”在职警察吃柠檬,小声嘀咕,“为什么连偶然救下的路人都练得出腹肌,偏偏我练不出来?”
头顶传来轻笑声,浅早由衣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这人听力也太好了吧?
她瞬间闭麦,用镊子夹起棉球蘸酒精,按在伤口上。
冰冷的刺痛感使男人腹肌紧绷,他只解开了衬衫的扣子,没有把上衣全部脱下来,被雨水打湿的黑衣紧紧贴在身上,狼狈又性感。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棉花擦拭皮肤的声音。
最后是裹上绷带,浅早由衣手臂绕到男人背后,一圈又一圈缠绕,脸颊短暂地蹭过他裸.露的胸膛。
“吃两颗消炎药。”她说,“我端两杯姜茶过来。”
茶几上堆满被血迹打湿的棉球,黑发少女走进厨房,被留在客厅里的男人仰头吞下胶囊,喉结滚动,没有借水吞服。
安室透站起身,走到暖黄色灯光笼罩的厨房门口。
厨房里女孩子正在切姜片,她持刀的手很稳,刀刃落在砧板上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怎么跟过来了?”浅早由衣抬头看见他,皱眉,“才刚给你包扎好,都说了不用在意弄脏沙发的问题,快坐着休息去。”
“我没有那么虚弱。”安室透笑着摇头,“更关键是,如果我再不解释,警察就要找上门了。”
浅早由衣停下切姜的动作,暗自握紧刀柄,明面上一脸不解:“我就是警察哦,难道我的制服不显眼吗?”
“警察中也有文职的分类吧。”安室透说,“并不是所有人都擅长肉搏,不然你也不会优先寻找武器。”
“好了,安心。”他放柔声音,“我不会伤害你。”
浅早由衣信他个鬼。
眼前的男人绝对是练家子,一拳能打三个她毫不夸张,肌肉结实又漂亮,在湿透的黑衣下一览无余。
最重要的是——“枪伤。”浅早由衣开口。
“你小腹上是枪伤,被暴雨冲刷后是很难看出来,然而情报收集是我的专长。”
枪伤与其他伤口具有决定性的差别,眼前的男人不一定是无辜可怜的受害者。
她真不应该随便捡人回家。
“别露出懊悔的表情。”安室透轻声叹气,“会让我很受伤的,由衣。”
浅早由衣:“!”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瞳孔地震,“仙人跳?现在的骗子已经敬业到行骗前先给自己来一枪的程度了吗?我警告你,你碰的可是警察的瓷。”
安室透面露无奈。
“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有变。”他呢喃。
“由衣真的不记得我了?”他反问。
不许用问题回答问题!浅早由衣一边想这难道是骗子的新套路,一边努力回忆。
她一生如履薄冰,应该不至于无缘无故欠下风流债吧?
虽然眼前的金发青年简直长得踩在她审美点上,让她稀里糊涂把人捡回家,如今又后悔又震撼于自己居然是个经不起美色.诱惑的人,对不起目暮警官她警察失格——但,她肯定没有玩弄过他的感情,她可不是坏女人。
浅早由衣觉得自己还蛮专一的,她的性癖始终如一。
比如当初在警察学校,她一直对同届的警校第一心生向往。
这份向往不是对他门门满分别人抄都抄不出这么高分数的成绩,而是因为他的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看极了,偏深的肤色仿佛焦糖巧克力华夫饼,浅早由衣只是看着他就产生了食欲,目光忍不住追随。
没错,她就是喜欢金发黑皮怎么了?
这个可恶的登堂入室的坏人,别以为他有几分姿色就能胡作非为,只是区区代餐罢了,莞莞类透!
等等。
浅早由衣心中生出一个不可能的猜想。
“你……”她迟疑,“安室君?”
“是透。”安室透纠正,“毕业的时候不是答应我会改口吗?”
还真是他!浅早由衣一拍脑门:坏了,代餐代到正主头上了。
安室透,和浅早由衣同一届的警校生,是她那届从入学开始一直到毕业的断层第一。
这么好的成绩,毕业后却没在警视厅任职,浅早由衣找同届玩得好的如今在爆破组任职的同学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打听,才知道安室透进了公安。
不愧是警校第一,公安和警视厅之间有壁,浅早由衣毕业后再没见过安室透。
“你怎么会倒在巷子里?”浅早由衣松开握刀的手,担忧地问,“你在公安的同事呢?要不要联系他们?”
安室透摇了摇头,他走向浅早由衣,覆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现在不能露面。”
“我在执行一个秘密任务。”男人温热的呼吸洒在浅早由衣耳后,她那处的皮肤被撩得发烫。
滚烫的皮肤被冰凉的指腹温柔摩挲,金发青年的手指顺着颈侧慢慢移到浅早由衣后颈,他捏猫似的捏了捏。
带着暧昧狎昵和十足掌控欲的动作,不该出现在许久没见的过往同窗之间,浅早由衣却无暇顾及。
紫灰色的眼眸染上蛊惑的色彩,安室透的声音显出一种令人动容的依赖。
“我如今无处可去,能请由衣收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