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迟,中午好啊。”
正月初三早上,一个明显外国人面孔的棕发小卷毛来到市中心的西餐厅,一屁股坐在了迟轲对面。
“你在看什么?摩托车比赛?你对这个感兴趣?”
“午好,只是随便看看。”迟轲关掉手机,用流畅的英文回应,“想吃什么随便点。”
“迟,你就不能为了我换一种发音吗?”来自英国的卷毛难过道,“不敢想象你说英腔会有多么性/感。”
“这不是说变就变的。”迟轲在美国留学多年,口音自然偏美式,后来回国就职的外企也是美国佬开的,多年习惯没那么好改,“委屈你耳朵了。”
“你又阴阳怪气我。”卷毛抱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对我很温柔的,这才几个月?得到我了就不珍惜了?”
卷毛的英文全名很长,简称为Ansel,是与圣汇嘉合作的药业集团产品部总监。
去年年底他在饭局上花粉过敏,差点歇菜,要不是迟轲反应迅速,及时发现处了过敏源并送他就医,他可能那天就歇菜了。
也是万幸迟轲本来就有意与他结交,否则也不会时刻关注他的动静。
那天之后,Ansel就对迟轲剖出了自己的真心,随着接触不断增多,日日都要感慨与他相逢恨晚,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然,这也在迟轲的计划中。
他初来乍到,急需重新建立自己的人脉,Ansel没有隐瞒自己的富二代身份,还是个热心肠的外国佬,最容易打开社交圈的大门,如果不是Ansel,迟轲未必选择他们集团作为圣汇嘉的合作公司。
不过相处下来,小卷毛为人确实不错,真心应该用真心换,迟轲上周刚把他纳入自己的“朋友”范围。
迟轲笑着将红酒倒入对方面前的空高脚杯中,回忆着电视剧发音,缓慢地用英腔说:“向你赔礼道歉。”
“谢谢,但你不许喝酒,继续喝你的茶吧,我可不想大过年送一个胃出血的病人去医院。”卷毛满意了,拿起刀叉开始分尸牛排,“迟,你前天怎么忽然要冷家大少爷的资料呀?去年你不是已经查了他吗?”
“去年只是查查。”没想对冷柏尧做什么。
今年这不是惹到自己了吗。
迟轲切牛排的动作没他那么粗鲁,速度却快了两倍。
就在Ansel以为他切一整份是要给自己的时候,对方很优雅地吃了起来。
“Oh no~”卷毛哀怨,“迟,你一点都不爱我。”
“是的。”迟轲很残忍地表示肯定,“今天找你来是想商讨一下你们团队正在准备的新品研发,圣汇嘉很感兴趣,有合作意向。”
“天呐迟!”卷毛捂住耳朵,“你在你们华国的新年期间居然还要聊工作!你是魔鬼吗?!”
迟轲微笑:“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等年后这个项目公开,竞争力肯定会增加不知道多少倍。
“可怕的工作狂。”卷毛颓然趴在桌子上,“不过你那么沉迷工作,气色居然比刚认识那会儿好了不少,我猜你那位医生朋友肯定操了不少心。”
迟轲反驳:“就不能是我自己养好的?”
“你可拉倒吧,我不是没跟你一起工作过,一天下来都记不起来喝一口水的人,怎么敢说出这种话?”卷毛轻蔑,“你不把自己养死就很了不起了。”
迟轲:“。”
迟轲喝水压火:“不至于。”
“呵呵。”Ansel冷笑,“你真是对自己太没自知之明了亲爱的。”
“闭嘴吧。”迟轲“啧”道,“谈正事。”
“好吧好吧。”Ansel妥协了,“先说好,我要每两个小时休息一次,不然脑子转不过来,一定会被你坑蒙拐骗到缅北。”
他早就意识到了两人大脑之间的鸿沟,相当有自知之明。
“可以。”迟轲说。
三个小时后。
“合作愉快,Ansel先生。”
迟轲伸出手,素来冷淡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卷毛脑袋运作太久,有点懵,稀里糊涂伸出手回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这份文件签了。
但是签都签了,复盘后悔也没用。
Ansel一咬牙,把合同收起来,不看了:“我就知道你这顿饭不便宜!”
“合您口味就好。”亲兄弟也要算明账,迟轲谈起生意六亲不认,“没事的话……”
“等等,走那么急干什么?占了便宜就想走?”Ansel龇牙咧嘴。
迟轲不动了:“好吧,你还有什么事吗?”
“当我的军师,给我点儿建议。”Ansel甜蜜地少男捧脸,“我晚上有个约会,但是第一次在华国过新年,不知道有哪里好玩,有没有推荐的好地方?”
这还真把迟轲问住了。
他穿过来满打满算也就四个月,待的时间说不定还不如Ansel这个外国佬。
不过占了人家便宜,就说句“不知道”,未免有点不合适。
迟轲答案给不出,态度给得很好,陪他一起在网上搜了好多攻略,终于让卷毛满意了。
Ansel心满意足收起手机:“你的计划一向清晰明了。我今晚的行程搞定了,你呢?迟,你有约会吗?”
迟轲摇头:“孤家寡人。”
“可怜的迟。”Ansel心疼道,“你前两天不会也是一个人吧?”
“那倒没有。”昨天去采购了一堆年货,前天去冷家的晚宴了,虽然不喜欢那种场合,但是个结交人脉的好机会。
“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一直一个人呢。”Ansel说,“不过你以前每个新年都像现在这样吗?工作,工作,还是工作!”
迟轲故意问:“我要说是呢?”
浪漫的英国佬叹气:“Poor bastard.”
迟轲笑了起来:“开玩笑的,不是年年都工作。”
有好几个新年他都躺在病床上,连工作的力气都没有。
“那就好。好了,这下真的没时间跟你聊了,我要去赴约了。”Ansel向他表达诚挚的祝福,“祝你今年遇到一段美好的感情。”
迟轲敷衍应好。
美好感情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如果Ansel祝他今年暴富,他一定会认真严肃地表达感谢。
临走前,Ansel把车钥匙扔给他:“我喝酒了不能开车,你帮我开着吧,我过几天再来找你拿!”
话多的Ansel离开后,不算大的空间变得过分安静。
他有点儿累,额头倚靠着玻璃,不太想立即离开。
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在哪儿呆着都一样。
桌上的菜品换了一轮又一轮,纵然包厢内暖气足,最开始的那杯花茶也早已冰冷。
迟轲舔了舔被空调吹干的唇瓣,无所谓温度,端起茶杯,却忽然想到昨天早上去医院拿文件时喝冷水被院长发现,气得人在办公室发疯的场面。
他嘴角一抽,把茶杯放下,叫来了服务员。
“麻烦再帮我上壶热茶,谢谢。”
“好的,”服务员说,“先生,已经下午四点了,需要帮您把这间包厢留到晚餐点吗?”
这家餐厅包厢预约分中午和晚上两个时间段。
迟轲问:“晚间是几点?”
“六点开始。”
“那不用了,谢谢,我很快离开。”
包厢门再次关上,迟轲长呼一口气,仰靠在椅子中,一个人慢慢喝完了一壶茶。
期间他收到Ansel的消息,说遇见了一起不幸的车祸,司机脑袋撞开花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
【Ansel:我刚刚已经虔诚地向上帝祈祷了。】
【Ansel:这也太倒霉了,怎么会在这种团圆的节日出意外呢?】
迟轲准备回复的手一顿,下滑看了眼日期。
一月二十八日。
啧。
就是没有缘由,所以才叫意外。
迟轲无声叹了口气,喝完最后一口茶,裹紧大衣,离开了餐厅。
按照计划,他现在应该回家,利用这来之不易的假期继续学习法语。
但看到道路上成双成对的亲人爱侣,他又觉得在这种节日干毫无意义的事情可以被允许,不算浪费时间。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的那一刻,他的视线刚巧落在一家渔具店上。
迟轲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拎着全新的鱼竿,驱车前往允许垂钓的湖泊。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毫无计划的行动。
只是想做,他就做了。
S市允许垂钓的地方就那么几处,往日遍地都是钓鱼佬,但今天是正月初三,大家还忙着阖家团圆,水边寥寥几个人。
不用抢位置,倒是便宜了迟轲这种无家可归孤苦伶仃的poor bastard。
他苦中作乐地找了块空地,熟练架起鱼竿。
没想到为了陪中老年合作商练出来的本领,如今会重现江湖。
迟轲坐在小板凳上,戴着冲锋衣帽子,裹得严严实实,什么都没想,盯着平静的湖面发呆。
……还是做不到用平常心看待自己的忌日。
他还以为,自己可以冷静看待那场死亡了呢。
真是高估自己了。
这片水域很大,几乎快蔓延至对面的城际线。
湖面渐渐吞噬掉陨落的巨日,满天残阳像极了列车抵达终点的预兆。
天彻底暗下来的瞬间,静置许久的鱼线动了。
心脏骤停地茫然和无措冲破记忆的枷锁,失控地席卷而来。
迟轲猛地抬手,却不是拽那鱼竿,而是死死按住胸口,感受皮肤下心脏鲜活的跳动。
说来荒唐,上辈子被医生下发过无数次生命倒计时的预告,他其实一点都不怕死。
倒在宴会厅角落的那一刻,心里想的甚至是:“真好,暂时没人发现我,我走得还算体面”。
但是回头看过去,心情还是算不上平静,那种情绪并非恐慌害怕,是很复杂,复杂到他只能干巴巴反问自己一句:怎么就死了呢?
一阵窸窸窣窣地脚步声由远及近,轻巧而有规律。
迟轲从被噪音充斥的自我世界中挣扎出来,似有所感地偏过头,对上一双充满惊讶的眼睛,也从中看到了自己的惊讶。
他蓦地笑了。
纪谦也笑了。
“好巧啊。”纪谦说。
这回是真的巧。
尖锐的耳鸣声如潮水退散,迟轲意识到,自己还是对绚烂人生抱有期待。
哪怕跌了十次百次千万次,依然期待。
因为世间有太多东西值得留念。
他抬抬下巴,纪谦便把小椅子在旁边放下,架起同款鱼竿。
迟轲问:“一个人过年?”
“本来是。”纪谦懒洋洋坐着,双手抄进口袋,“现在两个人了。”
无法反驳。
鱼竿颤抖不止,迟轲眼疾手快把线拽起来,收获了今天第一条鱼。
他低头换上新鱼饵,随口道:“昨天比赛赢了吗?”
“那肯定赢——”纪谦笑容僵住,“你、你怎么知道?”
他从没说过自己跟冷柏尧是朋友,也没说过昨天要去骑摩托!
纪谦震惊的同时还有点儿窃喜:“你背地里调查我呀?”
“你也可以查我。”迟轲说,“各凭本事。”
“我倒是想查你。”纪谦幽怨,“你也没提前说能查啊,没得到迟老师允许,我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当年你那资料我都没打开细看,除了你的姓名年龄学历,其他可以说一无所知。
“我也没扒你资料,就随便查了查冷家大少爷,不小心摸到了你身上。”迟轲人还挺不错,知道解释一下。
但解释完他又把话绕回来了:“打岔话题?”
“……”
纪谦蔫了,哑了,一动不动了。
迟轲把鱼线扔回湖里,眯眼看向前方,不紧不慢喝了口可乐:“要不要给你十分钟想个忽悠我的方法?”
纪谦:“。”
这事儿说不上做错了,但纪谦就是心虚得恨不得投湖:“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解。”迟轲和善极了,“你故意不小心的。”
“我没有,”纪谦小心翼翼瞥他,“听我狡辩狡辩呗?”
迟轲用了很大的耐力才忍着没笑。
他很清楚纪谦没义务跟自己报告这些,根本没当回事,开始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纪谦那么大反应,他也就顺势逗下去了。
纪谦和冷柏尧的关系很好猜。
纪家老大纪颂对弟弟的关注从去年才开始,纪谦出国进修前,纪家老大的人生可谓一帆风顺。
就是这一年,纪颂手下的公司开始遭遇各种资金短缺、高层叛变、网络瘫痪,文书被窃等等倒霉事。
这些事看起来没什么关联,但迟轲一眼就能看出是被同一家故意针对的,因为那些手段太像了。
他顺着线索查到海外,几个始作俑者公司的定位有一半在波士顿,剩下的分布于纽约及其周边。
好巧不巧,纪谦就在波士顿,而冷柏尧在纽约,根据新闻和熟人提供的消息,按照时间线排列,那一年中,两人在这两座城市之间反复来回,并且不存在时间段重叠的单向机票,大概率是去找彼此。
如果说这些都只是猜测,前天晚上那顿饭,冷柏尧的表现就差把答案写在脸上了。
接过暖宝宝的那一秒,迟轲就知道是纪谦给的。
“没有给你禁言。”他说,“狡辩吧,我听着。”
“是这样的,你之前说玩摩托车很危险,我后来真的很少开了,但这个比赛是我很早前跟冷柏尧约好的,推不掉,不能不去。”纪谦语速飞快,“至于我跟他的交情……你不是冷云廷的员工嘛,我怕你知道后为难,不如不知情。”
还算合。
左边又来了两个大哥,迟轲冲纪谦唤道:“过——哎!抬竿。”
纪谦手忙脚乱一阵收,扯出个空钩。
迟轲取了块鱼饵,捏在指尖朝他晃晃:“过来。”
纪谦毫无空杆的失落,挪着小板凳就凑过来了。
迟轲偏过头。
纪谦眼尖:“笑什么?”
“没什么。”他觉得刚刚那动作有点儿好玩,纪谦跟他钓上来的第二条鱼似的,不用线就能自己上钩,“自己挂钩上。”
“嗯嗯。”纪谦手指很灵活,没一会儿就又把线抛出去了,动作熟练得很。
迟轲没再关注他的鱼竿:“你跟冷柏尧关系好到什么程度?”
纪谦也不知道怎么描述:“一起撸串吹牛?”
迟轲看着他,没说话。
纪谦脑子里闪过道灵光,终于聪明了一次:“那肯定不如咱俩,我跟你才是天下第一好。”
迟轲嗤笑一声:“我接下来说的,不许告诉任何人。”
上次他只给纪谦说了冷家的一些八卦,没透露自己跟老爷子的关系。
现在他无意中把人家的好多产业链扒出来的,作为平等交换,也可以适当交个底。
纪谦立刻把头凑得更近了:“你说。”
迟轲掩盖掉原主的私事,把现在自己的大概处境跟纪谦说了一遍。
纪谦越听眼睛越亮:“那么帅?碟中谍?”
“感兴趣?那你来演。”迟轲看他第三次收空竿,逐渐露出怀疑的表情,“你这技术……”
“门外汉,门外汉。”纪谦心里暗暗懊恼,早知道他爹以前教他钓鱼的时候认真学了,现在好了,白白丧失一个装逼的机会,“就,喜欢,但不是很擅长。”
“钓不上来还喜欢?”迟轲不解。
他钓鱼只有钓上来才开心,享受大丰收的喜悦,空军他会把自己钓生气。
纪谦刚要说话,旁边那俩大哥凑了过来。
他们先是对着迟轲说:“哟!这两条怪大的呢。”
又看着纪谦的筐说:“嚯!空军了啊。”
纪谦:“。”
迟轲:“。”
“鱼饵还没用完呢哥,”纪谦不服道,“莫欺少年穷啊。”
大哥直乐呵:“行,小伙子心态好,你钓、你钓。”
虽然态度很和善,但摆明了是不信纪谦最后那点饵能钓上来东西。
纪谦也不是很在意,笑嘻嘻地把视线又放回迟轲身上:“那你现在怎么想?不会为了我站队冷老大吧?”
迟轲似笑非笑:“说了你又不爱听。”
纪谦:“……好的我知道了你别说了,伤人。”
他挺郁闷地低下头,摆弄起所剩无几的鱼饵,柔软的头发看着手感就很好。
迟轲忽然想起他存自己这儿的祝福,点也不卡了,冷不丁地说:“平安幸福,长命百岁。”
纪谦“嗯?”了一声。
“给你的新年祝福。”迟轲一字一句地重复,“平安幸福,长命百岁。”
诚然他可以说一段漂亮的祝福语场面话。
但那些堆砌起来的华丽词藻远不如这八个字有诚意。
他真心希望纪谦平安幸福,也私心地想要这样鲜活的生命在世界上存在久一些。
多看看花开,多看看日出,多看看星辰与山河。
他想纪谦会喜欢这些。
那最好不要像他一样短命,不求来世幸,但求今生福。
纪谦微怔,准备好的一肚子祝福就那么卡在了喉咙里。
“太突然了,”他喃喃道,“怎么把我的词给抢了。”
“那你换一个,比如忌——”迟轲说话向来不忌生死,地狱笑话说出口前,突然想到了纪谦手腕上的佛珠,舌头抵着上颚,没把后面几个字说全,转而道,“比如干个杯,当你要说的都在酒里了。”
纪谦笑个不停:“哪里来的酒?”
迟轲摸出一瓶可乐,手指灵巧地扣开易拉罐拉坏,递给他:“凑合一下。”
碳酸饮料泡沫噗呲噗呲地冒出罐口,迟轲指尖不出意外被沾湿,变得湿湿的,亮亮的。
纪谦脑子反应过来之前,目光已经避开他手指,慌不择路地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落脚。
“干杯。”他生硬地说。
两瓶易拉罐撞在一起,清脆地“砰”了一下。
敬新生。
迟轲漫不经心地喝可乐,单手收竿,解开钩子后,把最后一口饵料钓起来的鱼放回湖里。
“走吧。”他拍拍纪谦肩膀。
纪谦还没回神,东西收拾得心不在焉。
“哟?结束了?”
那俩大哥估计要奋战通宵,看到他们要走,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抄兜过来:“小帅哥,你怎么样?是不是空——我操,那么大的鱼?牛啊!”
“嗯?”
纪谦讷讷回神,看到自己腿边的盒子中卧着一条肥头大耳的胖鱼。
可今晚明明啥也没……
他抬起头。
迟轲早已把东西放回后备箱,正倚在车门上,静静看着这边。
“兄弟你鱼竿什么牌子的?啧啧,这质量,”大哥赞叹地欣赏他的装备,“有没有链接——哎!你跑那么急干什么?这些不要了?!”
不要了。
都不要了。
他三两步从岸边跨上小路,一把抓住迟轲手腕,往自己这边的方向里用力一带,给人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纪谦像对待床上那些毛绒玩具一样,双臂紧紧困住迟轲。
滚烫的掌心有一搭没一搭搓揉着那截脖颈,心底只觉前所未有的踏实,还有死而复生的欣喜与庆幸。
他想他以后每个新年都不会再回忆死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1月28日是“祭日”(忧伤点烟)
第32章
冷柏尧一进门,入目就是咬着衣服给腰上淤青抹药油的纪谦。
“哟,这是怎么了?”他幸灾乐祸道,“被谁打了?”
纪谦放下衣摆,咬牙切齿道:“你还有闲心管我?好好想想回头怎么跟你相亲对象解释语文成绩的事儿吧。”
冷柏尧额头瞬间青筋暴起,冷笑道:“你这反应,很明显是在恼羞成怒。”
纪谦懒得他,半死不活趴进沙发中,脑子里想的全是迟轲肘击他时的诧异。
“你在干什么?”迟轲蹙眉把他推开,浑身上下写满了戒备,“我记得我说过不喜欢这么亲密的接触。”
看得出来迟轲练过,纪谦那会儿捂着肚子,疼得眼冒金星,完全没顾得上解释。
……当然,就算解释,他可能也什么都解释不出来。
反正那会儿就是想抱,说什么都要抱。
阎王爷拿塔纳托斯的镰刀追着他砍也阻止不了他要抱抱。
很奇怪,很没道,很冒昧,很神金。
明知道抱了会挨揍挨骂,他还是抱了。
“好烦。”纪谦郁闷至极地用脑袋砸枕头,第一次上手术台都没那么茫然。
幸好他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懂事以来爸妈就教他,想要什么就鼓起勇气努力争取,不要怕失败。
虽然……但是……
管他的,反正他就要死皮赖脸先窝在迟轲身边。
可迟轲已经三天没跟他发消息聊闲话了!
纪谦翻来覆去地滚:“啊!好烦!”
冷柏尧冷眼旁观他犯病,等他滚到地上,慢悠悠道:“迟助跟冷云廷去澳洲了。”
“……”纪谦爬起来,面无表情道,“你怎么不等我从二十七楼跳下去再告诉我呢?”
“你又没给我说是因为什么烦的,我也是随口一猜。”冷柏尧一脸得意,“果然是为了迟助。”
“真聪明,这都猜到了,”纪谦抚掌,“我下楼去买俩礼花放给你看吧?”
“……你嘴巴去冶金厂锻造了吗?”冷柏尧纳闷,“尖锐了不少。”
迟老师教得好。
知道迟轲去向后,纪谦冷静了下来,窝在单人沙发里,掏出本书翻啊翻:“他那边很忙?”
他腿翘在茶几上,翻书翻得漫不经心,目光慵懒,手指拨拨这个、点点那个,跟玩儿似的。
但冷柏尧知道,这小子真的在看书。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异于常人的天才。
纪谦算一个。
冷柏尧刚认识他的时候,还不怎么了解他。
有次这人边吃饭边打游戏边听讲座,冷柏尧耳机坏了,在旁边外放开会。
那天冷柏尧有些低烧,反应能力很慢,别人说的每个字他都要消化一下才能吸收。
正当他强打精神思考着一个股东的建议,旁边纪谦忽然出声:“还不骂他吗?再不骂他就翻天了。”
冷柏尧下意识开麦骂了几句,而后混沌的意识才缓缓归位,终于回味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他诧异于纪谦的反应速度,扭头看去,却发现这人依然在用力地戳手机屏,做披萨的手速快出了残影,等客人来的时候还能抽出手扒两口饭。
一局游戏结束,他连停顿都没有,迅速把讲座内容总结归纳成文档,不紧不慢地写论文。
那天起,冷柏尧坚信上帝是公平的。
上天给了纪谦一个高智商的好脑子,也赐予了他一根直筋拐不了弯儿的情商。
“忙。”冷柏尧言简意赅,“都忙。”
“忙点儿好啊。”纪谦接话。
冷柏尧拿小面包扔他:“你脑子什么时候能有你嘴巴好使?”
纪谦看着书,没抬眼,脑袋一偏,轻松避开小面包,驴头不对马嘴道:“我不开心。”
冷柏尧说:“心疏导一次一百万。”
“那我还是从二十七楼跳下去吧。”纪谦短促笑了一声,“没事儿,不用管我,我自己能琢磨清楚。”
冷柏尧没吭声。
确实,有些东西不能从别人嘴里得知,那跟自己想明白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你们医院下周不是要跟瑞士那边的研究所谈合作吗?”念在朋友的份上,冷柏尧建议道,“你一个满脑子都是医学的弄不明白这些吧。”
“是啊。”纪谦懒声道,“所以要拓展知识面努力学习啊。”
冷柏尧“啧”了声:“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跟纪谦聊开社交关系后,迟轲就没打算在冷柏尧面前藏着医院的副业,他前天甚至光明正大在冷柏尧面前打电话跟纪谦聊合同。
冷柏尧起初惊讶了一下,后来一想到特助这段时间的本事,居然也不怎么意外。
那会儿他才明白纪谦那句“你要知道圣汇嘉现在谁在管你也会觉得我命好”的意义。
不就是迟助忙着工作不你吗?
“你主动借着工作的旗号找他不就行了?还能公费瑞士三天游。”冷柏尧说,“反正现在医院是你俩的。”
“你怎么知道他跟我不分彼此还说我的就是他的?”纪谦得意中隐约藏着羞涩,“那么明显吗?”
“……”冷柏尧眼神麻木,“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纪谦把掉地上的小面包扔回去,“不过,虽然他说了跟我——”
冷柏尧接住小面包:“再特么废话我现在就走。”
纪谦笑起来:“好吧。虽然他愿意帮忙,但我不会把所有事都丢给他的,平时他那个班上得都快累死了,我总不能为了跟他多说两句话,明知道他忙还故意自私地去给他找事儿吧?”
“你还挺会为他着想。”冷柏尧拆了面包外包装,咬下一大口。
“好吃吧?”纪谦问。
“还不错。”冷柏尧看着那边两箱面包,“喜欢到这个程度?买那么多?”
“好吃就对了。”纪谦嘿嘿一笑,窝在沙发上蛄蛹了两下,“迟轲经常拿这个当早餐。我就说我们迟总品味好吧!”
冷柏尧举着半拉面包,有点食不知味。
就在他要骂人之前,纪谦接了个电话。
“嗯?现在吗?行,我现在过去?”他迅速起身穿衣服,“医院定的机器提前到了,我过去签收一下,你要的文件在我办公桌上,等会儿拿了自己走就行。”
“成。”冷柏尧低头收拾东西,看到了沙发上纪谦刚刚看的那本书。
是瑞士那边研究所老板的自传。
旁边ipad写满了下周出行的注意事项和项目计划书。
……好详细。
冷柏尧实打实地意外住了。
他可是知道纪谦有多抵触这些虚伪社交和经营管的。
“哦对了。”穿好衣服的纪谦走到门口,猛然回头,恶狠狠道,“你这几天收敛点儿,别惹太大事,不要给迟老师增添工作量,要是累着我家哥哥我跟你拼命。”
冷柏尧面容扭曲,感觉自己聋了。
“你叫他什么玩意儿?”
……
“小哥哥~”
“抱歉,不约。”迟轲坐在吧台前,赶走了今晚不知道第多少个上来搭讪的,不耐烦地看向身边的老板,语气无波无澜,“冷总,在这种地方谈生意的意义何在?”
这是家制服会所。
一屋子的“律师”“长官”“护士”“医生”……
“你吼我有什么用?难道我想吗?要不是SE那个变态喜欢,我他妈会来这里?”
冷云廷审美一直是清纯小白花,对这些也没兴趣,抬手赶走一个“jk女高”,冲迟轲邪魅地笑:“不过迟助要是看上哪个了可以带走,你今晚的消费我买单。”
迟轲:“。”
冷云廷兴致勃勃提建议:“那个穿白大褂的不错,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迟轲:“没兴趣。”
“你头都没抬。”冷云廷不悦。
“看不看都没兴趣。”迟轲又点了一杯红茶。
冷云廷也不勉强了:“出差有一周了吧?许乐眠给我发消息了吗?”
迟轲点头:“前两天发消息问您在这边饮食是否习惯,您没回,他昨天又发消息问您的工作顺不顺利。”
“我就知道他忍不住。”冷云廷自信一笑。
所有人都知道他身边的小情人爱他爱到了骨子里。
之前他在饭局上喝得烂醉,助被吼跑了,手机也没电了,许乐眠一条街一条街的找,找了一晚上才把他带回家,还煮醒酒汤给他喝,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冷云廷喝了口桌子上的黄金黑桃A,骂了句“果然是洗手水”,嫌弃地推到一边:“我有点儿……”
有点儿想许乐眠。
迟轲在心里替他补充完了。
冷云廷面色不岔地盯着酒,也不太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出国前跟许乐眠吵了一架。
因为之前热搜的原因,许乐眠参与的一个mv延迟到了年后才能发布,但过年那段时间,好巧不巧是孟早的新电影首映,冷云廷再不喜欢孟早,也不能否认孟早给公司带来的价值,不可能捧许乐眠踩孟早的热度。
他没通知许乐眠,擅自把mv发行延期了,许乐眠知道后一整天没他,自己在家闷闷不乐,小脸苍白得让人心疼。
冷云廷也不是铁石心肠,何况许乐眠是唯一一个跟他真正发生过关系的人,就算是个替身,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不可能随便别人欺负。
他让迟轲去谈了两个综艺剧本,一个是日常类的旅居综艺,一个是传统舞蹈艺术鉴赏类。
许乐眠想选前者,但冷云廷喜欢他跳舞时的样子。
因为那个人跳舞时很好看,他就是在六岁那年,偶遇了在舞蹈房练功的女孩,自此念念不完,心仪至今。
替身就该有替身的自觉。
许乐眠得到了他那么多资源,让他完成替身的本职工作,不过分吧?
于是冷云廷毙掉了那个生活类综艺,许乐眠得知后与他大吵一架,两人不欢而散。
“迟助你说,”冷云廷不解,“他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变得那么爱生气?我不过是毙掉了他一个综艺,舞蹈还是他擅长的,又不用他跳,看看聊聊就行了,口碑不比前者好?他在跟我闹什么?”
迟轲不劝分也不劝和:“冷总,我是单身。”
“啊,忘了,你个母胎solo。”冷云廷撇嘴,“果然替身就是替身,不可能有她那么温柔知性善解人意。”
迟轲不置可否地敷衍:“至少小少爷对您一片真心。”
“喜欢我的那么多,他的真心有什么特殊?”冷云廷轻哼,但明显心情好了很多,“你等会儿去买点儿特产,回去给他和他妈妈,这么久了,脾气应该也消得差不多了。”
“好的。”刷卡不花自己的钱,迟轲才不管他要干什么。
两人喝着聊着,冷云廷不忘提醒他:“现在不玩归不玩,等会人家太子爷来了,如果给你点,你不能拂了人家面子,你一个男人,玩一玩怎么了?又不吃亏。”
迟轲敷衍地点头应好,然而对方一到,他就借口跟老爷子打电话溜走了。
“迟总。”
门口两个助早已等候多时。
“辛苦了。”迟轲给他俩一人一瓶水,在车旁边吹了半天风。
酒吧人很多,烟酒香水味混杂,他被闷得快要炸开了。
“你进去陪冷总谈合同,就说冷老先生让我帮忙去取东西,我有事先离开了。”迟轲说,“你跟我去一趟菲伦。”
菲伦是振庭旗下提供海外电商平台的子公司。
助提醒道:“我们现在就要去吗?董事长说不急,迟总今晚其实可以好好休息的。”
“现在去,后天回国的航班可能要改签到明天晚上。”
迟轲看着手机里老爷子发的消息,轻轻勾起唇角。
很快又要有好戏看了。
“好的。”助为他拉开车门,“那迟总我等下先去为您开房间,您看房间里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迟轲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不用,以后都不用。”
这俩助业务能力很强,是老爷子给他配的,就是经验老道得有点儿过头了。
前两天陪冷云廷去酒吧,这助神神秘秘递给他一盒东西,他接过来一看,发现是盒套,顿时无语得想报警。
助应该也第一次接触这种洁身自好的领导,顿了顿,点头:“好的迟总,那个,董事长让我们以后都跟你这边,所以……”
迟轲:“有想问的直说。”
“那我就问了迟总。”助深吸一口气,“您目前感情状态是?”
单身老板有单身的伺候法,恋爱中也有恋爱中的伺候法,后者还得针对老板的感性状况细分。
迟轲按着额头:“单身,没有猎艳相亲的打算,不用为我的感情生活费心了,正常工作就好。”
说完,手机震动了一下。
新消息来自三四天都没联系过的医生。
【了不起的纪茨比:/图片/】
【了不起的纪茨比:书房新装的柜子,好看吗?】
迟轲喝了口水压下晕车的反胃感,点开图片。
装饰柜很纪谦,奇形怪状的黑白灰几何柜,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上可追溯90年代的套娃,下可……
迟轲笑了一下。
这张图片拍摄构图很巧妙,主体物是柜子和那些小玩具,但只要多看两眼,就会被角落里奖状、锦旗、书法作品等东西吸引。
他知道纪谦想给他看什么。
但他并不打算给出对方想要的回复。
【k:好看。】
对面输入了半天。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不忙啦?】
【了不起的纪茨比撤回了一条消息】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在干什么?】
【了不起的纪茨比撤回了一条消息】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还生我气吗?】
生气吗?
算不上吧。
但要说毫无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说实话,他已经预料到纪谦这种性格人会进行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如果只是这样,他根本不会当回事儿。
可问题就在于,纪谦抱住他以后,那只手不老实地在他脖子上揉来揉去。
脖子是人很脆弱敏/感的地方,亲人都未必能随便碰,更不要说别人了。
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这种行为都带上了一种……
不可言说的感觉。
迟轲自信但不自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纪谦不像撒谎的人,绝对没可能在性取向上欺骗他,或许纪谦本来就是那种可以跟男的开接吻玩笑的直男也说不定。
不管怎样,反正他现在感觉是不太舒服。
保持点距离总没错。
【k:没生气。】
【了不起的纪茨比:/不开心.jpg/】
不开心就不开心吧。
跟我说有什么用?
【k:怎么了?】
【了不起的纪茨比:本来不想打扰你工作的,不过没忍住,今天他们开会都欺负我,好想找你说说话。】
今天好像跟研究所那边开视频会议。
迟轲蹙眉。
【k:谁?】
【了不起的纪茨比:一个白胡子老头和他的两个学生/枯萎/但是没关系,我已经顺利解决了!】
啧。
解决了还说啥。
迟轲慢吞吞打字。
【k:辛苦了,再坚持一下,我明天晚上的飞机回去,后天到地方。】
【了不起的纪茨比:嗯嗯,我听冷柏尧说了,本来打算后天见到你再说。】
【了不起的纪茨比:但我好像有点儿等不及了。】
迟轲握着手机,盯着最后一行字看了半天。
最终什么都没回复,关掉屏幕,轻轻叹了口气,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许久之后,手机又响了一下。
迟轲看了一眼,又把手机翻面扣回去了。
紧接着旁边助也收到了消息。
“迟总,”助说,“二少让您看他消息。”
迟轲眼皮子动都没动:“我看到了。”
助又说:“他让您回复。”
迟轲依旧不闻不问:“晕车。”
看着他玩了十多分钟手机的助:“?”
第33章
迟轲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被冷云廷删了。
不用想,绝对是气昨晚把他一个人丢在那儿谈生意。
可先不谈离开的由,就说那个谈生意的地点,经过之前的接触,明显太子爷是想跟冷云廷两个人一起玩阔少间的夜生活游戏,绝对不会想要第三个人参与,迟轲在那只会碍事惹人烦。
横竖自己没做错,迟轲也就无所谓被删好友了。
反正有需要的时候,冷云廷会自己上赶着加回来的。
他翻了一遍微信,挨个回复昨晚没来及回复的消息,最后把手指定格在纪茨比的头像上。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对方那句等不及上。
昨天晚上不知道回复什么,隔了十几个小时,现在更不知道怎么回了。
迟轲难得有点不清解决方法的心烦。
看了眼时间,现在才早上八点,冷云廷昨天喝多了在补觉,不用人伺候,他今天是自由身,只需要去给许乐眠买点礼物。
购物这种事,迟轲并不熟练。
成年前他的吃穿用行是妈妈负责,成年后是助负责,难得几次去线下是去定制尺寸。
他忙着学习赚钱,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分散给娱乐购物。
后来生病倒是闲下来了,但是体力跟不上,也没那个心情买东西。
迟轲怀着新鲜感来到商场,没转一半就开始无聊了。
耗时间,耗体力,漫无目的地瞎逛,还不一定能看到喜欢的东西,这种活动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
他找了个咖啡厅坐下,开始搜索这个商场的购物攻略。
互联网真伟大。
人类聪明就聪明在会研发和使用工具。
迟轲用五分钟列好了许乐眠的购买清单,用五分钟决定了给迟远帆的礼物,眼下咖啡还剩一半,他想了想,打算给Ansel和纪谦也看点东西。
来都来了。
一起买了吧。
【k:/定位/】
【k:你喜欢的几个牌子这个商场货都很全,要买点什么?】
【Ansel:omg】
【Ansel:你出差居然还能想到我,迟,我太爱你了!】
【Ansel:我要嫁给你!】
【k:下个季度的货给我们便宜一个点我就娶。】
【Ansel:你掉钱眼里去了吧?/死亡微笑/】
【Ansel:/链接/帮我看看这个外套有没有货,前夫哥。】
【k:禁止造谣。】
朋友就这点好,拿不准送什么可以直接问。
Ansel的礼物轻松搞定。
纪谦没什么不同,一定也能轻松搞定。
迟轲游刃有余地点开纪谦的头像,打开对话框,返回主界面,然后点开纪谦的头像,打开对话框,返回主界面,再点开……
啧。
我疯了吗?
白白浪费五分钟的迟轲对自己这种白痴行为很嫌弃。
问什么问?
有什么好问的?
就纪谦那个性格,买什么都开心。
不问直接买回去估计更开心。
大牌不考虑,那厮一向走在时尚前沿,最不缺各季度新款衣饰。
珠宝不考虑,他不再是曾经的迟总了,现在很穷。
实在不行就钢笔吧。
纪谦平时需要写东西签名的地方还蛮多。
钢笔这种东西没什么特别寓意吧?
送起来不会越界吧?
应该……
“先生您好,”笑容温柔的柜姐热情迎上来,“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呢?”
迟轲:“。”
他什么时候不知不觉走到万宝龙专柜的?
唉,来都来了。
“麻烦帮我介绍一下吧。”他说,“送礼用,男性好友。”
“好的先生,”柜姐说,“这边请。”
迟轲对钢笔算不上热爱,周边有朋友喜欢就顺便了解一下,以前最常用的是这个牌子的达芬奇le3000。
后来陆陆续续又买了几支,也不是有意去寻,路过看到感兴趣的就拿下,从未仔细挑选过。
所以当意识到自己沉浸挑选了快一个小时,他很震惊,很不可思议。
看到柜姐包起来的两支钢笔,他更震撼,更匪夷所思。
“先生,这款目前售价只要这个数,”柜姐喜笑颜开地介绍新品,伸出四根手指,又比了个八,“最近非常受大家欢迎哦。”
两支够了。
不能再多了。
又不是八爪鱼,要那么多笔干什么?
可是这支颜色真的很适合纪谦。
价格倒是不贵。
换个角度想想,多买两支写腻了能来回换。
那就随他写着玩去吧。
“包起来,白的那个也拿了。”他面无表情道,“就这四支吧,谢谢。”
中午没什么人,店里结账的速度很快。
他拎着战利品离开,经过店门口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戴鸭舌帽的运动系男人。
男人看到他,眼里闪过一抹意外:“是你?”
然后又闪过一抹了然:“哦对,他在这儿,你肯定也在。”
迟轲:“。”
什么是我?怎么就是我了?
他对这人的脸和声音完全没有印象:“不好意思,您是?”
对方却摇了摇头:“不记得算了,没事。”
迟轲:“?”
打哪儿来的谜语人?
他莫名其妙极了,琢磨了一下刚刚那两句话,猜测这人应该是冷云廷的朋友。
见对方没走,迟轲很笃定地问:“您是要找冷总吗?”
对方摇摇头:“遇见你是巧合,我来看画展的。”
还是个热爱艺术的。
迟轲脑袋嗡了一下,试探道:“厉总?”
“想起来了?”厉修明微不可查笑了一下,“迟助,好久不见,一起去喝杯咖啡吗?”
医生要知道有胃病心脏还不好的叛逆病人一天喝两杯咖啡,估计又要在院长办公室发疯。
迟轲刚想说“去餐厅吃饭吧”,忽然接到了国内的紧急来电。
“迟助!出事了!”孙秘气喘吁吁道,“许乐眠录综艺的时候摔下舞台了!”
迟轲闭上了眼。
狗血火葬场不适合许乐眠和冷云廷。
他俩适合小黑屋强/制/爱剧本。
只要不出门,就不会祸害别人。
“现在送去医院了吗?”迟轲边说边拿耳机戴上,切换到微信界面联系许乐眠经纪人,“伤的严重吗?原因查了吗?消息传到网上了吗?”
“在救护车上呢。”孙秘叹气,“本来脚踝就受过伤,这回腿也伤了,咱们不会被牵怒吧?”
不好说。
迟轲:“我先给冷总……”
“哎哎哎!”孙秘压低声音,焦急道,“那祖宗上救护车前死死抓着我的手,让我不要告诉冷总,不然会让冷总担心,我不答应就不上救护车。操,给我气死了,我就嘴上先答应了,这……”
“说肯定要说的,你老板是冷总,不是他。”迟轲说,“这次你要有个心准备,我会给冷总说明情况,但许少大概以后都不相信你了。”
“唉,”孙秘这一口气叹得比命长,“行,迟助,谢了。”
“客气。”迟轲挂断电话,看向厉修明,“厉总,不好意思,可能没法答应您的邀约了。”
他打电话故意没避着厉修明,正好省去解释的功夫,也顺便能看看厉修明听到许乐眠的反应。
对方果然没让他失望,眉头一皱,比他这个特助还担忧:“回酒店吗?我送你,省时间。”
免费的车不坐白不坐,尤其是舒服的商务车。
迟轲在车上给冷云廷打了三个电话,对方没接,只能先发短信告知情况。
“他伤的重吗?”旁边厉修明没忍住,问出来了。
“现在意识清醒能说能笑能哭,具体要等医院检查才知道情况。”迟轲看他一直闭着眼,嘴唇泛白,顿感稀奇。
冷云廷和司马逸尘都有点不正常,难道这位才是对许乐眠最情根深种的男人?
原著中厉修明是三人组中存在感最弱的一个,厉家二爷在外的私生子,性格高冷,不善言辞,和许乐眠的初见在后来的一个酒会上。
那会儿冷云廷对许乐眠已经很上心了,直接把人带在身边当男伴。
厉修明当时不受待见,许乐眠是唯一一个不嫌弃他私生子身份的,在他衣服被酒水泼湿后给他手帕,于是厉修明所应当地沦陷了。
他还算比较有道德底线,没有为爱当三,不像司马逸尘又争又抢,一直默默付出,爱在心头口难开。
现在时间线还没到书中两人相遇的节点,厉修明此刻却不像没听过许乐眠名字的反应,应该已经对人上心了。
看来厉修明身上也有原著剧情没写出来的前提条件。
迟轲留了个心眼,下车前以工作为借口加了厉修明的联系方式:“今天多谢厉总了。”
“客气。”厉修明依旧面无表情,声音有点儿虚,“我和冷二是朋友,帮他照顾人是应该的,许先生那边……需要帮忙也可以联系我。”
迟轲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厉修明看着他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终于忍不住了,猛地打开车门冲下去,抱着街边垃圾桶吐了个昏天黑地。
“厉总!水,水来了!”秘书小跑而来,叹道,“都让您上午别吃那么多了,看吧,吃撑了晕车更难受。”
厉修明:“呕——”
……
迟轲在冷云廷房间门口按了半天门铃。
电话不接,敲门不开,他有点儿不耐烦了,抬脚对着房门就是一踹,门锁差点被震开。
这回里屋终于有动静了。
一阵哐当乱响,大门被打开,露出冷云廷的鸡窝头和宿醉后没睡醒的脸:“谁准你敲门敲那么大声的!?”
“许乐眠进医院了。”迟轲开门见山,“从舞台摔下来腰上划破了一个口子左腿目前动不了正在去医院的路上检查结果还没——您好?”
他愣了下,和冷云廷身后留着半长发、只穿了上衣、满身吻痕的外国小男生面面相觑。
“冷总,这位是……”
“处掉,五分钟内让他消失在我眼前。”冷云廷仗着这人听不懂中文,对迟轲说,“没做到最后,我昨天醉得很,硬不起来,这人想讹钱,给他一笔钱让他走,别给许乐眠说这件事。还有,你刚刚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迟轲沉默片刻,先把外套脱了递给男生,然后跟前台打电话开了本楼层另一间房,留下一张支票后返回冷云廷的房间,把许乐眠的事儿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这么严重的事怎么现在才给我说?”冷云廷一下就从床上跳起来了,跳到沙发椅上坐着,“去机场!”
迟轲:“我们回程的航班在晚上九点,最近一班飞机已经没票了。”
“这个时候还等什么飞机?”冷云廷蹙眉,“动用所有的人脉,调飞机——”
“来的路上我已经联系机场问过了。不管是私人飞机还是包机,航线申请审批下来,最快也要下午七点,并没有提前很久,而且仅凭我们的关系是无法做到的,冷总,非必要最好不要动用振庭的关系。”迟轲把行李箱打开,踢踢他躺着的沙发椅,“许乐眠那边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现在起来收拾东西,把手里的三个合同签完去跟SE那边道别。”
“……”冷云廷平静下来了。
他双手捂着脸,过了会儿,抬头道:“迟助,你是不是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能那么冷静?”
迟轲蹙眉。
废什么话呢?
起来干活啊。
“你要是个女的就好了。”冷云廷叹气,“爷爷逼我结婚我一定会娶你——我操!你疯了吗!”
迟轲看着被自己踹地上的冷云廷,冷静不下去了:“您如果不是在开玩笑,我现在就从二十七楼跳下去,以死明志。”
冷云廷:“。”
两人再次陷入冷战。
准确来说,是冷云廷单方面冷战。
他真的很想给迟轲点颜色瞧瞧,还扣了对方工资,可迟轲现在还有他爷爷给的另一份工资,这个最大的杀手锏就没了。
至于辞退他……
妈的,不行啊,冷云廷是真的离不开迟助。
这股窝囊气他只能自己受着,飞了十多个小时愣是一句话没跟迟轲说。
迟轲不恼,也不主动找上司说话,自己干自己的事儿,相当沉得住气。
直到飞机落地,他眼里浮现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白月光回国接机团】
【k:你们到了?】
【了不起的纪茨比:到了到了~在到达层出站口呢。】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1】
迟轲一言难尽地看着群名和这俩人id。
所有人都知道苏家大小姐苏瑾棉是冷云廷的白月光。
而这个白月光,现在成了冷云廷哥哥冷柏尧的相亲对象。
这是冷老爷子故意安排的。
苏瑾棉也算老爷子看着长大的,他很清楚女孩的性格脾气,对方不可能看上用鼻子看人还没干出实绩的弟弟冷云廷。
但振庭需要苏家这个合作对象,老爷子把冷柏尧推出去争取,顺便让冷云廷死心。
昨天还给迟轲发消息让他们改签航班,务必用“不经意”的方式安排冷云廷在机场知道这一真相。
冲击力越大,心越死。
没人会拒绝这样的八卦。
迟轲不能,纪谦不能,当事人冷柏尧也不能。
三人就这么背着冷云廷在微信上会师了。
“操!”前方冷云廷走着走着,忽然停住了,恶狠狠道,“他怎么来了?故意来膈应我的?怎么还抱着玫瑰?不是,为什么纪谦也在?他怎么跟冷柏尧站在一起?”
冷云廷还不知道纪谦和他大哥是朋友。
迟轲抬起头,给纪谦送去一个眼神暗示:【自己想想借口啊。】
纪谦愣了下,顿时反应过来,抱着大衣目不斜视略过冷柏尧,热情地大步走来。
“接我的?服了,这么激动干什么?”冷云廷高傲极了,“算他有眼力见,知道来给我送衣服,但是拥抱就算——”
声音戛然而止。
迟轲不太熟练地接住飞扑而来的纪谦,轻轻“啧”了一声。
怎么又是抱抱?
唉,为了看戏,忍了,演一演吧。
“好多天没见,我想死你了。”纪谦语气激动,笑容满面,“知道你今天回来,专门翘班来给你接机呢。”
“……我也想你。”迟轲拍拍纪谦后背,低声道,“戏过了,冷云廷嘴巴被你气歪了。”
“不管他。”纪谦低声回了一句,松开他,亲昵地把大衣披在他肩膀上,“多穿点,国内冷。”
南半球和国内季节反着来的,就算回来的时候刻意多穿了,落地依然感觉凉飕飕的。
迟轲浑身一暖,悄悄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居然还准备了道具。
做戏做全套,厉害。
“纪、谦!”冷云廷咬牙,“你他妈没事儿干吗?许乐眠不是在医院吗?你跑来接迟助干什么!?”
“他没什么大事,受惊吓晕了而已,腿都没断。”纪谦挽住迟轲胳膊,莫名道,“我跟迟助关系好,来给他接机怎么了?冷二,你不能这么霸道啊,怎么连我和迟助的私交都要管?”
迟轲不动声色抽出自己的胳膊,没空两秒,又被拉回去抱着。
“哥哥别闹,”纪谦抿着唇,含糊道,“配合一下,别拆我戏。”
迟轲有点儿不乐意,但看在他千里送大衣的份上,无奈推了下眼镜,到底是不动了。
“你——”冷云廷指着他,怒不可遏,“算了!”
他大步走到冷柏尧面前,拿他大哥出气:“大哥,一大早等在这儿是接谁的?不会是我未来的嫂子吧?”
他知道冷柏尧很反感联姻,故意喊“嫂子”刺激对方,希望看他大庭广众下发火丢人。
岂料冷柏尧微微一笑,不怒反答:“是的弟弟,你是先走呢,还是留这儿等你未来嫂子出来?”
冷云廷:“?”
冷云廷沉着脸,站到旁边:“当然是要一睹嫂子真容,迟助,过来,你现在上班时间,别老跟游手好闲的人黏在一起。”
他出差的时候给私人医生放假了,纪谦明天才上班。
“老板这话说的,暗示我听懂了,您放心,我劳模,热爱工作,送你一天上班时间。”纪谦相当自觉地开工,粘着迟轲磨磨蹭蹭站在他俩身后,闷声看大戏。
没人关注他俩,迟轲把肩膀上的脑袋推远:“热。”
纪谦笑笑,没再得寸进尺,顺势拉开了些许距离,闲谈般开口:“出差有没有被欺负?”
迟轲诧异:“我被欺负?”
耷着的眼皮都撑起来了,显然是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荒谬。
纪谦失笑:“说的也是,累不累?”
“还好,你呢?”迟轲问得很客气。
其实是有所牵挂和关心的,但出于某些原因,不想显得过于亲密。
“我也还好,医院那边……”纪谦顿了顿,寻找合适的词汇,“都挺顺利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看似亲密无间,实则聊天内容毫无营养。
纪谦眼睛看着地面,余光里放着迟轲。
迟轲则视而不见地看外面车来车往。
一个不敢多问,一个不想多答。
平衡就这么微妙地保持住了。
过了会儿,他俩不说话了。
冷柏尧没忍住,往后瞥了一眼。
前后两个瓜他都想吃。
他一往后看,时刻注意他动静的冷云廷以为有阴谋,也往后看。
纪谦抬头:“?”
迟轲回眸:“?”
干什么?
四张脸面面相觑。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一道听起来就很贵的女声从侧面传来,打破了这份沉默。
四人同时扭头看去。
迟轲挑了下眉。
纪谦看好戏一般勾起唇角。
冷柏尧眼里满是惊艳。
冷云廷……
冷云廷震撼地嘴唇都在颤抖。
被几道截然不同的视线盯着,苏瑾棉摘墨镜的动作微不可查凝滞半秒。
嚯。
好大的排场。
要不是这四个长得不像土匪,其中两个还帅得离谱,她真怀疑自己下一秒会被打晕劫到黑市卖器官。
苏瑾棉心素质极强地好状态,把墨镜挂在领口上,眼睛弯出职业化微笑。
“飞机晚点半小时,让各位久等了。”
视线在四人身上游走一遍,她兴冲冲道:“我的五十万是哪位?”
作者有话要说:
好喜欢写他俩这种自成一个小世界的要尴不尬暧昧期[撒花]
第34章
“五十万”三个字一出,冷柏尧眼里那点儿惊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场就他一个人抱着花,不是明知故问?
“苏小姐,”他把玫瑰递过去,挤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很高兴与您见面。”
他俩上次根本就没相亲。
因为都不想结婚,在网上加好联系方式后就串通了口供说互相看不上眼,没想到两家老头那么执着,就这还必须让他们相处试试。
还好苏瑾棉没有再提五十万,一脸地惊讶与欣喜,笑眯眯抱住玫瑰:“冷先生一表人才,我就知道是你。这三位是?”
冷柏尧:“这是纪家老二,纪谦;旁边这位是振庭的员工,迟轲;然后这个……”
“冷家老二吧?”苏瑾棉啧啧称奇,“感觉上次见面你还是个豆芽,现在都长这么高啦?”
冷云廷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喉咙酸痛到难以出声。
迟轲故意咳了两下,提醒他别那么没礼貌。
冷云廷这才缓缓道:“瑾棉姐。”
“哎。”苏瑾棉应下,虽然笑容灿烂,但眼里面根本没多少真情实感的热情,“走吧走吧,我们别杵这儿碍事了。”
冷柏尧低头:“行李给我吧。”
“谢谢。”苏瑾棉把箱子推过去,甩甩手腕,“冷爷爷说你要来接我,我还以为就你一个人。怎么搞那么大排场?”
“都是偶遇。”冷柏尧目不斜视看向前方,走得端正。
“那还挺巧。”苏瑾棉应了一声,打开滴滴作响的手机,回复好闺蜜的消息。
【拒嫁富婆第99次出逃:已经安全落地了宝贝!】
【以安:怎么样?见到你那相亲对象了吗?是照片吗?不会是啤酒肚的钻石王老五吧?】
【拒嫁富婆第99次出逃:本人倒是比照片帅。】
【拒嫁富婆第99次出逃:他那个朋友和员工更帅!】
【以安:笑死了,怎么样富婆,这婚结不结?还打算逃不?】
【拒嫁富婆第99次出逃:逃/皇帝出征jpg/】
【以安:能逃掉?】
【拒嫁富婆第99次出逃:总要试一试。】
【拒嫁富婆第99次出逃:人生的坟墓我不跳,活腻了我再考虑结婚。】
【以安:是舍不得那些男模吧?/膜拜.jpg/】
【拒嫁富婆第99次出逃:不许说真话/皇帝发怒.jpg/】
【以安:嗻。】
【以安:你在国内没什么靠谱的熟人,平时干什么小心点,尤其你相亲对象那个弟弟,你离他远点。】
【拒嫁富婆第99次出逃:?】
【以安:姐姐,你长点心吧,你不会忘了吧?圈子里都知道他对你有意思。】
【拒嫁富婆第99次出逃:还真忘了。】
【拒嫁富婆第99次出逃:一个开娱乐公司还要靠家里支持才能做到收支平衡的二代,我哪有时间关注他。】
【以安:也是,您日万机。】
【以安:行,那不打扰您相亲了,祝逃婚顺利。】
“苏小姐。”冷柏尧忽然喊她。
“哎。”苏瑾棉收起手机,笑盈盈道,“您说。”
两冷一苏走在前面不尴不尬地聊天,纪谦和迟轲默默跟在后面看热闹。
“不找个借口溜走?”迟轲问,“医院那边没事?”
“优秀的员工不需要院长督工。”纪谦拎着他的行李箱慢慢滑,“优秀的老板需要学会的第一课就是给自己放假。”
“你这个老板当的,”迟轲曲指抵了下唇角,似乎有点儿想笑,“也行吧。”
“能被迟总认可,那我是相当行。”纪谦挺骄傲,“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可没有给你丢人哦。”
“我知道。”迟轲想这是个送礼的好借口,把手上一直拎着的礼盒递了过去,言简意赅道,“辛苦了。”
纪谦一愣:“给我的?”
事实上,从迟轲出现在出站口的那一刻起,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这么漂亮?
给谁的?
谁的礼物值得他亲手拿着?
半小时前,纪谦还在埋怨这个收礼的人让迟轲手累着了。
“路过随手买的。”迟轲怕他嫌贵重不收,特意强调了一下,“也算新年礼物吧。”
纪谦没有那些富二代眼睛长头顶的臭毛病,挺会跟人处朋友的,坑冷柏尧两百万的车不眨眼,收医院同事两百的礼物都觉得贵重。
这点跟迟轲很像。
纪谦腰背绷直,郑重其事双手接过礼盒,一脸的如临大敌。
迟轲“啧”道:“不知道以为我送的枪呢,士兵。”
纪谦瞬间笑了,也不知道自己开心什么。
脑子里跟放了场烟花似的,一朵接着一朵炸,炸了就乐,不炸也乐。
“谢谢长官。”他两指并在一起点点太阳穴,还很骚包地眨了下眼睛。
迟轲轻嗤:“态度不端。”
放军营高低得因为调戏上级把你送去禁闭室。
“迟助。”快上车的时候,冷云廷突然回头喊他,看到两人凑在一起说话,不悦道,“过来搬下行李。”
纪谦蹙眉,刚要过去,胳膊被拉了下。
“不合适,这是我的工作。”迟轲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捏,没什么情绪地安抚道,“你先去上车。”
体力活不归特助干,那边还有专门能搬行李的人,有什么必要让他去?
冷云廷八成还记着国外那一脚的仇,专门报复呢。
纪谦不情不愿:“他故意的。”
“我知道。”迟轲说,“你先过去,听话。”
他们跟三位老板不坐同一辆车。
迟轲在原则上态度很坚定,没给人拒绝和讨价还价的余地。
纪谦纵然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幽怨地目送他过去。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迟轲对附近等待帮人泊车的小哥招手,熟练地吩咐行李摆放给小费。
还没忘记留证,回头到公司报销。
纪谦捂着脸,闷声笑了半天。
迟轲回到车上,就见纪谦抱着靠枕傻乎乎看着他笑。
他迟疑了一下,打算关门转道坐副驾驶去。
“哎?回来!”纪谦扔了抱枕去绑他。
迟轲一个低头的功夫,人已经被绑上车,门也锁上了。
“师傅开车。”纪谦是真怕他跑了,四个字一秒就说完了。
木已成舟,迟轲妥协了,摘掉眼镜闭上眼,准备靠毅力度过这难熬的一个多小时车程。
“早上吃饭没?”纪谦问。
“吃了一点。”迟轲说,“不能吃太饱。”
有些晕车的人吃太饱坐车更不舒服。
听到旁边传来阵塑料袋打开的声音,他好奇地睁开一只眼,看到了一袋话梅片,还有几个小橘子。
“幸好我早有准备。你不喜欢吃甜的,那些糖就没给你带。”纪谦把东西递过去,“应该能压一压反胃。”
【Cyrus,你晕车晕这么厉害,怎么不随身携带点晕车药和柠檬糖之类的东西?又忘了?真要命,你怎么对你自己的身体都不上心?】
【也别说他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两眼一睁就是卷,你不是他朋友吗?你帮他带着点儿啊。】
【我记性也跟鱼一样烂!】
【好吧,Cyrus,朋友你指望不上了,只能祈祷你未来的妻子愿意包容你这点“马虎”的小毛病了。】
啧。
迟轲有点儿烦躁地咬紧后槽牙。
“谢谢。”
他发誓下次一定自己准备。
手伸出去,悬在半空。
迟轲忽然想起来刚刚摸了现金,不太干净。
他洁癖。
且强迫症。
迟轲面无表情看着纪谦,不吭声。
纪谦被盯得心脏乱跳,跟被班主任课堂点名抽查背书一样,小心翼翼道:“没洗手是吗?”
迟轲点点头。
橘子要剥,不卫生,还麻烦。
话梅片是一整个小袋装,不用手直接倒能酸掉牙,而且不美观也不卫生。
车里倒是有抽纸,但要让迟轲用纸巾裹着手拿,他也嫌弃,宁愿不吃,晕死过去。
“师傅,还有湿巾没?”最后一点湿巾在纪谦上车后用掉了,这会儿没办法凭空造物。
师傅说:“没了。”
纪谦哀怨:“您怎么车上不多备点儿?”
师傅冤枉得很,隐晦地瞪他:“本来是有的,你刚刚擦个手用掉五六张湿巾。”
跟特么吃纸一样。
迟轲要笑不笑看着他。
纪谦:“。”
那有什么办法嘛。
他也洁癖啊!
纪谦清清嗓子,往迟轲那儿凑过去:“我、我喂你?”
迟轲刚要说不用,前面忽然闪过去一个摩托车,车子在路口猛地刹住。
他脸色一白,深吸了一口气,又盯着纪谦不吭声了。
每次他不说话,纪谦看他的眼睛就像在做国内语文阅读解。
他初中就去国外上学了,做题不熟练,每一笔答案写得都小心翼翼。
纪谦:“……那我喂了?”
迟轲扯了扯嘴角:“不然你现在写个申请书,我给你批。”
纪谦“哎”了下:“先吃橘子?”
迟轲:“准。”
迟总果然天生当老板的料,往那一坐就让人觉得,给他服务是所应当的事儿。
他剥开一个小橘子。
迟轲眼神挣扎地看他剥橘子。
是这样的。
他喜欢吃橘子。
但不喜欢吃橘子瓣上的那些橘络。
小时候他妈一直给他说那些白色的丝儿对身体好,润肺止咳啥啥啥的,可他就是不喜欢吃。
太影响口感了。
不过自己剥能自食其力地挑,让别人伺候还挑挑剔剔也太事儿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那些橘络真的很难吃……
纪谦掰下一瓣橘子,一扭头,将某人纠结万分的模样尽收眼底。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开始摘白丝。
迟轲一愣,缓过神后咳了声,道:“我没那么挑剔。”
纪谦能怎么办?
纪谦只能说:“我知道,是我想摘,强迫症,看着上面有东西难受。”
迟轲偏过头,对着窗外无声笑起来。
笑够了才说:“不都说这东西对身体好吗?”
“不是独一无二的,相同功效还好吃的到处都是,强迫自己吃不喜欢的东西做什么?”纪谦好不容易才摘干净一个,递到他唇边,故意哄着说,“啊——”
迟轲:“。”
迟轲甩过去一记眼刀,咬走那瓣小橘子。
橘子不大,很甜。
他吃得很慢,但不过几个路口的功夫,一个橘子就没了。
奇怪的是,这会儿竟然完全没晕车,满脑子都是小橘子。
纪谦收果皮的时候,他用膝盖碰了碰对方的膝盖:“还要。”
晕车党在车上吃东西过犹不及,纪谦问:“不难受?”
迟轲摇头,纪谦就又剥了半个。
喂到剩半个吃不下了,纪谦就一口塞进自己嘴里清干净。
“喏,含着吧。”纪谦以最后一个话梅片当做收尾,心里松了口气,寻思着酷刑可算结束了。
他都快热炸了。
小小一片话梅被捏在指尖,露出来的面积比小手指指甲盖还小。
迟轲看着这玩意儿思考片刻,依然没思考出如何优雅且礼貌地咬走它。
大概是他看的太久,纪谦问:“不吃吗?”
那还是要吃的。
迟轲低下头,用舌尖抵着指尖没触碰到的那一丢丢面积,灵活地挑走话梅片。
酸酸的,有一点点甜。
很恰到好处的味……
“Duang!”
旁边传来撞门上的轰响。
“哎?”司机吓了一跳,“怎么了?”
迟轲也惊了一下,不解地侧目看去。
“没、没事儿。”纪谦胳膊撑在腿上的抱枕上,单手捂脸,脖子用一个别扭的姿势看向那边窗外,僵硬道,“不小心的,没事,不用管我。”
他有种打死也不回头的架势,视线几乎要把玻璃瞪穿。
好半天过去,托着脸的右手终于动了,狠狠在脸上搓揉了几下。
捻过话梅片的那根食指擦过嘴唇后,纪谦鬼使神差地舔了舔下唇。
味道还真不——
操?
操!
回过神的纪谦被自己吓死了。
……我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让没有大纲的作者来猜猜你俩谁先开窍(嗑瓜子)
第35章
“你在干什么?怎么半天不接电话?”
冷云廷大着舌头嚷嚷。
“冷总有事吗?”迟轲刚洗漱完,擦着头发靠坐在沙发上,吃了两片纪谦上次拿的胃药。
下午忙得忘记吃饭,晚上随便对付了一杯泡面,这会儿胃开始抗议了。
从机场回来后,冷柏尧和苏瑾棉要去吃饭,邀请他们一起前去,但冷云廷拒绝了。
作为特助,迟轲跟着老板一起不去。
他不去,纪谦也不去。
两拨人分道扬镳,冷云廷把他赶走让他自己去公司上班,手机关机失联到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去医院看许乐眠。
据纪谦那边的消息来看,应该是没去的。
“过来接我。”冷云廷报了个地址,含糊道,“喝多了。”
喝多了,但言辞清晰,应该没醉得彻底。
迟轲问:“我安排司机去接您吧。”
“就要你来!”冷云廷骤然发作,咆哮道,“我最近都没找你算账!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上司?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半小时后到。”
迟轲被他吵得脑子疼,想到老爷子的叮嘱,怕他在酒吧被人毒死,揉了会儿胃,还是无精打采地起来穿衣服了。
早上那件灰色大衣,纪谦说是专门新买给他的新年礼物。
礼尚往来,这东西可以算钢笔的回礼,他就没推辞,晚上这个天穿出去刚好。
酒吧不近,迟轲看着打车软件上等待接单的时间,把买车提上了日程。
这次的出租车司机技术很凶残,他胃又难受,没几分钟就感到肚子里装了个滚筒洗衣机。
迟轲正郁闷自己又忘记随身携带小零食,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
翻出来一看,居然是一把单独包装的梅饼,还有张写着字的纸条。
【老板,我后勤工作做得到位吗?】
把梅饼含在嘴里的时候,迟轲想起今天临别前,纪谦说口渴,专门跑了趟小卖部。
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水,迟轲当时没怎么留意,根本没发现对方什么时候把这个东西放大衣口袋的。
他笑了下,本想下车后再给对方发消息,但路上实在无聊,还是忍着不适打开了手机。
【k:谢谢,很周全。】
【了不起的纪茨比:迟总放心飞,小纪永追随/爱心/要照顾好自己。】
【k:嗯。】
【了不起的纪茨比:他又大晚上喊你去工作?】
【k:很快就好,不是大事。】
【了不起的纪茨比:一直这样下去不行啊,本来上班就烦,晕车更痛苦了。】
【了不起的纪茨比:我有辆哑光黑的urus一直闲置,不然你开去玩吧。】
不管关系如何,欠人情都是件很麻烦的事儿,哪怕对方是纪谦。
迟轲毫不犹豫地拒绝,结束了这场聊天。
“是前面路口左转的那家店吗?”司机问道,“哟,酒吧呀,帅哥你穿成这样去酒吧?”
他穿得太正统了,不符合人类对酒吧混子的刻板印象。
迟轲懒得多解释,随口“嗯”了声,裹紧大衣下车,二月的寒风和好闻的木质茶香争相灌入鼻腔。
他记得早上那会儿,纪谦身上的香水味很淡,淡到几乎闻不出。
怎么到了现在,大衣染上的清香格外有存在感?
等进了酒吧,这些味道可能就被里面混杂的烟酒香水味挤走了。
他忽然有点后悔,不该穿这件衣服来酒吧的。
这么想着,他对冷云廷更没个好脸色。
一路杀上冷云廷发来的包厢,径直略过旁边看热闹的司马逸尘,居高临下站在喝得烂醉的冷云廷面前。
“冷总,”他说,“走了。”
“磨磨唧唧的现在才到,等你半天了。”冷云廷不悦道,“走吧,去医院。”
哟。
还记得人呢?
迟轲明知故问:“去看许小少爷?”
冷云廷瞪他:“废话。”
迟轲说:“圣汇嘉离这里很远,过去就快零点了,他可能睡了。”
许乐眠是公众人物,纪谦又是冷云廷的私人医生,当时入院就诊直接就选的圣汇嘉。
“迟助,”旁边司马逸尘慢悠悠开口,“这就是你不懂事了。冷二不管是谈生意还是跟朋友组局,一直在这家酒吧,我要是你,我就提前把他安排在这附近。”
听听,脑干没缺失十年根本说不出这话。
偏偏另一个听众也没脑子,既赞同又谴责地看着迟轲。
本来上班就烦,胃痛也烦,遇到弱智上司和上司好友更烦了。
“受教了,”他看向司马逸尘,“司马总真是生来就该当助的天才。”
接着又对冷云廷说:“您要是不满意我可以明天递辞呈,冷总下个助按照司马总的标准找就行。”
司马逸尘:“。”
冷云廷:“。”
司马逸尘笑得阴冷:“冷二,你的助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吗?”
冷云廷牵强地动动嘴唇,心说何止没把你放在眼里啊,你看他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行了,”他头疼地站起来,“离得远也去,我今晚一定要见到他。”
迟轲不再多言:“您开车来的吧?我现在叫代驾。”
“找什么代驾,多此一举。”冷云廷催促,“你去开,快点!”
迟轲“啊”了声:“我来吗?”
“开车。”冷云廷把车钥匙丢过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十分钟后。
“停车!!!”
冷云廷连摔带跌开门下车,冲到路边的垃圾桶旁,撕心裂肺地开始吐。
迟轲降下车窗,百无聊赖支着脑袋欣赏上司的狼狈。
身体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差。
他已经很克制很努力地缓慢行驶了,还能吐成这样,太废了。
纪谦都能坐他的车上面不改色吃东西了呢。
他搭在窗外的胳膊垂下,手指虚握成拳,轻叩车门,在冷云廷看过来的时候问道:“冷总,找代驾吗?”
“……”一生执着于唱反调的冷云廷咬牙,“不!找!”
迟轲:“Ok。”
迟轲开一阵子就要停一下,给冷云廷留出吐的时间。
四十多分钟的路程硬是被拖到了一个半小时。
到地方时,医院人已经很少了。
冷云廷面如死灰,咬牙切齿道:“纪谦人呢?你没给他说我过来?”
迟轲带他往住院部走:“他明早有场大手术,今晚要早些休息。”
就来探个亲,至于惊动人家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吗?
“他也是我的私人医生,来接待我是应该的。”冷云廷低声警告了一句,到底还是没坚持让人跑来,“算了,去病房吧。”
许乐眠伤的不重。
诚如纪谦所言,只是本就扭伤的脚踝更肿了,膝盖和脑袋还破了皮,又因为受惊吓晕了过去,实际没什么大碍,留院观察一晚就行。
他所在的综艺拍摄现场很大,也不需要亲自上去跳舞,猝不及防从舞台上掉下去,周围还没有人接,这件事本身非常蹊跷。
可经纪人查监控来回看了一天,发现真的没有人推他。
他就是在拿水杯接水的途中,于一个无人角落悄无声息平地摔掉下去了。
很难以置信的结果。
就这么切切实实发生了。
他摔这一下,节目组需要停工两天。
虽然星棉这边很配合地在沟通赔偿,但这次合作的演员和导演制片应该不会再跟许乐眠有第二次合作了。
星途不顺啊。
迟轲看到黑漆漆的vip病房,压低声线道:“应该睡下了。”
“在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冷云廷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推门而入,脱掉满身酒气的外套,跪在床边去吻他的小男朋友。
迟轲没来及在他行动前转身,痛苦地闭上眼。
真是不分场合。
他得给纪谦说把这间病房留成冷家老二专属,免得下次再去糟蹋他们医院的其它房间。
医院贵宾区楼层房间布置很少,这层就住了许乐眠一个人,走廊上只有不远处的护士站,听不见病房的小动静。
但隔音再好,如果病房里的人不控制,站在门口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迟轲听到许乐眠哼哼唧唧地被亲醒了。
“冷总?你怎么来了?”
自从签了星棉娱乐,许乐眠对他的称呼就从“哥”改成了“总”。
可能是情趣吧,迟轲不懂。
“今天刚回来,来看看你。”冷云廷声音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温柔,“吵醒你了?”
“你、你这样,”许乐眠有点儿不好意思,“怎么可能不醒啊。”
冷云廷没接话,但一直有呜咽和低喘声传出,想必就是小说中所谓的“亲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会儿,那点哼哼喘喘变调了,变得又哭又喘。
“你出差都、都不给我打电话,也不回消息,我、我还以为你要跟我……”
“乱想什么?我在那边实在忙,还有时差,你要不信可以问迟助。”冷云廷说,“我一直在等你消气,还生我气吗?”
“那你下次不许再擅作主张了,这次就不跟你计较唔——别!哥,别在这儿……”许乐眠小声道,“回家再说。”
“没关系,不会有人进来的。”冷云廷哄道,“转过身去,趴着,你后背很漂亮。”
迟轲忍无可忍去远处护士站拿了俩棉球塞耳朵里,回来坐到病房对面的椅子上,架不住听力好,还是能隐隐约约听到动静。
也不知道咋回事,胃越来越难受,越听越想吐。
早知道出来的时候贴片暖宝宝了。
他实在是没忍住,捂着胃弯下腰,拿手背抵在额头上。
察觉到护士站值班护士反复看过来的担忧目光,他摇摇头,示意对方不用过来,继而再次低头闭目养神。
果然还是无法习惯消毒水的味道。
他听到护站的几个小护士在低声聊天,又听到医院大楼下一阵尖锐的救护车鸣笛,还有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
脚步声?
迟轲怕有人撞见屋里两人的那档子私事儿,强打精神抬头,却见那道身影以闪现的速度单膝点地蹲在他身前。
“怎么样了?哪里难受?痛得厉害吗?”纪谦把保温杯递过去,又反复拧紧热水袋的灌水口塞他怀里,声音夹着低喘,有点儿粗,额头还有细密的汗水,“跟我去休息室。”
“没事,不用,不严重,上班呢。”迟轲看见他大衣下没来及换的睡衣和拖鞋,回过神,垂眸笑了下,“你怎么来了?”
孔雀都不换衣服了,看来真是跑着来的。
听他语气没有不对劲,纪谦松了口气,没再坚持拉他走:“今天值班的护士认识你。还好我今晚直接睡医院的,我要是不来,你就这么硬忍着?在自家医院还弄成这样,圣汇嘉大门口的牌子明天可以砸了。”
“夸张。”迟轲抱住热水袋轻哂,“别蹲着了,去休息吧,你明天早上不是有手术?”
“取消了。”纪谦叹气,“说了要空腹,病人的家属心疼他,晚上偷摸喂了燕麦牛奶,幸好被护士发现了。”
迟轲听得嘴角越来越平,最后只道:“辛苦纪医生了。”
“总是有不相信医生的人。还有你,迟老师,才半天不见,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唠叨应该是医生改不到的习惯,纪谦絮絮叨叨地坐下,好半天才问,“你耳朵怎么塞上了?嫌我吵?”
迟轲抬抬下巴,指向许乐眠的病房。
纪谦竖起耳朵安静了会儿,脖子倏的爆红:“不是,他们就这么——?”
“不然你以为我在这干什么的。”有了热水袋,迟轲舒服多了,仰头靠墙上打了个哈欠,懒声道,“爱情保安啊。”
纪谦没绷住,笑了半天:“还是带病工作。没好好吃饭吧今天?”
“就一顿没吃。”面对医生的质问,病人下意识为自己辩解,“后来还补了盒泡面。”
“你还敢吃泡面?!”纪谦真要被他气死了,拍着胸脯哄了自己半天才冷静下来。
不就吃个泡面吗。
偶尔犯一次胃病而已,又不是天天犯,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迟轲哼道:“知道了,下次改。”
“你最好是下次真改。”纪谦难得语气严肃,“你刚出差回来,是不是有两天假期?”
迟轲高冷点头,不太想搭凶神恶煞的纪医生。
纪谦虽然没意识到问题所在,但声音还是软下来了,反正他总是硬气不过三秒:“医院这边暂时没什么需要你操心的,你有什么安排吗?”
迟轲没有跟人报备行程的习惯,简而言之地总结道:“看展,听讲座,吃饭,休息。”
纪谦:“。”
可以,这很迟轲。
“听起来不是很忙啊,”纪谦摆弄起手机,一副很忙的样子,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没有出去玩玩的打算吗?比如约上谁一起?”
这句问得声音属实有点小,迟轲摘掉面朝他这边耳朵的棉花:“约谁?”
“不知道啊,这不是问你吗?”纪谦手指摆弄手机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也不看他,随口道,“你约我也行啊,吃顿饭什么的。”
这回听清了。
迟轲眯起眼睛:“你也放假?”
纪谦说:“聪明的老板会自己给自己放假。”
反正明天手术也取消了,他这个院长本身手里就没什么病人要负责。
迟轲想到他之前说朋友不多,问道:“你有很想吃的餐厅?”
纪谦要实在想,不是不能陪,但明后天的计划都排满了,回去得重新安排一下时间。
“也不是一定要吃什么餐厅,”纪谦跟舌头被割了一样,口齿不清道,“就是&^$*&吃^……”
迟轲:“?”
迟轲:“好好说话。”
“啧。”纪谦猛地收起手机,扭头看他,豁出去一般破罐子破摔道,“就是想跟你一起吃顿饭!”
“……”
迟轲半耷的眼皮逐渐睁开。
那股不太确定又有点儿自以为是的感觉又来了。
纪谦要说“我想出去吃饭”,那没问题。
要问“你有空吗陪我出去吃个饭”,也没问题。
但是这个“想跟你一起吃顿饭”,有点儿太……
不可言喻了。
迟轲交际圈不大,但来往过的人不少,至少他没听过也没经历过这种“另类”约饭请求。
这一排四个座椅,他俩坐在中间两个。
怪异的感觉产生后,迟轲抱着热水袋挪了一个。
纪谦看起来也想跟着挪,被迟轲勒令不许动:“坐那儿,别黏黏糊糊的,给我坐直了好好说话。”
纪谦:“……”
纪谦的表情一波三惊:“我很黏人吗?”
“你不黏人,”迟轲说,“你都没长我身上呢,怎么能算黏?”
纪谦认真反思了一下:“你说的不算反话吧?”
迟轲闭眼按了按心脏。
不气不气不气,平常心平常心平常心,他是傻子他是傻子他是傻子……
“你……”迟轲觉得有些事还是有必要当面确定一下,委婉起来纪谦可能听不懂,干脆直截了当问,“你真是直男?”
“昂。”纪谦连0.1秒都没犹豫,一脸的所当然和不明所以,“怎么问这个?这和我黏不黏人有关联吗?”
迟轲:“。”
纪谦太自信了,导致迟轲有点不自信了。
直男是这样的?那我算什么?
算我不够直?
第36章
“说吧,你难得休假,约我出来什么事?”
Ansel警惕极了:“事先说明,上次谈的那个价格是极限了,我不能可能再给你更低了!”
“冷静些。”迟轲把给他带的外套递过去,客气道,“今天不聊工作。”
“Shit!”Ansel一下就跳起来了,“我不管你是谁,立刻从我好友身上下去!”
迟轲:“那我开始砍价了。”
“别,别!”Ansel坐下,深情款款望着他,“我不管你是谁,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亲爱的好友。说吧,聊什么?”
迟轲:“感情。”
“我操!”Ansel又想跳起来,“你还是从我好友身上跳下去吧!”
迟轲无言叹了口气:“坐好。”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向这个人求助。
虽然原著是bl小说,但这本文里的男同都不太正常。
冷云廷和许乐眠就不说了,司马逸尘也是个精神病,厉修明他并不了解,思来想去,唯一的正常男同就是这个英国佬了。
当然,也不算太正常。
但没办法了,瘸子里挑将军,凑合着用吧。
看到Ansel终于冷静下来能正常沟通,迟轲缓缓开口:“怎么判断一个男性的性取向中有没有同性?”
“……”
Ansel吸了口气:“一上来就这么刺激的问题吗?说吧,谁喜欢你?”
“不是喜欢我,这个没有证据不能乱说,性取向也只是我的疑惑。”迟轲说,“是这样的,虽然他是直男,但他会黏人会撒娇喜欢搂搂抱抱一逗还容易脸红——”
“停!”Ansel快听不懂英文了,“这句话的前一句是什么?”
“哪句?”迟轲说,“虽然他是直男?”
“就这句!”Ansel很震惊,“你从哪儿得出的这个结论?从后面一堆‘但是’中?”
迟轲心说:看吧。
他就说不是他想多了,是个人都会想多的。
可是矛盾点就在这儿了。
“他自己说的,而且很笃定。”迟轲强调,“他不会撒谎的。”
“你那么信任他的人品?”Ansel有些惊讶,“那有没有可能就是他自己意识不到,他就是单纯的笨到这个程度。”
迟轲蹙眉:“不要这么说,他不笨。”
Ansel:“。”
迟轲:“他可能只是有一点点迟钝。”
Ansel:“……”
“Ok,ok!”Ansel举手投降,“那么亲爱的迟,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你应该怀疑他对你有意思吧?当然,前提是他确实是gay。”
迟轲放下了茶杯:“他的确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虽然偶尔没分寸,但那都是他默许的,他心情不好或者不乐意的时候,对方绝对不会逾矩半分。
可是“偶尔”的存在让他很不安。
迟轲有自己的原则,不管是朋友还是其他什么,都必须与有个明确的界限,这会决定他在这段关系中的态度。
“是他的行为总让你多想吗?”Ansel笑道,“其实感觉不舒服就不处啊,管什么值不值得,适合才最重要。”
迟轲挑眉:“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你看看,不让你跟他来往你又舍不得。”Ansel直唏嘘,“也是难得见你下不定主意。”
“所以这不是来找您请教一下吗。”迟轲说。
“好吧,让我来分析一下,现在最好的状态就是,他真的是直男,拿你当朋友,不会再有让人多想的举动……不对啊,你就拿他当朋友,没有说过分寸感这个问题吗?”Ansel提出灵魂质问。
迟轲:“有说过,但他有时候的举动是很下意识的,我也……”
“你也不忍心拒绝?”Ansel皱起了眉头,“你话说狠一点啊,不改就掰!”
迟轲难得说不出话。
Ansel本来就大的眼睛更大了:“操,这都不忍心啊?”
迟轲喝了口茶,相当含糊地“嗯”了一下。
“迟,问题发生在你身上啊。”Ansel很严肃地说,“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你沦陷了?”
迟轲“啧”了声,然后很轻地叹了口气,无奈承认了这个事实。
“不至于沦陷,但要说完全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出差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答案很显而易见。
怎么算有意思呢?
就是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不管哪个方面,在他心里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结果并不让人意外。
纪谦说得对,怎么会有人讨厌他呢?
“说那么多原来是这个原因。”Ansel笑了起来,“你要是相信我,管他说自己直不直,按床上亲一顿就好了,他不从你就扒衣服……不过就你那个描述,对方九成直不了。”
“那还有一成呢?”迟轲说这些的时候,没什么很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我就算……也没有想过会发生什么,所以我更希望他不是,至少不能因为我是。”
那根“线”一直捏在他手里,如果不抓紧,纪谦说不定就偏离轨道了。
他很清楚纪谦脱轨的结果,可作为始作俑者,他无法提供另一条有保障、绝对安全的路,这很不负责任。
纪谦的感情和人一样,都挺纯粹的,不计后果地一股脑往前冲。
迟轲恰恰相反。
当朋友,他能给纪谦该有的礼貌和边界感,但是当伴侣,他需要考虑的太多了,要的也太多了,纪谦未必能接受,也未必给的起。
万一最后闹得难堪收场,纪谦该多伤心?
那不如不开始。
而且他对未来和生活的规划,暂时没有让第二个人干扰的打算。
他对纪谦的心思还没到那个程度。
“说实话,我不排斥这种感觉,挺新鲜的,反正对我自己没什么影响。前提是他别来惹我。”迟轲推开茶杯,换了啤酒,“我应该不会是一个好的伴侣,也不想为了什么人做出改变。”
“我算是听明白了,你就是希望他一辈子不开窍呗?”Ansel一针见血,调侃道,“怕自己是个纯天然渣男伤人家心,又怕推得太开了人家难过……别管他开不开窍,他是不是要什么你都给?”
迟轲惊叹于他捕捉关键词的能力,要不说是事业成功的精英人士呢。
“对。”他承认得很干脆。
“敢给不敢要,迟,你可不是渣男。”Ansel笑得很揶揄,“恋爱不就是互相索取吗?你怕什么?”
怕什么?
怕要不来。
亲密关系一旦建立,他不保证万一出现了无法掌控的情况,自己不会做出偏激的事。
“算了。”迟轲狠了狠心,“我改。”
不能去赌那一成让纪谦伤心的可能。
没意思最好,如果真有意思,那最好把这株萌芽在成长前掐断。
不能负责就该快刀斩乱麻,省得消耗别人也折磨自己。
“你特么对自己是真能下得去手。”Ansel赞叹,“早说你性取向是男,我就不把你当朋友了。”
“也不是。”迟轲酒量其实一直很好,手里的啤酒很快就空了,笑着说,“至少之前不是。”
“你……”Ansel神情复杂,“虽然你说自己不适合谈恋爱,但作为一个谈过十五次恋爱的人,我必须告诉你,你已经超过我所有的恋爱对象了,那些狗男人连一心一意都做不到。”
“那是他们有问题,别拿应该做到的事当做优点。”
他或许合格,但纪谦值得得到最好的。
迟轲想开第二瓶酒,却被Ansel夺走了。
“再喝要进医院了。”Ansel警告,“我可不会送你去,你们院长要知道你是跟我吃饭吃进医院的,肯定会把我揍死掉!”
迟轲听劝地收手:“那你记得欠我一条命。”
“一边儿去。”Ansel笑骂道,“情感咨询已经还了啊,我很贵的。”
算感情迟轲不熟练,算账还是很熟练的:“你的性价比有点低,到最后了,建议都没给。”
“我真给了你又不高兴。”Ansel撇嘴,“我建议你去试试,你采纳不?”
“啤酒给我,”迟轲说,“也不是很想救你一命。”
“操!”Ansel拿纸巾丢他,乐得不行,“好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晚上我闲得很,还一起吃饭吗?”
“不了。”迟轲直拒,“有约。”
Ansel目光一凛:“谁?!”
迟轲:“……”
“怎么不说话了?”Ansel不可置信,“他?”
“不是我们俩。”迟轲解释道,“我们是去凑热闹的。”
去凑冷柏尧的相亲热闹。
……
这事儿还得从昨天晚上在医院说起。
迟轲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某个直男的约饭邀请,冷柏尧就打来了电话,约纪谦深夜来访,有关于白月光的要事商谈。
听到迟轲也在,当即邀请他俩一同前往。
迟轲很敬业地等到冷云廷从病房出来,安排好司机送他回家,才跟纪谦一起赴冷柏尧的约。
“随便坐。”冷柏尧摆出了火锅当宵夜,看样子是要彻夜长谈,“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
迟轲:“啧。”
纪谦:“哎。”
冷柏尧:“。”
冷柏尧:“我这个朋友他……”
纪谦:“啧。”
迟轲:“哎。”
冷柏尧:“……”
“是我,行了吧?是我。”冷柏尧握拳,“二位满意了吗?”
“您继续。”纪谦看他要伸手拿桌子上唯一一杯苹果汁,眼疾手快先一步夺走,开了盖放迟轲手边,“你喝这个,不伤胃,健康。”
冷柏尧真想给他头打爆:“你们还记得吃宵夜只是顺带的副业吗?”
“我们听着呢。”纪谦说,“你说你的,我们没忘记主业。”
“就是我朋友——不对,是我,”冷柏尧组织好的语言差点混乱,“明天晚上要去跟相亲对象吃饭。”
纪谦:“嚯,谁啊?”
“你们刚见过的,”冷柏尧说,“苏瑾棉。”
“哎哟,她啊。”纪谦把涮好的牛肉捞出来放迟轲碗里,“然后呢?”
冷柏尧戳碗里的粉条,面无表情道:“很漂亮对吧。”
纪谦把唯二的鹌鹑蛋也捞出来给迟轲了:“谁说不是呢。”
迟轲:“……”
捧哏呢?
他在桌子下踢了纪谦一脚,提醒对方正经点。
纪谦终于坐正了:“怎么?你为她着迷?”
“我为她着迷?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冷柏尧活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怎么可能对一个嘲讽我语文成绩午饭还放我鸽子的人一见钟情?”
“……”
纪谦有种天道好轮回、大仇得报的爽感,憋笑看向迟轲。
迟轲本来听得心不在焉,被纪谦瞧了一会儿才上心。
小口咬完一个鹌鹑蛋,意会道:“他刚刚没提一见钟情。”
纪谦得意一笑,拇指捏着食指,在桌下悄悄比了个爱心。
“……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偏差。”冷柏尧坚信自己的道,“差不多一个意思。”
迟轲点头:“明白。”
冷柏尧继续说:“反正她今天午饭放我鸽子跑了,又被她爷爷知道了,让人压着她明晚必须跟我去吃晚餐。”
看得出苏瑾棉真的很不想结婚,次次相亲都变着法子溜走。
据说前年年初苏家老爷子逼着她去相亲,她故意四天没洗头,穿着裤衩拖鞋赴约,把对方气得前菜没吃完就跑了。
“你什么想法?”迟轲问得一针见血,“打算以结婚为目的相处,还是以恋爱为目的追求,还是一拍两散抵死不婚?”
冷柏尧一口气喝完半瓶牛奶,沉着声音严肃道:“事先说明,我对她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那种需要爱情的人,先婚后爱剧本我也没那么想拿,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我并不在意……”
纪谦:“你醉奶了吗?”
冷柏尧:“。”
迟轲又踢了纪谦一下,故作正经道:“嗯,道我们都懂,直接说结论吧。”
冷柏尧:“直接结婚。”
纪谦噼里啪啦地鼓起了掌。
“我是有原因的。”冷柏尧一脸“你们不懂我深思熟虑”的表情,“冷家、苏家、孟家一直是世交,商业往来也很多,既然早晚要结婚,和这两家联姻是最好的选择,孟家那位对我弟弟爱得深沉,就算现在不喜欢了,以后万一旧情复燃被策反偷我文书怎么办?对比来说,苏家是我最好的选择。”
“真是完美的借——解释。”纪谦赞叹道,“也是难为你说这么长一段话了。”
“婚姻大事,”冷柏尧继续喝牛奶,“当然要严阵以待。”
迟轲很残忍地提醒道:“但是人家不一定愿意结婚。”
“这就是我想让你们帮的忙。”冷柏尧“啪”地放下空瓶牛奶,拿出了真诚的两个大红包分别推到他们面前,“联姻说到底还是结婚,至少不能让她对我反感,我不太了解女孩子,明晚吃饭我希望你们能在餐厅假装和我们偶遇,不用合桌,你们吃你们的,坐在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帮忙盯着点就好,所有消费我买单。”
“哎,你看看,这有点太客气了。”纪谦一把抓走两个红包,全塞迟轲椅背上的大衣口袋里,“但是你知道的,我们迟老师比较忙,一顿西餐需要耗费的时间也太久了,还有来回来路上的时间,我算算平时时薪啊……”
冷柏尧就知道他趁火打劫,又掏出俩红包:“够吗?”
“我就喜欢跟冷总谈生意。”纪谦把它们塞到大衣的另一边口袋里,笑得含蓄,“冷总要这么问,其实也可以不够。”
“你是不是有点儿太贪得无厌了?”冷柏尧深吸一口气,看向迟轲,“不管管?”
其实迟轲觉得差不多了的,但扭头看到纪谦不满足还伸着的手,耸了耸肩:“管不了,这是我老板。”
纪谦“嘿”了声:“爽快点,掏钱!”
“人善被人欺。”冷柏尧咬牙切齿地又掏出俩红包,“真没了!”
沉甸甸的现金到手,纪谦心满意足地问迟轲:“那我们帮帮他?”
冷柏尧:“?”
什么意思?
合着收了钱还不一定干人事是吗?
迟轲有点想笑,赶在冷柏尧爆炸前,见好就收地点头:“行。”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一顿火锅吃完,窗外的鸟都开始叫了。
冷柏尧住的是一千多平的大别墅,有现成的客房,两人拿了一次性换洗用品,干脆在他家休息下来。
临睡前,冷柏尧有点失眠不安,跑去纪谦卧室敲门,敲半天都没人开门。
他纳闷了会儿,若有所思地去走廊另一端的那间客房,果然看到人在迟轲没关门的卧室里。
操。
你小子不会偷偷干坏事吧?
他绷着脸走到门口,还没来及出声,床边的纪谦猛然抬头,对他比了个噤声手势。
冷柏尧这才看到,纪谦弯腰不动是因为胳膊被人抓着。
他收了严肃的心情,戏谑抬下巴,比口型道:【你袖子上粘502了?】
【呸,】纪谦无语,【出去,关门。】
刚刚瑞士那边的老板来了邮件,纪谦本想过来跟迟轲一起商量。
来的时候人还没睡,他低头找个资料再抬头,靠着床头的迟轲眼皮早闭上了。
扰人清梦罪大恶极,尤其是睡眠少的人。
纪谦没忍心喊醒他,小心翼翼把人扶下去躺平,却被忽然侧身蜷起来的人抓住了袖子。
他犹豫了一下,没抽出来。
认识这么久,不是没见过迟轲午睡。
这人睡相大部分时候很好,平躺不乱动,乖得让人心痒,偶尔几次侧睡都皱着眉,很不安稳地蜷缩成一团,一动就醒,醒来便不再继续睡。
纪谦挥手赶走冷柏尧,坐到地毯上,趴在床边,轻轻拍着迟轲的后背,好半天才让人眉头舒展些许。
啧。
长得是真好看啊……
纪谦歪头盯着他脸解闷。
迟轲清俊精致的五官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柔和,长而卷翘的睫毛投下模糊的阴影,嘴唇微抿,没了冰冷的金丝框眼镜,倒是比平时少了些疏离。
纪谦口渴得不行,每次心跳过载的时候都移开目光,等平复了再转回去,不敢有丝毫的逾矩。
哪怕手一直被人抓着往怀里带,他也克制地没任由对方胡作非为,只给一个袖子让他手不至于抓空。
直到天蒙蒙亮,迟轲终于松了手,呼吸也趋于平静。
纪谦抽回半僵的胳膊,站起来的时候腿麻了,差点重新跪下去,凭借强大的毅力才咬牙站稳。
要不是怕膝盖磕地的声音把人吵醒,他就放任自己跟地板亲密接触了。
出门的时候刚巧撞上早起晨练的冷柏尧,纪谦打着哈欠挥手:“早啊。”
冷柏尧震惊盯着他眼下俩大黑眼圈,看看他,又看看紧闭的房门,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牛逼。”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压迟总的可以开香槟了[奶茶]
迟总非常智,感情比较慢热,是爱意会与日俱增的人,可能大家觉得他现在已经很爱了,其实以后会更爱,小宝们会看到变化的!小迟再成熟也不过才二十六岁,第一次碰爱情很谨慎,请大家给他多一点时间啦~
至于另一个笨蛋我都不想说他(亲妈扶额[托腮])
第37章
晚餐之前,三人先在冷柏尧家碰了个面。
迟轲先到的,进门就被冷柏尧拉去更衣室选衣服了。
“虽然你是我弟弟的助,但纪谦把你当朋友,我不会对你太过设防。”冷柏尧确实不喜欢冷云廷,但他要争要抢都光明磊落,不会出下三滥的阴招,社交宗旨就是不把职场的烂事儿带到私人往来关系上,“但你如果坑我,我也不会手软。”
他要是在这边儿吃完瓜,转头就去告诉冷云廷,冷柏尧不顾纪谦的面子也会报复回来。
迟轲靠在更衣室门框上,漫不经心道:“放心,我没那么敬业,而且董事长才是我的直属上司。”
冷柏尧点点头,掏出十多套衣服:“你觉得哪套合适?”
迟轲:“。”
因为上班工作占据了人生中绝大部分时间,他穿搭风格一直没怎么变,很难给出好的建议。
他试着幻想把这些衣服套在纪谦身上——
啧。
不行啊。
纪谦穿什么都好看,毫无参考价值。
两人面面相觑,等待救世主到来。
不多会儿,纪谦姗姗来迟。
被叫到更衣室后,眼皮子上下一扇,不到两秒就做出了判断:“都不行,重新搭,把你装嫩的小学生卫衣给我放回去,你那天没看到人家是什么穿搭吗?第一次相亲不要搞朴实无华低调那套,俗点儿,像我一样,就要一眼惊艳!”
“话是这么说。”冷柏尧蹙眉,上下打量他一圈,“但是是我相亲,你穿那么花里胡哨干什么?”
“我已经很克制了,平时也这么穿,没有刻意打扮。”纪谦话对冷柏尧说,眼睛却盯着迟轲看,“没办法,随便穿一穿就是这个效果,天生的美貌和气质是遮不住的。”
确实,脸是最好的时尚单品。
对比平常,纪谦今天的穿搭真的收敛很多了,脖子手腕都没带bulingbuling的项链呢。
眼看两个小学生又要吵起来,迟轲催促道:“快帮他挑衣服吧,马上迟到了。”
“好说。”纪谦说着就往迟轲身边靠。
迟轲早有所料,谨记狠心保持距离的决心,后退半步,坐进角落中的单人沙发里。
纪谦一顿,有点儿意外,被冷柏尧喊了两声才回神,到底没追过去:“右手柜子里米色的高领内搭和牛仔裤,把你那个Amiri中长款灰白相间色毛绒衫拿出来,还有左二柜子里的大衣……”
经过他一通指点,冷柏尧从低调的金融霸总变成了可以上T台走秀的时尚界霸总,气质瞬间不一样了。
模特本人很满意,迟轲都饶有兴致多看了两眼,而创造这一切的服装指导兴致缺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我车库里的车你们随便开,我先过去了。”冷柏尧大方极了,挥挥手潇洒离场,不带走一片云彩。
迟轲起身,对另一个男模说:“走吧。”
“嗯?嗯,好,来了。”纪谦小跑到他身边,伸手朝他胳膊抓,却在碰到之前缩回来,在半空中停顿片刻,又探了过去,抓住他衣袖口的边角处。
迟轲:“。”
难搞。
抓胳膊能借口接触过密甩开,不抓当然更好,怎么就偏偏抓这里?
要抓不抓的该怎么处?
他抽了一下,没甩开:“纪谦……”
“等会儿你开车吧,不然晕了难受。”纪谦跟他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你刚刚是不是要跟我说话的?”
“……”迟轲摇头,“走吧。”
做人要大方。
袖口而已。
冷柏尧车库很丰富,虽然说了让他们随便开,但两人很有礼貌,没对八位数停车区下手,只选了辆低调的卡宴。
用纪谦的话说就是:
【我们长得已经很出类拔萃了,再开个八位数的豪车岂不太抢风头?】
迟轲没说出来,但心里也这么想的,两人不谋而合,低调地选车,低调地出发。
餐厅在市区,这个点过去有点堵。
纪谦坐在副驾上用手机做卷饼,感受着车一开一停,感慨道:“你车开得稳了很多啊。”
不。
是你耐力提高了很多。
很有自知之明的迟轲脸不红心不跳应下这句夸奖:“嗯。”
纪谦做饼的手一顿,让一个客人等候过头气跑了。
哎,没耐心。
纪谦关掉手机,整个身子都扭向驾驶座:“是我的错觉吗?迟轲,你今天好像不太想搭我。”
这就被看出来了?
纪谦是鲨鱼吗还有电场感应?
“没,”迟轲睁眼说瞎话,“你的错觉。”
“真的?”纪谦半信半疑,“我真的没有无意中惹你生气?”
迟轲:“没有。”
纪谦:“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迟轲:“我在开车。”
纪谦:“哦。”
等到了这段路程的最后一个红绿灯路口。
纪谦:“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迟轲:“……”
迟轲忽悠人的本事可太强了,哪怕面对纪谦,他也只是稍稍做了一点心准备,便坚定地转头:“……嗯?”
“我说什么?我说什么?”纪谦拍大腿,“我就知道你生气了!”
“不是生气。”迟轲把他脸推转180°面朝车窗,“看你这个朝向的两点钟方向,那辆车眼不眼熟?”
“车牌尾号888的宾利吗?”纪谦眯起眼睛,“……这不是冷云廷的车吗?他也左转弯?”
两人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眼见绿灯亮起,迟轲发动车子,叮嘱道:“他今天确实没去上班,说要给自己放一天假,但是我也休假,没负责他今天的生活日程安排,你看下能不能看到车里面,有没有许乐眠。”
“遵命。”纪谦趴在车窗上,掏出手机打开摄像模式,放大偷窥,喃喃道,“哎,我像个变态。”
迟轲心里一痒:“纪谦你……”
“嘘——”纪谦用气音道,“你一说话我就走神。”
迟轲弯起唇角,无声笑了会儿。
……蛮可爱的。
“看不太清,但后排确实坐了两个人,从身形差和人体剪影形来看,应该是冷云廷和许乐眠。”纪谦收起手机,“不会跟我们一个餐厅吧?”
“看方向是那个商场,不好说是不是同一家。”迟轲降低车速,在宾利从旁边开过去后立即开转向灯变道,跟在后面,“给你朋友发消息。”
“已经通知他了,还好,他说他车停一区的,我们这里是二区,这辆卡宴冷云廷也不认识。”纪谦担忧的同时眼里还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刺激,这就是爱情保安的感觉吗?”
迟轲哼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宾利888”不出意外拐进了商场地下停车库,径直前往它专属的vip停车位。
冷柏尧和纪谦在这里也有专属停车位,不过二层的vip区就这么点儿大,哪个车位是谁的彼此多少都知道点,就算不知道往群里一发也能打探到。
为了隐藏行踪不打草惊蛇,迟轲把纪谦赶下车去跟踪,卡宴绕了三圈才蹲到停车位。
“怎么样?”他挂上耳机,“他们去哪里了?”
“这真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纪谦语气复杂,“他们刚来开了桌,订好餐后去买包了。”
迟轲还算冷静:“几号桌?离得近吗?”
“很微妙,各占一个角落,冷柏尧他们都开始上菜了,不可能换的。”纪谦说,“我刚刚也开桌了,在他俩中间,应该能隔断一下,看不太清。”
“只能这样了,随机应变吧,我到了。”迟轲挂断电话,跟餐厅门口的服务员点头,“朋友开过桌了,姓纪。”
“好的先生,这边请。”
路过冷柏尧那桌的时候,苏瑾棉居然比冷柏尧更快反应过来,热情打招呼道:“好巧啊迟先生,你也来吃饭?要一起吗?”
迟轲看出她眼中的期待,为冷柏尧点了根蜡烛,婉拒道:“不打扰二位了,我朋友已经点好餐了。”
“你来找纪少的啊?”苏瑾棉暗叹可惜,“那祝你们用餐愉快哦。”
迟轲道了谢,又路过隔壁两个女生的桌,在纪谦面前坐下,轻声叹了口气:“今天真热闹啊。”
纪谦似有所悟:“那俩女生?”
“嗯,”迟轲喝茶,“一直往他们桌偷瞥,应该是苏小姐的朋友。”
纪谦:“……”
纪谦有些感慨:“他俩还挺配的。”
“目的可不一样。”迟轲懒散道,“你朋友是希望联姻成功,对方应该是在想尽办法捣乱,阻止联姻。”
纪谦幸灾乐祸地笑道:“任重而道远啊。”
迟轲不置可否,对他们的成功与否很没所谓。
事实上,冷柏尧如果不是纪谦的朋友,他根本不会插手这件事,只要派人暗中观察冷大少的动向跟老爷子汇报就好。
“你说冷柏尧能成功吗?”帝王蟹先端了上来,纪谦自觉戴手套开始剥肉放碗里。
“如果为了联姻骗感情,应该不能成功,如果给的条件足够优渥吸引人,或许可以。”迟轲也戴上手套,“苏瑾棉在海外的几家公司发展势头可不比冷柏尧差,长期发展潜力甚至可能超过冷柏尧,如果苏家给苏瑾棉的支持和冷家给冷柏尧的一样,她现在能做到的绝不止于此。”
苏家老头重男轻女,苏瑾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弟弟,到她手里的资源都是那些人用完指缝里露出来的。
不管什么行业,女性在职场上受到的刻板印象现如今依然存在,就业发展都远比男性困难,里外夹击的情况下,苏瑾棉能做到这个程度,可以说非常了不起。
“好厉害。”纪谦由衷感慨了一声,看他去拿螃蟹,连忙说,“我来就好,你不用把手弄脏了。”
“不用。”迟轲铁了心要跟划清界限,让人家给剥螃蟹吃算怎么个事儿?
他一把扯过半边儿螃蟹腿,握着拆蟹工具灵活地撬开壳。
纪谦懵逼了。
这是什么意思?比赛吗?胜负欲要用在这种地方吗?
眼看迟轲越拆越快,他莫名有点儿着急,慌里慌张也低下头拆。
迟轲算着他碗里逐渐累积的螃蟹壳,暗暗惊讶。
不傀是医生,手速快就不说了,不仅了解人体结构,还了解螃蟹结构,厉害啊。
为了达到“AA制”的公平,他更是加快了手速争取不落后。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餐桌只剩下了“咔嚓”“嘎嘣”的拆壳声,顺带把盐焗皮皮虾都拆了,甚至没注意到斜后方的冷云廷夫夫二人已落座。
“二位先生,”服务员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对二人一言不发狂拆壳的行为没有任何好奇,敬业地微笑道,“我帮您把盘子里的垃圾撤一下吧。”
“……”
迟轲先停止动作,淡定脱下手套擦手:“好的,谢谢。”
纪谦也从剥红眼的状态恢复过来,礼貌道谢,打开了震动不停的手机。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她说她不想结婚,因为放不下那个去冰岛徒步结果被鲸鱼吃掉的前男友,怎么办?】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人呢?快回话!】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你特么怎么还在剥螃蟹??】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怎么又开始剥虾了?】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你剥不完了是吗?】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操!你不然在这儿打工剥螃蟹吧,一个月应该能挣两万。】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纪谦我杀了你。】
纪谦:“。”
【了不起的纪茨比:不好意思,意外,意外。】
【了不起的纪茨比:确实没想到螃蟹对我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了不起的纪茨比: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他往后看了一眼,冷柏尧在跟苏瑾棉聊天,没回。
他又看向迟轲,发现迟轲也在拿手机打字,不开心地抱起胳膊:“迟总好忙啊,跟谁聊天呢都顾不上跟我吃饭了?”
“嗯?”迟轲怔了下,果断把手机推过去,“自己看。”
“我也没有很想看。”纪谦眼疾手快抓走手机,“但你既然都给了我就看看吧。”
【冷总:?????】
【冷总:你怎么也在??】
【冷总:螃蟹剥好了?】
【冷总:正好我不想剥了,把你剥好的送过来。】
【k:不给。】
【k:我在放假。】
【冷总:/死亡微笑/】
【冷总:后天上班你给我等着。】
【k:您等会儿什么安排?】
【冷总:你管我?你不是在放假吗?】
【k:什么安排。】
【冷总:去买辆车给棉棉代步。】
看到这,纪谦一把捂住脸,生怕自己笑出声。
迟总是高手啊,训狗大师。
【k:好的,收到。】
【冷总:提前警告你们,别来打扰我们。】
应该是希望你别来打扰我们才对。
纪谦把手机还回去:“你是不是也想买车?等会儿顺便陪你去看看?”
“我不急,回来有空我自己去就好。”这个不一起去不是为了避嫌,是迟轲怕被纪谦影响,买辆自己不喜欢但纪谦喜欢的。
纪谦“嗷”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明明迟轲和之前没什么不一样,但今天给他的感觉就是……
迟轲忽然站了起来。
纪谦吓一跳:“怎么了?”
“苏小姐和她后面那桌朋友起身了,应该是要去卫生间。”迟轲低声道,“冷云廷刚也去了。”
纪谦立即道:“那你去拦冷云廷,我去跟冷柏尧聊聊。”
“嗯。”迟轲赶在苏瑾棉出门前快步离开,直奔商场厕所,进去的时候刚好撞见冷云廷,而身后已经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女声。
他来不及多想,一把握住冷云廷的肩膀推进单间,反手把门上锁。
“迟——唔!”被卫生纸捂住嘴的冷云廷坐在马桶上,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虽然不知道在说什么。
但能听出来骂得很脏。
“得罪了冷总。”迟轲低声道,“事发突然,麻烦您配合一下。”
他单手打字,很快把屏幕放在冷云廷面前。
【刚来的路上遇见了您之前在会所点过的男生,您也不想遇到纠缠让许小少爷在餐厅久等吧?】
冷云廷顿了顿,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情了,让他把手松开。
迟轲抬起手,把捂过他嘴的卫生纸丢进厕所。
冷云廷脸色依旧黑如锅底,低头打字。
【你他妈下次能不能换种温柔的方式提醒我?】
迟轲摇头。
冷云廷:“你他——”
迟轲:“嘘。”
冷云廷:“。”
冷云廷气得比手语:【你他妈的!】
哟。
还会手语呢。
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嘛。
他揉着手腕,听见门口传来的对话。
“虽然他人不错,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还是不想结婚。”
听得出来这话是苏瑾棉说的。
旁边的小姐妹叹道:“但是你跟他结婚,说实话,他提的条件挺不错的,能给你带来不少资源。”
苏瑾棉:“确实很有诱惑力,我本来都想着要是个正常男人结了就结了,省得老催我。但他家老爷子之前居然暗示我结婚后两年内生小孩!操,我疯了吗我事业蒸蒸日上呢去生孩子?”
迟轲挑眉。
果然每个豪门都有一个疯狂想抱孙子的老人。
衣摆被人拉了拉。
迟轲低头,看到冷云廷摆在他面前的手机。
【门口是谁?你认识吗?感觉声音好耳熟。】
耳熟吧。
是你哥哥的相亲对象哦。
迟轲摇头,怕他再听出些什么,体贴地掏出耳机,打字。
【让您在厕所躲着真是太委屈您了,戴上听听音乐吧,我知道您不管身处什么地方都改变不了高雅的格调。】
冷云廷一个字一个字看完,听话地戴上耳机。
【我要自己挑歌。】
那可不行。
万一有新消息被你看到了怎么办?
迟轲再次摇头,搜索高雅人士必备歌单,随便点了首大提琴纯音乐播放。
门外苏瑾棉还在跟朋友聊天。
“我不需要靠托举才能成功,对我来说最好的联姻对象不是冷柏尧这种备受重视的继承人候选,我讨厌处处被钳制约束,而且他就算上位冷家也是他的不是我的,我需要一个家族弃子,这样我才好掌控……啧,有人来了,你们快走。”
迟轲右眼皮一跳。
“纪少?”苏瑾棉换回开朗活泼的音调,“好巧啊。”
纪谦笑道:“还好吧,不算太巧,这层厕所就这一个呢。”
苏瑾棉:“。”
苏瑾棉微笑调侃:“纪少平时被不少人说过直男吧?”
纪谦惊讶:“苏小姐猜这么准?”
迟轲扶额。
他可算知道纪谦的自信哪里来的了。
“那是当然,我回国之前就听说过您。”苏瑾棉说,“来的正好,我有点事想跟纪少聊聊,不知道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不好意思啊,我朋友还等我回去呢。”纪谦说,“这也没人,不然就在这里说吧?”
“行。我知道纪少和冷二关系好,想必也是不愿意看到我和冷柏尧联姻的让他得苏家的势,”苏瑾棉开门见山,“但是我不可能接受冷二。我也不顾及你们关系直说了,我无所谓他私生活,但我不接受戏弄别人感情的男人,联姻也不行,这是品行问题。我知道纪少最近在开医院,纪颂一直针对你,你的资金和人手都很紧张,这些对我来说不是问题,你知道的,我在海外有认识的药企老板。”
纪谦:“苏小姐的意思是?”
苏瑾棉:“你考虑跟我结婚吗?”
迟轲:“。”
右眼皮不跳了。
衣摆被人拽了拽。
他低下头,看到冷云廷拿手机打字。
【你能不能别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影响我心情。】
你也很影响我心情。
迟轲平静地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冷云廷瞬间表情扭曲起来,抬手就想摘耳机。
迟轲一抬膝盖,把他胳膊打下去,他又慌忙痛苦地抱住胳膊。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纪谦的答复。
“不好意思苏小姐,虽然听起来有些幼稚,但我没有把婚姻当做利益交换的打算。”
话音刚落,迟轲收到了纪茨比的消息。
【了不起的纪茨比:夭寿了夭寿了夭寿了她怎么会想到跟我结婚啊啊啊救命啊啊啊我不要联姻啊我要爱情!!!】
迟轲短促笑了声,善良地把音乐音量调低了。
苏瑾棉:“没有商量的余地?”
还不死心?
行吧。
既然纪谦不想,他就救他一条狗命吧。
迟轲垂眸给冷柏尧发消息。
【k:你确定就想跟她结婚?】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你有方法?】
【k:明天早上八点,带上你手里的项目来找我。】
【k:d】
【1号助正在待命:迟总?】
【k:帮我查一下苏家的苏瑾棉,越详细越好。】
第38章
“这就是你现在有可能跟苏瑾棉手里生意发生交集的所有切入点。我给你的这三个合作方案和发展方向策划案足够说动她跟你联姻了,但除此之外,你必须向她保证不插手她的事业,不禁锢她的自由,尊重她的个人权益,未经允许不会要小孩……这些你做得到,才有下一步商谈的余地。”
上午十一点,迟轲坐在茶几前,疲惫地喝了口水。
“还有问题吗?”
沉思中的冷柏尧点点头:“还有一个问题。”
迟轲:“说。”
冷柏尧警惕:“为什么你昨天对我这件事漠不关心,今天态度转变这么大?还有,你为什么……这么尽心尽力地帮我?”
他一直觉得自己算业界奇才了,没想到今早智商被侮辱得连正常人都算不上。
早就知道这个特助平时在装,没有把真本事露出来,但是今天一上午露的未免也太多了!藏都不藏了啊?‘
“别想太多,不要感动,不是因为你本人,我没有站队巴结你的意图。”迟轲没精打采靠在沙发上,“我有我的目的。”
冷柏尧松了口气:“我有个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迟轲讲一上午累得要死,懒得再客套:“不当讲。”
冷柏尧:“。”
“好吧。”他从容起身,“今天多谢迟助……迟总,我记下了。”
迟轲点头,起桌上一堆散落的纸张:“拖鞋扔门口垃圾桶就好。”
冷柏尧礼貌关门,把一次性拖鞋扔掉,刚坐上车就给纪谦发消息。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我可算知道你为什么缠着迟轲了。】
下一句“多少价格你愿意让我挖走他”还没发出去,纪谦就回话了。
【了不起的纪茨比:/大哭x99/】
【了不起的纪茨比:/抓狂x99/】
【了不起的纪茨比:/发怒x99/】
【了不起的纪茨比:/难过x99/】
冷柏尧:“?”
冷柏尧直接call过去:“你神金了?”
“对不起,”纪谦低声道,“我一看‘迟轲’两个字就难过。”
冷柏尧蹙眉:“原因?”
纪谦顿了顿,应该是想冷静地控诉,但可能这次打击太大了,没忍住,崩溃道:“我昨天发消息给他说晚安他不我!他以前都会回我早安晚安的!!”
“你冷静点,别像个怨夫一样!”冷柏尧手里还抱着迟轲给的方案草纸,心已经偏到太平洋了,毫不犹豫地帮贵人怒斥朋友,“人家难道不能有自己的事要做吗?你能不能懂点事?一个消息没回就要死要活的,一点不让人省心!”
纪谦:“你!”
“我什么我?”冷柏尧说,“别敏感多疑了,明天应该就会回你消息了。”
纪谦半信半疑,不安道:“真的吗?”
……
“假的。”
次日早,纪谦面无表情闯进冷柏尧办公室,揪起他的衣领:“他不仅不给我发早安晚安,还一大早飞去韩国出差了,我要不问他都不告诉我!”
“你冷静点。”冷柏尧拽出自己的领带,一脸谴责,“迟总平时那么忙,一个人打三份工,来不及报备很正常,你换位思考一下,他不告诉你是为什么?不想让你操心,不想让你担心,他也是为你好,你就是想太多了。”
纪谦闷闷不乐:“虽然我也觉得他是为我好,可我还是觉得怪怪的,就好像……”
就好像迟轲正在离他越来越远。
那天吃饭他就有这种感觉了。
很难受。
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
“你太敏感了。”冷柏尧倒了杯咖啡,“给……”
纪谦失魂落魄:“他知道我不爱喝咖啡,从来不给我做咖啡,都给我牛奶或者果汁。”
冷柏尧:“。”
冷柏尧一口干完一杯烫咖啡,重新拿了瓶牛奶回来,哑声道:“给。”
纪谦黯然神伤:“天冷的时候他都给我热牛奶。”
冷柏尧:“。”
冷柏尧:“滚出去。”
纪谦:“你说他出差这段时间会给我打电话吗?”
冷柏尧:“会的吧。”
纪谦:“真的吗?”
……
“又是假的。”
三天后,纪谦闯入冷柏尧办公室,把他的抱枕从椅子打到落地窗上,又从落地窗打到门上。
“三天,三天了,整整三天!他除了给我发文件没有给我发过一个标点符号!!”
“好了,淡定,淡定。”冷柏尧把可怜的抱枕捡回来,“你总是这么情绪不稳定,让他出差怎么放心?不要慌,回国绝对就给你发消息了。”
纪谦:“不要骗我,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信任了。”
……
“还是假的!冷柏尧,我真信了你的邪,你最好给我个合的解释!”
一周瘦了两斤的纪谦再次闯入冷柏尧办公室,抓住他的衣领。
“他都回国一天了都没联系我!”
一周以来不堪其扰的冷柏尧崩溃了:“那你特么找他去啊你找我干什么!”
纪谦抿唇:“找了。”
冷柏尧:“然后?”
纪谦失落极了:“他不我。”
冷柏尧:“你怎么找他的?”
……
“迟总。”一号助把迟轲送到机场,挂断电话,转达办公室那边的消息,“纪院长刚刚来找您了。”
迟轲说:“跟他说我要去德国,让他有事微信找我。”
冷云廷最近去总部学习了,正在尽心尽力管星棉娱乐,忙的脚不沾地,迟轲难得能把精力全放在医院那边。
圣汇嘉现在的医生资源还是太弱了,他必须去谈跟其他权威医院谈一下合作,先把知名度打上去,再作交流学习挖人。
“好的迟总。”一号助记得他之前总和纪谦黏在一起,便问,“要把您的行程表给纪院长发一份吗?”
“不……你把私人行程抹掉,工作表发他一份吧。”迟轲只是不想搞暧昧,并非要跟纪谦绝交,虽然很少聊闲话了,但如果纪谦问他早晚饭吃了什么,他还是会回答的。
可纪谦前两天问得那都什么问题?
迟轲忍不住蹙眉翻阅聊天记录。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在干什么?我。】
【k:工作。】
【了不起的纪茨比:有好好吃饭吗?你胃不好,不可以吃凉的,不然我现在学做饭回来给你做吧?】
【k:不用,你忙你的,不合适,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
【了不起的纪茨比:迟轲,我不太开心。】
【了不起的纪茨比:迟轲,好想见你。】
【……】
就在刚刚,又来了一条消息。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又要走了。】
迟轲头疼地关掉手机,迅速值机候机登机,眼睁睁看着起飞时间迫近,听空姐做飞行提示,告诉大家关掉手机。
迟轲打开手机,拨通了纪谦的电话。
那边几乎秒接:“迟轲!”
“马上起飞了,长话短说。”迟轲说,“我要飞趟德国谈合作,你这段时间安心工作,我会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尽量不喝酒不喝冰饮——”
“先生您好,手机麻烦关机哦。”
“抱歉,很快就好。”迟轲歉意点头,加快语速,“不要担心我,我会很忙,可能不怎么回你消息,不只是对你,工作的时候其他人我也很少回,所以你……不用心情不好。”
“先生……”
“好的。”迟轲秒挂电话,开启飞行模式,抱歉地笑了下,“辛苦了。”
“您客气。”空姐见惯了离别还依依不舍煲电话粥的小情侣,这位算很配合的了,笑眯眯道,“我们飞机很快起飞,预计十二个小时四十分钟后抵达法兰克福国际机场,届时您就可以向您的爱人报平安了。”
迟轲:“。”
解释起来很麻烦,也没有必要,迟轲只能认下,无奈道:“谢谢。”
就这样吧。
希望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纪谦可以一个人好好冷静一下,趁着没有无可救药,把越界的感情和思绪收回去。
今年三月多阴雨,久不见阳光,大部分人情绪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他在德国留了一周,又帮冷老爷子跑了趟英国。
当时飞机落地法兰克福是雷雨,现在落地伦敦又是阴雨。
迟轲微微低头,走进助撑着的伞下,快步朝不远处的商务车走去。
机场距目的地不近,路上手机响了好多声,他恍若未闻地闭目养神,没有会。
助提醒:“迟总,不看下消息吗?”
迟轲摇头。
又不是纪谦,看什么?
没有人面对他的油盐不进还能满腔热血地往上冲。
纪谦这些天都没怎么发来消息,在他的意料之中。
目的达成他很满意,但相对的,任谁亲手把心动对象推远,心情都不会好。
不过总比之前那种纠结折磨的状态好多了,重新来一次他还会这么选。
下车后他直接去了会议室,一直到傍晚才结束。
回到酒店他先洗漱了一下,然后才不紧不慢打开私人手机,看那些未读消息。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她答应联姻了,谢谢。】
【k:客气。】
【冷总:你什么时候回来?忙死我了!】
【k:29号。】
【董事长:还顺利吗?】
【k:一切顺利,您放心。】
【了不起的纪茨比:S市下了整整两天的雨。】
……车上发消息的还真有纪谦。
迟轲愣了两秒,然后慢吞吞打字。
【k:注意保暖。】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也是,伦敦雨很冷。】
【了不起的纪茨比:五天后回国?】
【k:嗯。】
【了不起的纪茨比:那天可能有暴雨,回来路上让司机开慢点。】
迟轲捏着手机的指关节有些泛白,过了会儿,无声松了口气。
刚刚好不容易找到的视频忘记点暂停,已经播了一半,他也没了重新看的兴致,果断关掉电视上床睡觉。
差点以为他要来接机。
……
“真不去接机?”冷柏尧看着隔壁沙发里的纪谦,颇感无奈。
这小子最近都快住他家了。
“不了。”纪谦笑笑,“他应该不太想让我去。”
“啧。”冷柏尧不解,“你们也没吵架啊,怎么这搞得跟……”
跟分手前任似的。
纪谦躺在椅子里,没吭声。
他知道迟轲是什么样的人,即便对方看上去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和疏离。
迟轲不是闷着不吭声的性格,没说原因,大概是有什么顾忌。
也或许只是单纯的累了。
“迟总这人,”冷柏尧突然说,“比较……难以亲近,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我看得出来,他对你绝对是超过了我们所有人的,你别误会他。”
“嗯?”纪谦失笑,“你是觉得我因为冷水浇头在生气?”
“不是吗?”冷柏尧迷惑,“不然怎么不去机场找他?你都知道航班号了,按你之前那性格早出发了。”
“没,没有泼我冷水,你不了解他。”纪谦说,“他特别好,不是冷暴力的人。”
发消息都回,也会主动关心人,上周随口说了一句办公室绿植死掉了,第二天就有一批好养新鲜的绿植送到办公室。
“我不去只是因为,”纪谦蹙眉,“我感觉他不是很想见到我,我不能让他为难。”
冷柏尧有点儿看不下去了:“你他妈真是脑子不好使。”
纪谦都被骂习惯了:“哎,我走了,晚上要去纪家吃饭呢。”
冷柏尧坐直了身子:“没问题吗?要不我给你找个借口推掉?”
“没事儿,家宴人多,推掉不合适,早晚要去的。”纪谦摆手,“今天可能要喝酒,麻烦冷总派司机九点半来接我一下。”
“我等你电话。”
冷柏尧赶着去公司,应得敷衍。
但九点一过,他就把一直静音的手机音量打开了,时刻注意新消息和来电。
二十分钟过去,手机一动不动,冷柏尧并不着急。
可能是工作习惯原因,纪谦报点很准时,说半点就半点,前后偏差不会超过五分钟,三十五还没来电才该着急。
冷柏尧不紧不慢喝着咖啡,坐在落地窗前赏雨。
直到办公室门被推开,一身水汽的迟轲大步走到办公桌前,敲了敲桌面。
“纪谦呢?”迟轲开门见山。
冷柏尧看到他有些潮湿的刘海和大衣肩颈处,愣了愣,一下子没回答上来:“这个……”
“纪谦人呢。”迟轲脸色很难看,如果面前这人不是纪谦的朋友,他可能已经要动手了,“一个多小时了,电话打不通。”
“打不通?”冷柏尧立即也打了一遍,果然是已关机的忙音,“怎么会这样?他今天去纪家吃饭……”
“谢了。”迟轲转身就走。
冷柏尧吞回未尽之言,眨眨眼。
等他身影消失不见,不紧不慢拨通第二个电话:“纪谦人呢?手机怎么打不通?”
“刚吃完饭,二少醉得刚给垃圾桶穿好秋衣,正蹲路边喝西北风呢。”冷柏尧的助很无奈,“他手机没电了,我刚想跟您打电话。”
“去纪家随便抢个人的充电宝给他充电,然后你过十五分钟找个地方藏起来,有人去接他了。”
从公司到纪家开车大概十五分钟,雨天路滑堵车,就打二十分钟,迟轲肯定能到。
助诧异道:“靠谱吗那人?”
“放心吧,不靠谱纪谦也会跟他走的。”冷柏尧嗤笑,“让他酒醒后请我吃饭。”
……
迟轲很难描述找到纪谦那一刻的心情。
恼火,后怕,庆幸……
就像一颗悬在心脏上的石头忽然落地上了,砸得人生疼,却莫名心安了下去。
纪谦坐在路边花坛的石阶上,在树下躲雨。
那么冷的天,身上就一件薄薄的衬衫,大衣帽子围巾都在旁边垃圾桶上,手和耳朵都冻红了,他却感觉不到冷一样,还拿着手机对垃圾桶拍照。
醉成这样了,居然没有一个人跟出来照顾他?
冷柏尧也没想过他被纪家人欺负的情况吗?!
迟轲肝火一阵阵地烧。
他很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成年来动过最大的一次脾气也不过是一个人无声发泄不甘,还从来没有过想要把那些没见过的人一个个全撕了的冲动。
气别墅里那些人,迁怒冷柏尧考虑不周,也怨纪谦一个医生居然不懂得保护自己,还懊恼自己怎么就那么心硬如铁,没在下飞机的第一时间回他电话。
迟轲撑开伞,一边脱掉大衣一边小跑过去,一腔怒火还没来及爆发,手里的手机忽然滴滴答答响了起来。
他下意识抬眸解锁,看到了纪茨比发来的一连串图片。
都是刚拍的垃圾桶照片。
【了不起的纪茨比:/语音11/】
迟轲点开,听了八秒的空白。
直到最后三秒,才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迟轲,好想你。”
……操。
那股憋着的火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倏然停止了膨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大衣披在耷拉着脑袋的人身上:“给垃圾桶穿衣服和想我之间的关联是什么?”
“不知道,”纪谦应该还没反应过来,抱着手机小声道,“就是想……迟轲?”
他抬起头,瞳孔有些涣散,想来醉得不轻。
也是,一个从来不喝酒的人,酒量能好到哪儿去?
把不能喝酒的人灌成这样,迟轲对那些没品的人有些好奇了。
他垂下眼睫看纪谦,久未说话。
“迟轲。”纪谦又清晰地咬了一遍这俩字,晃晃悠悠站起来,很小心地抓住他衣摆,“迟轲。”
“在的。”迟轲叹了口气,拍拍他快要撑不住的腰。
纪谦本就没什么劲儿的腰一下卸了力,脖子一弯,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张开胳膊将人拥住。
这是个很亲昵的拥抱。
胳膊大概是浑身上下最有劲儿的地方了,死死勒着腰,和在鬼屋那会儿用的力气不相上下,胸腔紧紧贴在一起,压迫着可呼吸的空气。
迟轲拍他腰的时候确实是打算给他一个支撑,就是没想到他这么得寸进尺。
不过现在他心底有点儿后悔和心疼,想了想还是没把人推开。
“你怎么来了?”纪谦还有点智,说话非常慢,但至少能沟通对话。
“来见识一下醉鬼。”迟轲说,“缓一缓,然后上车。”
“嗯。”纪谦嘴上答应,实际上意识越来越涣散。
他刚刚没醉全靠一股毅力,因为这里没有能信任的人,他不敢醉。
现在迟轲来了,他就没什么强撑的必要了,很快整个人都挂在了对方身上。
迟轲感到肩膀上越来越重,意识到不太对劲:“先跟我上车。”
“好。”纪谦抱着他直接往前走了两步。
“啧。”迟轲倒着踉跄两步,差点摔倒,慌忙制止住他,“这样会摔,起来自己走。”
纪谦听完,又不动了。
要不是身上太烫,迟轲几乎要怀疑这人装醉了。
“纪谦。”迟轲沉声唤道,“你想——”
他忽然说不出话了。
因为纪谦抓着他的手,放在了胸口。
他隔着一层布料,摸到了滚烫的体温,还有震荡不已的心跳。
“我有好多想给你发的消息,想问问你吃了什么,想给你说我今天遇到了不懂事的病人,还有好多,都想给你说,可我怕你觉得烦,都删掉了,不想打扰你,我删了好多好多好多,我打了好多字,都删掉了……”纪谦声音很闷,絮絮叨叨地诉苦,有点儿前言不搭后语,只有最后一句比较清晰,“真的好想你,可是一想这里就疼,迟轲,我是不是得绝症了?”
是的。
没救了。
准备准备埋了吧。
“你是医生,这种问题该问我吗?”迟轲等呼吸平复下来才冷静开口,抽出手,摸了摸他脖子,附在他耳边道,“知道这种话不能乱说吗?”
纪谦摇头,很乖地知错就改:“那我不说了。”
“晚了。”迟轲手指轻柔地将他鬓边碎发拨到耳后,低声道,“晚了,纪谦。”
作者有话要说:
虐是不可能虐的[摊手]
第39章
迟轲第一次见有人醉酒反应是循序渐进的。
把纪谦搬上车的时候,他以为他罕见地遇到了酒品好的男人。
车开一半,纪谦开始发疯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沉睡已久的纪谦如是问道。
“酒店。”迟轲不可能把醉鬼带回家,纪谦也不行。
哪知道纪谦听完这俩字,突然拿起手边的矿泉水往肚子里灌,没一分钟就喝完了,喝完没结束,还要再拿一瓶。
迟轲吓了一跳,赶紧在路边停下制止他:“你怎么了?”
“我不去酒店!”纪谦梗着脖子,神志不清地闹,“你要是把我丢在酒店我就喝完江里的水把自己撑死!”
迟轲:“。”
迟轲把为数不多的几瓶水扔到后备箱,冷漠地发动车子:“随你便,别祸害矿泉水,真想喝我现在送你去江边。”
纪谦:“。”
纪谦颤颤巍巍掏出手机:“嘿Siri。”
【我在。】
纪谦:“请帮我搜索感动催泪视频。”
迟轲:“?”
怪有礼貌的,喝醉了还跟人工智能说“请”。
纪谦:“我要把自己哭瞎!”
迟轲:“……”
迟轲真是没办法了,没见过那么能作妖的。
“行了行了。”他把纪谦手机抢过来揣兜里,“带你回我家行了吧?”
纪谦心满意足地躺回去了。
但过了会儿,他又坐了起来。
“迟轲。”
迟轲现在都害怕他喊自己名字。
“又怎么了?”
“我想要礼物。”纪谦一本正经道,“要特别贵特别好看特别有意义的礼物!”
迟轲:“。”
他已经不探究纪谦发疯的逻辑了,好脾气道:“现在商场都关门了,明天买行不行?”
“可我就想今天要。”纪谦很不开心地动来动去,“我现在好难受啊我一想到我没有礼物我就浑身难受像一百亿只蚂蚁啃食我的骨骼一万条鱼在血管里游来游去一千头大象踩着我的脸去西双版纳过泼水节!珠穆朗玛峰的雪和马里亚纳海沟的水都无法——”
“闭嘴!”迟轲忍无可忍。
喝醉了还那么多话,下次别喝酒了喝哑药吧。
他冷声道:“你想要什么?”
纪谦猝不及防地安静下来,摇摇头:“不知道。”
“……”
离奇的是,他说完这句话,接下来一路都很安静,也不闹了,侧躺面朝迟轲,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酒精逐渐上头,眼尾也越来越红。
迟轲一路不为所动开回家,车子停了以后,他没立即下车,掌心向上朝副驾驶伸过去。
纪谦没怎么犹豫就把脸埋进去了。
迟轲笑着捏捏他脸颊肉,给Ansel打了个电话:“没睡吧?”
“这才几点。”Ansel说,“怎么啦?”
“帮个忙,你那个客户我帮你搞定。”迟轲说,“我记得你姑妈是做珠宝生意的,上次你朋友圈照片里有一枚祖母绿的孔雀样式胸针是不是她手里的货?”
Ansel说:“没错,还没出手呢。怎么?你有熟人要买吗?”
迟轲:“我买。”
Ansel:“。”
10秒寂静后,Ansel叫了出来:“哈????你隐藏身份是什么富二代吗迟?!虽然不是什么顶级的宝石,但至少也要七八十个,我知道你上个月股市工资和分红提成赚了不少,但是你不还要买车吗?疯了吧你买,你这一下存款可全没了!”
“我知道,”迟轲很淡定,“总之你今晚能不能帮我搞到手?”
车又不会停产,等一等也能买,今天买不到特别贵特别好看特别有意义的礼物,纪谦说不定就要喝干马里亚纳海沟的水了。
Ansel深呼吸:“可以冒昧问下为什么吗?”
迟轲抬眸,正巧看到纪谦闭着眼往他掌心蹭,头发一晃一晃的,蹭在手腕上很痒。
他唇角不自觉勾起:“啊……千金难买美人笑?”
“……”Ansel崩溃,“你他妈恋爱脑吗?你冷静点啊!”
“我乐意。”迟轲说,“快点搞定,不然你给我个联系方式,我高价搞定。”
“得得得我去帮你安排。”Ansel很绝望,“真有种巴掌穿不过屏幕的无力感!到底什么样的美人值得你这么上头?哪天带出来看看?”
“不给。”迟轲果断拒绝,“麻烦你速度点,零点前要送到我手里。”
挂了电话,他拍拍纪谦脸:“清醒点,下车,上楼。”
“嗯。”纪谦看东西全是重影了,稀里糊涂打开车门,下去的时候脑袋还顶了下车门,“嘶!”
“笨死算了。”迟轲用围巾在他脖子上打了个结,在前面牵着围巾一端走。
纪谦亦步亦趋跟着,每次快摔他身上,迟轲拽围巾的手便立即用力,纪谦被这么一勒,就会稍微清醒点。
虽然这个做法有点……不人道。
但一个醉鬼还想要什么好待遇?一百四十多斤的人他可没劲儿连拖带背的弄上楼。
迟轲废半天劲儿把人拖到卧室丢床上,纪谦倒头即昏迷,他就先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送珠宝的刚好敲门。
小哥很专业:“迟先生,这边的手续我们都带来了,您查验没问题后签字付款就好。”
迟轲:“先进来吧。”
“不许进!”纪谦忽然出现在卧室门口。
迟轲两眼一黑。
“迟、迟先生?”小哥不确定地看着他。
“你先进。”迟轲点了下头,走过去把纪谦往屋里带,“你老实点。”
“不许让他进来。”纪谦一字一顿道。
“他很快就走。”迟轲把他强行按在床上。
纪谦屁股还没碰到床垫,就跟弹簧似的站起来了。
迟轲再次把他按下去。
纪谦再次弹起来。
迟轲:“……”
迟轲最后按了一次:“你不要逼我。”
纪谦冷笑一声,又一次弹起来。
迟轲气笑了,转身抽出一条领带,趁他不注意,一脚将人踹倒在床上,直接用膝盖压着他胸口,在纪谦震惊的注视下,将人双手绑在了床头。
“乖乖等着,等会儿给你解开。”
他揉了一把纪谦的头发,转身去办手续。
小哥还挺有礼貌,他们进来的时候门没关,从外面能看到屋里,里面哐当一阵响,居然忍住了一眼都没瞥,全程NPC式服务,迅速协助他走流程。
看看人家这服务意识。
迟轲想到医院前台和安保处那几个爱吃瓜的不省心员工,默默计划好了下一次培训。
“好的,迟先生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小哥神清气爽地收拾东西,临走前还微微一笑,“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迟轲回到卧室,忍不住鼓了鼓掌。
“返祖呢医生。”
衣服都快被拱掉了,再晚来会儿,纪谦就能扭成麻花咬到领带了。
迟轲饶有兴致欣赏了一会儿他的挣扎。
这人身材确实是不错的。
不像其他疏于锻炼的文弱医生,身上该有的肌肉一块不少,冬天穿得厚没看出来,居然还是那种罕见的肌肉硬朗的细腰,两条人鱼线延伸到西装裤腰带之下,后面好像还有俩很浅很浅的腰窝。
当然,比起腰,还是胸部的肌肉好看的。
不是很夸张的脂包肌,就是纯粹的肌肉,这会儿他浑身上下都在用力,肌肉的视觉效果非常爽。
迟轲很有礼貌,只看了会儿,过去单手捂住领带结,却没有第一时间解开,而是把他手吊得更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知道我是谁吗?”
纪谦点头。
迟轲捏捏他下巴:“说名字。”
纪谦似乎不太解这个要求意义何在,但还是回答了:“迟轲。”
迟轲笑着揉他脸颊:“Good boy。”
纪谦安静片刻,居然也换了英语,不满地哼唧:“你绑得我手很痛。”
“抱歉。”迟轲终于大发慈悲解开了领带,把放着珠宝的盒子随手丢在他身上,“给,你要的礼物,别再闹我了祖宗。”
纪谦眼睛倏然睁大,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抱住盒子,入定了。
“你醉成这个样子应该也没法自力更生洗澡了。”迟轲拿出一套没穿过的睡衣,他喜欢宽松的,纪谦穿应该刚刚好,“等会我去给你拿毛巾,你自己擦擦然后换上。”
他以为纪谦这个酒品极差的人还要闹上一阵,没想到接下来格外配合,让站直就站直,让抬头就抬头,刷完牙还知道把水池擦干净摆放好牙刷牙缸。
就是全程都要抱着那个放胸针的盒子,拿走一秒都不乐意,明明收到后都没打开看过,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喜欢。
迟轲伺候他弄得一身汗,看着人抱盒子睡着后又去冲了个澡,拿了张毯子出去睡沙发。
早知道租房子租两居室了。
他叹了口气,仰躺在沙发里,很累,却没有困意。
今天一天发生太多事了。
果然,纪谦就是个不稳定因子,总是能折腾出各种千奇百怪的大小副本。
在此之前他还真没想过自己会对这种人上心。
而且比自以为的还要在意很多。
迟轲胳膊搭在眼上,眼前一片漆黑。
他睡觉喜欢封闭的环境,窗帘要拉上,门也要关上,不然睡不着,除非累狠了,或者身边有能信任的人。
客厅这种开放式环境还是太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迟轲!”
卧室忽然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呼唤。
迟轲直接给吓坐起来了。
还没来及问怎么了,就听里面那人大着舌头继续说:
“迟轲,晚安,好梦……”
迟轲:“……”
迟轲躺回去,笑了半天。
一开始就是纪谦一个劲儿往他身上凑的,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为此烦恼,未免太不公平了。
他想他对纪谦的喜欢足够让他给彼此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试着接受对方的机会。
这一步是纪谦逼他迈出去的,没有粉饰太平的余地。
不过他也有尽量收着本性,留几分退路。
他会让纪谦逐渐意识到自己惹的人并不那么像表面那么衣冠楚楚,如果接受不了,那就尽早离开,不要再纠缠不清。
如果他看清后还这个态度,就只能做好拴在他身边一辈子的准备。
今年冬天很长,虽然早就进入了春天,S市的气温依旧没什么变化,很冷。
迟轲自认大度,便不打算计较剩下这点潮湿冰冷时间了,将期限宽限到升温之后。
在夏天结束之前,纪谦最好能用那个不好使的脑子想清楚这个问题——
要么有以后。
要么朋友都没法做。
迟轲不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是否极端,但这已经是他原则之内能想出最有分寸和诚意的选择了。
他打开手机,在困意席卷而来之前,点进了纪茨比的对话框。
【k:晚安。】
……
纪谦一觉睡醒,睁眼发现卧室环境陌生,完全不像自己家,惊得直接仰卧起坐立起来。
下一秒,他差点因为宿醉的头疼摔下床。
纪谦躺回去缓了好久,疼涣散的瞳孔终于聚焦。
看到床头柜上摆放的日历和日历上熟悉的字迹,昨晚喝醉后的记忆以碎片形式呈现在脑海中……
“我操!”
他手忙脚乱爬起来出门:“迟——”
“醒了?”迟轲一身家居服,靠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头都没抬,“洗漱用品放卫生间了,去洗个澡,收拾完出来吃饭。”
纪谦脸上还有刚睡醒的懵懂:“啊?”
迟轲冷眼:“要我请你?”
“不、不用。”纪谦刚迈出门两步,闻言一个顺滑的拐弯,朝卫生间走去了。
他用冷水泼了自己几下,双手撑着洗漱台,看着一身睡衣的自己,浑浑噩噩地想:
操!
酒精害人!!
完了完了完了。
这回越界越得太过了。
等会儿是最后的早餐吧。
迟轲肯定以后都不会他了。
纪谦都想哭了。
我怎么敢的?我怎么敢缠着迟轲不松手死活不愿意住酒店强行让人家把我带回家的?怎么敢那么无取闹地要礼物?还、还把人家逼得不得不捆住自己才能安生……
纪谦头一次痛恨自己的记忆力,为什么不能像别人一样醉酒后完全断片?!
……等等。
礼物?
他昨天。
好像貌似可能也许确实收到了一个礼物?
纪谦飞快刷牙洗脸洗澡,进门的时候还撞了一下玻璃,幸好是胳膊撞的,声音闷,没叫外面那人听到,堪堪保住形象。
他洗完随便擦了下湿漉漉的头发,冲到床上翻找记忆中的礼物,果不其然翻到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小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枚孔雀全身样式的祖母绿胸针,夹层中还有一张卡片,写着【For Mr. Ji】。
工整的花体字母,一看就是珠宝商的字迹。
迟轲的英文是很漂亮的连笔,比这个要好看,潇洒。
纪谦跪在床上,顶着这盒珠宝看了半天,然后旋风似的冲出去,猛地把沙发上那人扑倒。
“啧。”迟轲毫无防备地倒在沙发上,被湿头发糊了满脸,嫌弃地拨开,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纪谦窝在他颈窝里,闷声道:“谢谢。”
迟轲抓住他后脑勺的头发,刚想拎起来,肩膀处突然有点湿湿的感觉,却不像头发上的水那么凉。
他手腕僵住了。
……眼泪吗?
迟轲茫然。
我这是干什么了?
昨晚也没对他怎么样吧?
怎么就忽然哭了?
我刚凶他了?
没有吧……
“谢谢。”纪谦吸吸鼻子,无法解释昨天其实是自己的生日,只能又说了一遍,“我……操,反正谢谢。”
迟轲:“。”
迟轲莫名其妙极了,小心翼翼地拍拍他后脑勺,虽然不知道他谢什么,但还是说:“不客气。你……好点没?”
“嗯。”纪谦慢吞吞坐起来,的确没什么大碍,眼睛都没红。
说是哭了,其实也就掉了一滴眼泪,迟轲如果没那么在意他,或许根本感觉不到。
纪谦想说点什么缓解不自在,视线却顿在了迟轲因乱卷到膝盖处的裤脚下方:“你小腿……做过手术?”
“嗯?”迟轲立刻回神放下裤子,遮住了疤痕,“没事,起来吃饭吧。”
“……”
纪谦沉下目光,轻轻“啧”了一声:“迟轲。”
迟轲回眸:“嗯?”
“我们现在,”纪谦右眼睫毛还有点湿,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问,“算和好了吗?”
和好?
我们什么时候吵过架?
迟轲这才意识到,之前自己坚守分界线一分不退,让纪谦觉得很难过。
他本意不是这样的。
他不打算去试,只是不希望纪谦伤心。
现在看来进退都难过,那应该还是有所希望的进一步更好吧?
他依然不会改变自己。
但说不定,纪谦可以接受呢?
迟轲看到他眼里的忐忑和紧张,把桌子上为了懒省事才摆出来的一次性碗筷收起来了,换上两幅全新的定制陶瓷餐具。
“嗯,和好了,来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别吃饭啊doi行不行!(作者急得摔键盘)
第40章
Ansel不知道他的好友受了什么刺激。
那天托他买完珠宝后,迟轲忽然跟杀红了眼一样开始在各个合作商之间周转,也不顾自己跟医院的关系有没有人知道了,接连几笔大钱砸进去,快准狠拿下两个人人眼红的项目,直接在S市砸起了一片水花。
连冷云廷出去聚餐都被人打听:“哎,你那个特助怎么出去单干了?啥情况啊我靠,最近也太猛了!”
员工背着老板在外面搞出那么大动静,老板完全不知晓,冷云廷那个憋屈啊,他都没法说他特助根本没出去单干!
否则传出去别人不得嘲讽他还不如自己的员工?
至于怎么跟纪谦那医院扯上关系的,他只能归咎于这个私人医生早有预谋,把他的特助撬走了。
不过医生也是自己人,迟轲也没耽误星棉这边的工作,上面还有冷老爷子的默许,冷云廷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看不见。
他没好气道:“不知道,好奇你自己问他去。”
“我这不是没路子去问嘛。”那人点了口烟,感慨道,“妈的,长得那么好看,本事还这么大,二少,当年他跟你干的时候,你就没有对他……”
“你他妈差不多行了。”冷云廷蹙眉,“他只是我员工。”
迟轲从大学就跟在他身边当伴读,照顾他的吃穿住行,对他来说跟从小陪他到大的保姆王妈一样,他自己可以口无忌惮,别人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
但其实说来也奇怪。
之前他从未把迟助放眼里,特助在他这儿存在感顶多只有1%,就是从去年开始,对方存在感越来越强,那股距离感也越来越强,就像别人都碰不得的高岭之花,冷云廷居然很享受认识他的感觉。
好比现在,旁人没有路子接触的人居然是对他千依百顺的助,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很强的虚荣感。
“哎哎哎,行,错了错了。”那人嬉笑,“好,迟总玩笑开不得,你那个小情人的八卦总能打听吧?”
冷云廷漫不经心地翘起二郎腿,眉宇间藏着一抹烦躁:“他有什么好说的。”
“他是你身边跟过最久的一个了吧?”有朋友笑着调侃,“网上看着长得真不错啊。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们亲眼见见嫂子啊,看看她是不是真那么像——”
“啪!”
冷云廷手里的玻璃杯被捏碎了。
包厢一下安静起来,刚刚说话的那个人更是脸色惨白。
差点忘了。
昨天开始有传言称冷二少的白月光和他大哥要订婚了。
这个时候提替身,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咦?这一个个都怎么了?喝酒啊。”迟到的司马逸尘推开门,一屁股坐在冷云廷旁边,拿过一瓶刚拆的啤酒一饮而尽,“我迟到了,自罚啊。”
“尘哥海量!”
被他这么一插科打诨,氛围又热闹起来了。
冷云廷一声不吭,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喝到最后旁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赶忙道:“这么晚了,差不多就散了吧,我回去得陪我女朋友呢!二少一起走吗?”
司马逸尘要笑不笑:“那么早就走啊,冷二,咱俩去别的地方开第二场吗?”
冷云廷看了他会儿,忽然抓住他衣领朝自己逼近,低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时间的小动作,许乐眠手上的那个手链是你送的吧?我记得我上次就警告过你,别来挖我墙角。”
司马逸尘无辜地举起双手:“这次真不是挖你墙角,我逛商场的时候看到小嫂子喜欢这个东西但是买不起,你前年的那个小情人趾高气昂地嘲讽他,瞧着好不可怜,怎么说也是你的人,我总不好看着他被欺负吧?就随手买下了。”
“手链的价格回头发给我,我让迟助打你卡上。”冷云廷送开手,撂下一句警告便起身离开,“你最好没再有歪心思。”
他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车上。
司机问:“冷总,回哪里?”
冷云廷想说回公司,忽地想起要跟自己大哥订婚的苏瑾棉,脸色一黑,报出了许乐眠所在的别墅地址。
路上他不断催促:“开快点,十分钟内赶到地方。”
司机笑得很勉强:“冷总,已经踩着限速开了。”
“那怎么还这么慢?”冷云廷不悦,“迟助开得就很……”
想到迟助开车的技术,他顿了顿,不吭声了。
还是慢点吧。
慢点总比没命强。
路上遇到不少红灯,宾利到别墅门口的时候,司机紧张得一身汗。
好在老板没有为难他,招呼都没打,急切地开门进屋,看到一片漆黑后,蹙眉唤了声:“王妈。”
“哎!少爷。”王妈的保姆房就在一楼,听到动静连忙小跑出来,“少爷又喝酒了吗?您快洗漱休息,我去给您煮醒酒汤。”
冷云廷环顾四周,面色不虞:“他呢?”
“小少爷吗?”王妈说,“小少爷妈妈还没离开,今天去他妈妈那边歇息了,说是明早再回来。”
“回家?”冷云廷沉下目光,“我给他母子二人房子住,可不是让他夜不归宿的。”
他拿出手机,下意识想打个电话,却在拨出去的时候停止了动作。
大晚上主动打电话让人过来,搞得好像他很需要对方一样。
他凭什么不在家随时待命?
王妈在旁边看了半天,叹了口气道:“少爷,其实……小少爷一直都是以谈恋爱的态度跟您相处的。”
是男朋友不是情人,似乎也没必要天天回这里守空房吧?
这话王妈不敢说,就算从小看着冷云廷长大,她毕竟还是个外人,只能隐晦地暗示。
可惜冷云廷辜负了她的期待,没听懂,已经满脸莫名其妙地在打电话了:“帮我去把许乐眠带回别墅,迟助。”
王妈松了口气。
幸好是迟助,有迟助在就放心了。
那边沉默片刻:“您如果还打算用恋爱关系和别人在一起,这种事情还会发生,冷总不如尽早说清楚。”
这样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冷云廷咬紧后槽牙,莫名心慌了一瞬:“迟助,你啰嗦了。”
迟轲:“。”
……
十分钟后,迟轲出门,徒步走到隔壁单元楼楼下,拨通了许乐眠的电话。
“喂,迟助?”
许乐眠嘴里跟塞了一把棉花糖一样,含糊又腻歪。
“抱歉吵醒你了。”迟轲单刀直入主题,“冷总希望你现在去别墅。”
“啊,冷总?他这么晚喊我是有什么事情吗?”许乐眠一秒清醒,意料之中地开始说很多废话,“现在就要去吗?去哪里呀?”
“不知道,他只通知我带您过去。”迟轲说,“是穿衣服下来,还是需要我转达拒绝?”
许乐眠咬唇:“他这么晚找我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吧,不会突然想……”
迟轲打断:“去不去?”
“……去,你等我下。”许乐眠被凶了很难过,难过之余又难掩兴奋,“我很快收拾好,迟助,你什么时候到?”
“我在你家楼下。”迟轲淡声道,“把车钥匙拿着吧,我开你车带你去。”
许乐眠惊讶:“已经到楼下了?你来得好快哦……”
“嗯,不用太着急。”迟轲最怕被他拉着又说一堆废话,叮嘱完便挂断了通讯,找了个挡风的树下靠着,和医院市场部的部长沟通下个月的讲座问题。
【市场:迟总,场地那边有个不太好的消息。】
【k:怎么说。】
【市场:那边最后给的价格超预算了/大哭/】
【k:预算价谈不下来?】
【市场:/跪下.jpg/】
【k:约一下饭,明天我去。】
【市场:迟总你明天中午还要去跟耀泰那边的老板吃饭呢,晚上还行?】
【k:嗯,去约。】
【市场:好的迟总/敬礼.jpg/】
过了会儿。
【市场:迟总,刚才得知院长那边下午就已经约好了,真是不好意思,这边消息没及时同步,您还去吗?】
迟轲轻声笑了下。
【k:让他去吧,你找个能喝的跟着一起,别让他喝太多酒,有事随时联系我。】
【市场:好嘞收到!】
迟轲收起手机,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女人。
早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看了。
平日里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盯习惯了,他一般不怎么在意,正常人多看两眼就完事儿了,没想到这次对方盯了那么久。
看到他抬头,女人立马慌张低下头,避免了对视。
然后许乐眠就从楼道里跑出来,冲那女人喊了声“妈”。
“您怎么才回来啊。”许乐眠撒娇似的抱怨,“都说了不要太晚出门啦。”
“我就下去买包烟。”女人有点心不在焉,笑得也敷衍,“你这是……”
“啊,我、我工作临时有点事!”许乐眠还没告诉妈妈自己谈恋爱的事,心虚地站到迟轲身后,“这是我老板的助。”
这话说得也没错。
迟轲友好颔首:“您好。”
“您好。”女人端庄一笑,言行看得出年轻时的风韵,“那我不耽误你工作了,你快走吧。”
许乐眠抿唇:“可能要加班,晚上就不回来了。”
“嗯。”女人没有怀疑,又对迟轲笑了下,拿着烟上楼了。
迟轲上车前,回眸多看了一眼。
这人姿态很大方,但刚刚说话的时候手指一直在捏衣袖,看起来很紧张,反应有点不对劲。
“迟助。”许乐眠坐上后座,不太好意思道,“那个,我可以提个请求吗?”
“嗯?”迟轲收回目光,“说。”
许乐眠指指方向盘:“我刚拿驾照不久,还没开过这辆车,今天可以试试吗?”
迟轲:“。”
许乐眠:“求你了迟助!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试试!”
“我问下。”迟轲不为所动,谨记自己老板是谁,一通电话打给冷云廷,“冷总,小少爷要自己开车,行吗?”
“这种小事就别问我了。”冷云廷不耐,“让他开呗,跑步都无所谓,只要人到了就行。”
“好。”迟轲干脆利落地解开安全带,“过来。”
“嗯嗯!”许乐眠激动地坐上驾驶座。
迟轲没怎么多想,走到另一边,结果手还没放车门上,车,绝尘而去。
迟轲:“?”
他难得错愕,眼睁睁看着那车越来越远,越来越快,越来越——
“哐!”
浅蓝色的宝马一个大拐弯,撞上了小区门口的保安亭。
迟轲:“……”
这是在搞笑吗?
他暗骂一声,把电话给冷云廷重新打回去,左手握着旁边树杈稍一用力,轻巧地从绿化丛上跳过去,直奔车祸发生点。
……
半小时后,红色的超跑和宾利一起停在小区门口。
宾利车门还没打开,超跑的车主已经跑过来了。
纪谦听冷云廷说许乐眠和迟轲出车祸了,急得路上差点超速,离这儿的距离是冷云廷的两倍,愣是把路程缩减到和宾利同步抵达。
“怎么样了?伤着了吗?”
他二话不说围着迟轲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气儿都没来及喘匀。
“没事,我没上车。”迟轲正在跟保安交涉事故处,拍拍他肩膀,让他镇定下来,指了指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许乐眠,“他开的车,我检查了一下,没有伤,但是脑子好像撞坏了,跟他说话他不人,也不动,就那么坐着。”
“不人?”迟轲没事,纪谦也就不慌了,蹙眉走到呆滞的许乐眠面前,随手捏了个响指。
许乐眠肩膀一哆嗦。
“听力没问题。”纪谦又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能看清——哎!”
纪谦被冷云廷撞到了一边。
迟轲眼疾手快抓住他胳膊,没让人撞到树上,在冷云廷要坐椅子之际,悄悄踢走塑料板凳。
“操!”
冷云廷一屁股跌在地上。
“昨天刚下了雨,地滑。”迟轲把椅子搬回来,担忧道,“您没事吧?”
“雨水不清干净,这边物业怎么干的?”冷云廷黑着脸重新坐下,抱怨完晃晃许乐眠肩膀,“棉棉,是我。”
许乐眠视线逐渐聚焦,眼眶一红,扑进冷云廷怀里:“冷总!”
纪谦:“。”
迟轲:“。”
纪谦难得失语:“不人也不能动?”
“……”迟轲一脸麻木,“现代医学还是不如真爱之吻。”
纪谦笑着往他身上靠。
迟轲无情地后退两步,他一个恍惚差点栽。
“哎。”纪谦小声嘟囔,“我差点摔了。”
“摔不了。”迟轲看着他呢,怎么可能让他摔,“别搂搂抱抱的。”
纪谦震惊:“我们不是和好了吗?”
迟轲挑眉:“和好了就可以抱在一起吗?”
“你这问题……”纪谦摸下巴,“很哲学啊。”
“那你慢慢想。”迟轲推开他,把自己的名片递交给保安,“后续赔偿您联系我就可以,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车头和保安亭全瘪了,幸好许乐眠撞车的时候保安不在这里,否则可就不止是小车祸赔偿那么简单的事了。
这么一闹,冷云廷彻底酒醒了,也不需要迟助了:“你回去吧,眠眠跟我走。”
“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纪谦的职业素养还在,“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他说难受,不知道会不会有内伤,查一下放心点。”
冷云廷看向许乐眠。
许乐眠摇摇头,不太好意思地说:“纪医生,我真的没事,不用麻烦你了。”
冷云廷:“他说他不用。”
雇主和病人不配合,纪谦也不能把他们绑走扔去做检查,无奈道:“行,那你们今晚时刻注意一下,有事给我打电话。”
冷云廷点点头,直接将许乐眠打横抱起走向宾利,步履带风,留迟轲和纪谦在原地面面相觑。
迟轲暗暗感慨这个公主抱终于有点小说氛围感了。
扭头一看,发现纪谦还在思考那个哲学问题,好笑地问:“想明白了?”
“这问题挺唯心的。”纪谦一本正经,“从我这个角度看吧,是可以的,但是从你那个角度看,好像不可以。”
“那把你那边的错误结论改一改,这问题只有一个唯一且确定的真。”迟轲说,“不可以。”
“真假的?这答案你自己定的吧?”纪谦看他要走,赶忙跟上,“你不回家?”
“下来都下来了,正好去超市买点东西。”迟轲打开备忘录,打算写一下等会儿的购物清单。
“啊,我还以为你要去江边散步。”纪谦小声说了一句。
迟轲手一顿:“你想去吗?”
“有点想?”纪谦说完,又摇摇头,“不,还是更想陪你去超市,你带我一起。”
“算了,去散步吧。”迟轲放回手机,“离得不远,走过去吧。”
“真的?”纪谦很意外他会改变计划,笑眯眯道,“哎,哥哥对我真好~”
“自作多情弟弟,”迟轲把他脸推开,“超市要不关门,我们现在就该分道扬镳。”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分什么道扬什么镳?这种词真是太不吉利了,呸呸呸。”纪谦解下手腕上的佛珠硬塞进他手里,“赶紧呸呸呸。”
“呸呸呸。”迟轲敷衍呸完,把佛珠绕了两圈,缠在自己手腕上,“你信佛?”
“说不上信吧,小时候我妈专门去寺里找大师给我求的,她还专门住那里吃了三天斋饭呢,后来我就一直戴着了。”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纪谦看着他手腕,笑容更深了,“你戴着挺好看的。”
我戴什么都好看。
迟轲把佛珠摘了还他:“你妈妈很爱你。”
“我家人都很爱我。”纪谦卷起袖子,重新缠上佛珠,“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下了好几次病危,那段时间他们把所有能保佑健康的东西都给我弄来摆病床旁边了,什么佛教五行风水基督教啊全弄来中西合并了,后来说也不知道哪路神仙把我救回来的。反正我还是坚信现代医学最可敬。”
迟轲弯起眼睛:“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当了医生?”
其实他有很多疑问,比如你家里人这么爱你,为什么现在对你是这个态度?又比如纪家的主母曾经公开表示过讨厌去寺庙,为什么会专门去吃斋……
但可能现在氛围太好了,他并没有把话题引到这上面。
“一半一半,学之前我爸妈让人带我深入了解过,说什么打碎滤镜,怕我一时脑热,以后后悔,但了解也挺感兴趣,就学下去了。”纪谦说,“还有就是……”
迟轲侧过头,难得看到他还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神情。
他放慢脚步,等前面不远处两个路人走远了,才问:“说说,我不告诉别人。”
“哄小孩儿呢?”纪谦没好气地用胳膊怼他一下,不重,跟蹭了一下似的,“躺病床上的时候其实我没有完全昏迷,天天夜里都能听到我妈他们悄悄哭,我就想我可千万不能死,病好出院的时候呢,他们倒是笑得挺开心了,当时才真觉得给我治病的医生太厉害了。”
迟轲垂着眸子,听得很认真。
纪谦笑道:“是不是挺想化的?”
“挺了不起的。”迟轲看着他眼睛说,“很厉害了纪谦。”
他眼睛是很漂亮的灰色,专注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可以包容一切的错觉。
纪谦忽然就很想多说点什么,抿了抿唇,很艰难地开口:“其实我……”
“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吗?”迟轲打断了他,“虽然不知道你想给我说什么,但既然不知道要不要说,暂时就别说了,别做冲动的事,等想清楚了再说也不迟。”
纪谦顿住:“万一到时候就太晚了呢?”
“不晚。”迟轲把风吹乱的头发撩上去,以免刘海挡住他看纪谦的视线,“我会等你。”
大事上,他一直挺愿意给时间的。
就像这厮的性取向,已经那么明显了,其实迟轲大可以打直球教他,但别人教的和自己想明白的不一样。
如果一个人连有没有喜欢、喜欢谁都要别人掰开了揉碎了手把手告知教导,要么不够喜欢,要么就是真脑子有问题。
不管哪种,跟他都不合适。
纪谦要真是这二者之一,那算他眼瞎看错人。
他是要谈对象,又不是带孩子。
纪谦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眼里有点儿说不清的情愫。
迟轲转身,很有耐心地等了会儿,在他膝盖动的时候,不紧不慢问:“你想干什么?”
纪谦被问住了:“不知道。”
他太习惯想一出是一出,都没意识到自己动了。
“不知道就想。”迟轲双手抄兜,一副很悠闲地姿态,似乎完全没把这种怪异的氛围放在心上。
纪谦蹙眉,好半天,不太确定地说:“想……抱一下?”
“经我同意了吗?”迟轲挑眉,“我不是说和好了也不能抱吗?”
“你那是谬论!”纪谦语气忍不住染上点儿着急,“这是可以商量着来的!”
迟轲抬手掐住他脖子,阻止了对方要扑过来的动作:“那你商量一下。”
纪谦:“……”
纪谦拖着嗓音问:“迟老师抱一下呗?行不行嘛?”
迟轲轻哼一声,要笑不笑地看着他。
纪谦忍不住想往前走,脖子却被掐得更紧了,难免咳嗽了一下,幽怨道:“有点儿疼了哥哥。”
迟轲下手很有分寸,知道这个力道不可能疼,这小子纯属在装模作样。
本来没想那么快放过他,但是听到人喊疼,还是忍不住松手了。
纪谦计谋得逞般咧嘴一笑,抬脚就往前冲。
但是迟轲比他更快,早在松手的时候就后退两步,衣角都没让人碰到,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顺便回答了他刚刚那个问题:“不行。”
纪谦:“……”
纪谦不可置信。
不是开玩笑?
还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谦子你怎么回事!评论区都在说迟总A了你怎么还不强吻他证明一下自己是个大猛攻![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