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Chapter81
Chapter81
“我刚才不小心产生了一点错觉。”
夏洛克实名谢绝仰望星空派, “我才发现自己不饿,今天在学院食堂吃多了,从剑桥到伦敦也没能消化。”
麦考夫:“是吗?你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不小心的?”
夏洛克歪了歪脑袋,神色茫然, 似乎听不懂哥哥指什么。
麦考夫微笑, 他非常确定弟弟刚才似踩雷般地一串提问, 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无心之语,而是故意试探他的情感生活变化。
麦考夫:“夏利,提醒你一个简单易懂的道。有的面具戴上了,小心摘不下来。”
夏洛克自动翻译, 这是告诫他「就装傻吧,真傻的那一天, 我可不会来捞你」。
“亲爱的哥哥,你说得对。”
夏洛克虚心接受, 反手把这句话回敬给习惯性嘴硬的某人。“这是你的最新感悟吗?”
麦考夫:感悟什么?他又不曾自我欺骗。
始终坚持清醒地认识——在诡谲的世界不该产生浓烈的感情,太在意某个人绝非优势, 谨防终有一天关心则乱。
梦境世界还不够诡谲吗?
这次居然给了他45分的评价,人生第一次不及格, 更是连满分的一半都没达到。
其实,这种分数早在预料之中。当他挑衅剧情纠偏程度时, 已经做好不能获得高分的准备。
做出一个决定,既然无法得到100分, 不如挑战一下0分, 那也是一种高超的本领。
本次梦境成就点增加五点, 总计8.5点, 仍未看到兑换选项。
奖励是一箱藏于伦敦银行的黄金。
随箱有一张羊皮纸。区别第二轮奖励的编号[1],这次是编号[4]。
上面写:“[4]当你抵达梦想国, 切记遵守规则,否则将永远迷失回家的路。”
麦考夫收好了编号[1]与[4]的羊皮纸,剩下的[2]、[3]想必在「M-蛋糕」的奖励物品中。
一个不能回避的问题,谁是「M-蛋糕」?
他不会武断认定一起被卷入梦境任务的必是熟人,但很难不猜测对方可能是海勒小姐。
因为想要在伦敦找到第二个人满足「M-蛋糕」的特性,那绝非易事,她需同时符合智勇双全、处变不惊、坦荡果敢。
麦考夫神色自若地拿起叉子,又送了一小块奶油蛋糕入口。
奶油蛋糕口感绵软,「M-蛋糕」是它的反面。
论上,自己不可能像嗜好甜食一样也对那个人上瘾,他可以自我控制。
这样很好,这样就好。
麦考夫恪守着性至上的底线,不急不缓地解答弟弟之前的问题。
“有的事,是你想复杂了。如果你能多一些耐心让我把话说完,不至于问出一些无聊的问题。”
麦考夫:“不是我买了两张门票,准确地说是海勒小姐赠送了两份入场票。她是明天演讲报告会的发起者,无需我再多此一举地邀请她同往。”
夏洛克挑眉,立刻抓住重点。
“恭喜!您终于拥有会送您内部门票的朋友了。”
麦考夫再次微笑:“夏利,我很早就告诉过你,我从不孤独。难道你没有这样的朋友吗?”
夏洛克觉得膝盖猛地中了一箭,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多嘴询问呢?
沉默是美德,直接收下门票,明天安静地参加报告会,这种简单的生活方式不好吗?
他的想法不能更单纯了,就想哥哥变脸的样子。
遗憾是今夜没看到好戏,也不知明天会是什么境况?
夏洛克期待起明天下午的报告会。希望内容精彩一些,才不枉他请假来听。
*
*
10月31日,周五。
下午一点半,在伦敦女子医学院的礼堂举办《指纹研究初探》的演讲报告会。
今年九月初,伦敦女子医学院正式建校。
两个月后,第一次面向高校医学研究机构与相关行业举办专业演讲报告会,七成的入场票以邀请形式发出。
之所以选择在伦敦女子医学院举办演讲会,一来是为新学校做宣传,二来研究团队的半数是本校师生。
由莫伦出资主导的指纹研究实验,团队成员主要来自伦敦妇女儿童医院的医学从业者,也获得了伦敦大学医学系提供的实验技术支持。
综合了个人意愿、实验贡献值与演讲稳健台风等多方面因素,在团队成员中终推选奥黛塔戈尔作为本次的主讲人。
莫伦审核通过了演讲稿,安心地坐到了观众席。
出于社交需求,她还是无法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观众,而是坐在了第一排。她左侧的伦敦警察局局长丘奇已经来了。
这次演讲会不只是对业界公布指纹论的前沿研究,更是谋划实际性运用。
比如与伦敦警察局达成合作,建立英国第一个警务指纹痕检系统。
上一任苏格兰场的局长哈蒙在一个月前被撤职下台。
哈蒙不只是不作为到差点致使假.钞危机席卷英伦,更对伦敦突增的爆.炸风险毫无察觉,而且最严重的是挪用了大笔警局经费,他已经被拘捕调查。
苏格兰场在1829年由时任内政大臣提议建成,最初是为应对伦敦人口激增带来的治安问题。
四十五年过去,它反而倒过来为阻碍维护伦敦治安出了一份力。
议会已有质疑声,如果苏格兰场仍不作为,有必要大幅削减相关财政预算。
反正警察制度还在摸索阶段,或对伦敦警局拆分重组,对权力重新分配,搞一个新警察机构也不是不行。
这种时候,丘奇被任命为新局长是接了一份烫手工作。
只是稍稍一查,哈蒙一系的警务人员都被查出了违纪行为。多数罪名都严重到把人抓进去了,而少数警员做降职处。
莫伦很清楚苏格兰场的新局长需要政绩。
此时,采纳指纹痕迹检测作为刑事侦查的一环,就是扭转伦敦警务系统毫无专业性的有力一步。
对比隔壁法国,巴黎警察局正在建立犯罪者档案系统。
法国通过人体测量法,记录被捕者的头部、四肢、身高体重等数据。
依照年龄排序,建立嫌犯与犯罪者的档案数据库,利于治安管,迅速定位累犯。
现在,莫伦公布指纹初步研究,论证了每个人指纹的唯一性。
哪怕手部受伤,伤愈后,重新长出的指纹也不会发生变化。
比起测量人体数据,记录指纹更能锁定一个人的身份。
以此为基础,建立伦敦的犯罪者档案数据库,非常能体现苏格兰场的科学性与专业性。
莫伦向丘奇发出参会邀请后,很快得到肯定回信。
在演讲开始之前,两人已经低声谈论起巴黎警局的档案系统有哪些不足,以及要如何在伦敦建立指纹档案系统。
丘奇读过了《柳叶刀》上的论文全文。他对指纹如何形成的兴趣不大,更看重如何实践运用。
“我看到您提出的指纹分类,以指纹三角为定位依据,大致分成有弓、箕、斗三类,然后再进行细分。这对建立档案非常重要,否则面对每个人不同的指纹,是不知如何高效归纳。”
丘奇:“下个月,请您务必亲临苏格兰场,给警员们授课,教导他们如何正确记录与鉴别指纹。”
莫伦点头:“感谢您的信?*? 任。能为维护伦敦治安出一份力,是我的荣幸。”
两人都露出了祝愿合作愉快的微笑。
演讲即将开始。
莫伦右侧座位的听众也到了,是英国医学总会事奈杰尔。
双方打了招呼。
奈杰尔也很期待地对莫伦说:
“我读了论文,您根据已有数据做出计算推测,可能会存在640亿种不同的乳突纹形态。这真是惊人的数字,以16亿全球人口估算,四个世纪后,才有一次可能让两个人的指纹相同。”
莫伦微微颔首,补充说明:“更准确地说,这个数值仅仅计算了一根手指的比较结果。每个人十根手指的指纹也不一致,所以比对两人双手十根手指的指纹,这个数字就是640亿的十次方。对比地球人口数量,两人指纹完全相同的可能性趋近于零。如有可能也要相隔百万年。”①
奈杰尔不由感叹,“自然规律面前,人类太过渺小了,不可能见证相同指纹出现的那一天。”
莫伦微笑:“我们观察到这一现象,证明了生物学的奇妙。即便生命短暂,但也触碰到了大自然的魅力时刻,那就颇有乐趣。”
奈杰尔也笑了:“哈哈,您说得很对!我就来听精彩演讲的。看论文就知道您与您的团队做了充分详实地研究,我更期待稍后近距离观看样本。”
碍于如今摄影技术尚不先进,期刊上登载的指纹图案或生物样本照片都很模糊。
演讲后,展出部分实验样本,可供业内研究者仔细地近距离观察。
莫伦知道今天很多人是冲着样本展来的。
她不会敝帚自珍,想要建立相对完善法医学体系,仅凭一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指纹检测只是非常基础的部分。
希望指纹研究给人以灵感,触发更多人从其他不同角度做新的研究。项目合适的话,她也会投钱支持。
以私人名义送出邀请票时,未尝没有借参会者之手宣传指纹痕检知识的想法。
一共送出四张私人赠票,座位安排在了第四排。
两张给了电报站负责人露娜,她一直走在吃瓜一线,期待她把指纹知识也传播出去。
另两张,给了麦考夫。
为什么要把票送给福尔摩斯先生?
莫伦可以信手拈来一个由,就当是感谢他购买的精致人体骨骼模型,为医学院的课堂增加了非常实用的学习道具。
莫伦迅速往第四排扫了一眼,被邀请的人都来了。
她与麦考夫的目光一触即分,两人甚至没有互相点头致意。
台上,演讲开始了。
莫伦正襟危坐,开始认真听讲。
第四排。
夏洛克注意到了刚才那一秒的两人对视。
他扫了麦考夫一眼,没说什么,先进入认真听讲模式。
这场演讲做得很出色,最优秀的地方在乎内容详实。
比如给出了胎儿不同月份的手指解剖图,详细展示胎儿从三、四个月起形成指纹的证据。
同时,也展示了一些疾病患者的实验样本,证明指纹不会因为某些疾病就发生病性变化。
比如小儿麻痹症患者、肢端肥大症患者等,其指纹是尺寸相对缩小变大,而整体图形结构依旧是不变的。
整场一个半小时的演讲结束,获得了观众们雷鸣般的掌声。毫无疑问,这次报告会很成功。
等演讲结束,众人被安排分批参观实验样本。
夏洛克看向麦考夫:“谢谢您带我来这场报告会,我很喜欢,学到了不少新知识。”
麦考夫淡淡回应:“不必客气。”
夏洛克下一句终是能说出憋了一整场的话。
“难怪上次伦敦大学展览会,我没发现您与海勒小姐早就认识。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您在邀请她到家里用餐,仅以你们公事公办的模样,真是难以想象您的赠票竟是来自她。”
麦考夫:“我假设你懂得公私分明的含义。”
夏洛克抓住这句话的重点,公私分明也就是说存在「私」了。
“今夜是万圣夜。海勒小姐邀请您参加性质为「公」的报告会结束了,您不发起「私」的夜间娱乐活动吗?”
麦考夫回以不敢置信的眼神:
“你想让我做什么?依照万圣节传统,扮鬼敲响陌生人家的大门,要糖吃吗?”
麦考夫语重心长地劝说:“夏利,在你八岁那一年,我就说了,那是最后一次陪你做这种傻事。你现在十九了,你再去敲门,别人不会以为你是可爱鬼登门要糖果,只会以为你想趁乱打劫。”
夏洛克:……
谁要糖吃了!别提他的黑历史。
万圣夜也不只有小孩的「不给糖就捣蛋」活动,也有成年人的其他庆祝方式。
不等夏洛克再说什么,雷斯垂德拨开人群走了过来,找上麦考夫借一步说话。
雷斯垂德专程来找麦考夫。
以往都是麦考夫手持黑伞来他家门口堵他,等他想要联络对方时才发现找不到人。
“太好了!福尔摩斯先生,我终于见到您了。请放心,我找您不是为了新案子,只是来专程谢谢您的,感谢您曾经给我的指点。”
雷斯垂德说的就是爆.炸案与假.钞案,他从麦考夫与莫伦处获得的帮助。
而他原来的废物又恶心人的上级,与前任局长哈蒙一起被拘捕调查了,这更令他心情舒畅。
早就想感谢麦考夫与莫伦,但又买不起贵重礼物,请客吃顿好的也要价不菲。
今天终于赶上了万圣节的机会。
雷斯垂德拿出一张门票,门票价值十英镑。
“小小谢礼,不成敬意。今明两天,「查尔斯游乐园」举办万圣节特别活动。入园时,要求人人佩戴面具,尽情欣赏恐怖歌舞剧、离奇魔术、烟火表演等等。如果您不去的话,不妨转送他人。”
麦考夫本该立刻谢绝。现在收了这张门票,等到圣诞节势必要把雷斯垂德也添加到送礼名单上。
不过,他听到了“面具”一词,有了别的想法。
麦考夫似乎随口一问:“提及帮助,您或许更该感谢海勒小姐。”
雷斯垂德知道莫伦住址,昨天就把游乐园门票送去了。
“您说得不错,我感谢两位的帮助。给海勒小姐的那一张,我已经送出了,但愿您不嫌弃我来得太迟了。之前我一直没能找到您,只能今天来碰碰运气,猜测您可能会来听演讲。”
麦考夫微笑着收下了这张门票。
“您给以最诚挚的谢意,我怎么可能觉得被怠慢。谢谢您的推荐,万圣节游乐园,我觉得很有意思。”
雷斯垂德没有多留,他随警队一起来听演讲,告辞先离开了。
麦考夫收好门票,走回夏洛克身旁。
“走吧,先排队去参观实验标本,然后我送你去乘坐回剑桥的马车。别怪我不留你吃晚饭,明天周六不放假,你还要上课。”
夏洛克:听起来很合,但他怎么觉得有另有猫腻呢?
夏洛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无奈看不出来麦考夫究竟是怎么想的。
——亲爱的哥哥,到底有没有万圣夜特别安排?
第82章 Chapter82
Chapter82
下午五点, 十月末的伦敦已经天黑。
莫伦结束今日报告演讲的总结会,离开学校,乘坐马车回家。
今天是万圣夜。
各式南瓜灯占领伦敦的大街小巷,昏黄光线从南瓜大嘴里流淌而出。
夜风吹, 一只只胖南瓜轻轻摇摆, 似与迎风而动的树叶窃窃私语。
它们在聊什么?是否谈论今天又见鬼了?
莫伦望着车窗外, 看到熟悉的巷口,马车正从苏格兰场附近的斧头巷前驶过。
去年今日,她在这条小巷借尸还魂。短短一年,斧头巷幽暗依旧, 她经历了许多事,难免有些改变。
谈起变化, 随手就能举例。
上个万圣夜,去苏格兰场报案, 接待她的雷斯垂德是一条“陌生咸鱼”。
今天,她的口袋里揣着雷斯垂德的谢礼——一张『查尔斯游乐园』万圣节特别门票。
莫伦本来不想收。售价十英镑的门票不便宜, 能抵上不少人一个月的薪水,而在苏格兰场的普通警员薪资待遇也不高。
“今夜佩戴面具游园”、“也要感谢福尔摩斯先生”, 雷斯垂德的这两句话让她改变了想法。
莫伦接下了谢礼,默默地雷斯垂德添加到圣诞送礼的名单上。
她有充分的由参加今夜的万圣节特别活动游乐园, 全作庆祝重获新生一周年。
晚餐后,不急不慢地出发, 需要渡过伦敦桥。
『查尔斯游乐园』位于泰晤士河南岸, 以本世纪伦敦的最后一家游乐园闻名。
永不眠的伦敦城, 从17世纪就有游乐园了。
沃克斯豪尔游乐园在1660年开放, 很快吸引大批人群。
第一批到的是不愁吃喝的贵妇与绅士。
穿着华丽服饰徜徉其中,或高视阔步, 或尽情吃喝,或观看精彩演出。
最初游客们是免费入园,随着游乐项目的增多,园方开始收取1先令的门票。
等到了18世纪,门票不知不觉涨价到2.5先令,也还在伦敦多数人能花得起的范围内。
此时,也迎来了游乐园的全盛期。
几乎全天候24小时开放,白天与夜晚有不同的娱乐活动。
穿过豪华大门后,园中有各式项目。
文艺点的管弦乐演奏会,市井点的马戏表演。
白天乘坐热气球俯瞰城市,夜晚欣赏泰晤士河畔的烟花秀。如果是傍晚时分入园,且不论餐食口感如何,美味的香茶、牛奶与各色葡萄酒管够。
娱乐项目与餐饮食物当然是另外收费,不包括在门票内,一不小心几英镑花了出去。
即便如此,游乐园还是汇聚了大批不同阶层的游客。
搬运工、贵族大臣、旅店侍者、机械师、小商铺员工、律师医生……,各行各业的人全都来了。
莫伦无法再看到沃克斯豪尔游乐园的盛况,它已经在上世纪倒闭了。
听同学提起家中长辈口耳相传的旧时伦敦景象,一百年前是伦敦游乐园的鼎盛期。
不是沃克斯豪尔游乐园一枝独秀。
有比它更豪华的拉内拉赫游乐园,亮如白昼的奢侈灯光布局,随处可见的精美雕像油画。
1748年为了庆祝奥地利王位继承战结束,园内举办的奢华假面舞会,吸引两千五百人参加,至今仍被人们津津乐道。
也有走平价路线的马立波恩游乐园。
斗鸡、斗熊,甚至是人类互搏在此上演,总会有人喜欢近距离观看凶残的搏斗,不管是否一地血肉模糊。
然而,不论是哪一种游乐园都逃不过治安问题,尤其是夜晚时常有强盗、小偷与妓.女出没。
强盗埋伏在出入游乐园的必经之路上,时不时搞出拦路抢劫;
小偷装得很像普通游客,流窜在游乐园中,乘人不备就顺走游客的钱包;
妓.女往往穿着美艳,猎守那些管不住下.半身的游客。时间一久,某些嫖客会专门去游乐园小树林,那里成了偷情惯用场地。
这些问题让游乐园的风评变差。
随着伦敦土地租金上涨,其他娱乐活动增多,到了十九世纪中期,人们对游乐园的热度消退了。
时至1873年底,『查尔斯游乐园』是伦敦为数不多继续经营的豪华游乐园。
平时,一张门票三英镑。每逢节假日,票价翻几倍。
售出高价门票,游乐园方面宣称全面升级了治安防护,成立巡逻队,多方面打击违法行为。
开张五年,不可能完全杜绝违法乱象。
拦路抢劫的强盗是不见了,但高价门票只把部分小偷与妓.女拦在门外。
入场费贵了,也意味着这里的游客更有钱也更愿意花钱。
小偷与妓.女如能成事一笔,收益单价上升,而只要有利可图,是买贵价票也要入园。
莫伦打听了一些游乐园安全游玩小技巧。
比如将手提包一直拎在身前,注意紧闭包上搭扣;
比如不佩戴昂贵首饰,不必选择把一套伦敦房子挂在脖子上。
远离光线昏暗的树丛区域,降低撞破他人偷情或性交易的概率。
当马车在『查尔斯游乐园』大门前停下,一眼望去,张灯结彩。
万圣夜特别活动,游乐园像是换上一层黑橘色的皮肤。
灯,多是南瓜造型。即便是普通煤气路灯,也套上了南瓜壳。
毛绒蜘蛛、巫师帽、吸血蝙蝠等装饰物遍布树枝枝头、帐篷顶、流动餐车上。
不等入园,大门前已是人头攒动。
园外空地被小摊贩占据,主要是卖零食饮料与各色面具。
今夜主题是蒙面游园会,入园游客都需佩戴面具。
莫伦瞧了一眼怀表「19:02」。她没有提前预备面具,想好了当场购买。
这里的面具摊位很多,乍一看就有四五十家。
有的竖起广告牌「正宗威尼斯面具」,有的拉横幅「来自非洲的风情面具」。
哥特风、半遮面、小丑风、动物型、狂欢款等,鎏金、丝绒、羽毛、瓷质等,风格与材质各异的面具几乎应有尽有。
莫伦走了一圈,确定此处不存在丑不拉几的白石面具。
最简单的是白色石膏款,摊主提供各色颜料,让顾客现场DIY彩绘。
她没有选择自己手绘,而是买了一只华丽又诡异的Jester面具。
这张小丑脸谱左脸白色右脸黑色。不仅能覆盖全脸,还有向上外延部分似皇冠造型,缀着五只金色小铃铛。
莫伦戴好Jester面具,检票进入游乐园。
被附赠了一份游园指南。上面罗列出了今夜各项表演的时间,也附上地图,标出各场活动的具体位置与行径路线。
简单概括今夜的娱乐项目,有杂技、马戏、魔术、演唱会、舞蹈、舞台剧、人工山洞之旅、烟花秀等等。
注明,没有血腥格斗项目,而热气球晚上不开放。
莫伦翻完整本指南,夜晚演出活动有八十一种。
她所持的夜场票,有效期是10/31或11/1的18:00~06:00,也就是说两天之中选一个夜晚入园。
不掌握分.身术的普通人类,即便游乐园开场就来,玩满十二个小时,也无法把这些项目都玩一遍。如果想要全部体验,必须再买明天的门票。
游园指南的最后四页绘制着五颜六色的格子。
一共三十六个格,专供集章使用,参加对应的活动项目后可以盖章。
集齐36个章,可以获得游乐园赠送的精美礼品一份。
万圣节还加赠一份限时礼品——南瓜造型的银首饰一套。
莫伦微微颔首,园方挺会赚钱。
『查尔斯游乐园』能在人们对游乐园热度消退时,继续火爆经营,是掌握了一些生意门道。
演出门票是另外购买,不包括在入场门票中。
游客把三十六格盖齐,园方送出赠品是一点也不亏,其获利远超赠送一套银首饰的成本价。
幸好,莫伦不执着打卡,也没有非要凑集周边的收藏癖好。
今夜前来是体验维多利亚时代的游乐园,更是做一个小实验。
当几千位游客都戴上了面具,模拟出了死亡森林「开雾日」的氛围。
情况却又有所不同。
梦境中,佩戴白石面具的冒险者们以生命为赌注,进入死亡森林探险,那一去可能就是性命不保。
现实里,佩戴花式面具的游客们,兴致勃勃地游园欢庆万圣夜,受伤的只有钱包而已。
如果今晚「M-冰淇淋」也来了,即便与梦境中的身形完全不同,自己能否凭着熟稔的感觉认出对方?而他又有没有可能就是麦考夫呢?
莫伦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奇起今夜的实验结果。
从指南演出表中选了几个准备观看的演出,第一项是20:15开始的惊悚舞台剧《闹鬼的剧院》。
距离演出开始尚有四十多分钟,需步行十五分钟抵达舞台剧场馆。
莫伦不确定能否买到本场门票,但没有匆匆赶路。随性一些,今夜就把一些事交给运气。
沿途,她驻足围观了园内特色摊位。
比如有打着古埃及特色商品旗号的摊位,摊主做阿拉伯人打扮。
摊主操着一口蹩脚英语,向一对男女兜售孕检工具。不难看出那位女客人怀孕了,肚子微微隆起。
“尊贵的客人,我有一款古法检测神器。如果两位想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只要把我的魔法谷物袋买回去。”
摊主举起两只袋子:“请别怪我的用词有点粗鄙,我只是说明检测过程。把孕妇的尿液倒入两只袋子,左边的小麦发芽,就是怀了女婴;右边的大麦发芽,就是怀了男婴。这是古埃及传下来的奇妙孕检法。”
那位孕妇问:“如果都没有发芽呢?难道我还生不下孩子了?!”
摊主立刻摆手:“不不不!如果都没发芽,您可能怀了双胎,是一男一女。”
莫伦听着觉得耳熟,以前在《柏林医学莎草纸》上读过类似记载,古埃及有过这种利用尿液孕检的做法。
古埃及灭亡两千多年,居然有人重现所谓的“古法孕检”。
这种情况该怎么说呢?复古的生意,不只是21世纪有人做,19世纪照样有人做。
瞧着这对男女游客的衣着,两人不缺钱,还真就花10个先令买下了孕检袋。
莫伦听到孕妇说了一句。
“回家给马用。放到马厩里,测测小黑怀的是公马还是母马。”
莫伦:行吧,也挺有想法的。
继续朝前。
这一路不仅有摊贩兜售复古商品,也有各种广告。
像是牙科诊所的广告位,站着两位显眼包式的揽客员。
他们佩戴特别画风的面具——比脑袋还大的牙齿造型面具。
手里各举一块广告牌。一个写「J家牙科诊所,您最好的选择」;另一个写「从滑铁卢到南北战争,J家只选择最强壮的牙齿」。
“两颗牙齿”揽客员给过路游客分发传单。
莫伦经过,她多看了广告牌一眼,也被发了一张广告单。
要不说『查尔斯游乐园』会做生意,尽管园内不可能开出牙科诊所,但能出借广告位,又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能出得起高价门票的游客,去牙科诊所时更大概率能负担起贵价假牙。
莫伦多瞅了一眼广告牌,是对“强壮的牙齿”有了一瞬充愣,牌子上提到两场战争为什么会与假牙的好坏相关?
稍一回想,原主父亲经营牙科诊所时,拒绝使用人类牙齿作为假牙材料。
人类牙齿的来源无非是活人与死人。
这年头,活人像卖头发那样卖掉自己牙齿换钱,比起会再生的头发,卖牙更值钱;
死人的牙齿来源多是盗墓贼开棺拔牙,还有就是来源于阵亡战场的士兵。
莫伦瞧着手上的J家牙科诊所广告单,仿佛看到了无数疾病传染的方式。
出来走走是能长见识,这混乱的十九世纪啊!
莫伦本想把广告单投入垃圾桶,但还是收起来了。
之后有空,或能搞一个奇葩医学合集,这也算是物证之一。
当她来到舞台剧场馆售票处,还有九分钟演出开始。
运气尚可,剩余三张门票没卖掉。
她也不在意座位不在最佳观演区域,选了第五排的最右侧座位。
检票入场,观众席基本满座,买了票的基本都来了。
莫伦上到阶梯座位的第五排,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最右侧靠着台阶,出入很方便。
她环视一圈,观察四周的观众大致情况。
前面是一对情侣,后方是一家四口。左手边的位置却空着,那位观众还没来。
莫伦又扫视座位下方,确认空空荡荡没有古怪物品,这才缓缓落座。
一分钟后,一位男士走上台阶。
来人身高约一米八七,佩戴着怪奇的鸟兽面具。
面具下半脸是泛着冷光的尖利鸟喙,类似中世纪瘟疫医生面具;上半脸却是恶虎凶相,头顶两侧还竖着毛茸茸的虎耳。
男人的灰眸冷寂深邃。
望入这双眼睛,似闯入被浓郁大雾包围的深冬伦敦城。寒气入骨,难辨出路,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成为城中亡魂。
两人目光相触。
麦考夫看到女人的矢车菊蓝色眼眸。
搭配着她佩戴的诡丽小丑面具,让这双眼睛更似午夜的静寂大海。看似风平浪静,一旦坠入其中,才会惊觉洋流汹涌,把人吞噬到尸骨无存。
深冬浓雾与午夜大海交汇之际,反倒生出一丝奇异柔情。
麦考夫迎着熟悉的目光,一步步拾级而上,在第五排的最右侧停下。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我的座位在您左侧。”
“您请。”
莫伦微微收拢裙摆,便于对方通行。
你一言,我一语。
开口说话后,两人更是百分百确定彼此是谁。
麦考夫入座。
此时,四周的灯慢慢暗了下来。还有三分钟,舞台剧即将开演。
两人有一瞬沉默。
这一刻,双方佩戴着面具相遇,很难不让人联想一些不能诉之于口的隐秘。
比如为什么不喜玩乐的人会选择来游乐园?比如为什么会收下雷斯垂德的谢礼,是不是与今夜蒙面游园条件有关?
麦考夫先开口,平静地打招呼:
“真巧,海勒小姐,在这里遇见了您。但也不算特别意外,是雷斯垂德探员送您的谢礼门票吧?”
莫伦同样平静回答:
“是的,想来您也获得了相同的礼物。听说游乐园有一些趣味活动,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来逛一逛。”
莫伦随即赞美:“您选的面具不错,很有混搭风格。不知怎么让我想到一句亚里士多德的话「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便是神灵」。”
麦考夫:“多谢夸奖,但我来到了游乐园,也就算不得彻底地离群索居。今夜,我仍旧是人类。”
莫伦点头:“那真不错,今夜我们还是同类。所以,我可以提一个作为人类的小想法吗?”
麦考夫:“您请说。”
“人类,难免贪婪。”
莫伦转头,一本正经地说:“有句话,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刚刚您为入座从我面前经过,您不该交一点路费吗?”
麦考夫略诧异,眨眨眼,不知对方打算出什么牌。“您想怎么收?”
莫伦眼露笑意,瞥向麦考夫头顶。
“我要的路费真不贵,现在能捏一捏你的老虎耳朵吗?”
麦考夫:“您只需捏一下面具自带的老虎耳朵?”
莫伦:“不然呢?”
麦考夫:“我怕某人贼心不死。”
贼心不死说什么?
当然是说莫伦曾经提议麦考夫学猫叫,但被他逃过了,而老虎也是大猫的一种。
两人对视三秒,都笑了。
霎时,气氛愉悦起来。
麦考夫没有明说是否同意被摸他的老虎耳朵。只是稍稍侧头,靠近了莫伦一些。
此刻,观众席的灯全部暗了。
黑暗里,总会发生一些令外人看来极度不可思议的事。
莫伦伸出手,无声地揉了几把麦考夫的老虎耳朵——触感,真好。
第83章 Chapter83
Chapter83
黑暗里, 秘密属于两个人。
麦考夫被又揉又捏老虎耳朵,不可能毫无知觉。
虎耳与鸟兽面具一体相连。当虎耳被施以一个力,贴脸的面具势必微微颤动。
这让他产生一种错觉,脸上假面似乎要被揭开了。
面具却很快恢复了纹丝不动, 似乎区区一阵轻风拂过, 什么都改变不了。
风过留痕。
如果痕迹没有留在脸上, 是否要深思它会不会掀起了心湖的涟漪?
麦考夫却旁若无事地望向舞台,大幕已经缓缓拉开,《剧院的幽灵》开演。
他才没有心绪起伏不定。
默许被摸虎耳,就是单纯的性决定。
只想以此为饵, 试探莫伦是否会抛出某个问题。如果她问了,那就能说明一些事。
什么问题?
等一等就知道了。
舞台上, 演出开始。
《剧院的幽灵》的故事不复杂。
主角是乡绅之子,父亲把家产败光死了, 还留下了一屁股的债务。
为了还债,主角必须找一份高薪工作。有一家远近有名的闹鬼剧院, 高价悬赏通灵师,别管用哪种方式, 把这些鬼送走就给钱。
主角不懂通灵,伪装成抓鬼高手, 入职后遇上了各式各样的鬼。
吊死的、烧死的、断头的、缺胳膊少腿的……,每只鬼被困在剧院的由各不相同。
观众们看到造型各异的鬼们接连出场。
对得起舞台剧的高票价。演员妆效逼真, 光影声效超绝。
观众席甚至能与舞台同步, 在鬼出现时感觉到从背后吹来的冷风。一边生出鸡皮疙瘩, 一边惊讶观影厅的机关设计巧妙。
观众不时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不过,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第五排的最右侧始终安静。
随着剧情推进, 幽灵们的遗恨被一一解决,它们释然地离开了人间。
主角却在调查幽灵们死因的过程中,无意发现父亲嗜赌堕落的背后存在人为推手。
究竟是谁做的局?
主角潜入了可疑赌场,悄悄推开一扇门。
门开,前方一片黑暗。
此时,整个剧场的灯都被熄灭了。
下一秒,一束从舞台上方光起,光线落在主角身后。
他忽然觉得背脊发凉。
猛地回头,从天花板上坠下一块白布。
白布从内侧被揭开,赫然露出一血肉模糊的脸,对着他嘿嘿一笑。
“啊!”
“啊!”“啊!”“啊——”
台上台下,主角与观众一起尖叫。
整个剧场霎时被惊恐情绪包围,高倍叫声刺人耳膜。可几乎没人觉得耳朵疼,这会都被吓到了,恐慌大于疼痛。
“哇——”“哇——”
甚至有大哭声响起。
莫伦听得清楚,是从身后第六排近距离传来的。
后方坐的一家四口,两个不到十岁的小孩相继开哭。
在剧场里的低龄观众中,这种情况开始有了人传人的趋势。
哭叫却都是别人的。
莫伦与麦考夫毫无波澜地望着舞台。这种程度的鬼怪背后杀,完全不值得大惊小怪。
半分钟后,台上帷幕渐渐落下,四周灯光逐渐亮起。
《剧院的幽灵》恐怖舞台剧把观众们吓倒就成功了。
本场到此结束。至于最后出现的幽灵是谁,它与主角有什么纠葛,那是下一部的故事。
演员们再次登台,联袂向观众鞠躬致谢。
莫伦与麦考夫礼节性地鼓掌。
在一片惊魂未定的抽气与哭泣中,两人率先传出的掌声却显得情绪过于稳定。
这倒也唤回了观众们的智,鬼怪们再恐怖都是演的。因为看清所有演员都登台了,包括最吓人的嘿嘿血脸怪。
观众们在惊恐过后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更有人直接大声叫好。
能把人吓倒才是名副其实的恐怖舞台剧,才能值回票价,没有白来。
人群兴奋谈论起观后感,回味着被吓到的刺激感。
莫伦与麦考夫坐在靠台阶的角落位置。
两人最先离开,也是方便内侧观众稍后陆续散场。
走出观演厅,门口站着身着南瓜制服的工作人员。
「南瓜」服务生微笑着,递上两枚用半透明蜡纸包装的徽章。
“感谢两位的观演,请收下我们为第一对离场观众赠送的纪念品。”
莫伦:真是赠品?
扫了一眼徽章。它比掌心小一圈,是木雕上了白漆的布幽灵造型。
原材料普通,胜在制作精巧,是有一定的纪念意义。
莫伦道谢接下:“谢谢。”
“谢谢。”
麦考夫也收下了徽章纪念品,而多看了「南瓜」服务生一眼。
只因他与莫伦是第一对离场的观众,所以就有纪念品?其背后应有别的由。
「南瓜」服务生紧接着提问:“不知能否问一问两位对本场演出的感受?”
麦考夫暗道果然,南瓜人是剧院方派来做调查的,想确认最先离场的观众是否有不满意的地方。
这就给出肯定评价:“演得不错。演员情绪饱满,舞美效果逼真,剧情环环相扣。”
「南瓜」服务生听到回答,很难不怀疑其中的注水成分,因为这位男观众的语气太平静了。
他看向同行女士,追问:“请问,您对我方演出还有什么建议?或什么令您感到遗憾的地方吗?”
莫伦微笑:“谈不上建议,大家演得都很好。非问我《剧院的幽灵》的唯一缺陷,那就是可惜上台演出的都不是真正的幽灵。”
“啊?”
「南瓜」服务生被这句话给说蒙了。
三秒后,等他反应过来,抛下回答的那对观众已经走了。
「南瓜」服务生后知后觉,忽而寒毛直竖。
两人怎么能这样平静,没有一点恐惧,还给出这种评价?——不是吧?不是吧!这对观众是人类吗?
服务生下意识地多看了几眼两人远行的背影。
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两人是有影子的,自己应该没有撞到真鬼。
莫伦与麦考夫安静地走出剧院大门。
两个人肩并肩,不紧不慢地走下台阶。
回到平地,又朝前走了十米,拐弯到无人的松树旁,才暂停脚步看向对方。
麦考夫先开口,不吝赞美:“您颇具独到的?*? 幽默感,与万圣夜尤为相衬。”
万圣夜,百鬼出行。
与这个节日相配的无疑是冷幽默,越冷越有幽默效果。
他想起之所以被游吟诗人猜测是湖中仙女的起因,是「M-蛋糕」先使用冷幽默地自认了梅林一角。
麦考夫目光平静,却默默琢磨着这份相同的冷幽默感。
莫伦:“谢谢夸奖。如能为您增添一缕节日气氛,是我的荣幸。”
莫伦又抛出一句:“很多时候,我就是实话实说罢了。”
这句话说得自然,仿佛不含任何弦外之音。
如果字面解读,恐怖舞台剧的唯一缺点是它不存在真鬼,这就是一句客观描述,因为今晚的确没有真鬼。
但,换个角度深想。
因为见识过了真正的索命幽灵,再去看人类假扮的鬼怪,难免觉得吓人程度差了一大截。
如何解,智者见智。
麦考夫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平静。
右手却轻轻摩挲了几下舞台剧幽灵徽章,似乎就是单纯地观察一下纪念品,很快将它放到外套口袋中。
莫伦提起另一件事:
“南瓜服务生问起观演的遗憾,倒是提醒我想到一件事。话说回来,您没有遗憾吗?”
“您指哪方面?”
麦考夫眼神疑惑,心里却暗道一声‘来了’,那个问题是要来了。
莫伦挑眉,她99%确定对方是在装不知道。
“您这张面具自带的耳朵,摸起来手感真不错。您呢?有触摸过别人的面具之耳吗?”
麦考夫所当然地摇头。
一般情况下,他不可能手痒到揉一把别人的面具耳朵。
但,深层解读这个问题。
梦境世界里,在红茧被毁时,他捂住了「M-蛋糕」的耳朵,希望为对方阻挡一些噪音攻击。
“芬妮”,某个角度是「M-蛋糕」佩戴的角色面具,而他触碰了别人的面具双耳。
“这双手没做过。”
麦考夫摊了摊手,“很多时候,我说的也是实话。”
莫伦缓缓点头,这话挑不出毛病。
两人都自认说了实话。不是谎言,不代表没有使用语言的艺术。
这句「这双手没做过」,多么精准的用词。这双没有,那么换一双手呢?
普通人如何更换双手?是超出了一般人类的能力范畴。
麦考夫却又在舞台剧开场前说过,今夜他还是人类,也能解为今夜他不具备变身能力,不代表其他时候没有。
莫伦:“不愧是您,一如既往地严谨。”
麦考夫:“谬赞了。是我要感谢您,您给我了展现严谨的机会。”
假设莫伦没有提出摸一摸虎耳,他就没有机会默许。他默许,是预料到莫伦有此一问。
反过来却要问莫伦没有预判到他默许的原因呢?或许,正因预判到了,才会上手揉一把。
这一串谁预判了谁的预判,是为试探对方是否陷入梦境世界。
答案已经99%确定了。
两人目光相交,一时无言。
听头顶松树沙沙作响,听近处人群嬉闹。人间正好,闹鬼也闹得欢畅。
麦考夫没有一直傻站着,取出口袋里的游园指南。
“立刻离开的话,未免浪费了探员先生的一片心意。您还想玩哪个项目?”
莫伦今夜游园的实验目标基本完成,小册子上的其余娱乐活动对她来说已经可有可无。
她却还是认真挑选,既然来了,不求玩一个通宵,也要稍稍尊重门票票价。
莫伦:“23:15,开始烟花秀,我想瞧一瞧万圣夜烟花有什么隐藏特殊款。”
现在是21:53,还近一个半小时,烟花表演开始。
麦考夫:“在烟花秀开始前,不如去「人工山洞之旅万圣节版」?不远,地图上说步行五百米。”
“好。”
莫伦看过「人工山洞之旅」的介绍。
人工山洞,平时以浪漫为基调,放置了一些雕塑、盆栽、装饰物。
今夜,万圣节特别山洞会带来不同体验,简单概括就是山洞版“鬼屋”。
之前两人走过死亡森林的地下岩洞,不知现在去人造鬼洞,又能体验什么新意?
来到「人工山洞之旅」的售票处。
门口等候区坐了一排人,不长不短,是十七人在排队。
告示牌写了三行红字意事项:
身体不适,胆小者勿入。
为保证惊吓体验,每次进入1~5人,游客自行组队。
人工山洞全长199米,预计耗时约2~10分钟,请妥善安排行程。
莫伦与麦考夫购入门票,被告知预计等待半小时左右。
两人又买了柠檬汁,一边喝一边慢悠悠地等待叫号。
每隔三两分钟,人工山洞方向就会传来惊吓惨叫。
隔着岩壁听不清叫声内容,但前几组游客的恐惧指数应该不低。
因为不没等足半小时,只过了十一分钟,刚喝完果汁就被叫号了。
看来前面的游客们都是吓得加快脚步,甚至极可能是快跑着出洞。
人工山洞有这样吓人吗?
莫伦从地上捡了一根枯树枝,报以鉴赏之心,踏入鬼屋山洞。
麦考夫扫了枯枝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也进入了山洞。
入洞,两侧岩壁亮着壁灯,但光线非常昏暗。
明知前方可能潜伏一些工作人员制造恐怖气氛,但在入口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山洞似乎一片死寂。
入内五米,两侧岩壁仿佛凶杀案现场,有着大片大片的红色五指血掌印,甚至隐隐散发腥味。
朝里走,抬头,天花板位置藤蔓缠绕。
左手位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内嵌式玻璃柜,其中盘着一条大蛇。
蛇,目测2米左右,比成年男性的手臂要粗壮。
麦考夫走到玻璃前,借着内部灯光确认了蛇的品种。“长欧锦蛇,无毒。”
莫伦弯腰看着懒洋洋的蛇,想到什么笑着说:
“如果我们懂得魔法又精通蛇语,直接把这条蛇放出来,今夜的人工山洞内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麦考夫正要回话,忽而觉得脑后微动,他反手一抓。
“咔嚓”声起。
他看到手中的三角蛇头,又转身抬头,看到从天花板藤蔓处垂下的无头蛇身。
没有断头喷血,只有链接蛇头与蛇身的链条断裂。
麦考夫:……
莫伦:……
主办方是用玻璃柜的真蛇吸引人注意,再使出天降假蛇吓人。
好一招声东击西,却被一只无情的手给掐断了。
莫伦立刻说:“我作证,您对人处事一向温柔,是机关蛇的质量不行。”
麦考夫非常赞同地点头,“您说得对,从蛇头开裂处就能看出我一点也没使劲。”
两人不再驻足观察真蛇,带着证物蛇头继续前进。
前方十五米,一路都在天降长蛇。
甚至能听到“嘶嘶”蛇吐信声从头皮上方传来。
不难设想,如果刚才被玻璃柜旁的长蛇吓倒,再一路夺命往前跑,当遇蛇群围攻之后的惊悚感。
莫伦却吸取教训,对假蛇轻拿轻放。
握住几条的蛇头,观察了制作工艺,就把它们放开了。
在观察过程中,还听墙面传来有窸窸窣窣的动静。是假的黑毛大蜘蛛,一只只堪比拳头,在两侧岩壁爬来爬去。
莫伦用枯枝戳中其中之一的肚子,硬邦邦的,橡胶质地。
“可惜了,不够逼真,蜘蛛不会吐丝。”
麦考夫侧步,躲过了斜飞来的假蝙蝠。
没有再用手挡,可不想再揪掉半截蝙蝠翅膀,只观察它的脑袋。
他略失望地摇头,“居然是用锤头果蝠作为原型,它不吸血,怎么变身吸血鬼?”
两人走过了这一段恐怖动物地道,进入了雕塑、盔甲与画像区。
光线亮了一些,好似贴心地让游客看清这些艺术品有多诡异恐怖。
莫伦扫了一眼,对这些物品的艺术性不置可否。
她问:“您去看过佛罗伦萨的大卫雕像吗?”
麦考夫:“去过两次。我猜您是想问我有没有与司汤达一样的经历?被佛罗伦萨的艺术品包围时,是否感动到落泪?觉得灵魂在颤动,颤动到直接晕眩了?”
“是的,您猜对了。”
莫伦点头,司汤达综合征的医学概念虽然仍未在19世纪被明确提出,但此类现象在佛罗伦萨时有发生。
麦考夫:“人无完人,我也一样。很遗憾,我对艺术品无法产生那样充沛的情感。”
说着,他走到一动不动的盔甲骑士身前。
两米高的全身铜制盔甲骑士,是左手拿着长矛,乍一看就像是一件死物。
麦考夫二话不说,迅速把手里的蛇头怼到骑士的金属眼罩位置,只听“啊”的一声惨叫。
铜盔甲骑士连长矛也不要了,拔腿就跑。
麦考夫无辜地转头,问:
“我只是简单和他打个招呼。我们也在这里说了好几句话,盔甲人该意识到这里有游客来了,为什么还会被吓到?”
莫伦认真想了想:“也许,他在盔甲里站着打瞌睡了。听到我们的谈话声,半醒未醒地睁眼,就与你伸出的蛇脑袋视线撞了正着?”
麦考夫:“应该就是这样,否则盔甲人的胆子也太小了。”
两人继续朝前,通道渐渐变得相对狭窄起来。
两侧多了一些泥土,土里竖起了一块块墓碑。
不多时,墓碑发出咯吱作响声,各种怪物蹦跶了出来。
缠着绷带的木乃伊、满脸是血且一只眼珠掉出眼眶的活尸、头发披在面前看不清五官的女鬼……
这些怪物像是不倒翁一样,在各自的墓碑附近晃动身体。朝前倾斜,差一点点就能抓住游客的样子。
莫伦与麦考夫从一排鬼爪之下穿过,走过五十米的山洞,即将抵达鬼屋尽头。
莫伦停在最后一块墓碑旁,看了一眼晃动身体的狼人,说:“我觉得坟地少了点什么。”
麦考夫:“缺了鬼火。如果燃烧几团鬼火追着我们跑就更逼真了。”
他又似善解人意地说:“这也能解。毕竟白磷燃烧产生的气体有毒,游乐园要为游客着想。”
莫伦点头:“是的,这是负责的态度。那就让我补充一点气氛吧,坟地与鬼故事更配。我说一则都市传说给大家助助兴。”
大家是谁?
当然是坟墓里冒出来的鬼怪们。
莫伦:“据说,19世纪的某个万圣夜,两位游客进入游乐园人工山洞。遇上了一群从墓碑里跳出来的鬼怪,它们很吓人。”
扮成鬼怪的工作人员:这说的不就是现在的事吗?
莫伦:“两位游客即将抵达洞口,男游客为了赞美鬼屋员工做得好,他用双手的手背拍了拍手。女游客忽然沉默了,为什么呢?”
扮成鬼怪的工作人员:为什么呢?
莫伦:“用手背拍手,是反拍手,活人不会这样做。”
说到这里,她看向距离最近的狼人。“是不是挺恐怖的?”
狼人无语,恐怖在哪里啊?
“看来,我们的幽默并不相通。”
莫伦不在意地笑了,“没关系,我的同类会为我送上掌声。”
下一刻,麦考夫非常配合地送上掌声。
“啪、啪、啪”。
掌声却有点闷,因为他是用手背拍的手。
莫伦也用手背拍了拍手,离开前对狼人说:
“我们的物种不同,难怪您不觉得恐怖。那就祝您好梦。”
两人不多停留,径直走向人工山洞的出口。
十秒钟后,出洞,只听身后慢几拍终是爆发出凄厉的叫声。
“不对劲!”
“啊啊啊!那两个游客反拍手了!”
“怪不得说和我们的物种不同!刚才的两个游客是鬼吧!一定是鬼吧!”
“鬼啊——”
莫伦与麦考夫对视一眼,沉默了三秒,都哈哈笑出了声。
洞口服务生懵了,怎么回事?
第一次看到游客走出山洞不是被吓得要哭,而是笑得开怀?
又听到山洞内装鬼的同事们哭嚎着什么见鬼了?谁是鬼啊?
洞口服务生不解地摇头,就按照惯例拿出礼券本。写了当下的时间,撕下这张带有编号的礼券。
“两位,山洞旅途愉快。这是赠送的幸运投圈券。前方十米,两位在十分钟内,可以在那里兑奖。”
礼券上,刚刚填写了发放时间「22:39」,编号是No232号,备注本券仅限女士适用。
莫伦接过礼券,又看向不远处的所谓幸运套圈项目。
在一个简易凉棚下,架着七八只玻璃柜。
玻璃柜分层放置了各种百货物品,比如茶杯、足球、糖罐、帽子等等。
柜门外又竖起一排排架子,挂着一只只网球。
每只球的位置与柜中物品相对应。
所谓幸运套圈,是在一定距离之外用木圈套中某个网球,就能免费带走相对应的物品。
这张鬼屋山洞送的礼券,只能换一次投圈的机会,仅限女士投掷。
如果想再投,需出钱购买投圈的机会。一英镑投五次,不限男女。
莫伦:呵!做生意都玩起心战了。
这种投掷项目与鬼屋联合,可不就是吃准了出洞游客惊魂不定时投不准的心状态。
仅限女士使用鬼屋免费票,也是刻板印象,认为女人胆子小又不擅长运动。
莫伦侧头,问:“福尔摩斯先生,您想要哪个?我赢给您。”
麦考夫当然看出了所谓幸运投圈的弯弯绕绕。
他充分相信莫伦的投掷技术,是能给摊主上宝贵的一课。
环视一圈,所有待选物品中,仅有一份是包含两件。
“99号。”
麦考夫指向一对鸭嘴兽毛绒玩偶。
它们头顶不同格纹的猎帽。“您觉得可以吗?等您投中,我们一人一只。”
莫伦:“没问题。”
“欢迎!欢迎!”
摊主瞧着这对游客自信的模样,表面上笑得热情,已经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又有傻子来了。’
摊主收了礼券,给出木圈,指了指标准线。
“站在这条线后面,投中您想要物品对应的网球,您就能免费把礼品带回家。”
莫伦不着急投掷,掂了掂木圈,又仔细看了它的做工。
她没有踩线,而是朝后半步。向摊主确认,“我站的位置可以吗?”
摊主点头,“行。”
莫伦:“假设我的木圈扔中99号的网球,我就不必多出一便士,免费把这对鸭嘴兽玩偶抱走?”
摊主再点头,“对。”
“好的。”
莫伦左手握住了木圈,“请您看好。”
摊主敷衍地点头,不在乎这位女游客使用了哪只手,正准备转身招待其他游客购买更多飞镖次数。
下一秒,摊主眼前闪过一道残影,就听四周先爆发出了欢呼声。
“哇!中了!”
“99号!这位女士中了99号!”
“我的上帝,我在这里扔了半小时,第一次看到有人中了!”
啥玩意?!
摊主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99号的网球被一击套中了?!
它被一位看起来弱不禁……,不对,弱不禁风这个词不吻合。
这位女游客身材高挑,而身形匀称。
摊主不懂了,怎么看这位女客人也不是常做体力活的,怎么就运动细胞发达呢?
莫伦不管摊主的迷茫,直接问:“99号的一对鸭嘴兽,可以给我了吗?还是说我必须消费,再花1英镑,买五次投圈的机会?”
“不不不,不用!”
摊主快速回神,也不管对方是不是隐藏的射击高手。
马上打开玻璃柜,取出一对毛绒鸭嘴兽,妥善地分装到两个礼品袋中。
“两位的幸运投圈礼品。谢谢光临。”
摊主双手递上,默念下次可别再来了。他知道自己的优点,他信邪,不挑战自我。
莫伦与麦考夫接过了礼品袋。
“谢谢。”
麦考夫说得诚恳,“也祝您生意兴隆,让我们有机会能够下次光临。”
摊主:我怕了你们了。
别来!千万别来!我要设黑名单了!
莫伦也没多说,暗道自己果然还是厚道人。
既然今天薅到羊毛,也不和小生意人斤斤计较。
烟花秀半小时后开始,将在游乐园靠近泰晤士河的位置燃放。
两人不准备留在游乐园观赏。
先出园,一路步行过伦敦桥,一遍走回家一遍欣赏空中的烟花风景。
这就各提着一只毛绒鸭嘴兽,朝着游乐园门口方向走去。
走到游乐园门口。
尽管夜间十一点多了,但人群没比入园时减少,还有新的游客再不断检票进入。
直到走出两百米,人群的喧哗声才减弱许多,轻微的铃铛声逐渐清晰起来。
麦考夫侧头,铃铛声是从莫伦的面具上发出的。
一共五只小铃铛,晃啊晃,晃得他手指发痒,微微动了动。
“怎么了?”
莫伦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是不是觉得铃铛有点吵?我也这样觉得。我把面具摘了吧?”
“您提着东西不方便,不如我帮您?”
麦考夫很自然地站定,把自己手里的礼品袋递了出去。
莫伦眨眨眼。
她提着东西不方便解开面具绑带,福尔摩斯先生不也提着东西,还要她暂时拿一下。
既然是双方都不方便,自己为什么要他来解开面具?
莫伦却接过了对方的礼品袋,“有劳,谢谢您。”
麦考夫伸出手,却没直接去解莫伦脑后的绑带,而是似不经意地弹了弹一只小铃铛。
“叮当~”
一记清脆的声音响起。
莫伦顿时笑了,她明白了。
原来,晃悠的铃铛对某人的作用等同于逗猫棒,忍了一路他是终于忍不住了。
莫伦:“您没捏到带有毛绒耳朵的面具,现在是弥补遗憾,捏一捏面具自带的铃铛吗?”
麦考夫:“抱歉,我只是不小心碰到的。”
说着,他快速解开了莫伦的面具,就对上了一张充满笑意的面容。
莫伦笑着说:“很多时候都说实话的福尔摩斯,我假设您的不小心触碰是实话。”
她把小丑面具装入自己的礼品袋,然后把两只礼品袋都递了出去。“礼尚往来,也让我来帮你解开面具。”
麦考夫想说不用了,但双手居然快一步做出了反应,已经拿稳了两人的礼品袋。
就见莫伦走到自己正对面,彼此靠得极近,已经能感觉对方呼吸的温度。
她伸出双手,没有作怪似地再去捏面具虎耳,双手绕到他的后脑去解系带。
此刻,麦考夫感到后脑勺传来的轻微动静。
莫伦这双手太稳了,否则只需指尖偏移几厘米就能触碰他的耳垂。
一丝莫名的遗憾,从他的心底一闪而逝,鸟兽面具已经被揭下了。
“好了。”
莫伦将鸟兽面具塞到另一只礼品袋里。
再抬头,却见福尔摩斯先生头顶竖起一小撮头发。
莫伦:!
不,这真不是自己做的。
她是清白的。
刚刚她的双手规规矩矩,真的没有多一步搞怪小动作。
麦考夫看着对面人的表情微变,不解地问:“怎么了?”
莫伦手指微动,下意识想要伸手帮忙抚平呆毛,但最终只是克制着打开手包,取出手持镜。
“或许,您要一下头发。”
麦考夫看向镜子,他原本被梳得整齐的头发,有小部分叛变了——一撮呆毛正在迎风摇曳。
“砰!”
这时,一朵夸张笑脸南瓜型烟花当空绽放,似乎发出了哈哈哈的大笑声。
第84章 Chapter84
Chapter84
福尔摩斯是不可能有呆毛的。
麦考夫立刻用手镇压那撮叛变的呆毛, 让发型迅速恢复到一丝不苟的状态。
又故意对镜照了照,说:“这款鸟兽面具的版型不错,佩戴四个多小时,没在面部留下勒痕。”
似乎他照镜子只为测评面具的佩戴感受, 与头发没有一便士的关系。
莫伦很配合, 不多调侃呆毛与麦考夫的适配性。
谁叫呆毛竖起前, 她是最后触碰对方头发的那个人,具有充分的作案嫌疑。
莫伦也像模像样地照了照镜子,点评起自己选的面具。
“我选的这款也挺好,佩戴感觉舒适。除了铃铛声略吵, 但在游乐园内可以忽略不计。”
说完,她顺势收起了手持镜, 仰头望向盛放的烟花。
『查尔斯游乐园』是有点技术的,放出了不一样的烟火。
以橘色咧嘴笑南瓜开场, 鲜红的吸血蝙蝠、红毛蜘蛛、骑着扫帚的巫师等粉墨登场。
黑色天幕被染上了五光十色。
这一刻,与另一个世界的结界仿佛被撕开一道裂缝。妖魔鬼怪摩拳擦掌地来到人间, 在伦敦天空开始载歌载舞。
莫伦望着万圣节的特色烟花图形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它们玩得好不乐乎。
麦考夫却没有马上欣赏夜空趣景, 而是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莫伦的手。
这双手曾经拆卸过炸.弹、发送过电报、扣下过扳机、解剖过尸体、翻阅过书籍。
今夜,触摸了他的虎耳, 为他赢得了毛绒玩偶,帮他卸下了面具。
某瞬, 他竟然滋生一丝隐秘渴望。
这双手不必一如既往地沉稳, 如果它能调皮地拨乱自己的头发, 竖起那撮呆毛反倒好了。
渴望冲击着性的底线。
麦考夫却竭力控制眼神, 不在莫伦的手指上多逗留一秒。
他也抬起了头,看着空中烟花。
烟花光怪陆离又肆意绚烂。
对于烟花摒弃性换来的短暂欢愉, 他仍旧谈不上多少羡慕,所以也能解莫伦的那双手为什么始终保持克制。
两人沉默着欣赏了一会怪奇烟花秀,都收回了仰望天空的目光。
麦考夫:“烟花璀璨,但我更喜欢遥远的星光。”
“我也是。”
莫伦:“对地球上的我们来说,星光虽冰冷却也恒定。”
莫伦:“不过,今夜还是要感谢雷斯垂德探员,给我进入『查尔斯游乐园』的契机,体会到万圣夜的乐趣。”
麦考夫:“是的,赞美雷斯垂德探员,苏格兰场也有可靠的人。谢谢他向我推荐了一个能体验万圣夜欢乐气氛的去处。”
只感谢雷斯垂德吗?
今夜的欢乐始于游乐园门票,但更重要的是与谁在一起度过万圣节夜。
莫伦微笑,没有提及第二个人。
麦考夫也微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都闭口不提,让某些恣意的欢乐留在瑟瑟秋风里。
没有驻足逗留,朝着伦敦桥方向走去。过桥,步行返回泰晤士河北岸。
由于是万圣夜,哪怕半小时后就是午夜零点,路上的行人仍然不断。
大多数人戴着面具,部分刚刚结束欢庆活动,部分正在奔赴下半夜的狂欢。
头顶,搞怪烟火仍在绽放。
烟花盛会还要持续四十分钟,将在零点十五分结束。
既然提到雷斯垂德,两人也就闲谈起苏格兰场的近况。
莫伦:“上任局长哈蒙的撤职比我预想要快,他居然没能熬过今年的圣诞节。这种撤职效率与大英议会的‘审慎’风格不符。”
审慎,当然是反讽。
事实上是办事拖沓,一个提案能翻来覆去被多方拉扯,折腾好久才落实。
依照莫伦的原先估计,哈蒙能在明年下台,也算快的。
他的滚蛋时间居然提前了大半年,要不就是背后有人放了一把火,要不就是他以往太不会做事到处得罪人。
联系到哈蒙被调查的重要原因是挪用公款数量过于庞大,这是审计署出力了。
莫伦看了一眼自称在大英政府身居末职的福尔摩斯先生,他是否搞过一些穿针引线的事?
麦考夫:“您的眼神像是说我又在做好事不留名了。让我必须说明一二,我不能厚颜承受不属于我的赞美。”
莫伦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请说。”
麦考夫:“尽管您曾经说过我适合财政部,但现在我只偶尔去财政部打打下手而已,更不可能指挥独立在外的审计署调查哈蒙的账目。”
“不过,苏格兰场前局长因为办案不力,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就您知道的有英格兰银行副行长费奇,而类似这种身价的人,厌恶哈蒙的人数是一只手也数不完。”
麦考夫说得轻松:“我只是和他们的秘书喝了几杯咖啡而已。”
有的话,点到为止。
他并没有推举新的接任者,但能为苏格兰场不改善办案效率就缩减预算加一把火。
只要哈蒙被撤职,别管谁接任伦敦警察局局长,这种时候必须拿出实打实的成绩才能坐得稍微稳一些。
莫伦微微颔首,正要感谢麦考夫加速苏格兰场洗牌,就听他迅速补充。
麦考夫:“谢谢您近半年抓紧时间完成了指纹研究的实验,今天下午的报告会来得很及时。让苏格兰场有机会逐步搭建起科学刑侦体系,也让我的伦敦生活有希望提升一点安全性。”
莫伦笑了。福尔摩斯先生的感谢速度太快,抢在自己开口前说话,这是生怕别人认定他有意暗中帮手。
“无论如何,谢谢您加速好时机的到来,让指纹痕检测系统能更快在伦敦警局建立。”
麦考夫:“您言重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出于个人私心。我希望伦敦的治安能稍稍改进一些,因为我还要在这里工作二三十年。”
这是实话,至于有无删减部分,是否爱屋及乌,那就智者见智。
麦考夫不会说今天参加报告会后,与部分观众一起参观了伦敦女子医学院。
看到了这所新建学院的师生正在共同努力、共同进步。
他也准备搜集议会中倾向医疗法进一步改革的议员信息,为推动女性获得医生注册资格尽一丝微薄之力。
这些没做成的事,不必夸夸其谈。那些做成了的事,也不用多求赞赏。顺心而为,问心无愧就好。
麦考夫深深看了莫伦一眼,说谢谢她,是真心话。
感谢她的出现,让自己关注了以往忽视的现象,而让自己视野更加广阔。
“我们也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谢来谢去上,”
麦考夫直接切换话题:“不如聊点实在的事。”
莫伦将这份善意记在心里,不必非要对方亲口承认,也就配合地揭过了这一页。
她问:“您想说什么实事?”
所谓实事,八成与梦境相关。
今夜的游乐园之行,几乎肯定福尔摩斯先生就是出现在梦境世界里的另一个任务者,想必对方也是相似想法。
不过,莫伦慎重地没有直接说起梦境任务。
切记:不要在任务结束前暴露真实身份。
这个提示必有它存在的由。
今夜没有仿制白石面具佩戴,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现实世界必有知情者。
因为有人皮书的出现,也因为需要活人去银行存放给任务者的奖励。
知情者不一定与任务者同批次进入梦境世界,但可以了解人皮书的一切。
知情者对任务者是善意或恶意,答案仍是未知数。
麦考夫也不直言人皮书,而提起第欧尼根俱乐部。
“上次,我与您提过准备在家对面创立一家保持沉默的阅读俱乐部。既然是读书的地方,必先要购入一批书籍,不知您是否有兴趣参与前期选书?”
今夜,他确定了「M-蛋糕」是莫伦。
摆在两人面前有一个亟待解决的棘手难题——如何彻底摆脱梦境世界。
麦考夫:“虽然我对一些书不感兴趣,但俱乐部欢迎不同读书偏好者加入,也需购入神秘学相关书籍,您认为呢?”
莫伦:“您的想法很好,我愿意加入前期选书。”
借着组建俱乐部选书,是能顺成章去调查一些事,降低打草惊蛇的可能性。
两人说起了市面上的书市情况。不限于伦敦,也有其他国家城市。
这一聊从泰晤士河畔聊到了花园街6号。
都没有察觉时间过得太快,五十多分钟嗖一下过去了,就到了莫伦家的门口。
此时此地,已经看不到怪奇烟花秀,也是该说一声晚安的时候。
莫伦看了一眼怀表,已经是「00:32」。
她仿佛没有半点意犹未尽,立刻停止谈话,不多留客一分钟。“时间不早了,我让车夫送您一程。”
麦考夫也没依依惜别,干脆地点头。“有劳了。”
车夫很快就把马车赶来。
莫伦送麦考夫上车。
两人不适合互道一声做个好梦,做梦对彼此来说是一个问题。
“晚安。”
莫伦顿了顿,又说:“愿您一路平安。”
从这里到蓓尔美尔街,夜间不堵车只需二十分钟,治安情况相对良好。
这句“一路平安”,只是一句日常礼仪用语吗?
麦考夫闻言却郑重点头,说:“愿您也一样,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是指回家的路,但又不是指这一次回家的路。
今夜,彼此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想说的话或许有很多,最后却让位于性,只能汇成一句——一路平安,祝愿双方都能从梦境任务中平安归来。
莫伦不再多话,没等马车驶离,先一步返回别墅。
麦考夫在车窗口注视莫伦远走的背影,却见她在踏进铁门前暂停脚步。
莫伦没有转身,只举起毛绒鸭嘴兽的爪子轻轻挥了挥,就像是一句无声的再见。
麦考夫浅浅笑了,也拿出自己的那只鸭嘴兽玩具。朝着车窗外,轻轻挥着它的爪子。
半小时后,两只鸭嘴兽玩具却被分别关入了柜子深处。
漆黑的柜子,没有一点光亮,最适合藏起人心底不可言说的秘密。
*
*
十一月,整个苏格兰场很忙。
新局长丘奇新官上任三把火,让警员们忙着学习指纹知识,?*? 也忙着加大维护伦敦治安的力度。
11月12日,雷斯垂德又接到东区发现尸体前去勘察的任务通知。
伦敦每天都有死人,贫民窟尤其多。
“这次不一样!”
巡逻队队员惊魂未定地强调:“是一具僵尸!还是长着白毛的僵尸!”
巡逻队队员:“白教堂的敲窗工早上五点半,发现下水道出口卡着一具白毛僵尸。
现在那里已经乱作一团,人人自危。说是要立刻烧掉白毛僵尸,不能让它恢复魔力,否则伦敦会尸横遍野。”
雷斯垂德愣住了,万圣夜过去十二天,还有鬼怪滞留人间?
白毛僵尸?伦敦居然来了这玩意?它是什么等级的鬼怪?又真的是鬼怪吗?
第85章 Chapter85
Chapter85
十一月初, 莫伦的指纹研究团队与苏格兰场签订协议。在接下去的一年内,提供指纹检测的技术指导与帮助。
前三个月,指导警员高效地采集人类指纹。从人体手掌到各类物体表面,指纹的采集方式各有不同。同时, 传授如何正确对比指纹样本, 包括掌握指纹分类, 以及如何排除干扰因素等内容。
每周两次,莫伦团队去苏格兰场,指导辅助警局搭建指纹录入系统。
本月是论培训,下个月起从羁押所开始采集疑犯指纹。
11月12日, 莫伦第二次到苏格兰场授课。
刚刚完成今日的课程就被雷斯垂德找上了,听他提起白教堂的古怪尸体。
雷斯垂德的脸色有些僵硬, 他本来不信尸变传闻,但亲自看了白毛僵尸, 也觉得那玩意诡异邪门。
“一小时前,尸体被送往伦敦大学的四号停尸房。下午13:30开始尸检, 您想带人去看看吗?”
如今,伦敦没有专职法医。
警方或私人想要尸检都需自寻医生完成, 把尸体送去医院或医学院。
苏格兰场一般寻求地位置相近,比如同在伦敦市内的伦敦大学医学院、圣巴托罗缪医院等的医生进行尸检。
在莫伦的牵线搭桥下, 伦敦女子医学院也有了协助警方尸检的机会。
与苏格兰场签订合作协议,女子医学院的学生可以旁观尸检, 多一些接触各种真实尸体的机会。
至于她们什么时候能在被害人尸体上动刀, 那需要主刀的解剖医生同意, 是下一步要争取的事。
不过, 警局送检尸体的时间不确定,难免与大学课程有冲突。
也非所有学生对尸检感兴趣, 是否去旁观解剖被害人就是个人选择。
莫伦:“谢谢您的告知。我会通知同学,有意向旁观的人会准时到场。”
她又问雷斯垂德:“为什么说是白毛僵尸?尸体真的长了一身白毛?”
“这样说不准确,不是纯白色的绒毛。”
雷斯垂德纠结的神色却没消退,说:“而是白偏灰绿的绒毛。大约1厘米的长度,从头到脚覆盖了尸体全身。”
今天刚来上班,他接到消息马上前往白教堂,巡查队已经把白毛尸体从下水道捞出来了。
最先发现尸体的是敲窗人亚伦。
今天凌晨五点半,他像是往常一样做着人形闹钟,用竹竿一户户敲窗,叫醒街坊四邻。
途中,衣服被斜放在路上的垃圾硬物划破。
口袋里的硬币掉到地上,滚向下水道口。他提着灯去取捡硬币,透过地面井盖的狭长缝隙,看到了长着白毛的怪东西。
雷斯垂德:“清晨五点半,天还黑着。亚伦没能一眼认出怪东西是人类尸体,以为看到了某种死去的白毛动物。他想捞出来卖钱,把井盖打开,找铁钩准备把尸体捞上来。”
漆黑暗巷,熏臭下水道,仅有一盏灯的光照。
亚伦用长杆铁钩去戳尸体,让尸体偏移了角度,是露出了脑袋,且正脸朝上。
雷斯垂德:“他与两只长满白毛的窟窿对上了。先觉得这孔洞有些眼熟,下一刻他的尖叫声把四周早起困难的人群都给吵醒了。亚伦意识到了那是人类缺了眼球的两个眼眶。”
惊恐的叫声很快传遍白教堂,人们纷纷出来瞧个究竟。
伦敦白教堂地区聚集了底层劳工,这一带的死亡率偏高。但在这个经常发生死亡的地方,也是第一次遇到非常古怪的白毛尸体。
巡查队先到场,把白毛尸体从下水道给弄出来。
腐臭味瞬间蔓延。
人们也看清了整具尸体的状态,他身上的衣服包括鞋子在内都不见了。
死者却不是光不溜秋。
尸体已经腐烂,偏绿的白毛长满全身,像是耳朵、鼻孔、嘴巴、眼眶位置的白毛尤其多。因为是从下水道捞出来,白毛也沾着污水垃圾。
雷斯垂德描述了已知的尸体情况:
“白毛覆面,看不清脸。确认是男性,净身高1.74米。尸体发胀,不能判断原来的体重。棕色头发,头发也上有一层白毛。我初步走访了白教堂一带的住户,暂时没人认尸。”
说着,他不由担忧:
“下午的解剖不会出什么事吧?我真怕一刀下去,从尸体里蹿出什么怪物。”
雷斯垂德很难不胡思乱想,那具尸体是有着人类男性的外形,但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死人。
莫伦听完,神色如常,问:“下午谁主刀?”
雷斯垂德习惯了莫伦的波澜不惊。
如果那具尸体让她也变了脸色,那就真有可能到了僵尸围攻伦敦城的时候。
“听博格助的意思,是坎贝尔院长主动揽下了这次尸检。”
雷斯垂德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意外,没想到医学院院长会亲自动刀尸检,之前苏格兰场甚少有这种待遇。
“我和博格助提了一句,苏格兰场与您所在学院签订了合作协议。”
雷斯垂德知道莫伦向伦敦大学医学院捐款,猜测:“或许,坎贝尔院长是想用最实际的行动向您表达欢迎?”
莫伦:“也许有这方面的因素,但这次比赞助款有更大魅力的,是白毛尸体。”
雷斯垂德疑惑:“啊?”
莫伦:“如果我没猜错,今天出现在白教堂的是「霉尸」。”
雷斯垂德:“霉?尸?是发霉的尸体?”
莫伦微微颔首:“对,就是长了霉菌的尸体。坎贝尔教授八成是冲着这种尸变现象,才会主动提议由他来解剖。”
“啊?”
雷斯垂德听到肯定的回答,反而更加迷惑了。
在伦敦多雨的日子里,他是说过这雨再下,自己就要发霉了。原本以为那只是夸张的修辞手法,但没想到有一天真会遇到发霉的尸体。
雷斯垂德不确认地问:“尸体也会发霉?”
“会的。”
莫伦简单说明一二:“一般情况下,霉菌丝形成于死者的眼睛、鼻子、口舌以及颈部、腹股沟位置,再向身体四周蔓延。不过,尸身全部发霉的情况很少见。”
尽管1832年英国通过《解剖法》,扩大了用于医学研究的合法尸体来源,但受制于信息传播手段与方式的落后性,仍旧无法了解到全球各地的各种尸体现象。
即便是医学院也不一定见过几具发霉的尸体,更别说普罗大众几乎没机会见到全身遍布霉菌丝的死人。
莫伦:“一些奇幻文学作品,说盗墓贼打开棺材会见到长毛尸体,99%是遇见了霉尸。根据环境不同生长的霉菌也不同,尸体表面似长毛的菌丝颜色也会不一样。多是白色或灰绿色。”
雷斯垂德恍然:“原来是这样。”
莫伦问:“您触碰了死者,他的身体不僵硬吧?”
“不僵硬。”
雷斯垂德从这个角度来看,死者就不能称为僵尸。他又回想死者的腐烂程度,是与尸僵的变化时间相吻合。
尸僵一般出现在人死后1~3小时,12个小时到达顶峰,而在36~48小时缓解,慢慢消失。
这具白毛尸体的腐烂程度,大概死了有六七天,尸僵是该消失了。
雷斯垂德得知“白毛”的成因真相,因为尸体异常而生出的忧惧瞬间消散了。
“也就是说,今天我约等于遇上了一块超大号的发霉牛奶吐司。他没有魔力杀人,完全不足为惧。”
莫伦微笑:“为了您的肠胃着想,我不建议用食物作比。您有把握在多次联想后还能直视面包?”
莫伦本人是不介意,但探员先生能否受得住,那就不好说了。
雷斯垂德嘴角一僵。
大意了!可能、大概、也许,他有一段时间不能直视牛奶吐司了。
*
*
下午一点半。
莫伦与奥黛塔戈尔去往四号楼解剖室。
在大一的十七位同学中,仅有奥黛塔对解剖死尸有旁观的兴趣。其他人是喜欢医学,但没想往法医学方向发展。
同行的还有女助阿洛特阿曼。
上次出行欧洲大陆,阿洛特负责照相,对于拍摄死亡现场与尸体解剖已有了经验。
这次,莫伦也不会错过请她拍摄记录下少见的全身型霉尸。
第一次解剖在坎贝尔院长的主刀下进行,他很好说话,让莫伦、奥黛塔参与动刀。
先胸腹,后头部,再四肢,这场尸检持续了近三个小时。
在死者体内器官上也发现了大量霉斑与霉菌丝,而大致推测死亡时间是在六到八天之前。
非常明显,死者是被谋杀的,致命伤是颈动脉被割破而死。
凶器不是常见刀具,而颈部有被缠绕的勒痕。
凶手使用了某种韧性很强的细线,从后背位置勒住了死者的喉咙。在此过程中,细线割开皮肉,且导致动脉被割裂。
雷斯垂德在下午四点到了解剖室,尸检已经接近尾声。
坎贝尔指出:“霉尸的形成有特定的条件,死者被害后,被抛尸到一个利于真菌滋生的地方。那需要低温、密闭、潮湿三要素,一般会考虑河流、沼泽或冷藏室。”
今天,白毛尸体从白教堂的下水道里被发现,霉斑很可能是在下水道形成的,可很难说第一被害现场在哪里。
伦敦下水管道纵横交错。
也许,死者被水流推着,顺着污水管道进行一次死后伦敦下水道游。
由于死者被扒光了,随身物品全无。
加之面部被霉菌侵蚀、尸身出现腐烂,无法确定具体生前样貌。这让确定他身份的难度上升。
坎贝尔指了指托盘上的假牙。
“它可能找出死者的身份。牙套的金属连接位置有刻痕,「J-901」应该是牙科诊所的标志。”
雷斯垂德问:“这是哪一家牙科诊所?”
坎贝尔摇头,“不知道,我与牙医没什么接触。只能告诉你,这副假牙用的材料是人类的真牙齿,其余的就要警方去查了。”
莫伦看着面目全非的死者,他双腿有轻度的双膝关节内翻,也就是通俗说的O形腿。
再从这位死者的耻骨联合面,可以推测他的大致年龄在20~23岁之间。
因为这个年龄段,联合面嵴几乎消失,与此同时,沟变平了。也能看到背侧缘腹侧斜面形成,还有骨化结节融合,是会出现骨化形态。
换句话说,这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性,棕色头发,1.74米,O型腿,佩戴假牙。
他在一周前被凶手用细线割喉而死。而要伦敦要找出这样一个人,仍旧很困难。
天色将黑,众人走出伦敦大学,各自散去。
莫伦单独叫住了雷斯垂德,告诉他:“这个男人,我可能见过。”
雷斯垂德诧异,这么低的概率都能被碰上?莫伦是有凶杀案探测器在身上吗?
他立刻发出三连问:“在哪里?什么时候?他是谁?”
莫伦:“『查尔斯游乐园』,10月31日的晚上。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是在园区里卖古埃及特产的小摊贩。虽然现在无法核对那张脸,但两者的腿形、身高、发色、年龄一致。”
雷斯垂德听到时间与地点就开始僵笑。
绕了一圈,回旋镖扎他身上了。因为游乐园门票是他送出的谢礼,所以是他自带凶杀案探测器体质吗?
莫伦又说:“游乐园内的摊贩不少,我估计都要向园区交摊位费。在古埃及产品专卖摊的五十米远,有一个『J家牙科诊所』的广告位,宣传只用人类牙齿做假牙。这些要素与死者假牙的情况接近。”
“这是一个调查方向,我等会去游乐园与牙科诊所问问情况。”
雷斯垂德又问:“那晚,您与他交谈过吗?对他的大致印象如何?”
莫伦记得清楚,那位摊主搞出古法孕检。
“他做阿拉伯人打扮,说着不流利的英语,但不排除是为配合卖古埃及特产特意打造了那种造型。总体来说,那位摊主能言善道,很圆滑。”
雷斯垂德冒出了新的疑问。
如果确定死者就是圆滑的摊主,也就意味着被害人不轻易与人起冲突。是谁用韧性极佳的细线割喉杀了他?
连夜,雷斯垂德去往『查尔斯游乐园』,隔天又去了『J家牙科诊所』。
一个好消息:基本能证实仿阿拉伯人装束的摊主就是白毛死者。
贝福布朗,21岁。
在查尔斯游乐园卖了一年古埃及特产,平时生意不错,但近七天没看到人。
游乐园的摊位费是一周一交,经原以为布朗近期有私事才暂停摆摊。
园区不缺交钱的摊贩,经也不可能火急火燎地去查布朗究竟去了哪里。
雷斯垂德又根据园区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布朗的租屋。
租屋在伦敦南岸,与发现尸体的白教堂隔着一条泰晤士河。
四周邻居说一周没看到布朗出现,也没听到他的房间里传出过奇怪动静。
联系房东开门,发现屋内相对整洁,没有被胡乱翻动的痕迹。布朗进的一批新货也整齐堆放着。
做了血迹显形测试,这里没有血液反应,是第一案发现场的可能性较低。
这就是坏消息了。
不知道凶手是谁,也不知道杀人动机。
房东说布朗来自英格兰东部。
布朗到伦敦就租了这套房子,入住一年半,一直独居。只有在圣诞节回老家,听说他有个姐姐,已经结婚。
邻居们都说布朗很好相处,从来没听闻他与谁产生矛盾。
布朗卖出的所谓古埃及周边产品,其实都是他根据道听途说的古埃及文化习俗,自己购入原材料,简单加工制作。
对此,游乐园方面也不在意。
布朗摆摊后,没有被投诉过。说明他的定价合,至少能被游客接受。
一个处事灵活的小商贩,怎么就招来杀身之祸呢?
苏格兰场很难不追踪这起谋杀案,因为这件事上了发行量极大的《每日电讯报》。
11月13日,一篇名为《白毛僵尸攻陷白教堂》的报道被刊登在《每日电讯报》的内刊上。
记者旺斯在布朗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就做了实时报道。
通篇文章却充满奇幻思潮,渲染古怪尸体意味不详,令人担忧鬼怪奇袭伦敦。
苏格兰场正在多事之秋,前任局长因为行事不端被撤职,而现在警方必须立刻做出反应。
隔天,警方迅速登报回应,声明白毛尸体其实是霉尸,大众不必无端恐慌。
同时向公众征集线索,如果谁知道与死者布朗被害的有关线索,请及时与警方联系。
事情却没有就此停止。
11月17日,下午三点半。
白厅特供咖啡厅,不少文官都会前此喝下午茶。
麦考夫有空也会来,一直挑选角落位置,喜欢一个人喝茶看报。
今天也一样,点单后,拿了几份报纸落座。
咖啡厅向来不安静,总有三三两两的人群谈话。
今天却有点不一样,是充斥着古怪的欢乐气息。
麦考夫刚刚坐下,听隔壁桌扑哧笑了起来。
什么事这样好笑?瞥了一眼,那人在看《每日电讯报》。
一种不妙的预感冒了出来。
麦考夫基本每天读报,肯定不会错过高销量《每日电讯报》的新闻。
他知道五天前在白教堂区域发现了一具白毛尸体,以及苏格兰场做出的后续回应,也了解死者是『查尔斯游乐园』的小摊贩。
与那家游乐园相关,会有什么引人发笑的事件出现呢?
麦考夫打开报纸,耸动的标题映入眼帘。
《惊爆!雌雄双煞入侵万圣节游乐园,高度疑似白毛僵尸的真正缔造者》
开篇就是知情人士爆料,今年万圣夜有一男一女两只鬼怪潜入『查尔斯游乐园』。
雌雄双煞分别佩戴鸟兽、小丑面具,遮盖了其真面目。
据不完全统计,两只来历不明的怪物先后对恐怖剧场、鬼屋山洞与幸运套圈等娱乐项目发动精神攻击。
两者制造恐怖情绪,成功导致多名工作人员受到惊吓,还夺走了一对鸭嘴兽毛绒玩具作为战利品。
笔者怀疑,这两只类人形的鬼怪曾经路过被害人布朗的摊位。
这才是导致布朗在死亡后发生古怪尸变,长出了白毛的真正原因。
「还请全体伦敦市民提高警惕。类人形雌雄双煞的精神攻击力很凶猛,很可能诱发第二波尸变。近期务必注意,远离坟墓等区域。在此,笔者也呼吁请知情者提供线索,一同破解雌雄双煞来历之谜。」
麦考夫读完整篇文章,听着附近座位此起彼伏的笑声,是能听到人们的议论纷纷。
A:“哈哈哈!记者旺斯是个人才,他该去写荒诞幽默剧,薪水会比现在高。”
B:“说不定真有雌雄双煞。我有一位朋友的朋友在查尔斯游乐园做管员,万圣节之夜好几个场馆是闹鬼了。”
C:“对对,是这样。尤其是人工山洞,里面装鬼的员工被吓得不轻。”
D:“我有独家消息,雌雄双煞喜欢蛇。女的想用魔法放出玻璃柜的长欧锦蛇,男的更偏好蛇头。他更是顺手牵蛇,带走了一只假蛇头。”
麦考夫:……
他才没有故意带走蛇头!
当时准备还给洞口服务生,但被服务生连连摆手拒收了。
不对。
蛇头不是关键,关键是记者旺斯有没有进修过语言学?
自己与莫伦怎么就沦为雌雄双煞了?旺斯就不会起一个悦人耳目的代称吗!
第86章 Chapter86
Chapter86
莫伦在毒课的课间读报。
本想找找有无新闻与小贩布朗之死相关, 不料猝不及防地被扣了一口超级黑锅。
所谓的“雌雄双煞导致白毛尸变”,旺斯记者真懂新闻学的魅力。
有关游乐园万圣夜雌雄双煞的传闻,随着《每日电讯报》的发售,只用一个下午就传遍伦敦。
《每日电讯报》始创于1855年, 创刊不久就走起薄利多销的路线。每份四页版面, 售价仅需2便士, 主打一个谁都买得起。
他家聘用了大批记者与特邀作者,注重采写一手新闻,也很重视拟定标题,要求或开门见山或吸引眼球。
去年, 这份报纸的日销量已高达二十多万份/日,很快就要赶超《泰晤士报》。
莫伦今年年初被媒体聚焦, 当时充分了解过伦敦报刊业的发展状况。
她知道《每日电讯报》的势头凶猛,也知道这家的记者像是装了新闻感应雷达般能够迅速捕捉伦敦奇闻, 但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爆款报道的素材之一。
这让她被迫佩戴了做事“有始有终”的勋章。
年初,她因为成为巨额遗产谋杀未遂案的受害者, 霸占报刊头条。
年尾,又成了来历不详的鬼怪, 因为以恐吓游乐园为乐趣,一时名震伦敦。
试问哪种鬼怪打劫游乐园, 战利品只是区区一对毛绒玩具?!
幸好,面具成为掩护身份的绝佳利器。
莫伦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万圣夜的真相。
下午五点半, 下课放学。
冬季的伦敦天黑得很快。离校时, 暮色已深, 街灯完全亮了起来。
莫伦毫不意外在校门口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双煞组合的另一位站在车窗边, 对她挥了挥手。
莫伦浅浅地笑了,走向马车。
“福尔摩斯先生, 几天不见,您越来越容光焕发。我见到您就感到一股暖意,宛如冬夜壁炉带来的独特温暖,是能驱散外界一切寒冷。”
“您也一样,愈发光彩照人。”
麦考夫微笑着说:“靠近您,我就一秒远离严冬。仿佛置身于水汽氤氲的温泉谷,尽情感受温暖的春风拂面。”
下一刻,一阵冷风呼啸刮过,吹得路边枯树瑟瑟发抖。
两人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冷意,都微微抬起下颚,不掩「今天我热量满满」的小得意。
刚才的话语不是恭维式互夸,而是称述某个角度的事实——今天两人显得格外的“发光发热”。
羡慕吗?
雌雄双煞的名号,你值得拥有。那就能在几小时内火爆伦敦,可不就是充满了热度。
莫伦与麦考夫相互看着对方,都笑了起来。
麦考夫:“您知道的,那篇文章多有不实之处,尤其在称谓上有待商榷。像是『伦敦双杰』听起来也很奇怪,但总好过『雌雄双煞』。如果早知今日,不如当时主动留下代号。”
莫伦十分认同,报出早就起好的代称。
“比如您可以叫『冰淇淋』,您认为呢?”
莫伦:福尔摩斯先生待人处事疏离而性,与冰淇淋散发的冷感相似。只有走进了他的内心,才能尝到冷意里包裹的甜味。
“我认为很好。”
麦考夫对这个代号没有疑义,眼中更闪过一抹温柔。
两人起代称时,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甜食,何尝不是一种默契。
明明海勒小姐的行事风格与香甜绵软的蛋糕相去甚远。
麦考夫却觉得靠近她就能品味最独特的甜味,还是千变万化的甜味。
他问:“不如称呼您为『蛋糕』?”
莫伦望向麦考夫的眼睛。
街灯昏黄,朦胧光晕着麦考夫,衬得他的目光格外平静。似乎『蛋糕』这个称呼只是他即兴起名,不存在别的深意。
莫伦挑眉,不追问起名缘由。
“『蛋糕』,这个称呼挺好的,一听就知道这人与『冰淇淋』是一伙的。”
她笑纳了代号,进一步提议:
“还该有一个组合名,以彰显我们的强大威势。让我想想,它要比雌雄双煞更有艺术性,更具神秘感,也贴合个人代称。”
莫伦立刻想到一个不错的称呼。“『甜死人不偿命』,您意下如何?”
“太好了,真是恰如其分的组合名。”
麦考夫煞有介事地分析:“过量食用糖分会对身体造成伤害,等同我们给游乐园带去的精神攻击。它不是在第一时间显形,而是后劲十足。这个组合名字也兼具劝人向上的含义,劝导人们注意合饮食。”
话到这里,两人显然没有因为一篇报道就对当日所作所为而感到后悔。
莫伦反而产生了一丝不甘:
“我读了文章,恨铁不成钢。搞战利品只搞毛绒玩具,连活的鸭嘴兽也不敢劫,那种鬼怪也好意思来人间混?”
麦考夫也有同感,这口黑锅是背得有些亏了。
两人被编排成为鬼怪,却没能做出名副其实的战绩。放在怪物界也是一则笑话,那能忍吗?
“或许,往后有机会。”
麦考夫提议:“将来不必局限于游乐园,让『甜死人不偿命』出没别的地方,制造新的都市传说。”
莫伦:“好想法,到时候让人们见识一下鬼怪的真正实力。”
你一言我一语,正儿八经地敲定了甜味双怪组合的行动纲领。
往后却不是今日,今夜有另外的事要做。
麦考夫问:“今夜,您还有其他安排吗?如果没有的话,请允许我冒昧提议。不如去您家一起吃顿简餐,以庆祝一个新组合的诞生?”
“欢迎至极。”
莫伦笑着应允。两人上次说好的,下次要搞随兴所至的庆祝,就到她家吃顿便饭。
“今夜,我没有别的安排,只需在回家前稍微绕道,去乐器店取些东西。”
麦考夫:“好,我先载您去乐器店。哪一家?”
“在北方剧院附近的『布拉德的乐器铺』。”
莫伦报出地址,又指了指三十米外等候她的自家车夫。
“请稍等几分钟,我和莱尔说一声让他先回去。顺便给厨师捎话,把牛肉披萨做得大一些,但愿您不嫌弃晚餐比较简单。”
麦考夫坚定表态:“您安排的,必是最好的。这是我作为蹭饭党的觉悟。”
莫伦微微颔首,轻轻拍了拍麦考夫的手臂,还特意摆出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
“很棒的觉悟,愿您不断精进。”
“借您吉言,我会的。”
麦考夫一本正经地回答。
等莫伦转身去和车夫莱尔交代事情,他终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下午茶时间,在白厅读了《每日电讯报》,他冒出了想见莫伦一面的念头。
今天不必克制这种念头,是有充分的由,一起声讨针对两人的荒唐新闻报道。
麦考夫没有提前约定,直接来校门口碰运气。
不确定今夜是否能共进晚餐,如果只能闲聊几句,他也能够满足。
很快,两人一起上车。
莫伦看到车厢里放置了一大一小的两只礼盒。
麦考夫似不在意地说: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您该不会想让我失礼地空手登门吧?一盆大丽花与一盒咖啡豆,给您的冬日增添一些色彩与香气。”
“谢谢,我会好好品鉴的。”
莫伦扫视礼盒的双层立体蝴蝶结,这种打法不是第一次看到。
死亡森林小镇里,她被麦考夫用同样的系带法绑过手腕。
所以说,这两盒礼物很可能是福尔摩斯先生亲手包装。
已知雌雄双煞的报道,是今天中午刚刚发出。
麦考夫大约在16:30左右下班,而在17:30出现在医学院校门口。
短短一小时,他是临时购买的礼物?
抑或,前几天已有登门见面的想法,早就准备好了礼物,但一直没能迈出这一步?今天终于逮住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见面机会?
莫伦一瞬垂眸,敛去了复杂情绪。
麦考夫没提用心准备礼物,而是谈起了布朗之死。
“我稍稍关注了白毛尸体的案件。前天,看到苏格兰场登出消息,说死者在『查尔斯游乐园』摆摊,我去档案室查了查往年伦敦出现霉尸的情况。”
不是好管闲事,而是谨慎起见。
近期,自己与被害者布朗曾经处在同一个场所。说不定凶手也在游乐园出没,与自己有过交集。
麦考夫:“这方面的记录很少。最近的一次,是在四十一年前。当时盗尸猖獗,盗贼在伦敦近郊墓地撬开棺材,遇到面部长毛的尸体,被当场吓晕了。”
莫伦:“霉尸形成要特殊的环境条件,凶手应该不是故意搞出这种尸体。否则就不是抛尸到下水道,而是储存在冷库里,更能控制霉菌的生长。”
说起凶手,那人的作案动机是未知数。
莫伦:“报纸上没有提尸检的详细结果,布朗是被韧性极佳的细线,从背后被割喉而死。
尸体部分腐烂与霉菌的滋生让伤口有些模糊不清,但还是能看出来颈部没有多处勒痕与割伤痕迹。”
麦考夫立刻听懂言下之意。
“说明凶手下手干脆利落,而这种谋杀方式比起直接捅布朗一刀或对他开枪,对技术性的要求更高。您怀疑凶手受过专业训练,或是对各种细线的韧性与切割力很了解?”
“我也不能肯定,现在也还没确定具体的凶器。”
莫伦说:“三天前,我在乐器店定了一批细线,让老板提供市面上所有能用作琴弦的线。之后准备做一下实验,看看哪种最能造成与布朗尸体相似的伤口。”
麦考夫主动自荐,“如您不介意,我想一起试试。”
“那就太好了,有您的加入,能更快完成筛选。”
莫伦玩笑着问:“晚餐您是否需要加一份肉?免得餐后做体力活,您会很快饿得肚子咕咕叫。”
麦考夫:“我能不要肉,换成多加一份甜食吗?”
莫伦果断拒绝:“记性很好的福尔摩斯先生,可别忘了,甜死人是不偿命的。晚上吃太多甜食,对您的身体没好处。”
“您说得对,那就都不用加了,我减脂健身。”
麦考夫也不遗憾。
近期,刚刚确定了另一种不能诉之于口的隐秘摄入甜味方式——距离他的『蛋糕』近一些就好。
谁说甜味影响思维的,他的思维很清晰。
麦考夫接着分析:“报道说白毛尸体被发现时,不着寸缕。为什么要脱去布朗的衣物?凶手有没有可能夺走他的钥匙,潜入布朗的住处?”
莫伦:“昨天,我也去南岸布朗租屋看过了,没有明显地被入侵痕迹。苏格兰场第一次搜查时,在布朗家里找到了两百英镑的存款单与三十四英镑的现金。如果凶手曾经潜入,他也不是冲着这些钱去的。”
以布兰的摆摊规模,这些钱该是他的主要积蓄。凶手如果不是求财,难?*? 道是寻仇?
莫伦简单提了万圣夜布朗的销售货物情况。
“他卖复刻版的古埃及特产,那种用谷物检测生男生女的方法必是不准确的。客户的检测结果与生产结果不一致,这种情况一定发生过。但就因为这样,杀人吗?”
*
*
布朗之死没有更多头绪。
伦敦却不只发生这一起凶杀案。
今夜,雷斯垂德值班。
晚上九点,他正读着《每日电讯报》好奇雌雄双煞的来历,看到同事葛莱森走进值班室。
“你怎么来了?不是休息吗?”
雷斯垂德说着,看到葛莱森袖口的血迹。“怎么回事?和人打架了?”
葛莱森摆摆手:“不是我的血,算我倒霉,出去吃晚饭,回程的路上走近道,在小巷撞到了一对情侣的被害现场。男女都被一刀毙命,脖子的颈动脉被割断了。才死不久,尸体还没凉透。”
葛莱森:“我刚把尸体送到停尸点就来找你了,你一定猜不到被害的是谁。”
“哦?”
雷斯垂德听到这个语气,被害人应该是他认识的人。
脑海中不由冒出了麦考夫与莫伦的身影,又一秒拍飞这种猜想,这种可能性太低了。
雷斯垂德直接问:“我猜不出来,你直说。”
葛莱森:“前几天,为了确定白毛尸体的身份,我们去『J家牙科诊所』查假牙记录。后来对上了,布朗的假牙就是在J家配的。
他家有专门拉客的推销员。冯特、埃塞尔,这两个人常驻『查尔斯游乐园』做广告推销。今晚死的就是冯特与他的女友凯蒂。”
雷斯垂德蹙眉,“这样说来,与『查尔斯游乐园』相关的人员,短短十天内,死了第二个。”
“是的。”
葛莱森瞥了一眼桌上的报纸,压低声音问:“所以说,你觉得会不会真的存在雌雄双煞的诅咒啊?”
第87章 Chapter87
Chapter87
11月17日, 22:16。
花园街6号,别墅副楼的一楼。
北侧房间弥散着一股血腥味。
靠着墙面,几个超大号的多格木架顶着天花板放置。
阿散蒂刀、三棱刺、斧头、鱼钩、烟灰缸……,或稀奇古怪、或稀松平常的物件被分格摆放着。
每一件都有明显的使用痕迹, 有的金属沾有暗红色残迹, 令人怀疑那是血液残渍。
屋内一角装了洗手池, 其侧还有一张合金长方桌。
2mx1.2m的长宽,刚好让一位成年人平躺在桌上。
一旦躺上,很难不惊悚联想置物架上的一堆利器会不会在自己身上实验一遍?
更叫人怀疑合金桌适合摆上尸体进行解剖,而附近的水池正好提供流动水来冲洗血污。
人猛地进入这间房, 似走入阴气森森的私人刑房。
此刻,房内有两具人体模型。
人头消失了, 颈部位置换成带皮猪肉。
两块猪肉正被材质不同的两根细线紧紧缠绕。
细线被人不断地收紧再收紧,终是承受不住, “啪”、“啪”应声崩断。
线断,些许肉沫弹射出来。
莫伦与麦考夫又一次被肉沫正面喷射。
两人都不在意。
动手前已经做好了全副武装, 头戴护目面罩,身着罩衫, 双手佩戴手套。
这间看起来像私牢的房间,其实是莫伦的实验室之一, 用来检测各种器物对人体造成的伤势。
闲暇时,她来这里测试一二器物, 也是一种放松方式。
莫伦脱下手套, 一边观察被勒的猪肉, 一边记录了最后两根细线的使用感受。
莫伦微微摇头:“这两条也不是。”
它们对皮肉造成的伤势与小贩布朗的颈部伤口不一样, 只能造成严重勒伤,很难割裂血管。
今天晚餐后, 一场凶器模拟测试在别墅实验室内进行。
已经进行近两个小时,地上的杂物筐内堆满猪肉,每一块猪肉都逃不过被勒的命运。
当最后两条细线被崩断,总计七十一种不同材质的细线被测完。
目前,只有金属线能造成类似布朗脖子上的割喉伤。
麦考夫在勒了很多块猪肉后,更倾向于凶手受过专业训练。
“凶手从背后割喉,而布朗的脖子只有一道勒痕,说明凶手是一气呵成地完成谋杀。”
“布朗今年22岁,摆摊让他身手灵活。凶手要一击制伏他,或在技巧或在身形上占到很大优势。另外,能被用来割喉的凶器,也不是随处可见。”
基本确定是金属线杀人,但这种凶器并非随处可得。
不是随便到垃圾堆找出一条废弃铁丝就能杀人。
从布朗的伤口,可以得知杀他的金属线很细,是对锻造工艺有一定的要求。
麦考夫:“还要考虑到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他看向自己与莫伦的手心。
虽然佩戴了厚实的手套,但连续实验让两人的手心留下了一道道红痕。
麦考夫:“凶手握着金属线杀人时,需要佩戴防护手套或是把金属线的两端装在特制器物里,才能防止他自己的手掌被金属线割破。”
这样一来,职业杀手的可能性更高了。
问题绕了回来。
布朗是普通商贩,为什么会遭遇职业杀手?
是布朗卖出的货物惹出大祸,引发买家买凶杀人?或是有谁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东西吗?
“想找杀人动机,还要更多线索。”
莫伦指出:“可现在我们仍不知道第一谋杀现场在哪里,就连布朗的确切死亡时间也是未知。”
尸检只能推测布朗的大致死亡时间,是在星期二11月4日~星期四11月6日之间。
布朗每周出摊五天,通常是周一~周三选两天不去游乐园。
他没有待在家里休息,而是渡桥到繁华的伦敦北岸。走街串巷,观察生意火爆的商铺。紧跟流行趋势,不断更新自己的货物种类。
11月2日,周日,布朗去游乐园摆摊。
11月3日,周一,租屋邻居在天黑前与布朗打招呼。
在那之后,布朗的熟人没在租屋、游乐园、他常去的菜摊见过他。
布朗究竟死在伦敦的哪个具体方位,他的衣物与随身物品是被凶手带走了?或是随处弃置了?
这些谜题暂时无法回答。
“叩叩!”
房门突然被敲响。
外面响起管家朱莉的声音:
“雷斯垂德探员来了,他说今夜发生了一起可能与布朗相关的凶杀案。询问您是否想要立刻去案发现场看看?”
莫伦看向挂钟,「22:22」,时间是不早了,到了可以休息的时候。
她与麦考夫交换目光。真是想打瞌睡有人送枕头,雷斯垂德来得正好,完全不耽误人休息。
莫伦对门口说:“朱莉,请让探员先生稍等片刻。我十分钟后到。”
室内,两人卸下了所有防护用具,清洁双手,重新换上外套。
离开前,麦考夫回头,望了一眼琳琅满目的置物架。
这间实验室很有趣,可惜,今天没时间尝试其他器物的攻击效果。
他似很谦逊地求证:“我今天没有给您拖后腿吧?是为确认凶器出了一份力吧?”
莫伦秒懂福尔摩斯先生的真实意图,他的提问是在为下次再来做铺垫。
“不论我给出肯定或否定回答,您都想再度踏进这间实验室,对吗?”
麦考夫被戳破,也坦率地直接承认他的意犹未尽。
“是的。如果今夜我的表现令您满意,下次我愿精益求精再来实验。如您认为我尚有一些的不足,我更要寻求补足改进的机会。那么,您的意下如何?”
“横竖您都想再来,那就来吧。”
莫伦说得可有可无:“既然有上门的免费助力,我为什么不征用?”
麦考夫确信这个满不在乎的回答,实则暗藏着纵容的味道。
谁都能踏入莫伦的私人实验室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感谢您赐予我这样的荣幸。”
麦考夫默默琢磨起来,下次登门捎点什么小礼物?
想要分享的东西很多,一时间有点难以选择。未免莫伦拒收,不妨假以实验室使用费的借口。
两人前往主楼客厅,等见到雷斯垂德时,都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
雷斯垂德略意外,居然夜间十点多还会在此处见到麦考夫。
转念一想就找到了原因,八成是因为布朗之死。布朗生前在『查尔斯游乐园』摆摊,也许让去过游乐园的福尔摩斯先生有些在意,要查清其死因。
莫伦先提起了今夜的收获。
“刚才,福尔摩斯先生与我在测试杀死布朗的凶器,最后锁定凶器是金属丝。另外,推测凶手可能是帮派分子,对杀人颇有经验。”
雷斯垂德:果然,他想得没错。
『查尔斯游乐园』相关人士被害,让两位牺牲了休息时间想要找到更多线索。他的夜深登门也变得不突兀不冒昧了。
“不瞒两位,我就是觉得『查尔斯游乐园』可能存在古怪,这会立即来传递消息。”
雷斯垂德:“今晚18点前后,『J家牙科诊所』的推销员冯特与他的女友凯蒂被一刀割喉,两人死在离家五分钟的小巷里。我的同事在晚餐后路过凶案现场附近,撞上了这桩凶案,已做了大致调查。”
麦考夫落座时望了一眼窗外天空。云层变得厚重,今夜可能会下雨。
“探员先生,您知道具体案发地点吗?不如边走边说。看天色,后半夜会下雨,不如在那之前去案发地点勘察一下。”
“也好。”
雷斯垂德表示:“凶案地点在海德公园的南侧,菠萝巷。”
三人朝外走去。
雷斯垂德复述了同事葛莱森的初步问询情况。
死者冯特,21岁,身高1.75米。偏瘦,体重约58公斤。
他在牙科诊所做推销广告员,常驻『查尔斯游乐园』内揽客。
与普通上班族的休息日不同,冯特是周一休假。
两年前,他与同乡欧贝特一起合租从马盖特北上,一起到伦敦打工,租住同一套房子。
欧贝特找了花匠的活计,与冯特在工作上几乎没有交集。
根据欧贝特所说,冯特每周一休假的晚上,会在18点前后出门,找女友凯蒂约会。
凯蒂的租屋也离得近,步行只需十几分钟。她是纺织厂女工,下班回到家是18点左右。
冯特去找凯蒂,如果走案发小巷就能省五分钟。
欧贝特没有留意精准时间,只知道今天冯特大概在18点之后出门。
他穿了一身黑色呢大衣,头戴圆形帽,脚上是黑色靴子。
“这衣服却都不见了。”
雷斯垂德说:“冯特被发现时,从头到脚都光着。这点与布朗相似。不过,一起被害的凯蒂,她的衣着完好,手提包也在现场。”
莫伦听着,凶手该是冲着冯特去的,凯蒂是牵连被害。
“冯特与凯蒂事先约好在菠萝巷口见面吗?”
雷斯垂德:“说不好。凯蒂也是与人合租,我的同事去询问过了,一般情况下都是冯特上门接凯蒂。
凯蒂今天也是照常上班,被害时穿着厂里的制服。也许,她下班后在案发地附近遇到男友,然后两人一起抄近路穿过菠萝巷被杀?”
麦考夫:“凶手能一次性控制且杀害两人?没有路人听到呼救声吗?”
雷斯垂德:“没有。三周前,菠萝巷的路灯与下水道井盖都坏了,到现在还没修好。
天黑后,附近居民很少走那条路,生怕不小心跌进下水口。可能是这个原因,附近没有目击者。不过……”
不过,是有一处奇怪的地方。
雷斯垂德去停尸房大致看了看尸体,“两位被害人身上都没有明显的抵抗伤。”
“根据第一位发现尸体的报童说,两位死者的死亡位置距离巷口十米左右。尸体都是仰卧状,两者相距不超过半米。”
当时,报童吓到了,立刻跑去找巡查队。
这就遇上了刚刚与巡查队队员吃好饭的葛莱森,那会是19:06。
换句话说,谋杀发生在18点~19点之间。
雷斯垂德又说:“上次去『J家牙科诊所』,我见到了冯特,问他与布朗有无往来。冯特说两人不熟悉,只在游乐园随意交谈几句。”
布朗有四颗牙烂了,想做假牙,找冯特了解情况。冯特只是初级推销员,没有给人打折的权限。
最终,诊所老板少收布朗一英镑,让他帮忙在游乐园宣传一下J家牙科。
两位被害人的表面交集仅限于此。
说话间,马车抵达了菠萝巷。
三人提灯下车。
巷口拉起一根麻绳且吊着挂牌,以作警示此地是案发现场,无关人员不得进入。
警戒线只能劝退不愿靠近的人。
麦考夫拽起警戒线。
“谢谢。”
莫伦弯腰钻了过去。
距离巷口九米,地上用白粉笔画了两个人形圈。
白圈四周的地面颜色显然偏红,散发着血腥味。
莫伦在给苏格兰场警务人员培训时,强调过勘察凶案现场需要留下必要的标示,比如画出尸体的位置。
葛莱森遵循了这一条,但可能没有注意脚下状况。
尸体死亡位置附近有杂乱脚印。
从鞋底花纹看,有四种鞋印。一种尺码偏小,是英码5码,另三种是8~8.5英码。
莫伦:“这是搬运尸体时留下的?还是之前就有的?”
雷斯垂德讪笑:“是搬运尸体留下的。小的那个是报童的,另三种是巡查队的同事不小心踩到了血泊。葛莱森后来提醒他们要注意,没有再留别的脚印。”
两位受害者被割喉,流血量较多,在尸体旁形成一大圈血泊。
莫伦站在凯蒂的死亡位置附近。
斜前方13米,有一堆大号纸箱等废弃垃圾,贴着墙根放置。
麦考夫走向纸箱。
轻拿轻放地移开箱子,只见贴着墙根处露出一个直径半米的坑洞。
这就是下水道井盖的损毁位置。
应是附近居民生怕有人误坠洞内,用一堆大纸箱把坑洞围起来。
麦考夫提着灯照了一圈,在纸箱所围区域发现一滴血迹。“有微量血迹。”
莫伦走过去,沿途没有看到其他的沾血脚印。
那一滴血迹落在了墙根位置,椭圆形,长半径只有7毫米。
“是滴落状血迹,应是从斜上方坠落。”
莫伦往血滴上方看,头顶什么也没有。
这条小巷两面是墙,没有开窗,血滴是曾经在此站立的人留下的。
莫伦再看堆叠的纸箱,有了一个推测。
“凯蒂与冯特很可能是分批被害。凶手用纸箱掩藏行踪,先埋伏攻击了冯特。行凶不久,巷口出现异动,凶手闪避到纸箱后方。”
雷斯垂德明白了,今晚18点左右,天空还晴朗,能看到月光。
“凯蒂发现小巷地上躺着一个人,是与男友相似,她靠近观察后发现冯特死了。她慌乱离开,准备去求援,但被藏起来的凶手从背后伏击了。”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凶手一次性杀害两人,而两人身上的抵抗伤很少。
不仅如此,麦考夫更指出:“整个谋杀现场,用一个词形容——很干净。”
凶手迅速藏身,没有慌不择路地踩中血泊,只在纸箱附近留下一滴小血迹。
这种干净利落、不慌不忙的做派,是苏格兰场的普通警员也做不到的。
莫伦点头:“确实干净,更说明凶手有杀人经验,很可能是职业的。”
对此,还需要检查尸体伤口确认。
莫伦问雷斯垂德:
“现在能去停尸房吗?来都来了,顺便去看看尸体。”
“行。”
雷斯垂德带路,引着两人前往苏格兰场的停尸点。
冯特与凯蒂的尸体尚待全面尸检,没有与布朗的白毛尸体停放在一起。
莫伦观察了今夜的两位死者。
与死亡现场表现出的特点一致,凶手几乎没在被害人身上留下多余的痕迹。
凯蒂全身仅有颈部的横切伤,一刀割断了她的左侧颈动脉。
她的衣服与手提包沾有血迹,但都没有明显的凶手掌印等痕迹。
冯特的致命伤也是左侧颈动脉被割裂,而在他的身上也找不到其他瘀痕。
但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在他的颈部有四个新鲜的片状小擦伤。
在刑事案件中,除了致命伤,也要注意被害人的身上是否有威逼伤、约束伤或抵抗伤。
“这是威逼伤。”
莫伦指向擦伤位置。
这种程度的破皮不致命,但距离横切割喉处很近,只有3.3厘米。
莫伦:“凶手对凯蒂一刀封喉,但遇上冯特,没有直接痛下杀手。先用刀尖架在冯特脖子上,连续留下了四处擦伤,应该是要冯特交代什么。”
不论冯特说了什么,他都没能逃过一死。
莫伦:“同样的情况也可能发生在布朗身上,但他的尸体部分腐烂,已无法还原他遭受的所有轻微伤。”
雷斯垂德疑惑了:“雇用一个职业杀手不便宜吧?这回遇上的杀人手法干脆,很可能经验丰富,出场费更贵了吧?
这种类型的杀手先找布朗再找冯特,能要他们交代什么啊?布朗、冯特就是伦敦的普通打工人,年薪都不够支付杀手佣金吧?”
麦考夫问:“您去过两位被害人的工作地点,有没有人反映布朗、冯特的消费习惯发生改变?”
“您是指受害人是不是近期暴富了?”
雷斯垂德不确定地摇头,“我去游乐场、牙科诊所、布朗租屋,没有观察到财务方面的异状。”
莫伦想起年初自己的遭遇,“有时,天降横财,当事人不一定是第一个知情者。”
不过,布朗与冯特来自一北一南的不同乡镇,两人一起获得某笔遗产而暴富的可能性较低。
麦考夫想着两位被害人的相似点,报纸上只刊登了布朗的大致身形。
他问:“除了身高相近,布朗与冯特还有别的相同点吗?”
莫伦:“几乎没有相似点,两者的脸型、五官、体重、胖瘦都不一样。非要找相近之处,两人头发都是棕色系。”
雷斯垂德摇头,“也不像,布朗是深棕,冯特是浅棕。”
莫伦又想到一点:“两人的工作勉强沾边。一个卖古法孕检偏方,一个给牙科诊所工作,算是与「医疗」相关。”
话虽如此,这年头英国医学界却根本不承认牙医也是医生。
更不提卖古埃及偏方的摊贩,完全不能被划分到医疗领域。
普普通通的布朗与冯特很可能被职业杀手盯上了,其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
*
三天过去,案情没有进展。
苏格兰场扩大了对三位死者社交圈的追查,但仍旧一无所获,没有找到布朗与冯特的其他交集。
记者旺斯却是不消停。
趁热打铁,借着雌雄双煞的报道热度,索性做起了专题,扒一扒『查尔斯游乐园』的闹鬼历史。
他发现今年九月末开始,游乐园有过三次鬼魂出没。
闭园后的湖中黑影、下班后空荡的办公室被莫名被移动的茶杯,以及无人认领的被石头砸死的野生蛇。
「以上事件都发生在万圣夜前,不禁叫人怀疑雌雄双煞是否早就潜入了游乐园?直到10月31日当夜才正式显形?」
麦考夫读着最新一期的《每日电讯报》。
忽略记者旺斯的扣黑锅行为,他对闹鬼事件是进行了实地采访,那些古怪现象都是游乐园工作人员提供的。
人过留影。
恰如万圣夜的闹鬼是人为,在此之前的古怪事件应该也是人为。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都是凶手做的?凶手早就潜入了游乐园,是在寻找某种东西呢?
忽而,麦考夫脑中浮现一对物品。
它有棕色绒毛,长约15~20厘米。其原型有毒性,而毒液也被视作一种可以入药的原料。
——正是万圣夜莫伦赢下的一对鸭嘴兽玩偶。
不会吧?
麦考夫一瞬犹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却是从深柜里取出珍藏的玩偶。
对着玩偶好一通揉捏,没能发现它的肚子里有硬物,填充物的手感是布料与棉花。再用尺子测量鸭嘴兽偶玩的长度,得到数字17.6厘米。
这让麦考夫立刻蹙眉,随即将玩偶装袋。
夜间19:34。
麦考夫晚餐后马上带着自己的鸭嘴兽玩偶,摇响了莫伦家的门铃。
莫伦略意外:“您怎么把它带来了?”
麦考夫只报出了一个数字:“我今天用尺子测量了,它长17.6厘米。”
17.6厘米能说明什么?
莫伦瞬间懂了潜台词。
对比一组数据,鸭嘴兽玩偶的长度是17.6厘米,布朗、冯特穿鞋后有176厘米的身高。
在很多的书面记录中,缺漏一位小数点是常见的失误类型。
站在客观的角度提取关键词,「棕色毛发」、「176」、「医疗」,鸭嘴兽玩偶的这三项特点,与布朗、冯特的共性居然一致了!
“不是吧?”
莫伦觉得荒唐,“难道我们的战利品就是凶手想找的东西?”
麦考夫几乎不带感情地说:“从表面看不出来。必须把它们剖开,检查内里填充的布条是否另有字迹。”
剖开毛绒玩具又不是解剖人类尸体,没有任何技术难度。
莫伦果断地取出自己珍藏的那只玩偶。
她又取来一把剪刀,瞧着两只毛茸茸的鸭嘴兽一起趴在桌面。
两人再对视一眼,这次都看到彼此眼里的一丝不舍。
这对鸭嘴兽玩偶有着特别得纪念意义,不只是纪念两人在梦境任务外的暗中相认。
整整三秒,两人沉默着,仿佛为鸭嘴兽玩偶的飞来横祸而默哀。
莫伦却没有多犹豫地抄起剪刀,“咔嚓”、“咔嚓”几下,把两只玩偶相继剖腹。
麦考夫尽可能寻找补救之道。
他提议:“等会,不如给我一些针线。我把它们重新缝起来,缝合的伤疤让它们成为最与众不同的玩偶,是佩戴上了独特的功勋章。”
莫伦笑了:“谢谢您,这个想法真不错。”
说着,她掏出两只玩偶的所有填充物。其中,真的找出了两张带字的布条。
第88章 Chapter88
Chapter88
布条上, 使用了黑色油漆写字。
一张是 「伦敦伦巴第银行IK098」,另一张是「YUID2GA2JHG1」。
莫伦与麦考夫对这样的内容非常熟悉。
梦境任务的奖励一直是通过不记名的银行保险柜形式发放。
眼下,将两只鸭嘴兽玩偶肚子里的布条组合起来,就是银行储物柜与它的取货密码。
麦考夫谨慎对待:“尚不能确定提取098号柜的物品之时, 是否需要提供其他证明。”
莫伦:“但必须把它拿出来, 才能弄清凶手究竟在找什么。”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取货存在风险, 万一银行内有人与凶手背后势力存在联系呢?
不愿第二个人跟着冒险,但也明白很难让麦考夫同意她独自前往。
未免彼此为了对方好,偷偷抢先去开银行柜,索性直接定下时间。
莫伦问:“明天周五, 您有时间吗?”
“有空。”
麦考夫非常确定自己能灵活支配上班时间。事有轻重缓急,他分得很清楚。
莫伦:“那么明天一起去把东西取出来。我认为有必要稍作伪装, 您觉得呢?”
麦考夫赞同:“多一层保险总是好的。”
伪装成什么人?
麦考夫提议:“不如装成德意志早年到伦敦的移民,如今年近七十, 去银行取出刚刚去世的同龄亲戚的保险柜遗物。
明天下午16点,我们赶在银行关门前去。我设法弄到两张身份证明。后续有需要的话, 高龄老人的假身份更容易安排假死。”
“可以。”
莫伦仿佛顺成章地完善设定:
“来自德国的移民是一对上了年纪兄妹。两人白发苍苍,相依为命几十年。对人物设定, 您还有什么问题?”
麦考夫迅速微笑。
他能有什么问题,才没有心里微苦, 遗憾只是兄妹。
多么感人至深的血脉亲情,相伴到老!
应了那句兄妹一起手拉手, 谁先见死神谁是狗。
“我没异议。”
麦考夫又像模像样地补充:
“明天只需稍稍统一着装风格, 以「庄重」为基调。我们是去做普通的银行储户, 不能一看就被认定是去抢银行。”
莫伦点了点头, 这种穿搭小常识,她是有的。
“我懂。只有点遗憾, 这次不能佩戴小丑面具,无法让『甜死人不偿命』组合出场。”
麦考夫也感叹:“是的,是有些遗憾。”
两人对视一眼。
遗憾的只是不能佩戴面具吗?不见得。
莫伦隐去了在玩德国骨科梗的恶趣味,起身拿来针线盒。
其实,她是一些缝纫术在身上的,因为被解剖的尸体需要缝合。
今天,她乐得不与福尔摩斯先生抢活。
莫伦又多拿了几块碎布,代替原本的有字布条,重新填充玩偶的肚子。
“现在可以把它们的肚子重新合起来。您请——”
麦考夫:“既然不用贴布图案遮住玩偶的刀口,不如选颜色显眼的缝合线。玩偶肚子是灰白过渡到泛黄的绒毛,不如就给它们一条威风凛凛的黑色伤疤?”
“好啊。”
莫伦瞧着两只鸭嘴兽头顶自带的猎帽,小帽子是可拆卸式的。
她立刻想到新玩法:
“伤疤与眼罩更配,以后可以脱掉猎帽,再定制黑色独眼眼罩给玩偶戴上。那是给鸭嘴兽换上了海盗船长的皮肤。”
麦考夫连连点头,被这一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只眼罩,还能配上与鱼叉、鲨鱼、海盗船等等配套场景物品。”
莫伦想起麦考夫养的陶瓷鱼与骷髅猫,他很懂得如何保持童心。
“不愧是您,在这方面颇有见解,很值得我学习。”
“您过奖了,我们共同进步。”
麦考夫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已经动作熟练地穿针引线。
很快,他只用短短十分钟就完成了对两只玩偶的修补。
手工缝合,针脚细密,在鸭嘴兽灰白泛黄的肚子上留下工整笔直的黑线。
“完工。”
麦考夫揉了揉两只鸭嘴兽的肚子,摸起来比原本更圆滚滚。
将其中一只还给莫伦,“『小蛋糕』康复得很好,它在疗养期间还养得胖了点。”
莫伦摸着匀称针脚,非常配合对方的演出。
“谢谢您,福尔摩斯医生,您是本世纪最伟大的玩偶治疗师。您的卓绝缝合术,是鸭嘴兽勇士踏上冒险之旅的底气。”
“不用谢。”
麦考夫:“是我该感谢,您允许它与『小冰淇淋』一起冒险。两只鸭嘴兽相互作伴,在冒险征途上有了可以信赖的伙伴。”
话音落下,两人都笑了。
你一言我一语,真就把剧本编起来了。再说下去,说不定就要敲定《鸭嘴兽历险记》在伦敦公演的日期。
麦考夫瞧了一眼座钟,是「20:03」。
正事要紧,他需连夜安排好明日的德裔兄妹假/身/份/证件。
这就提出了告辞。“今晚,我得早些离开。如果有任何事,您给我家捎口信。”
“请稍等,有件东西给您。”
莫伦去书房取来一把门钥匙,又报出了一个地址。
“上个月刚买的房子,在伦敦的近郊,目前空置着,我认为它很快会派上用场。”
莫伦不信凶手会自行收手。
凶手杀一个人也是杀,杀N个也是杀,直到获得想要的东西。
『查尔斯游乐园』内摆摊的小贩,很多与医疗沾边的。
卖保健药酒的,卖壮.阳器材的,卖清宿便灌.肠器的……,同类商品的摊位数量远不止一两个。
这些人之中,与「棕发」、「176」沾边的人员不在少数,因为这是大众发色、普遍身高。
今天下午,莫伦去苏格兰场授课时,打听了警方的调查进度。
近三天,雷斯垂德与同事们正在摸查收集游乐园中符合三个特点的人员名单。
警力却是有限,调查速度快不起来。查清了名单,也没有办法对每个潜在受害者都进行24小时保护。
更麻烦的是摊贩不是固定经营,有些人万圣夜之前就不续摊位费。
如果凶手是十月起就潜入游乐园,要考虑他的死亡名单上有部分已经离开的小贩们。
加之,凶手随意抛尸,说不定这两天已经出现第三位或更多没有被发现的死者。
莫伦深知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等取出银行保险箱的东西,就该钓鱼。
“明天不论从银行取出什么,之后对凶手进行诱捕的可能性很高。‘德裔兄妹’需要一个真实住处,不如就选择这里,关门打狗也方便。”
“您是对的。”
麦考夫收?*? 好门钥匙。
如果要实行诱捕,与其交给别人出岔子,不如两人代劳了。有一个必须抓住游乐园杀手的由,给鸭嘴兽们报仇。
*
*
月落日出。
11月21日,周五下午16 点。
有人到苏格兰场报失踪案。
刽子手弗伦奇,说妻子班妮特昨天下午去『查尔斯游乐园』交摊位费,彻夜未归。
今天白天,他把妻子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半个人影也没瞧见。
现在已知的班妮特最后踪迹,是昨天下午五点左右,她缴费离开了游乐园。
班妮特,46岁,不定期去『查尔斯游乐园』摆摊。
弗伦奇利用工作之便,在处死犯人时,悄摸搜刮一些刚死之人的油脂。
班妮特把这些人体油脂作为原料,制作油膏作为保健品出售,打出了治愈疤痕、风湿、疼痛等的旗号。
这不是夫妻俩的首创。
人体油脂在欧洲的使用,早在两百年前的十七世纪就流行起来。
刽子手往往能够获得最新鲜的原料,卖人体油脂也成为这个职业外快的主要来源之一。
班妮特十月里摔断了腿,在家养了一个月伤,没有去游乐园摆摊。
11月17日,班妮特的腿脚好得差不多了。
她重新出门活动,11月20日下午去游乐园缴纳摊位费,却再也没有回家。
丈夫报案说妻子失踪,不能排除丈夫贼喊捉贼的可能性。
只是本次失踪案情况特别,班妮特有着一头棕色头发,她又是1.75米的身高。
雷斯垂德一个头两个大。
前两位被盯上的是男性,如果班妮特的失踪也是游乐园杀手所为,这次是改为朝女性下手了。
这个杀人犯究竟要找什么?
与此同时,伦敦伦巴第银行。
日落西山,一对白发兄妹离开了银行,手包里放着一只沉沉的盒子。
莫伦与麦考夫没有遇到阻碍,无需其他证明,只要拿出密码,就顺利取出了编号「IK098」保险柜的物品。
是一只上锁的铁盒。
锁,很普通。两人登上马车,用准备好的钳子,一剪就剪断了锁头。
盒内放着二十根金条。
另外还有一只空白信封,其中放了不同国家的十张不记名银行汇票,约合十万英镑。
原来,鸭嘴兽肚子里藏着这样一笔巨款!
怪不得它被游乐园杀手穷追不舍。
莫伦对天降横财都有些麻了。
每一笔横财,往往伴随着巨大风险。这笔也不例外,是要面对游乐园杀手。
麦考夫:“没有署名,无法判断这笔钱来自哪里。现在只能肯定一点,幸运套圈项目的摊主对他的毛绒玩具被调包是一无所知。”
莫伦回想自己获得鸭嘴兽之后的点点滴滴。从离开游乐园起,确定没有人跟踪。
“我大胆猜测,调包者在今年十月前死了,而游乐园杀手只得到巨款去处的零星碎片描述。他以为东西藏在某个人手里,可想不到是在玩具肚子里。”
调包者与杀手可能不是一伙的,说不定双方存在竞争关系。
这些都待抓住人再细查,而现在要想如何把杀手给钓上钩。
莫伦:“记者旺斯。”
麦考夫:“《每日电讯报》。”
两人异口同声报出了钓鱼方式。
莫伦:“直接找旺斯,用雌雄双煞为引子,他一定不会错过热点。”
麦考夫:“《每日电讯报》发行量巨大,凶手对『查尔斯游乐园』非常关注,也不会错过相关新闻。”
这就能借报刊向凶手抛出一个诱饵地址。
*
*
周六,11月22日。
剑桥大学,夏洛克收到哥哥的来信。第一句,『明天有空吗?来伦敦钓鱼。』
夏洛克:钓鱼?那鱼正经吗?
第89章 Chapter89
Chapter89
11月23日, 星期日。
今天,伦敦人持续关注着《每日电讯报》的旺斯专栏。
从十天前,旺斯首发『查尔斯游乐园』的雌雄双煞闹鬼事件开始,这已然变成了一场连续剧。
没有让人失望, 今天又有了新的后续。这是一篇专题采访, 小标题《雌雄双煞的救命之恩》。
受访者:年迈的德裔兄妹。
万圣节当天, 兄妹俩在『查尔斯游乐园』散步时差点被撞倒,有了后来的奇遇。
「摔倒之际,兄妹俩感觉到一股神奇的托举力量,仿佛出现无形之手扶住了两人, 竟然让腿脚不便的两人原地九十度站起。
等兄妹俩站稳,发现在三米外的梧桐树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位面具人, 一女一男分别佩戴了小丑、鸟兽面具。
面具人朝着德裔兄妹扔出一瓶药膏,留下莫名其妙的话“扭伤药膏, 不用谢。给简史密斯收尸,地址是XXX”。」
记者旺斯写了年迈的兄妹前往那个地址, 发现门窗紧闭。
敲门很久,没有回应。邻居开了门, 说已有大个半月没看到隔壁的独居女人简史密斯。
简以售卖跌打损伤膏药为生,但听说她从不缴纳摊位费, 总会被摆摊场所的负责人撵走。
每周一是她自定的休息日,邻居最后一次见简就是在10月11日。那天周一, 双方闲聊了几句。
年迈的兄妹俩发现隔着门似乎闻到了腥臭味。再结合面具人的话, 怀疑简之所以不出现是死了。
破门而入, 发现了一具腐烂尸体。死者棕发, 约1.76米的身高,依稀能分辨出是简的模样。
屋内没有打斗痕迹, 火盆里留有炭灰。
猜测简是因为烧木炭没开窗,一氧化碳中毒而死。
面具人怎么知道简死了?
这个问题困扰着德裔兄妹,直到旺斯专栏刊登出了雌雄双煞的新闻报道。
兄妹俩猜测万圣节游乐园伸出援手的就是雌雄双煞,而鬼怪有着无所不知的能力。
另外,简也有诡异之处。
她的尸体边放着乱码的一页纸,看不懂她记录了什么,有种神神叨叨的感觉。
经历了这些事,年迈的兄妹俩决定去伦敦西侧近郊生活一段时间。
贴近自然,尽情欣赏琼斯花园的鹤望兰盛开美景。远离人群,也远离是是非非。
记者旺斯在报道尾声写:
「笔者怀疑死者简,她书写咒语召唤出雌雄双煞,那些看不懂的文字就是最好证明。
简的死亡会是召唤鬼怪的代价吗?雌雄双煞现身让年迈的施密特兄妹免于摔伤,之后会不会再去找两人,让我们拭目以待!」
夏洛克来到伦敦,不等他问钓哪一种鱼,被麦考夫塞了一叠《每日电讯报》。时间从11月13日起,直到今天最新的旺斯专栏更新。
看完所有报道,他明白了,要钓的大鱼就是游乐园杀手。
“最新一篇,「简」是虚构的鱼饵,引导凶手去猜测简尸体旁的咒语文字就是他寻找的密码。”
夏洛克:“又抛出年迈的德裔兄妹最近搬去伦敦西郊的琼斯花园附近。是诱导让凶手去逼问见过密码的兄妹俩,凶手肯定想要知道简的具体住址或是密码具体内容是什么。”
麦考夫点头,稍稍补充前因。
“目前为止,已知与游乐园杀手相关,三人死亡一人失踪。尚未找到班妮特的尸体,但布朗、冯特、班妮特这三位小贩还有一个共同点——习惯性周一不去游乐园。”
班妮特摔伤腿之前,不定期去『查尔斯游乐园』缴费出摊,而周一都不会摆摊。
因为她有另一份零工,固定在周一去养老院打扫卫生。
麦考夫没有说的是还有一个人周一休假。
幸运套圈的摊主也不出摊,那意味着周一无法获得鸭嘴兽玩偶。
麦考夫:“万圣夜前,游乐园已经发生了三次怪异事件,人们怀疑有鬼怪在夜间潜入,且在办公室区域出没。那极有可能是凶手潜入办公室,查过小贩们与园区的摊位租赁合同。”
夏洛克懂了:“报道写明「简」一直不交摊位费,变相告诉凶手,他为什么一直没找到简的摊位费合同。”
“是的。”
麦考夫无法确定凶手对游乐园小摊贩的情况了解到哪种程度。
莫伦提议,不如虚构一个摆黑摊的小贩,这与游乐园时不时有人逃避缴费的现状吻合。
另外,每年伦敦秋冬,因烧炭取暖通风不良而死的人群不在少数。简的死亡也合情合。
当凶手发现线索最终落到了德裔兄妹的身上,而两人年迈又腿脚不便,不论凶手是否升起轻敌的想法,都会敢于夜探西郊。
如果最后见到简的是王公贵族,居住在守卫森严的地方,情况就会不同。那不一定会劝退凶手,但他的心防线会提升。
总体来看,在没有更多线索的情况下,这样下饵是最好的选择。
麦考夫对弟弟说:“如果你没有其他疑惑,请上楼换衣服,我已经放在你常住的客房。我们马上去西郊。
这个凶手的行动力很强,两周内发生了三死一失踪。今天中午发行《每日电讯报》,要做好底线准备,他今夜就会逼供谋杀那对年迈的德裔兄妹。”
夏洛克却没有立刻上楼换衣服。
“为什么要设定成兄妹?兄弟不好吗?您该不是故意想让我女装吧?”
麦考夫笑了,反问:
“你为什么会自动代入「妹妹」一角?你弄错了。你是「全能型仆从」,包揽各种家务,比如清洁房屋、烹饪洗碗、驾车喂马。等会,就由你驾驶马车去西郊。”
夏洛克:这是人话吗?!
一封信把他召唤到伦敦,说好的一起钓鱼,结果是让他做提着鱼桶的小弟?
“谁演妹妹?”
夏洛克问出口,立刻想到答案。“该不是海勒小姐吧?”
“为什么不呢?”
麦考夫指了指《每日电讯报》。
“这篇回答旺斯采访的钓鱼文稿是海勒小姐拟定的大纲。另外,西郊诱捕凶手的房屋也是她提供的。”
夏洛克:行吧,无法反驳。
现在可以确定自己只是这次钓鱼诱捕行动的一位工具人罢了。
麦考夫补刀:“瞧你刚才提起女装时为难的样子,全能型仆从更合你对角色的挑选念,不是吗?”
夏洛克想要否认。
麦考夫又贴心提议:“如果你觉得男仆不够有挑战性,我马上帮你买去一套女仆装,完成你男扮女装的心愿。”
夏洛克果断摇头,给出标准微笑。“不用了,让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钓鱼上就好。”
说完,他迅速走出起居室,却又在门口转身。
夏洛克:“我亲爱的哥哥,海勒小姐知道您如此的强词夺吗?哦不,是能言善辩吗?”
麦考夫所当然地点头,“我不喜伪装,向来待人以诚。”
夏洛克:……
这是本世纪最大的谎言。
麦考夫不认为自己说谎。不喜的事,不等于不擅长。对莫伦,他也确实非常真诚。
没与弟弟继续辩论,定好的下午一点出发,是要抓紧时间。
麦考夫也去了衣帽间。再出现,变成皱纹满面的“施密特先生”。
他上下打量夏全能仆从利,认可地点了点头。
“不错,你装得很像。先去花园街6号,接上‘施密特女士’,我们一起前往西郊。”
夏洛克问:“接下来的钓鱼剧本呢?”
麦考夫:“到了西郊,你去商铺多转几圈,买一些生活用品,和人聊聊天,把施密特兄妹今日入住的消息泄露出去。至于晚上的布置,很快你会知道。”
不多时,马车抵达莫伦家。
莫伦扮成了白发苍苍的“施密特女士”,但提了一只不符合老妇人设定的超大皮箱走向马车。
她先与夏洛克简单打招呼:“下午好,谢谢您不辞辛劳从剑桥赶来帮忙。”
“这是我的荣幸。”
夏洛克帮忙把皮箱搬上马车。
莫伦提醒:“它有点沉。”
夏洛克拿起箱子,暗道一声好家伙。
这是装了什么?肯定不是衣服,它重到像是装了一具尸体。
麦考夫在车上搭了一把手,一起把箱子提了上去。
莫伦对麦考夫微微颔首,跳过客套问候,直接开箱。
“预计的钓鱼工具都在这里。您看看,还有什么要补齐吗?”
周四晚上,两人获得决定诱捕。
周六上午,麦考夫去了一趟西郊房屋,观察房间适合布置哪些陷阱。
今天,周日。
莫伦高效地备齐了所有必备用品。
皮箱装有渔网、钓鱼线、吹管、手铐、铁链……
“您准备得很齐全,足够布置陷阱。”
麦考夫给以肯定回答,一些器物在莫伦的刑具实验室见过,另一些应是她加急采买的。
莫伦:“大概四五十分钟后能到达西郊,我们抓紧时间把房间布置好。”
夏洛克瞧着千奇百怪的“渔具”,怪不得皮箱这么沉。
箱子是没装人类尸体,但这些东西用在某一个人身上,对方有多少机会能继续正常喘气?
夏洛克问:“两位的目标是活捉吗?”
莫伦有认真思考过:“尽量活捉凶手,挖出杀人动机。但以凶手的凶狠程度,不排除他会殊死一搏,也就不必手下留情。”
麦考夫对弟弟和善地笑了笑。
“夏利,你就当是进入了升级版的游乐园鬼屋。多注意四周情况,不要触发屋内机关陷阱。”
夏洛克轻轻点头,绅士地没有再做评价。
论凶狠,谁更胜一筹,答案真不好说。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去游乐园鬼屋了。
*
*
午后,14:30。
伦敦东区,劳工打扮的男人在报摊买了今天的《每日电讯报》。直接翻到内页,看起了记者旺斯的专题报道。
十三分钟后,他压低了鸭舌帽,返回租屋。
又再重读了这篇报道,下一刻,狠狠把茶杯砸向了墙面。
“狗.屎!”
男人咒骂起来:“居然摆黑摊,活该死了!让我找了这么久!”
男人是匡茨。
四十五天前,他来到伦敦,潜入『查尔斯游乐园』,试图寻找费纳希死前藏起的巨款。
一切都与十月初的突变有关。
匡茨原本是『捕梦会』的一员,是财务费纳希的贴身护卫。
不只保证费纳希的安全,也要听从其命令,去铲除一些不长眼的人。
今年夏天,费纳希有了叛出组织的想法。
做了假账,与一个伦敦人联手,把组织活动经费一笔笔向外套现。
那个伦敦人代号『查尔斯游乐园』,因为他时常在游乐园出没。负责把钱款存入不同银行,变成不记名的汇票与黄金。
十月,费纳希与匡茨一同出逃。
原计划是制造一场火灾假死脱身,但费纳希的假死变成了真死。
哪里出了问题?
是匡茨动了杀心,暗中做了手脚。
费纳希交代他,之后去『查尔斯游乐园』取钱。而只要弄死了费纳希,那些钱都是他一个人的。
匡茨知道费纳希收到了接头的暗号。
可把人杀了,搜出密信,他傻眼了。
暗号模糊,只有「周一休息」、「176」、「棕发」、「入药」四组词。
后悔太快把费纳希弄死,却也迟了。
匡茨只能潜入游乐园去查谁是费纳希的套现搭档。
他观察了许久,列出一张死亡名单,准备一一逼问。
计划却赶不上变化。
匡茨怎么都想不到特意把布朗抛尸到下水道,不希望被人发现,但布朗居然尸变成了白毛尸。
因为怪异的尸体现象,布朗之死被重视。
又因记者旺斯对万圣夜游乐园闹鬼一事进行了穷追不舍式报道,让人们愈发聚焦『查尔斯游乐园』。
必须加快速度!
匡茨担忧费纳希的套现搭档发现不妥会先一步离开。
他顾不上被警方追捕,继续逼问死亡名单上的人,直到看到今天的《每日电讯报》。
怀疑简就是他苦寻不得的知情者。
这家伙却倒霉地死在烤火释放的毒.气里,而她尸体边的密码应该就是那批钱款的储存线索。
匡茨好行李,马上赶往伦敦西郊,打听那对老年兄妹的具体住址。
今夜就把人绑了,问清楚简留下的密码是什么。
*
*
夜晚22:44。
半小时前,匡茨来到目标地,躲在附近的树上,亲眼看着整栋小楼熄灯。
今天下午抵达西郊,顺利打听到了新搬来的德裔老年兄妹住在哪里。
那两兄妹上了年纪,腿脚不便,很少外出活动,是让男仆出门购买物品。
匡茨无法重复前三次的拦路逼供杀人。
只能尝试夜间悄悄潜入小楼,把屋里的三人逐一制伏。
此刻,他瞧着二楼打开的窗户,眼中满是兴奋。
面对个黑洞洞的窗口,完全没有感到可怖,仿佛看到金币在招手。
匡茨:十万英镑,我来了!
迅速爬墙,利落地翻窗,进入了小楼二楼。
五分钟后,“鬼啊——”的一声惨叫从小楼里响起。
第90章 Chapter90
Chapter90
匡茨以为翻入二楼半开的窗户, 十万英镑的线索就唾手可得。
那对年迈兄妹与大大咧咧的男仆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他必能毫不费力地制伏三人。
假想很美好。
匡茨潜入二楼,借着窗外的月光依稀看出这间房几乎空置。
唯有朝西的墙上挂着一块4x4㎡的超大白布。
惨白的幕布迎风而动。当它的一角被吹起,隐约露出墙体上的图案。
布, 遮住了什么。
匡茨眼尖地看到一抹红色。
他走过去撩开白布, 当场倒吸一口冷气。
整面墙全都是血掌印!
密密麻麻, 五指分明,还有血往下滴落的痕迹。
匡茨对血迹不陌生,他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这些掌印是用真血染上的。
正常住宅的墙面怎么可能有血手印记?
他想起下午打听到这栋房子的情况。
人们说它已经空置半年, 听说上任房主死在这里,他的继承者把房子卖掉了。
新房主却迟迟没有入住, 直到今天搬来一对年迈的德裔兄妹。
匡茨不由怀疑,自己该不会踏入一栋凶宅吧?
那对老年兄妹一只脚踏进棺材里, 不在乎闹鬼,只求房租便宜才会租借明显不正常的房子。
这让他更想速战速决, 问出十万英镑的去向,立刻离开鬼地方。
打开房门, 走廊是一片黑暗的死寂。
黑暗尽头似乎潜伏着一头怪兽,它狰狞无声地冷笑, 等待着无知的人类自投罗网。
这一瞬,匡茨背脊发凉。
直觉警告他别干了, 应该一秒不停地马上跑路。
错觉!一定是错觉。
匡茨自我安慰, 一定是血掌印给他的心暗示。
区区一栋房子, 不可能恐怖似地狱。
他从外围观察过这栋房子, 通过房间窗口的身影确定了屋内三人的居住位置。
接下来,他只需穿过十米长的二楼走廊, 在尽头从楼梯上三楼。先制伏年迈的施密特先生,再顺手去隔壁把他妹妹也打死,就成功了一半。
这一路没有任何难度。
匡茨踏上走廊。
刚走三步,背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回头,唯一的微弱光源消失,他来路的那扇房门自动关上了。
风,肯定是风吹动关了门。
匡茨取出口袋准备好的蜡烛。
点亮了蜡烛,下一秒却发现走廊里不只出现了一种光亮。
除了昏黄的烛光,他的眼角余光瞥到身后还有别的东西亮了。
回头,只见半空中突然冒出大片白雾。
雾气中有黄绿火焰闪动,似扭曲成了一张鬼脸!
鬼火!
匡茨想到这种可能性,拔腿就跑。
不料,前方两米的人物石头雕像却猛地动了,石头脑袋“嗖”一下腾空飞起,朝着他的面门直直冲来!
匡茨连忙侧腰躲闪,避过了石头。
这只石头脑袋掉在了地上,砸出了“哐当”重响,滚到他的脚边。
下意识低头,发现石脑断头处居然流淌着暗红的鲜血。
石头怎么会流血?!
匡茨脑中一片空白,已是本能地向前逃去。
快了!再冲得快一些,只剩下五六米的路,转个弯就能踏上楼梯,逃离身后的诡异走廊。
跑动速度太快,蜡烛迎风熄灭。
再点燃也没用,还是会灭掉,索性一鼓作气地摸黑冲向楼梯。
楼梯口有窗户,应该会有月光。
匡茨认为看到月光就看到了希望。
希望,确实很快就出现在前方,转弯口透出了隐隐光亮。
正当他以为要逃出生天,双脚突然被什么重重绊了一下,整个人朝前扑倒在地。
不等他爬起,背脊蓦地感到一丝重量。
很轻,但让他的后颈皮肤突然发痒。这种触感像是头发!
匡茨立刻想到是一只披头散发的恶鬼,正在趴在他的背上。
“鬼啊——”
匡茨终是恐惧地大叫起来。
慌不择路地想要再逃,但没能爬起来,背后被狠狠砸了一下,昏了过去。
等再清醒,发现自己被铁链五花大绑地锁在椅子上。
外套被换掉了,就披了一条散发霉味的麻布罩衣,根本无法抵御十一月的寒冷。
身体的寒冷却已不重要,眼前有更让他发冷的存在。
天没亮,房里点起了灯。
这是回到最初进入的房间。
正前方四米远,飘动的白布被扯掉了,只要抬头就会对上满满一墙的血掌印。
此刻,让匡茨惊惧的却不是血掌印,而是站在那面墙下的两个人。
这两位真的是人类吗?
一男一女佩戴着古怪面具,一个面具是虎头鸟嘴,另一个面具是微笑小丑。
最近,伦敦人都听过这种类似形象的面具人。
匡茨脱口而出:“雌雄双煞?!”
莫伦与麦考夫听到这句,确定游乐园杀手的脑子没有被玩坏掉。他现在意识清醒,可以接受审讯。
莫伦:“既然你知道我们是谁,就该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抓。”
匡茨追悔莫及。
他万万想不到雌雄双煞是真实存在,原本以为是记者旺斯的艺术加工。
哪怕最新报道写了德裔兄妹在游乐园被扶了一把免去摔倒重伤,他也以为是一对路人恰好佩戴了鸟兽、小丑面具出手搭救。
路人害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借着雌雄双煞的名义,让德裔兄妹去给简收尸。
此时此刻,真相摆在面前。
万圣夜的游乐园鬼怪是真的,雌雄双煞庇护着这栋房子里住着的年老兄妹。
这也就能解释当他满怀恶意闯入,为什么会遭遇一连串的见鬼事件,然后被擒个正着。
匡茨想通这点,又不免联想得更远。
面前的鬼怪是真的,祂们又怎么知道简的死亡?
是简召唤了鬼怪吗?她为什么这样做?
简是费纳希在伦敦的套现合作者,双方关系匪浅,才敢托付十万英镑的交易量。
所以说,简没有在第一时间等来费纳希,是猜到他遭遇不测,然后就动用非一般力量,不惜代价要找出凶手吗?
匡茨好一通推测,越想越心慌。
完了!这次是逃不过一死,他更怕的是死后也不安宁,该不会灵魂也要备受雌雄双煞的折磨吧?
“我坦白!我全都坦白!”
匡茨扯着嗓子叫起来:“求求两位饶了我,不要把我的灵魂投入炼狱。”
匡茨很难不恐惧。
他本不信鬼神,所在的捕梦会说是有奇异力量,但他从未亲自感受。
一直不信邪,今天偏偏撞得头破血流,由不得他不信了。一旦信了,很多事就越想越可怕。
麦考夫与莫伦对视一眼。
两人没上强度,对方主动投降,必是脑补了一出大戏。
麦考夫看向被绑的杀手,冷嘲:“现在你还敢谈条件?!凭什么呢?”
匡茨懵了。
转念一想,自己是没有筹码。
他交代杀了费纳希,企图独吞十万英镑,能给雌雄双煞带来什么好处?
“有了。”
匡茨祸水东引:“听说『捕梦会』的会长掌握着操控人类梦境的神秘力量。我认为这种神力只有两位才配得上,不妨将它夺来。”
莫伦与麦考夫再次对视。
双方的眼神都变得格外平静。越平静,越是心底诧异。
本来只想让杀手交代多次作案的具体过程,不料扯到了『捕梦会』。
捕梦,这个词不陌生。
在死亡森林的世界,18世纪的纽约曾经建立了一个『捕梦俱乐部』,位于华尔街附近。它毁于纽约大火。
麦考夫却是兴致缺缺地问杀手:“入梦的能力?你觉得鬼怪不会吗?”
匡茨又懵了。
大概、也许、可能,鬼怪是会入梦的。传说故事都是这样写的。
莫伦可有可无地说:“你讲讲吧,人类是怎么进入他人梦境的?”
匡茨咽了一口唾沫,他根本不知道详细过程。
“我只是社团的保镖,不会核心技术。”
莫伦不耐地说:“那你会什么?你该不是耍我们玩吧?说到现在,你都没报出真名。”
“杰夫匡茨,这是我的真名。”
匡茨立刻回答,他也不敢再让对面两怪发问,是一股脑地交代起来。
“我不知道『捕梦会』的总部在哪里,但在纽约附近设有一个分部。我只是一名保镖,四年前入职,保护纽约分部的财务负责人费纳希。”
匡茨交代了,他不是接受组织面试被分配给费纳希,而是费纳希进行了私人招聘。
四年以来,他没能踏入纽约分部的据点。每次费纳希去开会,他都只能守在门口。
对『捕梦会』的入梦术了解很少,倒是知道这个组织的一些搞钱方式,简单说来是榨干别人的钱包。
“『捕梦会』是会员推荐制与主动邀请制并行,听说美国有部分富商参加,试图通过捕梦术获得更多财富。其中有一个人很出名,而他的死亡与组织有关联。”
匡茨:“两位可能听过1869年华尔街黄金操纵案。主谋之一的菲斯克,1870年初他滑稽地死在情敌枪下。他在华尔街获得的巨额利润却不知所终,那笔钱其实多数都流入了『捕梦会』。”
莫伦当然知道菲斯克。『忍冬盘踞之处』,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最先接触的谜语。
从谋害原身的沃尔佩戴忍冬袖扣,到爆.炸犯史蒂文执着留下蚂蚁标记,再有假.钞案中出现的拿破仑图像,这三起案件都有图形崇拜出现。
莫伦问:“捕梦会崇拜绘制图案吗?它有会徽吗?”
匡茨:“我不知道组织具体的崇拜内容,但确定有会徽。是一张编织的网,网住一只睁开的眼睛。我也不知道它具体代表什么,曾经问过费纳希,但他让我别打听。”
麦考夫:“捕梦会在哪里?是不是在华尔街附近?”
匡茨:“是的。是在华尔街在附近的柏树街66号,但我不能肯定今年十月事发后,纽约分部还会不会照常经营。”
这就说起了游乐园杀人始末。
从费纳希叛出组织,把钱从纽约洗到了伦敦说起。
匡茨又因为贪欲,杀了费纳希,想要独自取走十万英镑。
为找线索,他接连杀了五个人,今天是撞到真的鬼怪了。
匡茨:“我都交代了,我真的不清楚费纳希与简是怎么私下联系的。那些事,他从不与我说,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打手。”
莫伦与麦考夫听完这些,明白了游乐园杀手的作案具体经过。
谜团却未就此散去。
匡茨以为「简」就是费纳希的伦敦套现合伙人,其实根本没有「简」的存在。
这个虚拟人物是莫伦与麦考夫特意编造,用来钓鱼的。
现实中,究竟谁把保险柜密码藏到了鸭嘴兽玩偶中?那个真正的伦敦套现合伙人在哪里?
另外,费纳希的叛逃,是否让纽约的捕梦社分部受到重创,而改换了地方?
这个组织与人皮书有没有关联?
现实世界的『捕梦会』纽约分部,与死亡森林的『捕梦俱乐部』竟是在相同的位置,它只是巧合吗?
麦考夫又问了几句,确定匡茨交代不出更多讯息,抄起棍子把人再次打晕。
他看了一眼怀表,“现在是「06:54」。估计雷斯垂得探员很快就要到了,我们该准备一下。”
莫伦从角落取来红色油漆与小刷子。
在匡茨的脸上写下:『我是游乐园杀人犯』。
“搞定。”
莫伦:“现在我们是无辜的德裔兄妹。一觉醒来,发现家里莫名其妙地绑着一个贼人。”
这是商定好的剧本。
把昨夜的事定义为『甜死人不偿命』组合出没,抓住了游乐园杀手,把人绑了起来。
住宅楼内,年迈兄妹与粗心大意的男仆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凌晨五点男仆起床去卫生间,发现了这间房里的异样。叫醒主人,再去苏格兰场报警。
一个半小?*? 时之前,让夏洛克以受到惊吓的男仆身份去前往苏格兰场报案。
说是一觉醒来,发现家里二楼的空屋绑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不知道是谁绑的。
算一算时间,夏洛克该带着雷斯垂德与他的同事来了。
十分钟后,窗外响起马蹄声。
雷斯垂德与葛莱森进门,见到了惊魂未定、脸色苍白的年迈兄妹。
两位警探暗中叹息,这两位受害人一大把年纪了,还受到这种惊吓,很是可怜。
但运气也着实不错,被游乐园杀手盯上,其他人是都送命,这两位至少还活着。
雷斯垂德例行询问:“施密特先生、施密特女士,请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麦考夫: “他还晕着。”
莫伦:“不清楚。”
两人齐齐摇头。
别问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看我们可怜、弱小又无助。
后一步进门的夏洛克:……
究竟是谁可怜、弱小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