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 131 章 跟弘暄说好了下午……
跟弘暄说好了下午去接两个孩子, 自然要去。
不光人来了,还带了不少夏天藏在地窖里的鲜果、一车好酒、两车一车秋天里腌的咸菜,甚至还有刚从蒙古送来的一批羊羔子, 都是能留到过年吃的东西。
内务府的人再仔细,顶多也就是把今冬的炭火木材粮食和足够开火的菜蔬瓜果肉类给准备好, 其余的准备更多也是有心无力了。日子是两个小爷自己的, 怎么张罗起来得靠自己, 别人帮衬着总不能长久。
门房上的奴才都是内务府准备的,规矩都懂就是不如其他府邸的家生子来得熟练。马车进了胡同没人迎出来,直到里府门只有一小段距离了, 才有管事带着门房上的人等在外面。
马车停在门口时,几人已经跪下了。禾嘉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皱了眉头,礼数上没错但还是太见外太疏远了。
一看就知道这些人在被选过来之前,一定是被耳提面命过,来贝子府伺候绝对不能行差踏错有半点差池, 要不然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所以这会儿他们不敢显露一丝偏好和态度,不做不错什么都按着规矩来, 是不亲近但也不会被人抓住小辫子, 这对弘晋和弘皙眼下来说,并不是坏事。
只一转念就想明白的这里面的关窍,再从马车上下来面上的神情就全然缓和了。
胤俄由着这府上的人规规矩矩把人往府里迎, 只是在往内院去的路上拐了个弯,
“孩子们都在后院玩儿, 我们过去是扫他们的兴,书房在哪儿我跟福晋过去坐坐,跟你家主子说一声叔叔上门用不着客气,尽管玩他们的去。”
管事往后院来回话, 才刚说完十贝勒爷带着福晋去了前院书房,后脚门房上又气喘吁吁跑过来一个人,“主子,四贝勒爷和七贝勒爷也来了,都往书房那边去了。”
也都说了让主子们好好玩儿,别一股脑儿的去书房里请安,人家就是叔叔过来看看侄儿,再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还给两个侄儿带了不少东西来,弘皙的那一份已经派人送去大贝勒府上了。
“三哥,你坐下吧。我阿玛那人全京城都知道,他要是跟你讲礼数那谁也躲不过去。他要是说了让咱们安心玩儿咱们的,肯定就是真不要咱们过去,我这个当儿子都不去呢。”
弘晖早不是当年那个体弱不出门的孩子了,这些年四爷府上除了李氏所出的弘昀和大格格,便是乌拉那拉氏生的弘晖和弘时。
至于那位本该在康熙五十年出生的小四爷,这会儿还没影子。就连本该在今年入四爷后院的钮祜禄氏,到现在也没见着人。
也许是多了弘时,又或者是弘晖没有在八岁的时候早夭,乌拉那拉氏对弘晖的管教是越来越松,从前年起弘晖就单独辟了院子自己住了。
身边除了伴读和哈哈珠子,还有几个他自己从旗下挑出来的奴才,日日带在身边。除了每隔一日去四爷书房校考之外,其余时间四爷并不多管他。
四贝勒府上的大阿哥,谁不知道是京城街面上极有面儿的一小爷。为人仗义厚道却又不迂腐,出了门跟谁都能说得上话但又很有分寸。
前两年曾有那街面上的混子觉得四爷家的大阿哥年纪小,想要贴上去占便宜。弘晖看破了也不戳破,还饶有兴致的听他们胡扯。
等回头派人把他们家里的情况摸清,一个好赌的卖儿卖女前些日子刚把妻子也卖了,一个游手好闲全靠家中老爷子那点微薄俸禄养活。
两人出门来穿得也还体面,一说都是八旗子弟。其实家里被他们祸害得家徒四壁,米缸都见底了。
这样的人,随便找了个由头就扔到牢里去了。被赎回来的妻子带着儿子女儿回了娘家,另一户老夫妻没了儿子祸害日子反而好多许多。
等四爷知道这事的时候,弘晖早已经把这事扔过脑后去了。四爷倒是专门问过弘晖,怎么只处置了那两人,其他的事就真不打算管了。
弘晖看着他阿玛摇摇头,“有人卖儿卖女卖老婆,既被儿子知道了搭把手不叫那妇孺流落到脏地方去,是为人的良心。”
“把那两个把主意打到儿子身上的混子收拾了,一来是好叫人知道儿子不是好糊弄的,二来算是顺手替京城老百姓除了两个祸害,再者也好叫这些人知道,宗室里的阿哥不是傻子,由着他们糊弄。”
但更多的,弘晖就不打算插手了。人各自有命,不是说把好东西一股脑给人家就是好。
两户人家,一家全是老的一家都是妇孺,家中不是一点收入都没有,旗人家里总归能有家产出息,靠着这点银子能活下去就行了。
给得多了,家里的孽障没了还会招来外边的祸患,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
不到十一岁的半大小子能想得这么深,把四爷给乐得哟,当着弘晖的面还板着脸不敢显出来,等回了正院晚上愣是多吃了两碗饭。
晚上坐在躺椅里看着乌拉那拉氏盘腿坐在炕上算府里的内账,什么也不干就自顾自的乐,乐得乌拉那拉氏后脖颈子直发凉,生怕四爷是中邪了。
“三哥你方才那个故事还没说完,继续说呗,”弘晖不让弘晋去,弘暄也跟着点点头。
“我额娘最会张罗玩儿的事,七伯娘和四伯娘这会儿肯定已经跟我额娘玩儿上了,这会儿过去是我们扫她们的兴,且不乐意呢。”
麻将是七福晋带过来的,这会儿就三个人也能先支起牌桌拉上乌云一起打着。今儿三家都动了,其余几家肯定过不了多久都得过来,不怕没牌搭子。
外间四爷和七爷正在掰扯过完年官员外放的事,礼部负责科举,胤祐不显山不露水这几年很是挑选了一批得用的进士在手上。
其中两个庶吉士在翰林院里已经待了三年,两人能投到七贝勒门下,就不是那等眼高手低只顾着攀高枝的人。与其留在京城一点点熬资历,两人更愿意外任为官。
也许这一去再不得回京城,但能做一次父母官,给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一个交代,这个京城还是一定要出的。
胤祐喜欢这两人,就想要给两人安排给适当的去处。也不强求非要去那江南富庶的地方就任,那种地方去了反而施展不开,倒成了坏事。
太苦寒的地方也不行,自己的人自己得护着。出去历练一些年是好的,但胤祐可没想过让他们出去了就回不来。
四爷脸色铁青,这么多兄弟间要说混不吝,真就是老七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看着他一条一条跟自己掰手指的算,四爷就恨不得破口大骂,真当吏部是你家后院啊,还挑三拣四的。
胤俄就坐在旁边看,这几年待在统领衙门,要说大事大案确实办了不少,但更多的还是日常琐碎。这会儿胤俄歪在圈椅里一边磕瓜子一边看两个哥哥拌嘴,有意思,真有意思。
老四、老七、老十去了弘暄府上,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很快其他几家除了直郡王都到齐了,三贝子府门口那叫一个热闹,整个京城都跟着动起来了。
谁都闹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这些贝勒爷们全都往三贝子府上去,这就是明白着告诉天下人,弘皙和弘晋在宫外得过得好,得过得比谁都好。
三贝子府这会子不好往前凑,就亲自送了拜帖和孝敬往弘皙府上去。一个人去了紧跟着一群人都去了,大贝勒府门房上的管事,收帖子收得手软,都愣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底下那些官员如何揣摩,贝子府里的众人暂且一概不知。
半个下午都在弘晋这边待着,到了下半晌弘晋到底还是找机会溜出来,往前院书房这边来。
一进门三爷就指着自家侄儿,“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这小子得过来。老七老八,你们俩输了啊,五两银子赶紧的,别赖账。”
这时候还没走,肯定是要留下来吃顿饭的。
五爷胤祺随口问了一句晚上吃什么,是在前院这边吃还是去后院,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到弘晋身上,继而打赌看弘晋这小子是听话留在后面玩儿,还是非要过来一趟。
弘晋没想到自己这些叔叔私底下还能这般没正形,真就为了五两银子拿自己这个侄儿打赌。
但看着自家七叔摸着荷包摸了半天愣是没摸出一个银锭的样子,弘晋又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这就是出宫的日子,真好。
晚上的饭摆在后院,三爷和四爷带头起身往贝子府内院里去。胤俄跟禾嘉坠在最后面边走边看,府邸真不大,因为只有弘晋这么一个正经主子,府里伺候的人也不算很多。
不过即便这样也看得出来,府里伺候的人很用心,毫无怠慢之处。
沿着抄手游廊进了后院,远远的就瞧见一屋子孩子开窗围坐在熏笼前,尼楚格身旁的泥炉还在煮茶,泥炉旁是尼楚格整整齐齐摆放成一圈的冰糖柑。
今年南方气候不错,冰糖柑水分多又特别甜,烤热了吃一个又甜又解渴,冬日老在屋里待着烤火烤出来的火气都能缓解不少。
这习惯从禾嘉开始,到胤俄和孩子,再到整个贝勒府。现在就连外边好些饭馆都学了去,一个小泥炉中间煮茶四周烤冰糖柑,烤热了香气四溢
这东西不算一道菜,但就是流行起来。
不到吃饭的时候,三五好友围坐一团叫上一炉茶,手头不那么宽裕的就不吃鲜果,让小二拿了板栗和小个头的红薯也好吃,香香甜甜的一下午不经意就过完了。
只有弘皙和弘晋年年月月在毓庆宫里过,外边时兴什么两人是真的不知道。
这会儿弘皙也不跟弘晖他们说话,就守在那小泥炉旁翻动已经烤得裂开口子的板栗,不知道又听谁说了什么,突然就笑起来,眉目明朗神情畅然。
“胤俄,你说你们兄弟当年,要能有这么好就好了。”明明挺热闹的场面,却把禾嘉不知道怎么就红了眼眶。
“怎么了这是,还感慨上了?”
禾嘉箍住胤俄的手臂,把大半个身子都倚在他身上,也不管他的衣袖肩膀被自己蹭得皱皱巴巴不成个样子,就这么紧紧贴着倚靠着。
“别说话,这会子别招惹我啊。”
“啧,怎么又成我招惹你了。”胤俄倒是对此看得明白。
“他们要是亲兄弟啊,肯定就没这么好了,也就幸亏都是堂兄弟,他们的老子又把该争的该斗的都来过一轮了,要不然且不会这么老实。”
“你这人,我就多余跟你说这些。”
胤俄这话说得烦人了些,但确实就是这么个道理。
弘皙他们是不想争吗?心里总会难免想一想吧。怎么就选择踏实过日子了呢,还不是这些叔叔们手段太硬,叫这些小的们只能选择老实这条路罢了。
第132章 第 132 章 连着在弘皙和弘晋……
连着在弘皙和弘晋府里热闹过一轮, 日子才慢慢恢复正常。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宗亲,一个大贝勒和三贝子,只要不造反眼下是不会有人过于在意了。
进了十月, 开始置办年货的人家就都动起来了。巴雅尔也带着今年最后一批货从南方回来。
沈家的镖局本是在南边的,沈娟嫁给了巴雅尔来了京城, 之后生下的长子也依着当初的承诺跟了沈家的姓, 单名一个威字。
沈威从小就长得虎头虎脑的, 别说巴雅尔和沈娟喜欢,就是赛音这个当叔叔的也稀罕得不得了。
赛音如今替禾嘉管着府外和盛京蒙古那边的事情,轻易不出京城。
他跟宝音也生了一个儿子一个闺女, 但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明明他和宝音都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偏生两个孩子都文静秀气。
闺女秀气点儿也就罢了,反正自己已经在京城落下根来不会再回蒙古,姑娘家文静些好, 以后大了好说人家。
可儿子也是个闷性子,因为早就说了要进府给大阿哥做伴读, 这小子进府的时候特别多。
见了主子不扭捏也不绝不多说一句话, 小屁股一撅给福晋磕过头,就安安静静做到一旁去玩他自己的。
一个竹制的九连环他能玩半天,累了就自己找地方睡, 好几次大人们没注意, 愣是等到这小子睡得打小呼噜了才发现。
得了这么个儿子, 赛音是连大声一点儿也不敢,只能看着小不点儿的儿子被稍微高一点的小不点儿大阿哥给牵走。
人家大阿哥都说了,既是早定了给他做伴读,那早一点晚一点都是他的人。他先带走适应适应, 别到时候能启蒙了送到自己身边来又想家。
从那之后,弘暄身边就多了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团子,大团子跟着寇老先生上课,小团子就坐在一旁打盹玩自己的,好玩儿极了。
有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好,赛音也没法昧着良心说不好。可心里还是想要一个能跟着自己在马场里打滚的崽子,那多有意思。
以前尼楚格天天在马场里混,现在孩子大了知道爱美就自然去的少了。赛音只好把主意打到沈威这小子身上,见天把这小子往腋下一夹,就捎带着去马场疯玩儿了。
沈娟对此自然乐见其成,巴雅尔大半年都在南边,自己跟着镖局想去找丈夫就能去,但却不可能每次都带上两个孩子。
孩子跟爹妈是生来就亲近的,就算这几年不亲近,等日后巴雅尔年纪大了不出去了,一个家里待着自然而然就亲近了。
跟府里却不一样,说是说巴雅尔跟赛音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可日日守在跟前的跟一年见不了多少回的能一样吗。
也许一年两年都一样,也许主子重情这辈子对巴雅尔跟赛音都能一碗水端平。
但子孙后代呢,自己比起宝音本就离府里远了一步,儿子又跟自己姓了沈,再要是跟府里不亲近,用不了多少年沈威跟贝勒府就真的只剩下面子情了。
所以赛音整天把沈威带在身边在府里出入,沈娟只有乐意高兴的份儿,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反倒是巴雅尔从南边回来,看见跟着赛音在马场滚得跟个泥人儿似的儿子,手里还拿着一把没开刃的小匕首在嘿哈嘿哈的玩儿。
匕首比寻常的要小,一看就是按照沈威的年纪专门定制的。
巴雅尔看到远远见着自己的儿子,像个球一样往自己这边跑,脑袋撞到自己大腿上的时候他都听见砰的一声了。
“阿玛!”嗯,乖儿子这么久不见,还能这么大声的喊阿玛,巴雅尔听了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阿玛!师父说要叫我驯马!说福晋和大格格都会,儿子也得会!”
师父?哪里来的师父?自己的儿子自己是要留着手把手教的,那个不长眼的混蛋玩意儿敢从自己手里抢儿子了!
才回来,不能冲着儿子发火。巴雅尔抬头去看站在远处叉腰笑得得意的赛音,压根咬得直响,“走!跟阿玛去主子那里,讨个公道去!”
禾嘉看着两个已经当了爹的人,为了沈威到底跟谁学功夫吵闹个没完,旁边还有一个宝音帮亲不帮理只帮着赛音说话,简直是哭笑不得。
她倒是想插嘴来着,可插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最后也懒得管了。拉着乌云往里间暖榻上去打算再补一个午觉,至于巴雅尔跟赛音吵那就由着他们吵去,反正不耽误自己睡觉就行了。
十贝勒府里热热闹闹,胤俄却没法回去。
他坐在乾清宫侧殿里已经大半个时辰了,暖阁里也不知道是谁在,都这么久了还不出来。
倒是张善宝又端了点心进来,像是不经意似的跟胤俄说道:“昨儿大贝勒和三贝子送了过年应用之物进宫,除了万岁爷和太后娘娘宫里,一大半都送去毓庆宫了。”
“那是好事,儿子大了分家另过了也没忘了当老子的,二哥好福气。”
前几天弘皙和弘晋请封侧福晋的折子递上去没有回音,但太后宫里赏了两柄玉如意出来给兆氏和杨氏。
这就是表示侧福晋不能给,但两人伺候主子有功,在府里没有正经女主子的时候,她们暂代管家是在宫里过了明路的。
有了这个倚仗,两人能放开手脚准备过年,要不然府里什么事轮得到她们当家做主。可要是事事都拿去问弘皙和弘晋,这府里还真就一团乱麻扯不清了。
太子也没想到刚出宫的儿子这么快就托人从宫外送了东西进来,更加没想到看守毓庆宫的侍卫还真就让这些东西进来了。
看着奴才搬进来的牛羊鲜肉、腊鱼腊肉米面茶酒,甚至还有各色鲜果和点心,太子脸上的是青了又紫紫了又绿,那叫一个色彩斑斓的黑啊。
这混账玩意儿现在往毓庆宫里送这个是什么意思,是想要讽刺皇上对毓庆宫不够好。
“爷,您千万别生气,这都是大阿哥和三阿哥的一片孝心。
奴才听说外边这分了家的儿子,过年前就得往家里置办东西了,这是两个阿哥跟您说,您和太子妃往后有人奉养伺候,这可是好事啊,”
“奉养?”胤礽忍不住挑了挑眉,自己才多大年纪,这就得了儿子的奉养了?要知道活了这么多年,自己还靠皇上养着,倒是一个铜板的供养都没给过皇上。
看着堆在院子里的东西,胤礽胡乱摆摆手让人赶紧搬到后头膳房里去,只留下了弘晋专门嘱咐过的小泥炉,“去把太子妃叫来。”
太子妃来得很快,孩子突然托人送了这么多东西进来,这让一直没发派人出去打听消息的太子妃总算松了口气。能送这些东西进来,至少能说明这俩孩子在宫外,靠自己能活得下去。
倒是太子本不操心这些,自己的儿子要是出个宫就要饿死,那自己折腾这么一大场,连最后殊死一搏都全然没想过就成笑话了。
真要是那样,就还不如赶紧的让皇上把两人提溜回来,好歹在毓庆宫里养着还不用饿死不是。
“这能吃吗。”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要说附庸风雅太子比谁不会,可看着听了弘晋嘱咐的小太监,把板栗、糍粑和冰糖柑在茶壶旁围了整整两圈,胤礽觉得自己眼睛疼。
“怎么不能,弘皙和弘晋托人送来的,总不能毒死你我吧。”
毓庆宫里少了弘皙和弘晋原以为没什么区别,其实差别大了去了。
毓庆宫晨昏定省少了这两个大的,太子妃石氏就明显不适应。
毓庆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石氏这几年已经调整好心态,出不去就不出去,本来以前除了去太后那里请安,出毓庆宫的时候也不多。
管不了外边的事,那就管毓庆宫里面的事。身边的人都是皇上的眼线,起初不习惯后来处着处着不也就习惯了。
说是皇上的人,但谁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一日三餐的过日子,时间长了也处出几分道不明的情分来。
以前弘皙和弘晋在的时候,后院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和这毓庆宫里的太监,都是他俩帮忙管着。
现在少了他俩,光是太子后院那几个年纪还小的阿哥格格石氏需得事事操心,就觉得这日子没那么闲,才知道弘皙和弘晋早就懂事,早就能替长辈分担了。
“可这也太……”不雅致了。胤礽满心满眼都是嫌弃,但到底是儿子托人送进来的东西,还是没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太什么,我可听侍卫说了,弘皙往乾清宫也送了一份,皇上都收下了咱们挑拣什么。孩子出去了还能记得咱们,太子爷,老天爷不算薄待你我了。”
……这话说得,胤礽再想说什么不好的话也不成了,只能低头挑挑拣拣选出一个长得好看的柑橘来,跟太子妃一人一半给分了。
乾清宫的暖阁里也摆着一个小泥炉,不过康熙不贪嘴,小茶壶旁边只摆了两个小柑橘当做熏香。柑橘味道清爽,为了这一点儿味道整个暖阁里的熏香都给撤下去了,就怕再串了味儿。
暖榻旁的小凳上坐着的是太医院院令章程,入冬了康熙的咳疾就犯了,这病症拖拖拉拉好些年不要命却也没治好,再加上近两年又添了手指发麻的毛病,这三天一次的平安脉就请得越发小心了。
“你这老家伙,什么时候诊脉要诊这么久了?朕没病也得被你吓出毛病来。”
“万岁爷恕罪,奴才年纪大了,诊脉一事不敢不小心,您看在奴才伺候您多年的份上,宽恕奴才吧。”
“油嘴滑舌!”
“奴才是油嘴滑舌,不过万岁爷这脉象比往年好,却也是实打实的。”
章程听说过把柑橘烤热吃了止咳降火的偏方是十福晋传出来的,原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在家里小孙子院子里吃过一回,味道不错冬天隔三差五也愿意弄一回吃吃。
这会子在暖阁里看见这个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柑橘的味道自然,虽不比熏香来得尊贵,但偶尔用一用确实有好处。”
“弘皙弘晋送进来的,他们小孩子家家自己在宫外过日子还不知道怎么为难,还能记得朕和太子,也算太子没白替他们谋划一场。”
贴身的御医,自己有点什么毛病人家都知道。几十年相处下来,看着不起眼不高调,其实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天子近臣,命都在他手里攥着呢,还有比这更贴心的吗。
现在看似是在感慨两个孩子懂事,但其实要紧的还是太子。太子认命给儿子换出宫的机会,这事刚办成的时候皇上心里肯定是松了一口气的。
甭管太子还能活几年吧,他愿意认命不再折腾,好歹还能得个善终。若是非要拼个鱼死网破,怎么处置太子皇上都为难。
但现在事情过了,皇上再回过头琢磨,心里未必不会替太子觉得委屈。
即便当年把太子逼到那份上把太子圈禁起来的就是他自己,那人家万岁爷转念又心疼本就最偏心的儿子,这事压根就没道理可讲。
第133章 第 133 章 “太子的脉案如何……
“太子的脉案如何?”
“回万岁爷的话, 太子爷的脉象近来还算平稳,只是肝火有些旺,晚上睡得不大安稳。”
这话说的, 换谁被囚禁在毓庆宫里好几年,心里都有火气都睡不安稳。
别看着每次康熙过去胤礽都一副看破红尘明天就能安心赴死的样子, 其实心里又怎么可能一点波澜和感慨都没有。
要是真不想活, 毓庆宫前年去年都还出生了一个阿哥一个格格从哪儿来的, 真是不想活的人了还能琢磨后院那档子事?
有时候没了活下去的盼头和对往后还抱着一丝期盼并不相悖,做大夫的有时候对人性更加明了,谁会真的想死呢, 蝼蚁尚且偷生啊。
太子不打算活了是真,稍微给他一点儿希望他又不那么想死也不是假。不过这话章程没法说,只能把脉案如实回禀,这天家父子到底能落个什么收场谁也说不好。
康熙抬眼看着章程沉默不语,相处了大半辈子, 章程这话是什么意思康熙明白。原本是油尽灯枯的脉象现在稳定下来了,那不就是说太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死不了了。
这世上没有一个当老子的真盼着儿子去死, 康熙听懂章程的话心里下意识是先高兴,紧跟着才为了眼下的局面发愁。
原本弘皙和弘晋能从毓庆宫出来,最大的前提就是太子以油尽灯枯濒死之身做为交换, 让一个没用的太子自然而然的死去, 从而保留下胤礽这一支的血脉。
现在孩子出宫建府, 把日子红红火火的过起来了,儿子这边又不死了?这事康熙知道绝不是胤礽有心谋划,但外边的满朝文武会怎么想,已经成了气候的其他儿子怎么想。
尤其是老四, 康熙眼睁睁的看着他这几年私底下的谋划,8以4吧1六9陆三。他心知肚明自己这个儿子对自己近几年的决策并不满意。
他甚至可以预见,等老四登基上位,这些年过惯了好日子的官员们肯定都要被老四又雷霆手段梳理一遍,谁也别想躲了这一遭。
当年巡视黄河沿途两岸,朝中人人都觉得四爷除了替户部弄来了银子,当年那般不留情面的根本原因还是想要立威。
只有康熙却知道,老四这些年一直都觉得当年的处置手段还是太心软太模糊。
好些该处置而没处置的官员,要么近两年被他不动声色调离贬谪,要么留在当地也已经调派了其他副手过去,只等着日后时机成熟再一把收拾。
就更不用说这几年他和老七一个挑人一个安置的往江南送了多少人过去,当年江南被太子党和直郡王党裹挟,哪怕还有江南织造坐镇,康熙自己也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后来老大和老二倒台,江南的势力一大半收拢回来,一小半被老八从老大手里接了过去。
这几年不管是自己还是老八的人,身边或多或少都有老四经手从吏部派下去的官员,也有犯了事落他手里干脆就被直接处置了的官员。
那些人任命和惩处的流程手续一应俱全,不管是谁也挑不出意思错处。哪怕是康熙,看着四爷呈上来的折子,也不得不说四爷处置的好。
都是些胆大包天混账至极的奴才,再不收拾待到日后民怨四起,恐怕就真的要坏事了。
面对这样的儿子,康熙自己心里也没底。要是能年轻十岁,康熙绝对不会这般犹豫不决左右为难,他还有的是时间把胤礽这一脉安顿好,更能压制住老四不怕他孤注一掷。
又或者说老四真走了窄路他也不怕,他还有时间再培养一个能继位的皇帝出来。
“章程,朕这两年是不是见老了。”康熙今年刚过完五十五岁大寿,对于眼下的人来说六十便是花甲七十就已经古来稀,五十五岁着实算是个老人了。
要知道直郡王府的大格格前年已经生了孩子,康熙都做曾外祖父了。尤其对于康熙来说他已经在皇位上坐了四十七年,人生漫漫他这一辈子都在干这一件事,怎么会不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
“万岁爷,奴才是个大夫。”这话不好回答,人家自己觉得自己老了可以,但当奴才的不能真就傻不拉几去附和,那是找死。
况且人万岁爷问的也不是老没老,人家心里琢磨犹豫的还是怎么安置太子。
“当大夫的人,见惯了生老病死。外边的人都传说奴才医术高超,但其实这些年奴才秉承的不过是自然一道。治病救人尽力而为,尽力之外便是顺其自然,只有这样方能长久。”
章程作为局外人其实是看不懂自己这个主子的,怎么就老想着把每一个儿子摆布在他想要的位置上。当年的太子和直郡王如此,如今的四贝勒和其他皇子们亦是如此。
没瞧见七爷天天窝在礼部不动弹,十爷整天跟统领衙门东家长李家短的断案子吗。九爷强点儿好歹还能出京,却也是每次出去就恨不得不回来,因为回来就得被皇上召见。
召见的时间和次数都没个准,有时候一天要见三次,胤禟刚出宫门又要往回赶。有时候三天才见一次,但那一次不是一清早就是天都黑了。
说难听些遛狗都不是这么遛的,不就是害怕胤禟撒出去了不好掌控,每年从海运里获利那么多,皇上既高兴又发愁,还生怕九贝勒背着自己截留了什么。
这些皇子谁都是有自己的一摊子差事,四爷看似掌握吏部和户部把控全局,但其实其他皇子也是互相牵制着。
可这事不对,从根上就不对。就跟治病一样,当大夫的应该想着怎么把病治好,而不是老想着压制克制,能吊着一口气不死就行了。
眼下看没问题,但时间长了是要出大问题的。那么多皇子都圈在京城互相撕扯算计,等以后大清需要开疆拓土的时候,他们连抬头看都不敢了,还拓个屁。
章家世代为医,治一人为医,治天下也是如此。小老头早就看清了,如今不能登基的太子没问题,剑指皇位当仁不让的四贝勒也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渐渐老去的皇上。
顺其自然,康熙把这四个字放在心尖来回来去的琢磨。好半晌才摆摆手让章程退下,又冲着一旁安静如鸡的梁九功:“去把老十叫进来。”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胤俄进来的时候碰上章程了,他不知道一个平安脉怎么请了这么久,自然越发悬心。
“起来吧,今儿让你等了这么久,待烦了吧。”康熙随手指了指身侧的椅子,让胤俄坐过去。
椅子紧挨着暖榻,一坐下就跟歪在榻上的康熙更加亲近。胤俄有些不适应跟他亲阿玛这么近,又不敢显露出来,只能紧绷着背脊面上又装出一副松弛随意的模样。
“儿子平时进宫就不多,难得有个机会跟皇阿玛一起在乾清宫里多待会儿,不烦。”
“假话。”
康熙看着跟前已经看不出半分青涩的儿子,才发现他一直觉得年纪小混不吝为人处世颇有几分皇家子不该有的义气的儿子,如今也是一个沉稳成熟的大人了。
“你府上如今,还是你跟博尔济吉特氏带着两个孩子过。”就不觉得年年月月对着一个人的日子过得无趣?
“回皇阿玛的话,儿子跟福晋领着孩子过日子,挺好的。”康熙后半句话问出口,但胤俄也听懂了。不就是嫌自己后院没人,叫外人看了磕碜。
“好就行。”康熙一听胤俄这话就知道儿子是不乐意自己提这事了。
现在想想当年温僖贵妃病重时替老十求来的这桩婚事,康熙就忍不住想,要是她还活着,自己给自己求来这么个儿媳妇,看她后悔不后悔。
“既然好,朕给你个差事。”
一听差事,胤俄下意识后脖颈子一凉,自从自己领了九门提督的差事,这几年别的事可都不沾了。现在突然说要给差事,肯定不是好事。
“弘皙和弘晋开府之后该成家了,太子在毓庆宫他们兄弟的婚事不宜张扬,以后府里后院的人也不能太复杂。
朕想赐婚却又怕挑选错了人,这么多儿子里,只你跟博尔济吉特氏算得上鹣鲽情深,这两个小子的婚事便托付给你,你在宫外留心着,要是有好的回禀给朕,朕看过了再赐婚。”
本来是想要把婚事往后压几年,等胤礽去了两个孩子守完孝,太子的影响自然也就渐渐淡了。
可现在既然胤礽的身体有转机,康熙犹豫衡量再三,还是决定先顾着胤礽的性命。既然要顺其自然,那就试试吧。
“啊?啊。”胤俄第一反应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叫因为自己跟禾嘉夫妻情深,就要自己去给两个侄儿挑选福晋。
怎么?还得给弘皙和弘晋挑两个能携手一生的福晋出来呗。只有这样后院才简单了,他俩的后院简单了日子过得顺心了,您那在毓庆宫里的好儿子才能跟着高兴,是这个意思吧。
胤俄起身跪下,憋了半天憋不出谢恩的话。这民间还有老话说‘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自己得多不招您老人家待见,才把这差事给了我。
“去吧,朕也不催你,你也别着急,慢慢寻摸着便是。”
本来是要招胤俄来问一问年前京城戍卫的安排,这会儿也不问了。儿子嘛也不能得罪得太狠了,把这差事给了他,最近且得多给老十点儿好脸色。
还催,好好意思催。给注定登不上皇位的太子的儿子找福晋,这是什么破事。要是皇上直接下圣旨倒还好了,挑了谁家谁家认命,现在还得挑个能跟侄儿恩爱的。
胤俄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都气笑了,站在宫门口抬头看看天再低头看看地,想起在乾清宫暖阁里康熙说的那些话,气得原地转了两圈。
老爷子这是真狠啊,知道自己跟老四的关系扯不断,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把弘皙和弘晋跟自己捆绑在一起。自己给侄儿挑的媳妇,以后两个侄儿府里的事,自己能不管吗?恐怕还得比现在管得更多。
至于太子那边,不是胤俄没一点兄弟情谊。看着康熙这一步一步走的,胤俄本能就觉得太子且还死不了!要不然老爷子不会这么损。
天色渐晚,再生气也没一点办法。只能是赶紧回府跟福晋商量自己接下的烫手山芋怎么办,正好跟这时候进宫来的四爷碰了个正着。
“四哥,怎么这时候进宫了。”
“老七腿上的毛病又犯了,过年的家宴这会子就该定下来了,礼部那些老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滑不留手谁敢这个时候迎上来触霉头。”
胤祐是亲自去了四贝勒府一趟,把过年时能进宫赴宴的宗亲官员单子给了四爷一份。有两个空出来的位置明显就是留给弘皙和弘晋的,这事胤祐去说不是不行,但他还是把这个机会给了四爷。
第134章 第 134 章 胤俄回府的时候,……
胤俄回府的时候, 巴雅尔跟赛音已经吵完了。
结果听乌云说,是巴雅尔去弘暄院子里把撅着屁股埋着脸睡得正香的恩和给抱走了。
沈威那小子的确生来一副骑射练武的好身板,自己常年不在家, 沈娟又要管着镖局,让儿子跟着赛音真就是最好的选择。一来学本事, 二来也能跟府里一直亲近着。
既如此, 恩和自然就该归了自己。那小子从小就能沉得下心来, 让他也去练武倒是可惜了,学些拳脚能自保就行,等大点儿进学读书了, 以后跟着自己去南边做买卖,倒是更好些。
至于走科举入仕的路子,巴雅尔和赛音都有自知之明。想要养出一个读书人来非几代不能成,这可真不是光有银子就能砸出来一个进士状元的事。
南方文风盛,别看每次科举都有寒门学子考中进士, 可真要深究,他们即便家贫但往上三代数一数, 家中肯定还是有读书的根子在的。
再不然便是族里有私塾有读书的风气, 非说一点传承和耳融目染都没有全靠银子堆出来,世上肯定也有这样的人家,但巴雅尔清楚, 自己跟赛音的儿子没那个天分。
“恩和被巴雅尔带走, 弘暄就也跟着坐不住了。说是趁着这几日不下雪, 跟着去城外的温泉庄子住两天,尼楚格一听能出去玩儿,也不管人都走远了,赶紧套了马车追过去了。”
“出去住几天也好, 最近咱俩都抽不开身,这么冷的天老把孩子圈在府里也没意思。”
尼楚格和弘暄身边都随时有侍卫护着,府里的侍卫这几年起码有一半都换成了胤俄从统领衙门里挑出来的心腹。他从不拘束两个孩子出门,只要去哪儿都把侍卫带齐就行了。
这些人比起以前旗下送进府的人,三亲四故的牵绊更少。对于他们而言想要上进能依靠的只有十贝勒,胤俄对他们自然也更加放心。
“今儿进宫到底因为什么,你赶紧说别让我猜。”
禾嘉把昨天刚做好的一套里衣拿出来,自己每年拿针线的时间都是有数的,胤俄和两个孩子一人一件,多了再没有了。
去年给他们仨一人做了一双鞋,从年初到年尾,愣是等到过了小年才做好。
胤俄想问又不敢催,好几次背着禾嘉翻她专门装针线绣活的匣子,里边各色针线那叫一个齐全,就是鞋底子摆在那里来来回回看不出有什么进展。
说起这事禾嘉也有话说,她忙啊!府里府外这么多事全都是她一个人支应,手底下的管事再能干,宗室亲戚这么多人呢,每月光是应酬吃酒,要是家家都去三十天都不够分的。
府里的产业和自己的生意,每天不说一定要自己处理的大事,就是回禀到自己跟前的小事,总也有那么七八桩吧。
再加上两个孩子渐渐大了,尼楚格现在除了上午读书,下午还要跟在自己身边学管家,就更抽不出身做什么针线活儿了。
晚上倒是有时间,但夫妻两个也就晚上有时间在一起。两人凑在一堆儿干什么不好还去动针线活?那得多想不开啊。
去年想着做鞋的起因是尼楚格得了两双做工极好的绣花鞋,小姑娘爱美穿在脚上到自己跟前来显摆。
当额娘的看闺女高兴自然也跟着高兴,自觉审美很好的禾嘉当时就起了也给女儿做双绣花鞋的心思。
可惜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来回来去的折腾,才赶出来三双缎面的布鞋。大冬天的还没法穿,爷仨得了鞋硬是眼巴巴的盼,盼到立春暖和了,才屁颠颠的把禾嘉亲手做的鞋给穿上。
今年可算学乖了再不跟自己较劲儿了,一人一套纯棉布的里衣,布料裁剪出来就能慢慢缝制,手速慢一些无妨,只要把针脚缝密了就行。
胤俄接过衣裳高兴得很,要不是今儿还有正事要跟禾嘉商量,他非得这会儿就把人扛进里间去做一场。大冷的天什么事都无趣,只有在热炕上黏着福晋才是人间美事。
“福晋的手艺真好,瞧瞧这针脚这剪裁,谁也强不过姐姐去。”胤俄睁着眼说瞎话脸都不红,连府里还有王氏这么个名声在外的行家都不记得了。
“你别打岔,快说今天进宫到底什么事。”
明知道胤俄是嘴甜哄自己,禾嘉还是忍不住嘴角弯弯笑起来。真以为女红是什么轻松活计?要不是喜欢,这份心禾嘉还真就不愿意去费。
“先说好,我说了你别着急别生气,有什么事咱俩商量着办,没什么事不成的。”
“快说快说,怎么这么啰嗦了。”
胤俄硬着头皮把康熙给的差事跟禾嘉交代了,方才脸上还有笑模样的人顿时就炸了毛。
给弘皙相看福晋的差事怎么会落到自家头上,禾嘉看着一脸一言难尽的胤俄,都能猜出来自己此刻的脸色必定也非常不好看。
“这叫人怎么相看,我们不过是叔叔婶子,你比太子都小了十来岁,弘皙比你也就小十一岁,咱们家尼楚格都还小呢,现在就得给侄儿张罗婚事了?”
“你别喊、别喊行不行。我刚刚说什么来着,不能跟我着急,这怎么又急上了。”
胤俄看着眼前气得直拍桌子的福晋,赶忙起身绕到她身旁紧紧贴着,不让她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怎么不急!媒人是那么好做的?还是弘皙和弘晋的婚事。”
“你说让我们当叔叔婶子的平时多看顾两个孩子,我要是有半句不乐意那是我这个人做人不行,可这就不是什么好事,以后两家有点什么不顺心的,说不准就要怪到我们头上来!”
禾嘉是真生气了,这些年康熙对自家可真算不上好。胤俄这个儿子不用的时候扔在一旁不闻不问,一个贵妃生的儿子比后娘养的还不如。
那时候保泰在康熙跟前还能想说什么说什么,胤俄呢?连见康熙的时候都不多,想说什么也说不着。
之后胤俄跟着胤禩屁股后头混,她就不信康熙这个当阿玛的看不出来胤禩打的什么主意。他这个亲阿玛看出来的却不说,不就是冷眼旁观着。
要是胤俄跟胤禟能自己反应过来,从胤禩身边挣脱开那是两人的本事。要是挣脱不开,胤禩再怎么势大,在康熙眼里也不过是一块大一点的磨刀石,影响不了大局。
再之后胤俄靠自己一步一步从泥潭里挣扎出来,可不管是入兵部还是掌管统领衙门,康熙这个当阿玛的对胤俄一直都是能用的时候绝不手软,不用的时候搁在一边爱咋咋地。
以前禾嘉觉得乌尔锦噶喇普是个不靠谱的爹,现在一想他怎么也比康熙强,顶多是有好处的时候不放手,有了能替代的儿子就放手,好歹没把什么破事烂事都往自己身上推。
“他怎么就只想着太子为难不为难,以后的日子好过不好过。就不想想你,贵妃娘娘也只留下你这么一个儿子了。
怎么就不想想他把这差事给了你,以后只要太子这一支还在,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能不管。”
禾嘉紧紧握住胤俄的手,才发现嘴上还能安抚自己情绪的男人,其实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着。原来不是不生气不是不难过,只是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了,没人比他清楚生气一点儿用都没有。
“姐姐别气,咱们家的日子咱俩过,旁人怎么着咱们没法子,对不对。”
旁人。要不是真对康熙没了半点多余的期盼,这话胤俄说不出来。
禾嘉听出了胤俄语气里的无奈,扭头去看他搁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在外头也是跺一跺脚能震三震的爷们了,这会儿怎么看怎么可怜。
“这事不能瞒着,也不可能瞒得住。既然瞒不住就得把这事办在明面上,不说宣扬的满京城知道,但弘皙弘晋和……那里都不能瞒着,咱们只管把事办敞亮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顺其自然吧。”
给弘皙弘晋娶福晋,真要是把福晋娶进门生了子女,太子这一脉就算是传下来了。这事自家可以不忌讳,但四爷老七老九他们心里怎么想,再是关系好的兄弟,也没法左右别人想法。
既然要敞亮着办,自然要把弘皙和弘晋叫来问一问,成亲不是儿戏,别看着这些贝勒爷们后院里养了一堆侍妾,但又有谁真的把福晋扔到一旁不管的?
哪怕是胤祹跟富察氏的性子天差地别,这几年不也耐着性子磨合着。就算磨得两人都精疲力尽,也不敢真的翻脸。
次日,以叫侄儿过府吃饭的名义把弘皙和弘晋叫来,胤俄开诚布公的把这事跟两人交代了。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们也不用着急。过完年先寻摸着,有好的自然最好,没有好的后年就该大选了,到时候总能找到合适的。”
主旨就一个意思:‘你们大概齐喜欢什么性子的姑娘给叔叔我交个底,咱们叔侄一条心把这事往圆满上办。你们过得好了我不落埋怨,往后麻烦自然就少了。’
弘皙和弘晋再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要知道两人出宫前,嫡额娘可是千叮万嘱过出宫以后别着急,说不定两人的府邸会有好些年没有正经能拿事的主母。
两人对此都做好准备了,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着急替兆氏和杨氏请封。
之前送东西进毓庆宫,弘皙的想法很单纯,就是想看看皇上对自家的态度到底有多宽厚。
东西送不进去大不了再拿回来自己府上用,送得进去自己和弘晋就能成为阿玛和嫡额娘在宫外牵挂着的一条线。出了宫见了世情,弘皙就越发觉得心里有没有牵挂,这里头的区别可大了去了。
没想到归没想到,既然皇上开了口愿意让自己和弘晋成家,弘皙也就没打算假客气什么。
他沉吟了片刻便起身朝胤俄拱手一拜,“十叔,侄儿与弘晋的婚事有劳十叔草操心。我跟弘晋出宫之前就说起过这事,对于后院之事只求一个安稳,后院稳了外边的事自然也就乱不到哪里去了。”
“行,有你这句话我这心里就有底了。”要稳,那就是不想要出身太高的福晋,心气儿得拿得住立得起来却不能太傲,耳根子不能软,不能随便听别人挑唆几句就起不该起的心思。
弘皙这是正经想要找个能过日子的福晋,也是顺带在给胤俄吃定心丸。这颗定心丸胤俄收了,吃不吃得下去还得留待以后慢慢看。
第135章 第 135 章 从十贝勒府出来,……
从十贝勒府出来, 骑在马上走出老远了,弘皙和弘晋才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弘晋想问问他哥这事靠不靠谱, 却被他哥摆摆手给阻止了。
“十叔既然开口问了,这事成不成都走不了大样子。这事回去也不比再对旁人提及, 合适的人不好找, 别让十叔为难。”
“大哥放心, 我不会轻举妄动,咱们俩在宫外得稳,这个道理我明白的。”
弘晋看了跟在身后的几个奴才一眼, 确定他们又落后了两人几步,才压低了声音问他哥,“我就是担心阿玛和嫡额娘,怎么突然就要给我们娶福晋,是不是阿玛在宫里不好。”
阿玛这两年身体不好, 在弘晋看来起码有一大半得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以前自己还小的时候阿玛是名副其实的太子,那时候太子寝宫里的灯火总是一亮就是一整夜。
弘晋有时候在毓庆宫里碰上阿玛, 也总是奶嬷嬷抱着他连请安的吉祥话都没说完, 太子就已经走远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弘晋连亲阿玛长什么样子都不大记得,小小一个人仰头看见的总是亲爹的后脑勺。
那个时候不管是奶嬷嬷还是嫡额娘,亦或是亲额娘都会告诉自己, 阿玛是太子是储君, 整个天下往后都得交给阿玛, 所以阿玛很忙很忙,自己作为儿子要引以为豪,也要懂得体谅太子爷的苦心。
苦心懂不懂的,弘晋一直没琢磨明白。等到他知道引以为豪是什么意思的时候, 太子的位子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
那两年毓庆宫里的气氛就已然很紧张了,以前后院总想着如何争宠的侍妾们都很老实安静,自己也就是那时候才被嫡福晋接到身边养着的。
毓庆宫上下对此没人有异议,谁都知道整个毓庆宫不稳,要是有一天太子出事,孩子只有跟在太子妃身边才能有一线生机。
后来真的出事了,除了出不去毓庆宫,弘晋对此并没有多么难过,甚至还有几分松快,悬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落了地,就算下一顿吃的是断头饭,也总部一直提心吊胆的强。
弘晋跟弘皙不一样,弘皙是长子出生也比弘晋早两年,他是在上书房当过正经皇长孙,尝过身份超然是什么滋味的。
不论是为人处事还是心性,他都在努力向太子靠拢。而弘晋却不愿那样,他从小就觉得外人外物都靠不住。
哪怕是权势,那也是只有你有用的时候才属于你。有朝一日无用了,即便是万人之上的储君不也说废就废了。弘晋只信自己,只信真正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
他一直坚持习武炼体,也是因为这便是他思来想去唯一可以自己掌握旁人又无论什么时候都夺不走的东西。
或许会有人觉得这样的想法极其幼稚,一个人骑射功夫再好又如何,哪怕是绿林里传说中一等一的高手,朝廷容不下照样要死。
可弘晋心里却觉得,就算要死那这个死与不死也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像现在,明明阿玛都不能算是个太子了,自己也出宫了,怎么就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过日子了。
不是说非要把太子党的大旗重新竖起来,但人生匆匆几十年又何必过于瞻头顾尾,随着自己的心意过一辈子难道就不老实了,凭什么连娶妻这样的大事也只能求一个稳字呢。
这话弘晋也只是在心里打了个转,并不敢说出来。马蹄哒哒,兄弟两个又拐了个弯,身后的奴才离得更远了几步。
“阿玛在毓庆宫里好与不好,咱们不该问的不要问,宫里皇上自有定夺。”
弘皙连连看了几眼身侧这个骨子里十分倔强的弟弟,他们兄弟之间不用多说什么道理,有些事也不是讲道理能讲通的。
“这样吧,冬至那天你来我府上,咱俩一吃过冬至。下午再进宫给皇上请安,到时候有什么想问的你掂量着问,说不定真能问出个答案来。”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弘晋点点头,知道这已经是大哥能做出最大的让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弘皙府里的兆氏和弘晋府上的杨氏都跟着两个主子住在正院,正屋不敢住,甭管现在有没有嫡福晋她们也不敢坏了规矩,就带着两个丫鬟住在厢房里,方便伺候。
要过年了,兆氏正打算给弘皙做一件斗篷。自家爷有爵位,但身份实在尴尬特殊,到现在了也不知道过年的时候让不让进宫去。
去了,阿玛身为太子被关在毓庆宫里出不来,弘皙和弘晋即便得了能进宫赴宴的恩典,想必坐在大殿里也是尴尬得紧。
可要是不去?兆氏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往窗外看。
院子里是两个在扫雪的下人,贝勒府的下人不如毓庆宫里的能干聪明,好些事得管事的吩咐了才会去做,不嘱咐的宁愿不出错也不愿意多迈一步。
兆氏明白,这些人都是在观望,想要看看大贝勒到底能不能立得住。
要是立不住,不管是被圈禁在大贝勒府出不去,还是被关押到别处去或是回到毓庆宫,他们这些人自然没有必要对眼下的差事如何上心。
到时候想法子花些银子走走关系,重新回内务府。在内务府老老实实待上一两年,等到旁人不在意他们上一个主子是谁,就能想法子去别的府里伺候了。
可自己走不了也不想走,自从太子妃把自己赏给大阿哥那一日起,兆氏就已经把她这一辈子都系在弘皙身上了,好与不好的都是自己的命。
思及此处,兆氏眉间的愁色淡了大半,垂下头继续穿针引线。等弘皙回来跟她说了皇上有意给自己娶福晋的事,兆氏脸上的惊喜是装都装不出来的那种诚挚。
“大爷,皇上愿意给您赐婚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先前您给奴才请封侧福晋的折子被打回来,这心里还惴惴不安。
一来奴才这个身份当侧福晋,实在是不合规矩。二来福晋没进门,您先请封侧福晋这可怎么是好。”
兆氏是真的不愿这个时候当什么侧福晋,大贝勒府要稳就必须有个家世性情都合适的主母福晋嫁进来才行。等有了福晋,自己在这个府里再力争上游,才有意义。
“对,是好事。”弘皙知道兆氏心里在想什么,他浅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这个女人好就好在有自知之明,“府里过年的事你看着准备,不要担心爷能不能进宫赴宴,我心里有数。”
比起弘皙这边脉脉温情,弘晋回府则热闹多了。
弘晋把正在院里张罗着把库房里的布料搬出来,过两天有绣娘来府里量尺寸做新衣裳,第一年在宫外过年好些东西都是要现置办的。
杨氏从未担心过过年弘晋不能进宫,在她看来皇上能开恩让弘晋出宫,就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难为小辈儿孩子。一个家宴哪里加不进去两个座位,万不用操这个心。
反倒是弘晋说娶福晋的事,杨氏即便心里知道这是好事,脸上也难免带了几分失落。
“那……”杨氏本是想问弘晋有了福晋会不会就把自己抛到脑后,可这话说出来就是不规矩,杨氏不敢说。
“那十贝勒爷那里,会替爷好好寻摸的,对吧。”
“十叔那人要么不答应,既答应了自会尽力。当年大伯府上几个出嫁的堂姐,哪一个不是受了十叔的济,要不然就郡王府当时那个处境,郡主的爵位岂是那么好求来的。”
弘晋笑着跟杨氏解释,“不过我也不是事事要求人,福晋的事再看吧。这事告诉你你就别再往外说了,该怎么办爷心里有数。”
这话说得杨氏心里老不是滋味,可又不敢显露半分,只能借口还有事没办完匆匆退了出去。
弘晋坐在屋里看着在院子里忙得团团转的女人,他知道杨氏没有坏心,她只是想当侧福晋,而这个侧福晋是自己许给她的,这本没错。
只可惜现在情况有变,他必须把杨氏的渴望压下来,今年这个年两人才能好好的过,往后的每一年才能有机会好好过。
要过年了,有什么天大的事都得等过完年再说。过年对于世人来说,什么时候都是顶顶要紧的一件事。
富有富过法穷也有穷过法,再穷的人家到了年根底下别管是借还是赊,总也要想法子买肉买酒准备一顿年夜饭出来,一小块肉搅在萝卜白菜里也算肉馅,一家子聚在一起吃一顿饺子也是过年。
十贝勒府里不用为了一顿饺子发愁,却也人人都忙着谁也闲不下来。
临近年关,别的衙门渐渐闲下来的时候,只有统领衙门一天比一天忙。
快过年了,好些番邦异族的人都往京城来,他们大多没有过年的习俗,与其在家闲着不如趁着年关来京城赚钱。
胤俄一忙,就没空管孩子。每天回府那点时间都给了禾嘉。禾嘉觉得孩子身边有侍卫和巴雅尔他们跟着指定出不了事,自然也没有多问。
等到这夫妻两个想起还有孩子在城外庄子上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带着两大车年货从庄子上回来了。
尼楚格和弘暄跟着巴雅尔他们出城,里面最文静的两人算是弘暄和恩和,但着俩小子年纪又小谁也看不住,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尼楚格跟着巴雅尔和赛音,雪一停就带着人出庄子去狩猎。
尼楚格的马是跟着她一起长大的,已然是威风凛凛。十来岁的小姑娘按理说还不到抽条长个子的时候,但因为禾嘉跟胤俄都是大高个儿,尼楚格从小就要比同龄人高上一截。
欣长灵巧的小姑娘几乎是飞身上马,骑在马上颇有几分英姿飒爽。又兼着人少体轻,马跑起来半点不比巴雅尔和赛音慢。
赛音那一副脂包肌的好身板,身下的马都要比旁的高大壮硕。马驮着赛音跟在尼楚格身侧,随没有被落下但明显可以看出来,赛音的马喘得那叫一个厉害。
尼楚格对此浑然不觉,这几年阿玛掌着统领衙门,整个府邸都低调起来。世情如此,一个府里不能爷们在外掌实权,福晋也半步不让在外长袖善舞,真要是那样就该犯了宫里的忌讳了。
额娘这几年宁愿把身边的人都撒出去,也不再事事亲力亲为,尼楚格知道这是额娘自愿的,但也知道这样的日子并不是额娘总跟自己说的,希望自己这辈子能过得酣畅淋漓。
尼楚格早熟,她已经清楚明白这世上没有人谁能一辈子都随心所欲酣畅淋漓。活的时间越长心里的牵绊就越多,就越发自在不起来了。
所以她必须得尽可能由着自己的性子高高兴兴的过,不能辜负了额娘对自己的期盼。
第136章 第 136 章 为了不辜负禾……
为了不辜负禾嘉, 尼楚格这回在庄子上可算是撒欢了。等到离冬至也就两天的时候,才带着弟弟拉着带着大包小裹的从城外回来。
“阿玛,这是我自己猎到的狐狸皮和兔子皮, 赶明儿我给您做个手炉的套子吧,就在家里用毛色杂一些也不打紧。”
尼楚格的骑射是跟着赛音和巴雅尔两人学出来的, 别说同龄的女孩儿, 就是寻常宗室里十二三的阿哥们大半都不如她。
狩猎这事讲究技巧更讲究经验, 在府里练箭骑马再刻苦,也不如带着人在山上跑一圈来得有用。
尼楚格第一天像是没了牵引绳的傻狗一样拼命往前冲拉都拉不住,跑过了最爽最快的最开始那一段之后, 人和马就都后力不继,等真的进了林子撞上猎物,想搭弓拉箭手上差了两分力气,便失了准头。
之后就彻底学乖了,学会了该省力的时候省力, 该追的时候追。
她年纪还小有些大点的猎物射中了也射不死,头一天非要较劲儿不许跟着的侍卫插手, 结果就是眼看着屁股上插着箭矢的鹿跑进林子深处, 追不上也找不着了。
“那之后我就学聪明了,庄子上那些猎户能干是他们没办法,一个人猎到的东西不用跟别人分。几人作伴进山, 一起猎到了什么都得按照出力多寡仔细分配。我不缺那一口吃的, 何必跟自己较劲儿。”
除了狐狸和野兔, 尼楚格还猎了一只鹿和好几只野鸡。甚至还遇上了一头野猪,尼楚格不敢碰,驱马躲到侍卫身后确定伤不着自己,才让侍卫们上前, 通力合作把那野猪给打了下来。
野鸡跟野兔一起在庄子上就处理好了,狐狸皮和兔皮硝制了第一遍,确保能暂时存放住就行。
肉则全给冻上了,知道府里不缺这一口吃的,但大格格亲手猎来的野鸡野兔,滋味肯定更别处的不一样。
“这么多皮子拿来做别的可惜了,明天把绣坊的人叫来,给我做个斗篷吧。”
毛色杂一点儿又怎么了,这可是我大姑娘自己猎回来的皮子,穿出去多长脸!胤俄手里来回翻腾几块狐皮,头一回不说先把东西让给禾嘉,这斗篷他是要定了。
“杂色有杂色的好,我看也挺好。”禾嘉哪里看不出胤俄就稀罕他闺女给他弄回来这几块怎么拼都不成样的皮子,那能怎么办,还不是凑合着办呗。
好在库里还有几块颜色跟这相近的好狐皮,到时候拼一拼,纯色的狐裘斗篷好看,杂色的把颜色拼好了也一样好看,说不定又是一轮时髦。
“晚上咱们吃腊排骨的锅子,把兔肉放下去一起炖,指定香。”
禾嘉手上把皮子仔细翻过一遍,就大概知道该怎么办了。狐皮给了胤俄,这几块兔皮自然就是自己的,皮子不大拼也拼不起来,拿来做手筒耳罩,一家子一人一件,挺好。
“还想吃小鸡炖蘑菇,就用我打回来的鸡炖。”尼楚格笑嘻嘻的箍着禾嘉的手臂紧挨着坐下,“庄子上的大娘收拾野鸡的时候说了,他们是把鸡挂在灶上熏干的,熏了几天正是好吃的时候。”
“还去灶上了?怎么想起去那地方。”
禾嘉的厨艺说不上不好,但她从上辈子起就不怎么喜欢进厨房。每次都是心血来潮想做了认真做一回,做完这一回过瘾了,就又能好长时间不进厨房。
这辈子不管是在蒙古还是盛京,亦或是嫁给胤俄之后,都不曾有过要禾嘉亲自下厨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说了厨房里就能做出来,自然更不在这事上下功夫了。
当额娘的都不下厨,尼楚格这个女儿自然从小就没有往厨房那边去的习惯。现在一听她提起灶上,反而是禾嘉更惊讶些。
“一下雪,就没法骑马出去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弘暄,在府里不动弹,换了个地方他照样懒得动弹。”
说是庄子,但也是正经三路五进的大宅子,前后院的关防配置都是齐全的。弘暄到了庄子上大多数时候并不出去,就带着恩和在前院胤俄的书房里玩儿。
“就该这样,弘暄才多大,真要是没个分寸也跟着你出去疯玩儿,你阿玛早把你们给提溜回来,还由得你们在外面玩儿这么久。”
就是这么个道理,所以弘暄领着恩和不出门尼楚格也不恼。反正每次出庄子甭管是几支梅花,还是造型奇特的石头,又或是侍卫没用箭徒手抓住的兔子,总要带些东西回去给弘暄玩儿。
不管尼楚格给什么,弘暄都板着脸点点头收下,不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直到今儿回程,尼楚格看见弘暄把自己送他的梅花压在书册中做成了干花带回来,这才恍然自己这个弟弟真真是个内秀细心的性子。
“可不是,出不去庄子我就去厨房那边玩儿。”本来尼楚格真就是闲得无聊去看看,没想到进了大厨房还真就被那烟熏火燎的场景给吸引住了。
再加上厨房里那些坛坛罐罐,和码放整齐的菜蔬肉类,确实是给了尼楚格一种质朴而直观的冲击。那种冬日里丰衣足食的满足感,对谁都是有用的。
“小米堆在瓮里那么高,黄澄澄的看着就喜人。还有腊肉,原来那么黑乎乎的,我看厨娘把肉从房梁上取下来,还得拿刷子使劲儿刷过才行。”
看着不起眼跟坏了似的,洗刷之后切成薄片肥肉都是焦黄能透光的。拿一点点底油爆香,腊肉里的油脂就这么出来了,再把切成片的冬笋蒜叶放下去一起炒,哎呀那个味道。
“三碗饭,额娘我那天晚上拿那一个菜吃了三碗饭!”
以往能端到尼楚格跟前的菜那都是做好了讲究得很的,现在知道了菜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尼楚格觉得吃着就是比以前更香不止,第二天就又寻摸去厨房里,自己动手炒了一回菜。
虽然尼楚格炒菜真就是厨娘在一旁把菜都放下去,让她拿着锅铲扒拉了几下,人大格格还是高兴得很。
对此禾嘉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她愿意往厨房里去也行,过些日子新鲜劲儿过了再不去了也行。不过看着这孩子能因为厨房里的烟火气开心,禾嘉还是很高兴的。
尼楚格和弘暄这样的出身,要他们真跟寻常老百姓一样过日子那是难为人。但即便出生就含着金钥匙,尼楚格眼里还能装得下柴米油盐,这就够了。
“赶明儿天气暖和了,在你院子里添个小厨房,到时候你愿意怎么弄都行,好不好。”
两个孩子都不大,一左一右就住在正院两旁的跨院里。用的都是正院这边的小厨房,就是怕孩子年纪小压服不住底下的奴才,要入口的东西还是得小心再小心。
现在既然孩子大了,那就给她把小厨房添上,她想怎么折腾都由着她去。
“好,这可太好了。”
今年巴雅尔回来得算早,为此冬至这日连扎克丹都带着福晋到府里来过。
扎克丹如今一年里有半年会待在盛京半年待在京城,毛子那边已经有两年没再去过。一来是他手底下的管事都练出来了,很没有必要再让他这个主子风里雪里的趟。
“今年盛京那边下了好几场暴雪,听说有几个部落白灾成了势,明年几个铺子上的供应说不定都紧张。”
“京城这边不妨事,蒙古那边的供应紧张,咱们就多上一些南边的货,都是一样的。”
到了禾嘉这个份上,对赚多赚少就不像以前那么在意了。但白灾这种事对游牧部落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她沉吟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部落那边情况怎么样,有人跟你联系吗。”
自从查苏代替自己成了连接阿霸垓部和京城的那个人,乌尔锦噶喇普跟自己的联系就越发少了。就连自己留在阿霸垓部的人都全部靠边站,自己这个郡王的大姑奶奶,这几年可没多少人提及了。
“大姐别着急,我看查苏那边恐怕撑不到过年就得求到您这边来。”
扎克丹毫不掩饰他对查苏的不喜,却也没仔细明说查苏到底遇上什么事了。毕竟姐夫再好,当小舅子的也不能当着姐夫的面说娘家人的不是。
这个道理,成了家的扎克丹明白得很,再不会像以前那么傻不拉几了。
从冬至这天起,各院各房都会发消寒图,样式大小随意挑选,每天添上一笔,九九八十一天过后消寒图填满,冬天自然也就过完了。
前几年年纪还小的时候,尼楚格的消寒图都是用的‘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现在大了每年的消寒图都是尼楚格出门去书铺里挑,挑选好了自有人采买回来。
今早起来,往窗外一看是个大晴天,便趿着绣花鞋下床拿笔沾了朱砂在消寒图上添上第一笔,“今年立冬没下雪,今儿又是个大晴天,想来这往后到立春应该不会冷得太狠了。”
“冬天暖和一点儿也好,没那么冷外头那些老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些。”描红是前年进府当差的,她是经官牙卖给内务府,在内务府学了规矩以后,才送到府里来当差的。
不是家里活不下去了,描红不能被卖给牙人。不是家里原本有些底子,也不能被内务府挑中。
为奴为婢虽不得自由,但尝过饿得心里发慌是什么滋味的人,能进贝勒府伺候,这么冷的天身上是暖和的肚子里是饱着的,描红往窗外看看,心里那一点点怅然也没了。
“你说得是,暖和一点儿好。”尼楚格放下笔,本打算梳洗过后去正院请安,却不想外边丫鬟来报,说是四贝勒府上的大格格来了。
第137章 第 137 章 “大姐姐今天怎么……
“大姐姐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玩儿, 不用跟着四伯娘学管家啦?”
“你这妮子,我既能出府便是想法子躲过去了,你现在又来说这个, 好没意思。”
四爷府上就这么一个女儿,李侧福晋所出的舒宜格格。四爷对弘晖弘昀弘时什么态度暂且放一旁, 对这个女儿可真正算得上是捧在手心都怕摔了。
舒宜康熙三十四年出生的, 等过完年就算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十五岁放在寻常旗人家里就可以入宫选秀了, 选上了自然好,选不上撂牌子回家,紧跟着就是谈婚论嫁想看人家, 要不然就晚了。
四爷本不着急,就这么一个闺女,要不是皇孙都得被赐婚,四爷恨不能就把舒宜留在跟前一辈子养着,没事嫁什么人啊。
“那大姐姐给我说个有意思的。”
“没有有意思的, 只有叫人头疼的。我府上开始给我相看人家了,你说这事有没有意思。”
四爷府上的李侧福晋是个标准的江南美人, 温婉娴静。去年尼楚格跟着禾嘉去四贝勒府的时候见过一次, 只一眼就把尼楚格给看愣了。
那天回来的路上尼楚格就忍不住跟禾嘉吐槽,怪不得四伯这么严肃的人,弘昀和舒宜却都是有些天真烂漫的性子。
舒宜比自己大四岁, 弘昀跟自己同年, 自己八月生的他九月生的。
十来岁的阿哥爷放在别的几个伯父府上, 都算是小大人了,弘昀却还是个孩子脾性,高兴的时候有商有量不高兴了当面就要给人甩脸子。
不熟悉的人都觉得弘昀这人不好打交道,但其实压根就不用搭理他。等他那阵不高兴的劲儿过了, 都用不着人哄他自己就好了,转过头来又跟你亲亲热热的,之前发生过什么,人家早不记得了。
这样的性子不能说多好,但也绝对谈不上坏。尤其是府里还有弘晖和弘时两个嫡子的情况下,弘昀有这么个不记仇心不窄的性格,其实是件好事。
四爷之前也想过给儿子掰一掰性子,可李氏为此哭得梨花带雨的质问四爷,往后这府里的东西是不是能都偏着弘昀。
要是能,那儿子该怎么教就怎么教,她插嘴半个字那是她这个侧福晋做得不本分。可要是不能,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总得有人要让一步的。
李氏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这个退一步的一定是弘昀。
那与其让弘昀处处不输人,还要处处退一步,就不如由着他的性子来,只要他本性没走偏,四贝勒府的二阿哥任性点儿怎么了,是你这个当阿玛的护不住,还是弘晖这个大哥容不下!
向来温柔说话都从不大声的李氏,第一次为了孩子冲四爷发火。
李氏比他还大一岁,从少年相伴至今要说没情分那是混账。两人吵了一轮,最后以四爷让步收场。
李氏还顺杆爬跟四爷提了舒宜的婚事。四爷舍不得闺女是真心,李氏想要早早把孩子的亲事定下来也是为了孩子的一片真心。
四爷怕了李氏再哭,当时就稀里糊涂给答应下来。过后想反悔又不好意思,正好碰上胤祐把过年御宴的单子给自己,四爷就顺势进宫去。
本来是想借着给弘皙和弘晋要个年三十进宫赴宴的机会,顺道替闺女求个恩典。别让舒宜抚蒙,就留在京城这个合适的人家成亲。
谁知道一进乾清宫,康熙就把要给弘皙弘皙娶福晋的事给说了。四爷心思当时那个复杂啊,他真不是说不想要太子活,说实在的太子当年要是稳得住,四爷连夺嫡的心思都不重。
要知道四爷最开始可是太子党的人,太子不管是作为储君还是兄长,四爷都给与过最真挚的尊重和敬意。
但这不是今时不同往日吗,太子病重的消息四爷是心知肚明的,康熙这次把毓庆宫的圈禁几乎放开了大半,四爷也从未表露过半分不情愿。
他明白想要他的皇阿玛放心他,就必须能容得下太子和直郡王的血脉。
这事对四爷来说本不难,只要几个孩子在宫外安生老实些,他何必跟他们较劲儿,毕竟一天天的正事都忙不过来,谁乐意在这些事情上花心思。
可现在冷不丁的又说要给弘皙和弘晋娶福晋,搁谁谁都得缓一缓。四爷坐在乾清宫的暖阁里第一次沉吟了良久没做声,康熙也就耐心等着。
这种时候老四要是磕巴都不打一个就把这事给应承下来,康熙心里才要怀疑,这几年老四是不是在跟自己装样子。
要是自己真把皇位传给他,有朝一日太子和老大不得善终不说,剩下其他儿子能不能有个好下场都难说。特别是老八,这几年上蹿下跳的,得罪老四的时候可真不少。
现在他犹豫,便让他犹豫,现在犹豫比日后翻脸无情要强。
康熙不但没催四爷,反而还随手捡起一旁的书优哉游哉看起来,那胜券在握的样子,看得四爷差点儿都气笑了。
但这事说出口了就得办,四爷想了又想才试着开口商量道:“弘皙翻过年来才十六,弘晋更小。当年儿子出宫建府时,也比弘皙大不了多少。”
“自己分家单过了,才知道当家主事有多难。那时候儿子还能找借口回永和宫跟额娘说说,甭管是缺了人还是缺了银子,当儿子的赖一赖,就什么都有了。”
德妃是偏心胤禵,但四爷总归还是亲生的。四爷是脸黑心也黑,跟偏心的额娘较劲是一回事,但缺了少了什么东西该找德妃要的,四爷前些年那也没少要。
他还不说也不伸手,就那么往德妃宫里一坐,心里要什么不说就要德妃去猜,猜中了还好猜不中他还要置气,觉着德妃果然偏心十四,对自己不上心。
德妃那叫一个气啊,可气完了骂过了又如何。还不是四爷缺什么她就得想法子给人弄来,亲生的儿子,总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在宫外作难吧。
“弘皙和弘晋想要把府里那摊子事摆弄明白,非得有个一两年才行。儿子以为娶福晋的事可以先赐婚,等过几年弘皙和弘晋大点儿了,再成亲。”
先赐婚,不光是把福晋的人选定下来,也是把日后弘皙和弘晋的岳家给定下来。两个孩子想要时常进宫去见太子眼下必不可能,那就给他们找个靠得住安分些的老丈人。
妻族对于弘皙和弘晋来说眼下确实要紧,四爷愿意先让一步。等过几年太子这事越发时过境迁了,到时候不管太子活没活着,两个孩子再成亲,对自己的影响也就不大了。
“先赐婚?”
“是,儿臣是这么想的。”
“以后再成亲?”
“皇阿玛明鉴,缓一缓,对太子来说也是好事。”
别叫外边那些打着鬼主意的再借势把太子余党的人煽乎起来,说到底这事牵扯的是太子。真想要太子多活几年,这事就得慎之又慎。老爷子现在就是年纪大了,越发的任性了!
“这事朕交给老十去办了,你有空跟老十商量去。”这下轮到康熙犹豫拉扯再拉扯再犹豫,最后还是妥协下来,“只一点,别委屈了你两个侄儿。”
这些事府里不知道李氏更加不知道,她们只知道四爷明明是为了舒宜的事情进宫,回来没个结果就罢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是皇上有意让舒宜嫁去漠南。
康熙这么想是投桃报李,把舒宜找个漠南离得近一些的部落联姻,这是松口愿意让四爷自己把手伸去蒙古,给四爷加码。
却不想四爷是真没打算在女儿的亲事上动脑筋,只是当下的情况康熙说什么四爷都没法再拒绝,要不然老爷子的疑心恐怕就又要起来了。
对嫁人这事舒宜早就有准备,过完年就十五的大姑娘了,不提宗室里面,就是李家和乌拉那拉家的表姊妹,跟自己大不多大的没定亲的才是少数。
她没想到就因为这件事自家额娘能气成这样,她本想安慰额娘,可额娘不让她管。想去跟嫡额娘说其实她不在意嫁去哪里,嫡额娘还在跟阿玛置气。
至于阿玛?舒宜都不敢在四爷跟前提这事,府里上下都知道阿玛就是想把自己留成老姑娘,自己再去阿玛跟前说自己随便嫁到哪儿的话?这不是往阿玛心尖上捅刀子吗。
说不得又提不得,在府里带着怪没意思的,可不就找了个由头躲到尼楚格这边来了。
舒宜颇有几分天真的劲儿,尼楚格又自来早熟。两人之间年纪差得有点大却也能说到一起去。
“所以姐姐就躲到我这儿来了。”尼楚格老神在在的摇摇头,“行吧,姐姐就安心在我这里住下,反正我肯定不操心姐姐的婚事。”
孩子们之间有她们的悄悄话要说,正院这边禾嘉跟胤俄也各自有各自追着孩子过来的哥嫂要安抚。
乌拉那拉氏盘腿坐在暖阁里的热炕上,跟禾嘉之间隔着一个小几。
说来两人同岁,乌拉那拉氏五月生日禾嘉八月。只不过是乌拉那拉氏嫁给四爷的时候四爷年纪不大她年纪更小,而禾嘉又比胤俄大了两岁,这才一个成了嫂子一个成了弟妹。
禾嘉对辈分一类的东西不在意,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气得脸颊姑姑的嫂子,明明应该跟她一起义愤填膺的时刻,硬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笑,还敢笑。我都愁成什么样子了你这儿还笑呢。”
要说对府里几个孩子,乌拉那拉氏不说一碗水端平,但这些年肯定是没亏待过弘昀和舒宜的,要不然养不出弘昀那么个性子的二阿哥来。
“我跟李氏保证得好好的,让他进宫去给舒宜求个恩典。他可倒好,吏部一忙就忙到下半晌才进宫,我也是真不知道他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晚上干脆就留在宫里没出来。”
四爷掌管吏部,吏部为六部之首,这两年有要紧事的时候留宿宫中的时候不是没有。
府里就一个格格,四爷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皇上现在人近暮年,说不定心里本就不乐意自家的女儿再嫁去蒙古联姻。
毕竟四爷跟蒙古的关系,靠老十和老五间接维系着,还是靠自家的女儿嫁过去直接做姻亲,这里头的区别可大了去了。
第二天李氏到乌拉那拉氏院子里去请安,乌拉那拉氏还笑着跟李氏说让她放心,谁知道扭头四爷回来,就把皇上想要舒宜抚蒙的事给说了。
气得李氏手直哆嗦,乌拉那拉氏脸色也难看极了。一妻一妾头一回统一战线都冲着四爷撒气,哪有这么不靠谱的爷们!
“你说说这事是不是太没谱了,说舍不得大格格不让早嫁人的是他,答应了去宫里请个恩典把舒宜留在京城的也是他。”
“现在回来说皇上有意让舒宜抚蒙的还是他,他还不高兴了。这几天在府里黑着脸进进出出,我院子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非说是我跟李氏想要早早的把孩子嫁出去才起的事端。”
乌拉那拉氏气得心窝子疼,要不是府里就这么一个格格,她至于这么操心的?
第138章 第 138 章 “当阿玛额娘的舍……
“当阿玛额娘的舍不得孩子, 嫂子这事您得体谅四哥,满府都是小小子就舒宜那么一个小姑娘,别说他舍不得, 难道嫂子就舍得?”
人家府里夫妻妻妾之间的小打小闹,旁人不好插嘴。禾嘉耐心听着也不说谁对谁错, 只从父母心出发来劝保准说不了错话。
“李氏那人本分, 在府里这么些年从不闹幺蛾子。就是在养孩子一事上, 实在是说不得什么。”
说起这个乌拉那拉氏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李氏出身镶白旗包衣,一家子都是四爷所属下的奴才。
李家出身不高, 家中有官职的都不多,只有一个阿玛在李氏成了侧福晋之后捐了个官也没个实职。李氏从小就长得好,在家做姑娘的时候没吃过亏。
后来进了四爷的后院,四爷是个规矩重又不怎么耽于女色的人。
这些年四贝勒府的后院因着份例赏赐多寡争执起来的时候有,为了在四爷跟前争宠闹得难看的时候压根就没有。
她们心里都清楚, 争得难看了闹到四爷跟前,别管你有理没理, 在四爷那里就算是彻底失宠了。
这个道理李氏再明白不过, 在四贝勒府这些年李氏的精力大部分都放在怎么伺候四爷上,剩下的精力里又有一大半花在自己身上。
妆容首饰衣裳处处都得精心维护,要不然凭什么这么些年女儿都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 哭一哭还能叫四爷给她让步, 总归是有她的过人之处的。
人的精力就这么些, 李氏从来都是把四爷摆在第一位,孩子她也心疼也宠,但也仅限于心疼和宠了。至于教养方面,弘昀归四爷舒宜归乌拉那拉氏, 真正要她操心的时候并不多。
“府里的人都觉得皇上愿意让舒宜抚蒙我这个当嫡母的该高兴,其实我这心里真没这么想过。只不过是弘皙和弘晋的事我家爷让了一步,皇上想要给的恩典还就不好再往外推拒了。”
有时候过犹不及,当初还在户部的四爷摆出一片公心,甭管别人信不信至少康熙那里是很满意的。
但现在你都掌管吏部好几年,老八被你压在内务府进退不得。想出来舍不得内务府的油水,不出来在内务府里再好,跟朝臣们还是隔了一层。
这种境地下你只一昧的推让,就太假了。有时候过分的谦虚也不是好事,四爷那点野心难道还当谁看不穿吗。
“四嫂,咱们之间什么关系,还非得我耐着性子听你绕了这么大一圈,才点到正题上。”
禾嘉就知道乌拉那拉氏今天能这么快追着舒宜过来,不可能真就为了跟自己吐槽孩子和四爷,“还是为了弘皙和弘晋的婚事吧。”
“这差事胤俄也是接得没头没脑,回来跟我说的时候我也吓一跳。”
“四嫂该放心的,成亲一事外边只顾着凑热闹的人或许还会胡来,咱们怎么说也是当叔叔婶子的人,这种事上可不敢随便,宁缺毋滥嘛,对不对。”
禾嘉手上转动玻璃盏,到了冬天屋子里干,茶叶都换成了下火生津的茶包,今天泡的是陈皮山楂,颜色泡出来是很好看的山楂红,氤氲热气里又带着淡淡陈皮的香。
本来这事乌拉那拉氏并不好开口,毕竟对于这件事最着急的肯定是四爷,胤俄是不愿意当媒人,但既然差事到了自己手里,就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能给弘皙和弘晋找到合适的福晋,太子和赫舍里家就都要承胤俄的情,在皇上跟前也是一桩功劳。
就算是四爷,这个人选挑得好了,以后弘皙和弘晋能安生安分,对四爷来说手上能不沾兄弟侄儿的血,谁又会愿意去做那个恶人。
所以这事得是他们求着胤俄办体面,今天乌拉那拉氏绕七绕八的不直说,其实多少有些落了下乘。
禾嘉明着跟她说要她‘该’放心,就是让她要是真有什么所求的就明说出来。来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态度,不能还要自己猜。
万一自己猜错了呢,就算这会儿猜对了那以后呢。以后要是弘皙和弘晋的婚事有什么不妥,到时候可别又赖到自家头上来。
“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我就是觉得这事明明谁都知道不好办,偏我还得硬着头皮过来问,实在是不好开口。”
“嫂子不着急,舒宜今儿来了就让她跟尼楚格多住两天。尼楚格刚从庄子上回来带了不少野味,中午让厨房里做了,咱们也吃一顿孩子的孝敬。”
谁都觉得四爷已经稳了,乌拉那拉氏日后自然就是皇后。乌拉那拉氏不是个京城出府交际的人,但这两年不管是她的娘家还是宗亲里面,对她的态度或多或少还是捧起来了。
人嘛,都是由奢入俭难。好长时间不开口求人,突然一下需要乌拉那拉氏开口求人,是有些为难人的。
好在禾嘉不着急,这事确实该两家商量着办,办好了以后才不会有麻烦。
但商量是商量,绝不是乌拉那拉氏过来说绕着圈子说些是似而非的话,自己就要哈巴狗一样去猜去悟,然后忙前跑后的把这事给办了。
等以后好了,获益的是四爷这个新帝。不好了,说不得又要怪自家没把这个差事办好。
当年自己跟胤俄在宫里屁都没有还能把胤禩扯的大旗撕下来踩在脚底下。今日换了四爷,两人依旧还是一样的态度,合作可以当兄弟也可以,非要把人当傻子当手里刀,那不行。
那边乌拉那拉氏怎么调整心态四爷且顾不上,他一进胤俄的前院书房,就被胤俄拉到书房暖阁里坐下。
暖榻矮桌上摆着的是前几天新起出来的陈年好酒和几个下酒小菜,看得四爷嘴角直抽抽。这大早上我到你府上喝酒来了?
“四哥,有话你直说,你我兄弟之间这些年没什么要兜圈子的话。”
对于四爷,胤俄的态度从始至终没变过。自己的身份上不去,上去了也不合适。
一个王朝越往后走就越不需要一个出身跟勋贵大族牵扯太深的皇帝,这是自己生来就无法抛弃的血脉。这些年自己因为这个出身吃了亏也得了便宜,无所谓好与不好,不行就是不行。
老四这个人性子不好,小气刻薄还记仇,但他起码有一点好,他眼里心里除了江山社稷还看得到江山百姓。
只这一条,他上去了就算要干什么,也离谱得有限,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老百姓才是最经不起折腾的。剩下还有半点也不错,这人好歹护短,跟他往来胤俄不怕他哪天为了天下大义,转头就把自己给舍出去。
“行,那我就直说。”四爷点点头,“弘皙和弘晋的福晋现在可以定,但不能娶。再给我几年时间,等我这边再稳当些,再给两个小子成亲。”
“可以,我也是这么想的。皇阿玛今年的动作够多了,缓一缓吧,事缓则圆这道理没错。”
以前敢在宫里骑在胤禩身上把人打了一顿的老十,如今也知道事缓则圆了。这让四爷有点点欣慰也有点点心绪复杂,这些年真是被折腾够了。
“这差事是皇阿玛给你的,该怎么挑人你说了算。只是我还是想着这人得踏实本分些,才不会出乱子。”
四爷斟酌着怎么开口,胤俄不是什么都不懂手里没实权的弟弟,说话得更加注意些。
“四哥的意思我明白了,不光本人要本分,最要紧的是娘家也要拎得清。”
四爷这话不无道理,但胤俄却没有再一口答应。人是活的,就算现在看着再好,以后也是说不准的。只能说是尽量找个周全些的,但要说打包票,别说胤俄不行就是四爷也不行。
胤俄跟四爷达成了共识,原本对太子的事生了担忧的胤祐和胤禟重新安稳下来。只要老四在这件事上稳得住,其他哥几个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太子再厉害,自己这些年在宫外的经营也不是白干了的。能拿到手的真金白银和虚无缥缈的‘从龙之功’相比该选择哪一边,只要不是蠢货和傻子都不该选错。
真要是有选错了的也无妨,那样的人早蹦跶出来早收拾了对于自己而言是好事,毕竟没事的时候还显不出来。
留这么个祸患在手里,这次能因为太子的事上下奔走,以后保不齐还要因为别的事背叛自己,那还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打发远了为好。
胤禩倒是想趁机替太子造势,毕竟光靠自己想要争赢老四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连郭络罗氏最近都不怎么出府门了。
对外的说法事要过年了八贝勒府里事情多,福晋不得闲。但其实是郭络罗氏前些日子出去赴宴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同桌的两个夫人,说起她们家亲戚的事,心里害怕了。
那两个夫人正好是表姐妹,出嫁以后的婆家也沾亲带故,两人的丈夫算得上是表兄弟。
两人随口说起的是她俩夫家的一个远房表亲家的事,那一房这些年一直在盛京,家里一直有人在盛京六部里为官。近些年联系不算多,如今找来只为了一件事,想要从本宗里过继一个儿子。
那一支不是没出息,可就因为这一辈一直没个儿子,才不得不低头来过继个嗣子。
那两个夫人自顾自的说着小话,全然不止一旁的八福晋心里的惊涛骇浪。八贝勒府至今可还只有一个格格,还是庶出。
这几年自己跟胤禩不是没想法子,可郭络罗氏就是怀不上,真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生不成孩子,府里的人和外边的人当着郭络罗氏的面是绝不会乱说什么的。时间一长,郭络罗氏自己也会刻意规避这个事情。直到这回被人无意间把这事给戳破,郭络罗氏才后怕起来。
争个什么劲儿呢,真要是胤禩一直没儿子,就算朝臣们把他拥立上去了,又怎么可能是真心的。
一个没儿子的皇帝,等再过十几二十年,到时候光是为了过继谁家的孩子做太子,就足够整个宗室都乱起来。
只这一条摆在这里不解决,胤禩绝没有一丁点儿机会。
眼看着这群兄弟们对此谁也不说半个不好,胤禩也只能耐下性子来,连带着每天回府的时辰都早了许多。
郭络罗氏已经从之前的执念于‘自己一定要给胤禩生一个嫡长子出来’,变成府里必须尽快有个儿子,是谁生的都行先有了再说。
这么一来,胤禩就苦不堪言了。先是郭络罗氏去良妃宫里要了两个宫女出来抬成格格,紧跟着又托人从旗下挑了几个据说是好生养的侍妾进府。
八贝勒从只守着福晋过日子到天天往后院不同的屋里留宿两个极端,实在有些吃不消。至于太子活不活,活着什么时候抱孙子,且不是他这个连儿子都还没有的人该操心的事。
第139章 第 139 章 年三十进宫赴宴,……
年三十进宫赴宴, 弘皙和弘晋连同直郡王府的弘昱,一起坐在皇孙那一堆的最前面。
太子和直郡王的位置照旧空在那里,大福晋倒是来了, 还是跟往年一样陪在惠妃身边,婆媳二人自顾自的说话吃酒, 除了跟妯娌搭几句话, 旁的一概不管一概不提。
这就算是表明了态度, 皇上没打算让太子或是直郡王重新起复,但太子和直郡王的血脉要施恩,不能让孩子跟着他们的阿玛一起被圈禁一辈子。
明白的万岁爷的心思, 御宴上所有人都还算放松,只要不再起幺蛾子就行。
年年进宫,禾嘉都已经习惯了。她连婆婆都不用伺候,就带着尼楚格和春花家的孟古坐在一处。
孟古乖巧,有尼楚格管着不用操心, 禾嘉还能腾出空来跟一旁的纳喇氏和成妃说话。御宴上真没什么可吃的,也就一直拿小炉子温着的酒特别好。
禾嘉酒量不错, 喝了半壶只当是解渴。却不想突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一个蒙古王孙打扮的少年, 拿着酒壶酒杯直直奔禾嘉这边来。
近几年在京城的蒙古王孙一直不少,能跟禾嘉扯上亲戚关系的起码一大半。
毕竟阿霸垓部本就不是个小部落,敖登又是从科尔沁部嫁过去的, 毫不夸张的说, 只要禾嘉愿意扯就没有她攀不上的亲。
少年扎着满头小辫, 皮肤是小麦色的,浓眉大眼倒不像是典型蒙古汉子的长相,倒更像是高原地区生来的深邃眼眸高鼻梁,倒是个难得的好模样。
禾嘉喜欢看漂亮的人儿, 少年郎端着酒杯来敬酒,禾嘉也难得的和气好说话。先是喝了两杯这小孩儿敬的酒,又随口问了他几句家里的情况,总要搞清楚到底是哪家的孩子。
现在论亲戚可不能只看岁数,万一这少年比自己辈分大,那甭管自己现在什么身份,在他跟前就不好拿大了。
幸好少年是个机灵的,不用禾嘉多问就自报家门什么都说清楚了。
博尔济吉特拉里达,阿玛是科尔沁部的一等台吉,跟禾嘉的舅母是亲兄妹。不过这个舅母是她舅舅的继妻,所以要说是亲戚确实是,要说血缘关系倒是真没有。
或许从别处再论,也能沾亲带故,但肯定没有从她舅母这边算亲近,就没必要再提了。
禾嘉没忍住往自己身边的春花那儿看了一眼,这种关系,在姻亲里都算远的了,大过年的趁着御宴的时候过来攀关系,那肯定是有所求啊。
春花这几年帮胤禟料理府里的生意,也算是练出来了。禾嘉不好问的话,她笑着把五爷家的长子弘昇叫过来,跟这小子一起坐下,三下两下就把拉里达的话全给套出来。
弘昇的生母是五贝勒府里的刘侧福晋,五爷这些年主打的就是一个稳扎稳打,府里主子爷是什么性子,很大程度上就会影响整个府里的气质。
不说别人,就说他塔喇氏和后院两个侧福晋也越发学得平心静气。刘氏是最早跟着胤祺的女人,得宠早失宠也早,如今就守着长子长女安心过她的小日子。
原先,五福晋他塔喇氏总怀不上孩子的时候,府里还有过些暗流涌动。弘昇是长子,他还有个同母的妹妹是府里的大格格。
长子长女生来在父母眼中就格外不同,第一次当爹妈的心要多复杂就有多复杂,给孩子的爱自然而然就多。
那时候刘氏还想着要是福晋一直生不出儿子,以后这府里的世子说不定就是弘昇的。可惜他塔喇氏前几年生了弘昕,这个打算就算是不成了。
弘昇过完年虚岁就十四了,早几年他就知道府里世子之位自己不用打算,自家阿玛外人都说是个老实厚道的人,但老实人可不是没成算。
府里该怎么着才稳当阿玛心里有数得很,自己伶俐些跳脱些往外边去谋算,只要不闯大祸阿玛不会多管。要是老把算盘往府里打,自己这个长子就真别想讨好了。
清楚明白前路在哪里的弘昇去年年底就自己找上亲叔叔胤禟,今年上半年腾出半年的时间跟着胤禟往南边去了半年,说是想要学着怎么做生意。
胤禟为此高兴得很,叔侄两个说定了以后谁也没告诉就出了京城。
胤祺和刘氏知道了倒是还好,两人都知道弘昇往后是肯定要分家出去单过的。光有个阿哥的名不够,他要是能自己挣下一片家业来,胤祺怕不是做梦都要笑醒。
倒是宫里的宜妃知道这事以后气了个倒仰,为此还把春花和他塔喇氏给连累了,叫进宫里去好一顿埋怨。才十二三的孩子怎么舍得撒出去,难不成府里就没他一碗饭吃了。
这话说得两个儿媳妇没法接,出来以后他塔喇氏却觉得刘氏和弘昇才真是聪明人。
刘氏早没宠了,弘昇又是庶长子,留在家里当然不会亏待了他们,等到日后分家胤祺也一定会要偏心这个长子的。
但再偏心也有限,自家这样的人家分家,家业肯定是要给嫡支留下大半的,到时候那一小半再怎么分,多也多不到哪里去。
现在他自己主动去找老九,就能让胤祺和老九都高看他一眼。就算这现在扑腾不出什么结果来,难道亲叔叔还能让侄儿吃亏。
宗室子弟,往上数个几辈子谁都是龙子凤孙都是近宗。但除了能继位的那一支,大家又不可避免都会慢慢成为远宗。
亲兄弟分家,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堂兄弟们相处,也算是一家子亲骨肉。
再往后呢,堂兄弟的子子孙孙,关系好的还能你来我往的处,关系本就只那样的,用不了多少年就真成每年年节走走礼的亲戚了。
弘昇是个机灵鬼,早早的看清楚了这里面关窍,早早的就开始给自己谋出路。
跟着胤禟在外面转了半年,人情世故不说多精明,要摆弄一个拉里达还是不在话下。
不过三两杯酒的功夫,就把拉里达的心里话给套出来,感情这小子是看上尼楚格了,想要趁着进宫赴宴的机会,跟未来丈母娘来套近乎。
弘昇一听拉里达话里的意思,脸上的笑意都淡了。
大殿里人还多,不好闹起来反而坏了事,只能哄着拉里达跟自己喝酒把话题岔开。拉里达也不蠢,本来今儿壮着胆子凑上来,也只是想要在尼楚格和十福晋跟前露个脸。
贝勒府的格格指定不会太早定亲,他不过是想要抢个先机。好让十福晋和十贝勒知道,还有自己这么一号人就行了。
到时候等格格大了,要是万岁爷把人留在京城赐婚,自己也想法子留在京城。要是要抚蒙,那自己比起那些连面都没见过的其他人,也算是更好的人选。
所以这会儿见十福晋黑了脸他也不在意,弘昇哄着他喝酒那就喝呗,这京城里的酒好喝是好喝就是不醉人,想怎么喝都行啊。
弘暄跟弘昕弘昂凑成堆,坐在皇孙那一小块听几个岁数大的些的哥哥们说京城里的八卦,一时也没往自家额娘和姐姐那边看。
还是弘昂见弘昇老不回来,才发现自家哥哥和婶娘那一言难尽的表情。
“弘暄!你看十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弘暄正在听弘皙他们行酒令,五六岁的孩子在皇家早就启蒙了,弘暄在读书一道上颇有天赋,但要他跟几个大哥哥行酒令,还是太难为人了
不过他就这么听着就行,一旁伺候的奴才不敢给他喝酒就换了热奶茶来,小小一碗捧在手里能热水能喝,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孩儿凑在一堆儿,也挺好的。
行酒令正好卡在三爷家的弘晟那里,弘晖他们正起哄要罚酒,弘暄见弘晟左推右挡的正高兴,被弘昂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家额娘那边有情况。
“你是谁,往这边来做什么,要喝酒要行酒令去我哥哥们那边啊。”
弘暄还小,他起身往禾嘉这边来特别不起眼,坐在龙椅上的康熙远远看见了,也只当是小孩儿黏额娘并没有在意。
弘暄也仗着自己小面嫩,怎么说都不算错,干脆直接堵到拉里达跟前,不让他再在这边厚脸皮的混着。
拉里达抬头去看还一脸稚气,但眼神里是毫不遮掩的戒备的弘暄,并没有多说什么,真就起身往跟着弘昇往小阿哥们那一边去。
留在国子监读书的蒙古王孙即便每年都能进宫赴宴,但他们向来跟这些皇孙们是分两拨,井水不犯河水。身份不一样,没必要非要搅和到一起去。
今儿拉里达跟在弘昇身边没走,弘晖和弘昇对了个眼神就知道又内情不能闹大,便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拉着拉里达一起行酒令。
再是在国子监读了书,但要跟这群皇孙们行酒令还是太难为人了些。好在拉里达酒量好,对不上来就喝半个磕巴都不打,喝过两轮也就没人觉得他硬凑上来多不合适了。
进宫赴宴的时候胤俄向来要分一半心思在禾嘉这边,这会子瞧见不对也不敢声张,只能让忠喜去问问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忠喜去得快回来得更快,小声把事情原委跟胤俄说完,十贝勒那脸立马就比锅底还黑。
自己前脚才接了个差事给侄儿找福晋,现在还没影儿呢,倒是先有人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来了。
“看准了那人,派人去打听清楚是什么情况,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大格格,仔仔细细千万别马虎了。”
“主子放心,等出了宫奴才就去。”
第140章 第 140 章 “额娘,这个……
“额娘, 这个糕子好吃,软和的还热着,您尝尝。”
“不吃, 气都气饱了,吃不下。”
尼楚格就坐在禾嘉身边, 怎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倒是不觉得这事难为情, 只是好奇这人怎么会知道自己。拉里达打扮长相都显眼极了, 要是是出府的时候遇上过,自己不该没有印象啊。
看着拉里达被弘昇带走,在小阿哥堆儿里混得还挺好, 禾嘉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睛疼。自家也没打算在弘皙和弘晋的婚事上谋划什么不好的,怎么这报应还来得这么快,已经有人贼上自家尼楚格了?!
“老十家的,你来。”
禾嘉的脾气本来就不算好,现在牵扯孩子就更是连一点克制的打算都没有了。纳喇氏扯了扯自己婆婆成妃的衣袖, 成妃见状才赶紧把人叫到自己跟前来。
“年前就那么忙,怎么也不进宫来瞧瞧我。每次老七家的进宫我都得问你, 她都吃醋了。”
禾嘉起身走到成妃身边, 立马就有机灵的太监搬了椅子来,成妃左手边坐着纳喇氏,禾嘉就坐在她右手边。
不是挨得近的人压根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只当是永寿宫里的两个妯娌关系好, 御宴也要黏在一起罢了。
“娘娘别笑话我, 七嫂这刚怀上,多少掏心窝子的话要跟娘娘说,我才不当那个讨嫌的人呢。”
纳喇氏康熙四十一年生的弘昕,之后七贝勒府里陆续又有几个庶子庶女出生, 但纳喇氏的肚子就再没有过动静。
有了弘昕这是纳喇氏的底气,但她还挺想再要一个闺女的。为此她跟胤祐这几年里又断断续续折腾过好几回,每次不是偷偷找名医用偏方,就是往庙里道观去烧香布施。
折腾来折腾去没个结果,倒是七贝勒府后院几个侍妾起了心思,都想把自己生的格格送到纳喇氏跟前养着。不光养着,还想要把玉牒彻底改过来。
纳喇氏说什么都不肯,要她做当家主母料理庶子庶女的生活那无所谓,大家族里的福晋可不就是干这个的。可要她花心血养别人的孩子,那不行。
起初纳喇氏不愿声张,后院几个女人还拉着胤祐想要吹枕头风。人家也不明说,只绕着弯儿的说府里的格格缺了这个少了那个,弄得胤祐一头雾水的,以为府里没钱断顿要过不下去了。
后来弄清楚怎么回事,狠狠发作了一回,把最先起这个心思又挑拨了旁人的庶福晋直接打发到庄子上去,七贝勒府后院里的大大小小才彻底老实下来。
胤祐这人不算好色,他那性子多少有些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那调调,以前还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跟自己后院的女人那都是有情分的。
直到接二连三被她们算计,七贝勒总算反应过来,这情分只有自己在意,人家嘴里的情分可都是要拿来换好处的。
有了这个认知,这两年连带着后院都去得少了。纳喇氏呢也歇了再生个闺女的心,别折腾了,再折腾还不知道要勾起多少人的小心思来。
谁知夫妻两个都消停了孩子偏又来了,冬至前纳喇氏突然头晕得站不稳,以为是准备过年的是太操劳了,躺下歇一歇就好。
谁知越躺晕得越厉害,晚上等胤祐回来,还没说两句话呢头一歪就给吐了。吓得胤祐赶紧找了萧高格过去,这才知道是怀上了,而起都怀上两个多月了。
这又过了一个来月,禾嘉带着笑意去看纳喇氏的肚子,大冬天的这么厚的皮裘夹衣穿着,都已经微微显怀了。
“你别拿我做筏子,我可不认啊。”纳喇氏笑着抬手虚点了点禾嘉,她不像成妃开口还是习惯绕绕弯子,“倒是你刚刚,何必气成那个样子。”
拉里达方才是冲着禾嘉来敬酒的,他又一副蒙古人的打扮,十二岁的少年郎模样好笑起来人畜无害的,落在旁人眼中都只觉得是禾嘉娘家的后辈子侄,并不算失礼。
反而是禾嘉板着脸没个笑模样的样子,落在有心人的眼里才奇怪。
“尼楚格才多大,他又才多大。屁大点的孩子就打这主意了,以后还指不定是什么花心大萝卜。”
禾嘉很少这么偏激,但眼下实在是客观不起来。自己生的小姑娘香香软软的,就算偶尔皮实了些捣蛋了些,那不还是自己的亲闺女,心里就没有觉得她不好的地方。
过完年虚岁才十岁,放在上辈子才小学四年级,就是早恋都嫌太早还是懵里懵懂只知道傻玩傻乐呵的年纪,现在有个小子过来跟自己说,他看上自家闺女了,这不是要气死人是什么。
“也不是很小了,再过几年就该说人家了。”纳喇氏是十三岁那年被一道圣旨赐婚给胤祐的,之后虽又过了好几年才成亲,但对她来说十来岁的姑娘,确实不算小了。
要知道七贝勒府的大格格今年也才十四,但就在去年的时候宫里便已经给孩子赐婚多罗达尔汉郡王垂忠,婚期定在后年年底,府里已经在给大格格准备嫁妆了。
世情如此,禾嘉本也没想要标新立异。也就是拉里达这一出闹得太突然,当娘的心里真没那么容易把这个弯拐过去。
“要我看啊,有这么个人在比没有的好。你和十弟府里人少,指定是要把尼楚格多留几年的,有这么个人在,就算老爷子想要尼楚格嫁去蒙古,到时候说不定这就是多一个选择。”
也别说婚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说孩子自己,就是当阿玛额娘和长辈的,能给孩子挑一个模样好家世好的,谁又会想要挑个歪瓜裂枣给孩子。
说得粗浅一些,就算婚后夫妻之间没感情。那找个模样好的至少同桌吃饭同床共枕的时候眼睛不疼,要不然就得像当年大嫂子那样,心心念念的放不下,还要从京城跟到盛京去给女儿送嫁。
纳喇氏说的这个道理没错,但禾嘉心里还是生气。尤其再看看坐在一旁喂孟古吃奶皮子的尼楚格就更生气了,感情这事就自己在意呢,人家压根没往心里去。
御宴散了从宫里往外走,胤俄牵着禾嘉也不敢多问,只把拇指抵在自家福晋手心里来来回回的摩挲安抚,这事可不能在人前炸毛,要不然这事说不定假的也成真的了。
“小混蛋,小混账,哪里来的混小子敢就这么往我跟前撞,是不是打量我这几年不在人前露面了,以为我好糊弄了?”
上了马车,禾嘉总算不用再忍着,一边压着嗓子跟胤俄说那小子多鸡贼,一边把马车的茶几拍的邦邦响。
“这事你得管!”
“管,我是她阿玛我不管谁管。”
胤俄把小桌上的茶壶拿开,生怕禾嘉一不小心把茶壶给掀翻了,“你说怎么管就怎么管。”
“什么叫我说怎么管就怎么管,十二岁的小孩儿他懂什么啊,就这么喜欢上了。”
“十二岁,不小了。”
胤俄抬眼看了看禾嘉,就不说话了。本还气得不行的禾嘉被他一句话给噎住,歪过头去看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当年自己收到的那柄匕首,那一年胤俄也才十二。
“那不一样!”
“对,爷跟那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怎么能一样。”
拉里达的事对于外人来说不过一个小插曲,毕竟拉里达现在也不过十二岁,家中有个头等台吉的爵位,还不一定轮得到他来继承。
这两年蒙古诸部往国子监里送的王孙公子以两类为主,一是对朝廷还有防备,宁愿不占京城的便宜也不乐意把嫡子送来,就随便扒拉两个母族低微又不受宠的儿子送来,算是给万岁爷一个交代。
还有一类便是想要跟京城搞好关系,不说留在京城尚公主娶格格,就算能牵线搭桥以后把部落里的格格嫁到京城来,也是一桩好事。
现在拉里达是因为什么来的京城且还不好说,就想要高攀十贝勒府的大格格,未免异想天开了些。
但禾嘉对此还是吃心了,撑过过年最忙的几天,说不好是出门的时候灌了凉风还是怄了气,一觉醒来嗓子疼得像刀割一样,胤俄抬手一摸她额头都烫手。
“在姐姐看来,我这爷们做得就这么没用,这种小事要值当你把自己气成这样。”
坐在床边看着禾嘉把汤药一口气喝了大半碗,赶紧先挑了一粒去了核的梅肉喂给她,多少年没生过病的人突然来这么一下,真挺吓唬人的。
禾嘉鼻塞得受不了,只能张着嘴呼吸,一小碗药都没喝完就得停下来呼哧呼哧直喘,可这一停嘴里的苦味就彻底泛上来了。
都说良药苦口,但其实中药的这种苦还不是单纯的苦,里头还掺杂了一股子说不清的酸涩味道,真的能把人哭得想呕,一点都不是矫情。
“你有用管什么用,尼楚格不还是长大了。”禾嘉把梅肉嚼出了生‘啖其肉’的气势,“闺女长大了自然有有人动心思了,你拦得住一个,还能各个都拦住了?”
话说完又抬手把剩下的小半碗药一口给干了,把空了药碗往胤俄手里一塞,这才含住他又递到嘴边的蜜饯。
“你不用跟我讲那些道理,我就是心里不得劲,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