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入v) 一更
众嫔妃在给皇后请安时, 由皇后亲口告知了这个沉痛的消息。
大家伙儿脸上也顺势露出“沉痛”的神色,那些表演素质不达标的同事们索性低着头掩饰表情。
陆薇不会幸灾乐祸,但也绝对做不出伤心的模样,就学她们的样子低着头。
屋子里寂静了几分钟, 富察皇后道:“今日就先散了吧。”
众人告退。
出了长春宫, 那可就热闹了, 大家有说有笑, 听取蛐蛐声一片。
嘉妃率先道:“孩子没保住,这都得怪怡嫔,她身子弱,三番五次请御医,就该安安分分躺着养胎,听说她昨晚上莫名其妙跑去千秋亭看月亮,自个儿都不当回事, 简直就是故意谋害皇嗣, 娴妃, 你说是吗?”
她说得极为刻薄,娴妃可不敢应她的话, 含糊道:“不至于吧, 怡嫔现在应该也挺难受的。”
嘉妃正要再说点什么,纯妃却是瞪了她一眼, 轻斥道:“你疯啦, 慎言!”
她这才想起来很多年以前, 那还是在潜邸时, 皇后当时也小产过一个孩儿。
嘉妃赶紧闭紧嘴巴,真是差点闯祸了。
怡嫔得宠,嚣张跋扈, 故而大家多不太喜欢她,虽不能明面上拍手称快,暗地里却大快人心。
娴妃转头去看陆薇,却见她神色凝重,似乎在想什么,看不出任何喜色。
这让娴妃对她高看一眼,至少不像嘉妃一样是个傻的。
陆薇其实想的是物伤其类,怡嫔可恶,但不能拿“流产”当作她的惩罚,因为这种事可能发生在任何嫔妃身上。
回到咸福宫,又听到了更多的消息。
怡嫔是天快亮时小产的,听延禧宫的宫人们说怡嫔的叫声很惨,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
陆薇听得浑身发冷,喃喃道:“不怀孕不生孩子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魏常在却道:“天意如此,强者生存,不说这孩子没生出来,就是生出来了早夭的也不少。听说未入关前,满人的小孩子从出生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捱过去了也就捱过去了,捱不过去那就是命。”
陆薇:“可我是汉人啊。”
魏常在笑了,“我祖上也是汉人,所以也只是听说而已。但就算是汉人,生六个七个孩子的也不少见啊。”
她的祖母与母亲都生了七个孩子,故而她觉得这是很常见的事。
陆薇直喊救命。
生六个七个孩子,老天爷啊,赶紧派人把她收走吧。
魏常在看看她这副单薄的小身板,笑叹道:“你得多吃肉呀,外人看咱们,准会以为我比你大。”
如果多吃肉是为了预备将来生六
个七个孩子,陆薇现在就向佛祖与上帝祈祷,信女以后都不吃肉了!
……
怡嫔流产,于嫔妃们倒无碍,富察皇后却郑重其事向皇上请罪。
“妾是后宫之首,有照顾嫔妃的责任,怡嫔的事妾难辞其咎。”
弘历拉住她的双手,带她到身边坐下,盯着她的眼睛,表情严肃道:“皇后,朕要告诫你。”
富察皇后亦认真听着。
弘历:“朕命你日后再也不要因这样的事请罪了。你虽是皇后,但不能把什么不好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怡嫔小产,归根到底是她身子太弱导致,怨不得任何人。”
子嗣繁茂,更能彰显出一个王朝欣欣向荣的气息。
弘历到底是为怡嫔小产的事有些难过的。
而且由此事又令他想起了那些夭折的孩子们。
皇后十五岁嫁给他,次年怀孕,那个孩子出生不过三个月就夭折;之后的三年内,皇后又小产一次,然后生下了永琏与和敬,永琏早早地去了,只剩下一个和敬,皇后却因此伤了身子,这么多年再无身孕。
还有哲妃,她是弘历的第一个女人,生育了两个孩子,一死一生,她没活到二十岁就去世了。
富察皇后同样为往事忧伤,但还得打起精神安慰皇帝。
“您看纯妃、嘉妃、愉嫔她们就挺好的。昨日我去看五阿哥,长得壮壮实实的,聪明伶俐,才一岁大点的小娃娃,就会喊我娘娘了。”
弘历也非常喜欢五阿哥,这让他心里稍稍好受一点,身子康健才能孕育出强壮的子嗣,这三人都是极不错的。
皇后见状劝道:“自怡嫔小产后,您还没有去看过她,若是有空,不如去瞧瞧她?”
弘历并不是无情的人,点点头,“朕现在去看看她吧。”
怡嫔屡次传唤御医,都说有小产迹象,弘历对她小产的事隐约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怡嫔年纪太轻,身子骨又弱,养不住孩子也正常。
弘历就是想起了曾经年少小产的富察皇后,也不免多怜惜怡嫔几分,因此他不计较怡嫔的任性,耐着性子温言宽慰她。
“等你养好了身子,日后还愁没孩子吗?”
怡嫔年轻,悲伤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感受着皇上温暖的怀抱,她赌誓般地说:“皇上您相信我,以后我肯定能给您生三儿两女!”
弘历没回应她的话,而是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养好身子。”
怡嫔信赖地看着皇帝,“嗯!”
虽然早前许诺过等怡嫔生下孩子后才为她的娘家抬旗,但为了抚慰怡嫔小产之痛,弘历直接下旨将柏家编入正黄旗包衣佐领下,房舍、钱粮、土地给够。
上一个有这样待遇的还是服侍皇帝多年,且生有三阿哥的纯妃。
在皇帝的各种关怀下,怡嫔虽然还没出月子,但已经走出了丧子的悲伤。
年轻人恢复快,她躺在床上见她的母亲范氏,脸色红润喜气,语气轻快,“娘,你瞧着了吧,皇上对我可好了!”
范氏笑道:“咱们现在是真正的旗人了,你该叫‘额娘’啦。”
“额娘,额娘,”怡嫔试着叫了两声,“哎,不顺口,我还是叫娘算了。家里虽然抬旗了,但谁不知道我家原是汉人啊,我们自己装起满人的样子,反而让人看笑话。”
纯妃不就是这样吗,还“苏佳氏”,真搞笑,一整个掩耳盗铃,自己骗自己。
怡嫔从不以自己的汉人身份为耻,之所以想抬旗,无非是旗人福利更好,有了这个身份,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由朝廷养着,永远不会没饭吃。
……
众人原本想着看怡嫔的笑话,谁知皇上依旧对她荣宠有加。怡嫔一丁点儿打击也没受,愈发嚣张。
但皇上已经定下了三日后去圆明园的事,怡嫔因要休养身子,暂时留在宫里。
陆薇这回被太后给带上了,魏常在也有份去,两人兴致勃勃地收拾行装。
圆明园离皇宫不远,哪怕御驾走得再慢,半天的功夫也就到了。
乾隆时的圆明园还远远不是后世的万园之园,但经过两代帝王的修缮,美得简直让人想哭。
传说中的长春仙馆由太后住了,西边有几座轩楼,托太后的福,陆薇住了旁边的绿荫轩。魏常在傍着皇后在天地一家春附近住,两人在圆明园只能分居啦。奇怪的是娴妃,陆薇以为她也会住在长春仙馆附近,但她却住了九州清晏附近的怡然居,听说那是怡嫔往年住的地方……
虽然暂时不能一览整个圆明园,但长春仙馆已经很大很漂亮了,山环水绕,如蓬莱仙境。
以往在紫禁城的那种沉闷气息一扫而光,嫔妃们立刻显然出其年纪本该有的活力。
此时正值春天,草木发青,燕子、黄鹂啾鸣,湖里还有捱过一冬的锦鲤游来游去,一切都朝气蓬勃。
长春仙馆北边有一条叫做“鸣玉溪”的溪流,陆薇闲来无事最爱在溪边钓鱼,经常一混就是一个下午。
圆明园规矩宽泛很多,陆薇住的离太后很近,遇到皇帝的机会就更多了,不可避免的她与皇帝已经算得上是熟人了。
但她很多时候也都尽量避开皇帝,比如她在长春仙馆陪太后时,若是遇到皇帝过来,如果时机允许,她就借故回避。
她完全是为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落到太后眼里,却认为她质朴纯真,不邀宠,不献媚,是个好姑娘。
这真的是歪打正着啊。
听彩玉说,以前也有嫔妃假借侍奉太后,实则暗中给皇帝抛媚眼,行勾搭之事。太后平生最恼恨这种事了。
陆薇心道,当着婆婆的面,与儿子勾勾搭搭的,婆婆看不惯也正常。
北地的春天称得上春寒料峭,陆薇由于过早地脱下了棉衣,一个不小心着了凉,头痛发热。
她让杏子去太后那里告假,老实待在绿荫轩养病。
弘历与富察皇后两人过来长春仙馆看望太后时,就见她屋里空落落的,平时惯常服侍的娴妃与陆薇都不在,于是问道:“娴妃与陆贵人怎么不见?”
彩娟道:“娴妃娘娘今日去武陵春色写生了,陆贵人病了。”
太后笑道:“平日她们两个在时不觉得什么,如今都不在,顿时觉得这屋里都冷静了。”
特别是陆薇,十来岁的小姑娘,每天拾掇地漂漂亮亮的,有她在,空气都是明亮的,太后觉得自己的暮气也少了很多。
老人家最怕寂寞,听得太后如此说,弘历立刻表示自己愿意多陪陪太后,皇后则表示愿带着众嫔妃为太后解闷。
太后摆摆手,笑道:“那倒不必,政事繁忙,皇上总要以国家大事位重;皇后你的事情也多,像往常一样就行。至于其他的嫔妃,人多了,我也嫌闹得慌,年纪大了,还是爱清净。”
话虽如此,弘历与皇后仍是陪伴了太后一日。
用过晚膳后,他本想回勤政殿处理奏折,从长春仙馆出来时,路过绿荫轩,想了想,对皇后道:“陆贵人病了,朕去看看她。”
天子多情,陆氏貌美又可爱,宛如一个小纯妃,皇后了然,打趣道:“嗯,想必陆贵人见了皇上,病都好得快一些了。”
弘历把手递给她,道:“我们一起去?”
皇后飞快在他手心轻轻地拍了一下,笑道:“我若是去了,陆贵人可能好得就没那么快了,皇上自去吧!”
说完,她扶着侍女的手,翩然而去。
弘历觉得掌心发痒。
到了圆明园,一向端庄自持的皇后竟也有了小儿女的活泼逗趣,他这贤妻也是极有意思的。
第28章 第 28 章 二更
让陆薇自己说, 皇帝不来看望她说不定她还好得快些。
现在莫名其妙的过来了,连提前通传都没有,她连装扮都来不及,只能匆匆擦了一把脸, 披着头发见客。
年轻的女孩子没有施任何脂粉, 皮肤仍然光洁柔亮, 只除了因为生病, 神色有些憔悴。
弘历拉陆薇到身边坐下,摸摸她的额头,“还有些烫啊。”
陆薇现在身上没什么力气,无精打采道:“已经喝药了,但还没退烧。”
这可是连青霉素都没有的古代啊,陆薇很怕因为一场风寒就丢了小命,不管多苦的中药, 她都毫不含糊, 一口气喝干净。
“药效没那么快的, 你还是去床上躺着吧。”
说话之间,弘历起身, 一只手环在她的腰背上, 另外一只手已经托住了她的双腿,轻轻松松抱起了她。
陆薇内心暴躁:啊啊啊没经过别人同意, 怎么可以随便抱别人?!
“皇上放我下来吧, 我自己能走。”
弘历就跟没听到她说话一样, 往上掂了掂她, 笑道:“你也太轻了!”
江南的女子精致美丽,玲珑剔透,但是她们偏偏又很脆弱, 像七彩琉璃,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掉了,分外让人怜惜。
从前对纯妃、怡嫔即是如此,弘历现在对陆薇同样如此。
最难消受皇帝恩,陆薇只得任由他将自己放到床上,然后赶紧裹住了被子,只露出一个头,含蓄送客,“我有些困了。”
弘历隔着被子拍拍她的肩膀,“可能是药效上来了,睡吧。”
陆薇闭上眼睛装睡。
她身子本来就疲乏,渐渐睡意也就真的上来了,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喊“采薇。”
她猛地惊醒,迷茫地看着皇帝,他怎么还没走啊。
弘历的脸在她眼前放大,“你睡着了吗?”
陆薇平铺直叙,“睡着了,但是又被您叫醒了,您有什么事?”
弘历道:“晚上想吃什么,朕命御膳房做了给你送来?”
陆薇不客气地点菜,“挂炉鸭子,蜜制火腿、炒鳝丝,拌蟹肉,口蘑溜鱼片,虾丸菌菇汤,再加上一碟子白糖油糕,够啦!”
弘历笑道:“胃口不错,但朕都给你送过来,你能吃吗?”
吃了这些油腻的怕是要把胃给折腾坏了,指不定还得多病几天。
陆薇无奈,“我就是过个嘴瘾呀,真送来也不敢吃的。牛奶炖鸡蛋羹就可以了。”
多多补充蛋白质,身体才能好得快。
弘历答应了。
陆薇此刻眼皮都在打架了,还不忘问:“请示尊贵的皇帝陛下,可否批准我睡了?”
弘历笑起来,“准了。”
陆薇奉旨睡觉去也!
漂亮可爱的陆贵人,是个非常有趣小女子。唯一的缺点就是年纪太小,身子太瘦弱,恐怕非长寿之相。
世上之事难以十全十美,弘历略带着些遗憾,离开了绿荫轩。
等到了晚上陆薇就收到御膳房专门送来的晚饭。
除了她点的牛奶炖鸡蛋羹,还有红稻米粥、鸡丝粥、藕粉糕、山药糕、燕窝三鲜汤,零零总总摆了一桌子。
杏子喜气洋洋,“皇上对您真好,他心里是有您的!”
他心里有老多人了。
陆薇把她的鸡蛋羹吃了,又吃了两块藕粉糕,其余的全部分给了绿荫轩服侍的宫女们。
谢主隆恩,今晚上大家都加餐了。
……
草长莺飞,拂堤柳醉,春天真乃圆明园最美的季节。
陆薇病好后,又可以到处转悠了。
除了皇帝的办公区域,与有主的院子去不得,其他地方都没问题。
但逛不完,真逛不完,一百多处山水园林,走马观花也得逛半年呀。
杭州有西湖,然而圆明园直接把西湖十景给照样搬过来了,平湖秋月、曲院风荷,一样一样的,这还不是稀奇的,单说陆薇竟然在圆明园发现了陶渊明的桃花源。
她与舒嫔两人乘坐小舟沿着玉溪而上,溪水两岸遍种桃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溪尽头竟然真有一个小山村。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隐居的武陵人,少了“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田园味儿。
但是!五百里桃林盛花期也很震憾啊,入目望去,仿佛置身粉色花海的世界!
连舒嫔这种满洲贵胄家里出来的女子也赞叹不已,“我家的园子在京城算好的了,但同这个简直不能比,若不是入宫,成了皇家的人,这辈子再难见此种美景。”
她诗兴大发,当即吟诵了几句。
陆薇建议道:“不如用纸笔记录,以传后世,为闺阁女子增光?”
舒嫔摇头,“《饮水词》你读过吧,可惜我这位叔祖父不到三十岁就去了;我还有一位姑祖母,也是个才女,留有一本绣余诗稿,偏偏十四岁就去了,因此我额娘认为文人忧思多,非长寿之兆,轻易不让我们作诗,我只是胡诌玩儿,当不得真。”
陆薇道:“这下子大清国少了一个才女。”
舒嫔嗔道:“你是打趣我吧,我哪敢称什么才女,连朱淑真的一半都不如呢。”
圆明园悠闲舒适的日子养着众人脾气都温和起来了,大家各自过各自的日子,美景当前,好像得不到皇帝的宠幸也不是那么难过的事。
舒嫔至今没得皇上宠幸,偶尔也有惆怅的时候,但她这回感叹:“若是一辈子住在这样的园子里,想来也没什么遗憾了。”
园子是好园子,人人都喜欢,也包括那位留在紫禁城坐月子的怡嫔。
月子一过完,怡嫔立刻向皇帝打报告申请要来圆明园。
弘历无不可,同意了她的请求。
得到皇帝允许后,怡嫔迫不及待当天就从宫里出发了。
随行的还有她的母亲范氏,范氏正好借着送女儿的名目见识一番圆明园。
怡嫔把圆明园当自家园子一般,故作谦虚,“其实就是大而已,论精巧,说不定还不如我们苏州的江南园林,里面有多景都是仿照西湖十景建的,等娘回苏州了,得空去杭州逛逛西湖,也算是逛了一半的圆明园。”
范氏“哎呦”一声,“我的女儿呀,你自己是住惯了圆明园,觉得神仙世界也不过如此。可娘哪见过呢?若是有机会小住几日,死也心甘情愿了。”
怡嫔笑道:“您又说这样的话,这有何难,等我找机会跟皇上说一说,保管事成。”
范氏叹道:“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现在小产了,我与爹也不好再留在京城,过几日大概就回苏州去了。”
怡嫔冷哼一声,“都怪爹找的道士不中用,一个个都是骗子,说我肯定会生儿子,结果却莫名其妙小产了,真可笑!”
范氏连忙道:“小声点,你自己信不过苏州的道士,我和你爹为了让你安心,在京城又重新找道士,两个道士都说你一定是生儿子的呀。”
怡嫔逼问到她娘脸上,“我儿子现在哪里?”
范氏安抚女儿,“你月份小,胎儿没坐稳,小产也是常见的事。就是娘生在你之前也流了一个孩子呢。宫里有最好的御医,你又年轻,皇上也宠你,不怕生不下孩子,咱们下一胎一定是个小阿哥啊。”
怡嫔怒道:“可那道士收了我们家六百两银子,得让他退回来!”
范氏也为此事烦着呢,道士不肯退钱,已经拉扯了几日了。
但这么对女儿说,怡嫔肯定会生气的,于是哄道:“退,肯定退!我们家现在是外戚,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骗我们家的银子。”
她百般小心哄着女儿,终于将怡嫔哄高兴了,送女儿到圆明园后,范氏无诏进不去,只能在外边逛了逛,便回了自己家。
怡嫔坐着轿子回自己在圆明园的居所,到达地方,下轿后才发现不对劲,“本宫住的明明是怡然居,为何送本宫来这韶华楼?”
引领的小太监小心翼翼道:“娴妃娘娘住了怡然居。”
怡嫔恼怒道,“本宫往年都住在怡然居的,因本宫封号中有‘怡’字,故而皇上特意赐本宫住怡然居,她娴妃凭什么占了本宫的地方!”
小太监将头埋得低低,“奴才不知道。”
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总不能现在
去让人家娴妃挪地方吧。
侍女劝道:“您累了一日,这会儿也该歇歇了。这会儿不用急,等见了皇上,他自会给您做主的。”
怡嫔对皇帝的宠爱倒很有信心,尤其是与娴妃相比。她今日过来圆明园,皇上等会儿肯定要来看望她。
这一路奔波,她得赶紧去沐浴更衣了,怎么样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迎接皇上。
怡嫔装扮得娇艳如花,含情脉脉等着皇上。
从酉时等到戌时,从戌时等到亥时,等着头昏眼花,昏昏欲睡,再等下去就快到半夜了。
侍女劝她去睡觉,她却问:“李宝英呢,没打听到皇上在哪儿吗?”
这圆明园太大了,不像紫禁城大家住的密集,宫女太监的关系网繁复,什么消息也都来得快。
李宝英实在没法子,只得道:“奴才不知。”
怡嫔骂了一句“真没用”,悻悻地去睡觉了。
韶华楼并不比怡然居什么,但怡嫔就是觉得住着处处不舒服,除了她自己带过来的宫女太监,其他伺候的人都是生面孔,往年那些旧奴们竟然一个都不见。
次日天蒙蒙亮,向来惫懒的她起了个大早,要去天地一家春给皇后请安。
第29章 第 29 章 三更
怡嫔到了天地一家春, 却被守门的小太监告知,皇后有令,五日一请安,昨日已请过安, 请她四日后再来。
白跑了一趟!
怡嫔气呼呼重新回了韶华楼, 不免摔东扔西, 迁怒底下服侍的宫人们。
分明就是她自己太心急, 但凡先找个韶华楼的宫女太监问一问,也不会两眼一蒙瞎。
宫人们敢怒不敢言。
怡嫔生长于水乡苏州,非常喜欢江南园林式的圆明园,以前她在园子里也混得很好,因为皇上曾说她这样的江南美人与圆明园很相配。
但这次来,她却觉得哪哪不舒服。
娴妃竟然胆大的敢抢她的屋子;皇后呢,既然不请安为什么不提前派人告诉她一声?还有皇上, 他没有第一时间来看望她。
怡嫔闷闷地趴在榻上。
李宝英又被她派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怡嫔接连受挫, 心里不爽快, 但她毕竟是现阶段宫里最当红的嫔妃,她来圆明园的事很快就在嫔妃们中传开了。
杏子告诉陆薇这个消息时, 一脸担忧, “好不容易安静了几日,谁知她也来了。”
她来了, 她来了, 她带着腥风血雨来了!
陆薇莫名想起了这句话, 自己乐不可支。
难怪她觉得圆明园平静地不像话, 却原来是少了一个怡嫔。
她拉拉杏子的手,笑道:“别担心,我们现在的绿荫轩倚着长春仙馆, 有什么事都瞒不过太后的,借怡嫔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太后的地盘上闹啊。”
杏子咬咬唇:“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皇上就不太方便在这里留宿了啊。”
要是皇上真留宿,那才吓死个人好吧。
陆薇教导杏子做人要知足常乐,“总不能又讨着太后的好,又讨皇上的好吧。”
杏子想了想,道:“那还是先讨太后的好吧,至少怡嫔不会来找麻烦。”
皇上尽是偏心怡嫔,现在怡嫔都成她的心理阴影了。
陆薇自己觉得还好,靠着怡嫔,不用侍寝,反而挣了一千两银子,她是不介意再多挣点钱。
不过看样子应该很悬,怡嫔没有金蛋,就没有了护体的软猬甲,犹如外强中干的黔驴,不知道她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么?
……
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曾经在怡嫔光芒下稍稍暗淡的后宫双子星纯、嘉二妃自打来了圆明园,又重新开始变得耀眼。
现在的皇帝最常招幸的就是她们两位故人,其他的嫔妃们最多只能捡一点汤渣子吃。
即使怡嫔来了情况也没有大改变。
怡嫔反应迟钝,没觉察到不妥,而是认为自己因为小产,身子还没有完全康复,因此皇上才没有召她侍寝。
她现在只盘算一件事——如何搬回自己原来住的怡然居。
那是她得宠的象征,肯定不能让给别人。
于是在一次大家都向皇后请安时,她当众提出了这件事,并让皇后为她做主。
众人面面相觑,继而脸上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
只见娴妃不慌不忙道:“怡然居风景雅致且清静,皇上知道我喜爱绘画,故赐我入住怡然居。”
怡嫔一点也不买账,冷冷道:“往年来圆明园我都住在怡然居,那是我的屋子!”
娴妃根本不屑与她做口舌之争,不搭理她。
在场的嫔妃不少,其中有那早就看怡嫔不顺眼的,立刻接着说了句:“皇上又没指名道姓把怡然居赏赐给你,怎么就成了你的屋子?”
“就是啊,你住了难道别人就住不了了?”
“什么东西都是你的,从来没见过这么贪得无厌的人。”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怡嫔眼冒金星,只盯着娴妃,咬牙道:“你分明就是故意在针对我。”
娴妃连话都不直接与她说,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怡嫔意欲诬陷我,请您为我做主。”
也到了皇后该压场子的时候了,富察皇后一言定夺:“此事不必多议,怡然居既然已经先住了娴妃,再没有让她挪动的道理。”
怡嫔到底不是傻子,这个场合,很明显没有任何人占在她身边,多说无用,她冷笑几声,就不吭声了。
这些人都是坏人,一起合着伙欺负她,她能依靠的只有皇上。
……
皇帝并非是冷待怡嫔,怡嫔年轻漂亮,偶尔还能出其不意给他惊喜,实则他现在仍是很喜欢怡嫔的。
在怡嫔来圆明园几日后的一个晚上,他终于过来韶华楼看望她了。
怡嫔笑靥如花,揽着皇帝的胳膊诉说相思,甜言蜜语不要钱一般地往外倾倒。
含蓄矜持的嫔妃弘历喜欢,怡嫔这种热情胆大的嫔妃也是他的心头好。
再加上小别胜新婚,弘历看怡嫔很有一种新鲜感。
用膳中途,怡嫔觉得气氛到位了,斟了一杯酒送到弘历面前,弘历一饮而尽。
怡嫔开始撒娇:“皇上,您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弘历夸她,“爱妃今日的美貌更甚于往日。”
怡嫔笑道:“不是呀,您没发现我住的是韶华楼吗?以前我都是住怡然居的,您说怡然居的‘怡’与我封号里的‘怡’相同,是最适合我住的地方。”
弘历哈哈一笑:“是吗?”
怡嫔嘟嘴,“可是现在它被娴妃占了去!您要为我做主啊。”
弘历放下酒杯,很随意地说:“皇后是嫔妃之首,这等后宫小事自有皇后来解决。”
“我告诉了皇后,可是皇后——”
弘历打断她的话,“皇后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怡嫔:“是。”
弘历直接道:“那你就听皇后的。”
怡嫔委屈得想哭,却不敢再告状了,皇上摆明维护皇后,她再说下去,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弘历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吩咐道:“给朕斟酒!”
怡嫔按捺住委屈,脸上重新换上一张笑脸,用心服侍皇帝。
次日送走了皇帝,怡嫔终于可以倾泻心里的委屈,趴在床上哭个不停,眼睛都肿成两个大桃子了。
御前伺候的胡太监突然过来,怡嫔胡乱收拾了一下,出来问道:“有什么事?”
胡太监笑道:“奴才给您送皇上的赏赐来了。”
怡嫔懒洋洋道:“什么东西?”
胡太监打开锦盒,原来是一对缅甸产的通体透绿的翡翠镯子。
怡嫔很不以为然,她喜爱的是在宫里最彰显身份低位的东珠首饰,再不济也是颜色粉嫩的碧玺,这种深绿色的翡翠,在她眼里忒老气了,她年纪轻轻,干嘛要戴老太太的东西?
她碰都没碰,用眼神示意侍女伸手接了。
胡太监没走,又道:“皇上还说了,既然您不
喜欢住韶华楼,可搬到鸣琴轩去住。”
鸣琴轩风景绝佳,弘历做皇子时曾在里面读书,算是个好地方。
怡嫔惦记着她的怡然居,虽不十分满意,但心里好歹舒畅多了。
皇上没有坠她的势,其他嫔妃必然不敢小瞧她!
侍女更是道:“娘娘,可见皇上心里是有您的!”
……
“皇上心里是有您的。”
这是一句非常耳熟的话,得宠的不得宠的嫔妃们都认为皇上心里有自己。有了这个念想,日子也能开开心心的混下去。
在杏子等人心里,皇上心里显然也是有陆薇的一席之地。
因为皇上虽然没能跟自家陆贵人看月亮看星星,但是他们一起钓鱼了。
陆薇想说,同行的还有舒嫔。
她们两人提前约好了钓鱼,没想到半途,皇上插进来了。
带着两个漂亮小姑娘钓鱼,美的是乾小四好吧。
舒嫔年纪太小了,还不太懂女人哄男人的那套把戏;至于陆薇,她才不会像太后打马吊一样哄着乾小四呢,她两个充分实战钓鱼的本领,一条接一条的鱼被钓上来,半日不到就钓了满满一桶。
坐在她俩中间的乾小四半日都没钓到一条鱼,忽然鱼竿动了,起竿后才发现鱼饵已经被鱼给偷吃了。
陆薇忍着笑道:“鱼儿,鱼儿,皇上赏赐你美食呢,还不快快谢主隆恩!”
舒嫔率先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忙请罪:“皇上恕我失仪!”
好山好水好风景,两个明丽的小姑娘语笑嫣然,弘历虽然稍稍丢了面子,但并不生气,笑道:“朕很久不钓鱼,实在是手生了。不如你们两个来比赛,谁钓得更多?”
啧,不愧是皇帝,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要“离间”两人。
陆薇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笑道:“我们想比赛天天都可以,但能跟皇上一起钓鱼太难得了,要比的话,自然是跟皇上一比啊。”
舒嫔立刻附议:“对呀,对呀。”
弘历无奈道:“朕现在认输,行了吧?”
总的来说,在不触及他制定的规则以及心里底线的情况下,日常相处,他算得上是一个脾气不错的人。
钓过鱼后,弘历回了九州清晏。
舒嫔看着皇帝的身影,十分惋惜道:“我还以为可以和皇上一起用晚膳呢。”
瞧瞧,随时随地施展魅力,又迷倒了一个小姑娘。
陆薇道:“以后机会多的是。”
舒嫔至今为止都没满十四周岁,这么小的姑娘怀孕生子简直就是一道鬼门关,乾小四暂时不召她侍寝,相对还是可以的。
第30章 第 30 章 虽然皇帝召幸怡嫔的次数……
虽然皇帝召幸怡嫔的次数比以前少了些, 但怡嫔红过,就没那么容易失势。
如同在紫禁城时一样,她现在依然很操心皇帝的侍寝情况。
圆明园不用翻牌子了,皇帝爱去哪去哪, 这无疑增加了怡嫔打探消息的难度, 通常她只能次日才知道皇上昨晚召了谁。
这日她听到昨晚伺候皇上的人是纯妃时, 那双好看的眉毛顿时竖起来。
怎么又是纯妃, 她这个月都第几次了?一把子年纪了,还整日狐媚皇上!
还有一个嘉妃,老菜帮子了,也爱霸着皇帝。
最绝的是愉嫔,天啊,要不是有了五阿哥,她直接可以去当尼姑了, 竟然也得了皇上的召幸。
皇上怎么尽是找这些老人啊, 怡嫔百思不得其解。
她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 去给皇后请安时也板着一张脸。
嘉妃打趣她:“怡嫔今日不高兴啊,莫非有人欠你的银子没还?”
怡嫔冷声说:“没人欠我银子。”
嘉妃轻笑一声, “这里是皇后殿, 大家伙儿来给皇后娘娘请安,都高高兴兴的, 就你一个人不高兴, 那必定是你对皇后娘娘有所不满了。”
陆薇就挺佩服嘉妃的, 这漂亮的嘴皮子多利索啊, 一顶不敬皇后的大锅直接被她扣在怡嫔头上。
怡嫔哪敢接啊,连忙起身道:“皇后娘娘明鉴,妾只是身子不适, 并非如嘉妃所说的那样。”
嫔妃之间的这种言语交锋,皇后是不大管的,闻言只是点点头,“你坐吧。”
嘉妃这时候又笑起来,“哎呀,是我错怪了你,向你道歉。”
怡嫔勉强“嗯”了一声。
谁知嘉妃话锋一转,关切道:“你既身子不适,就该找御医瞧瞧,这病了啊,就得及时看大夫。”
怡嫔言不由衷道:“多谢你关心了。”
嘉妃道:“不用客气,大家是姐妹嘛,对了,病了便不能服侍皇上了,你可别忘了遣人去敬事房报备一声啊。”
怡嫔从牙缝了挤出一句,“我没病,只是身子略有不适,休息一下就好了。”
嘉妃笑道:“那你别强撑着啊。”
从前她怀孕时,隔三差五身子不适喊皇上喊御医,如今么,身子不适也要强撑服侍皇上,当真是坚强可嘉啊。
大家纷纷掩袖而笑,陆薇看着也很乐呵。
她以为今天就这一场戏可以看,没想到请安结束,出了天地一家春,接着又上演了一出好戏。
……
嫔位以上的妃子们的轿子都停在巷道里,按理说,大家按照分位高低依次上轿离开就行了。
怡嫔与纯妃两人的屋子刚好在一个方向上,怡嫔可能是情绪不佳,没注意到她的轿子不小心走到纯妃前面。
纯妃的小太监客客气气上前请怡嫔的轿夫给让让路。
怡嫔听到动静,没好气地撩开帘子,刚在请安时,已经让她很不痛快了,这会儿又遇到纯妃——这位皇帝最近常常召幸的女人,嫉恨与恼恨交加,心里头在骂人,面上却换了一副笑脸,不但不让路,反而不急不忙的与纯妃叙起旧来。
“纯妃娘娘,我爹娘不日就要返回苏州,你若是有给你爹娘的书信,可让我爹娘帮你捎回苏州。”
纯妃面无表情道:“我没什么书信可寄的。”
怡嫔很热情,“哎呀,你千万别跟我客气,我们同是苏州人,这是多难得的缘分啊,不用怕麻烦我。”
纯妃皱眉,“非亲非故,不必如此。”
怡嫔道:“敦亲睦邻嘛,我爹娘还说等回苏州了就去你家拜访你爹娘呢。两家人亲厚亲厚。”
纯妃在言辞上并不很伶俐,心中十分不耐烦,颇为恼怒道:“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我阿玛额娘与你家有何关系,各自过各自罢。”
“阿玛额娘,”怡嫔在嘴里重复这四个字,仿佛抓到了纯妃的把柄,讥诮道,“不知四五年前,纯妃姐姐你是如何称呼自己的父母?不知令父母又是如何称呼令祖父母?是不是连自己的祖宗都要改呢?姐姐与我都是真正的汉人女子,我们也正因此得宠,不但没什么好羞愧的,这反而是我们该得意的地方。我劝姐姐一句,有些事情骗骗外人得了,但是别自己骗自己,不然就真贻笑大方了!”
怡嫔的嘴炮技能完虐纯妃,纯妃脸涨得通红,连眼睛都跟着红了,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这一幕落在其他嫔妃眼里,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嘴里时不时带出“汉女”两个字。
汉人籍妃子这回算是在宫里大大出名了!
谁说汉人嫔妃温柔似水的啊?撕起头花来也蛮狠的。
这出戏陆薇看得很不是滋味,在这满人作主的宫廷里汉人的地位甚至比其他族籍的人来得更尴尬。
纯妃的忘本的行为确实很可笑;但怡嫔这样当众羞辱她,除了让人看笑话,怡嫔自己又得到了什么?
两败俱伤。
连陆薇这个汉人,也跟着被人看热闹。
实则在满妃眼里,她们三人都一样,现在自己就闹起了内斗,简直不要太好,赶紧的打包被皇帝送进冷宫算了。
嘉妃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她先是冷冷地瞪了怡嫔一眼,不客气道:“这宫里是最讲
规矩的地方,尊卑有序。怡嫔,你说这么多废话做甚,还不如速速给纯妃娘娘让道?”
说完又指着跟着怡嫔的宫人轿夫们说道:“怡嫔不懂规矩,你们这些做奴才的还不懂吗?主子犯错,奴才受罚,你们可是想替怡嫔去一趟慎刑司么?”
这话说得底下的人瑟瑟发抖,不等怡嫔吩咐,立刻抬起怡嫔的轿子退后,给纯妃让出一条路来。
嘉妃舒了一口气,转头看纯妃,“纯妃姐姐还好吗?”
谁知纯妃竟一点也不领情,冷声道:“我很不好,这下子你该高兴了吧。”
嘉妃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可高兴的?”
纯妃:“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看我笑话吗?”
嘉妃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我那只是逗你玩,开开玩笑罢了。我自己也不是满人啊。”
纯妃竟有点迁怒嘉妃,“可我不喜欢你的玩笑,你回回拿我取笑,你与怡嫔究竟有什么不同?”
说完绝情地撂下帘子,催着轿夫离开了。
戏也演完了,大家各自散去,落幕。
陆薇觉得嘉妃最后的出场又增添了很多戏剧性,有点相爱相杀那味儿了,但只是嘉妃对纯妃的单箭头……
正在胡思乱想时,魏常在拉拉她的手,“我们也走吧。”
……
圆明园勤政殿。
顺天府尹上了一份密折给皇帝,因其涉及后宫某娘娘的家人,他不敢擅专,故请示皇上。
弘历拿着折子,看得是好气又好笑。
因此事与后妃有关,他便把这封折子交给富察皇后看。
折子的内容主要是关于一宗钱财纠纷官司。
怡嫔父亲柏士彩给了六百两银子让胡道士为怡嫔怀孕占卜男女,胡道士卜为男,结果怡嫔却流产了。现在柏家让道士退还六百两银子,道士肯定不愿意。柏家自诩为外戚,一怒之下告到衙门里,不但要让顺天府尹替他们把银子追讨回来,而且还要打那胡道士五十板子出口恶气。
弘历道:“真是无知小民,为了区区几百两银子,连皇室的脸都给丢了!”
宫闱之事成为市井闲谈笑料,对于弘历这种很重视皇家颜面的皇帝来说,很不能容忍。
柏家本就是市井小民,逐利是本能;更重要的是,皇帝给柏家的优待太甚,纵得柏家人不知天高地厚,从怡嫔就能看出她父母的性子,必然是骄横跋扈的,如此行事,自然就没什么可稀奇的了。
皇后看着弘历心道,这场官司闹剧的根源在皇帝身上——他太过优待柏家,却又没有给予适当的约束禁令。
富察皇后不免由此事警戒自己,要多多约束富察家,不可犯柏家这样的错误。
她问皇帝:“您预备如何处理这件事?”
弘历道:“柏家人倚恃生事,当真可恶,不可留在京城,朕会立刻令人遣送他们回苏州。”
皇后补充道:“这种浅薄之人,回苏州后只怕也不会安分吧。”
弘历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朕会写密信给江苏步政使与苏州织造等人,命他们严加看管柏家人。”
他想了想,又道:“还有苏家与陆家同样如此办理。”
苏家是纯妃的苏家,陆家则是陆薇的陆家,虽然这两家目前没犯事,但托怡嫔家的福,也一并纳入了皇帝重点看管的对象。
因对怡嫔父母的糟糕印象,弘历现在对怡嫔也那么一点芥蒂了。
最后才想起来处置那个最最微不足道的胡道士。
因先帝雍正信佛好道,宫里一度被道士们捣鼓的乌烟瘴气,当时还是皇子的弘历内心非常厌恶道士之流,但为了向号称的“圆明居士”皇父看齐,捏着鼻子也依样给自己搞了一个“长春居士”的名头。
这都是他不愿再提的黑暗往事。
他道:“先打五十板子,再令其还俗,家产充归官府。你看怎么样?”
皇后笑问道:“皇上处置得很妥当。只是那六百两银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