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篝火烧旺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群星在头顶闪烁，食物熟透的香味被风带出去老远。
火边上插着烤蘑菇和烤野鸡，野兔还活着就先扔进应星临时编的笼子里养一养。火焰上方吊着口金属锅，撒了自带的调料后雪白雪白的菌汤香气扑鼻。
离朱一回来就捏着蘑菇硬往巨熊嘴里塞，见熊吃了没事儿才敢扔火上炖。
“蘑菇汤还得等一会儿，先吃鸡腿吧。”
一只鸡就两个腿，离朱和景元一人分了一个，一致同意把两个翅膀分给兼任了大厨的应星。
眼看菌汤炖得差不多，他把带进来的储备粮撕碎了些丢进锅子里，蛋白米遇水即涨，搅合两下就成了一锅菌菇粥。
“好香啊！”景元捏着鸡腿往汤锅里望。应星撒了把野葱下去，霸道的香气就连一直趴在岩洞上方装死的巨熊都忍不住翘起鼻子拼命嗅。
馋，但是不敢吃。
如果不是那短腿两脚兽揍熊揍得太疼，先前那朵蘑菇它无论如何也不会往肚子里咽。
临时用粗树枝挖出来的碗已经准备好了，应星正打算再削几个勺子出来，冷不防离小朱放下碗拔刀御水悍然冲了出去！
剩下两人满眼惊愕，景元打了个呼哨巨熊就从上面跳下来，一大一小两个少年坐在熊背上赶紧向前追。
不等追到近前，密林深处猛然爆发出一道野兽的吼叫，中间夹杂了几声惊呼。
听见动静巨熊立时直挺挺站住不肯再向前去，为了不挨揍它甚至开始原地转圈。
“走！”
都到了这里，谁还想不出前面出了事？再是对手，遇险的人也是联盟同袍，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遇上怎可袖手旁观？
两人从巨熊背上翻下来，一个拔剑一个抡锤子，冲进密林迎面闪了一下，依稀看到头橘底黑纹的大家伙越过头顶跳上数丈高的上头。离小朱紧追在后拽着那头动物黄白相间的大尾巴，像只风筝上下“飞舞”。
“吼！”猛兽吃痛大叫，震得人连内脏带脑子都是木的。
稍远些的低洼草丛中两个曜青来的云骑紧张的守着第三个人，看不清他的面貌，只知道大约受了伤，躺在地上没有反应。
短暂愣神后景元很快反应过来，他自觉恐怕帮不上忙，只挥剑护住应星以免他被误伤。却见离朱借着猛兽甩尾巴的力道轻飘飘“飞”起来，然后曲肘重重砸在它脑后。
不管什么动物后脑勺一样都不能乱碰，这头猛兽被砸得头脑昏昏，叫声都变小了。但它仍旧强悍，挥爪就朝离朱头上拍。
那样厚实巨大的兽掌，拍在身上不死也得断上大半骨头。云吟术御使的水流挡了一下，龙牙出鞘，险之又险的从它张大的血盆大口里捅进去搅了一圈。离朱顺势后撤，龙牙带出一腔血雾泼在地面上。
浓重的血腥中巨兽悍不畏死的人立起来，在它面前离朱就像只小巧柔弱的兔子。可就是这只兔子，退上一步蓄力之后再次挥刀向前，硬生生将垂死挣扎的庞然大物压了回去。
“嗷——！”
猛兽挣扎着扑了几下，速度奇快，可是离朱比它更快，连刺数刀都正中兽口。
血腥味越来越重，厚重的云层忽然露出一道缝隙。清朗的月光透过树梢照在这片林地上，离朱瓷白的脸颊沾染着点点血渍宛如寒梅傲雪，乌发绿瞳，青衫飘摇，玉兆光屏外不知多少看直播的人憋得胸口疼。
不，不敢喘气，怕唐突了她挨揍！
双方缠斗鏖战了将近一个系统时，巨兽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下。离小朱收刀落在曜青三人面前：“还活的不？”
如果不是那猛兽伤了人欲叼走吃掉，离朱也不会对它猛下杀手。
左边的曜青云骑欲哭无泪：“还有气！个背时的货，一不小心惹到啷个大的猫儿！”
景元拖着应星正在看那头猛兽的尸体，一听这边有条件可谈，马上松手跳过来。
“严不严重？按下保全按钮了吗？能不能坚持等到救援队？”
他伸头借着月光看了一眼，被猛兽偷袭的倒霉蛋情况很有几分危急。他身下的泥土都快被血液浸透，要不是天人族身体素质实在强悍，这会儿早就凉了。
“我的队友会用云吟术，就是稍稍有点小小的后遗症，但绝对不影响愈后，你们……”
他只来得及把不利因素讲明白，甚至都没摆出条件，曜青的云骑就投了：“你们是罗浮的云骑噻？要策士给的线索不？我们可以弃权！”
“不至于不至于。”景元对这个交换条件很满意，他也不打算落井下石，“我要线索，别的就不必了。”
曜青云骑千恩万谢的点头让开空间，离朱等队长谈好条件御水治疗，躺在地上的人不说马上生龙活虎吧，至少脸色好了不少，不再像先前那样罩着层不详的青灰色。
“现在也太晚了，不如等救援队赶到后一起去我们的营地过夜吧。你们就两个人，身上还都沾着血，说不定等会儿又招来什么。”
景元好心邀请，曜青的云骑都快被感动哭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啊哈哈哈哈……”少年抓抓后脑勺，有几分浅浅的羞涩与尴尬。不等气氛继续发酵，救援小队终于赶到，保暖毯一裹，担架一抬，受伤的倒霉蛋就被运上星舰带去进行后续治疗。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应星珍惜的把巨兽尸体塞进空间钮，起身招呼所有人尽快撤离。
走出这片格外茂密的林地，又是一头毛茸茸的庞然大物嘤嘤叫着贴上来。曜青云骑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就见巨熊急刹车停在离小朱面前乖乖低头请她坐到自己背上。
这家伙刚在一直躲在外面吃瓜，如果云骑失利，它绝对撒丫子飞逃。不过现在胜负已分，很强的豆丁再次战胜对手。
“这……”
另一个曜青的狐人云骑从嗓子眼儿里挤出声音：“这是……？”
如果不是策士专门讲解过，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谁恶趣味的给机巧铺了层兽皮。
“这位是我们半路上找到的合作伙伴。”景小元淡定装13，白发少年在清冷的月光下展颜一笑，逼格瞬间拉满。
“哦！哦……”
最后一行五人都坐在巨熊背上，由它驮着大家回到岩洞。
“你们可真会过日子！”剩下的两个曜青云骑看着岩洞外的机关和篝火，嗅着越发香浓的菌汤，深刻怀疑自己来这儿是干嘛的。
——你的比赛我的比赛，好像不是一个比赛。
通过玉兆联系到己方队长说明情况后，曜青两支小队加速赶往岩洞所在的坐标。
“我们队长一到就会把线索告诉你，他说多谢，二十四小时内我们全员绝对不和你们动手。”
说到底还是罗浮的持明给面子施救，不然小队成员绝不仅是个“重伤退赛”，交代在这里都有可能。二十个人整整齐齐从曜青来到罗浮，回去却成了十九个，这叫什么事儿？
他既然这么说，景元姑且做出信了的样子。
军中演武的表演赛而已，直播设备可就在头顶上跟着呢。若是当着整个仙舟联盟的面儿出尔反尔，这份压力只怕没人能担得住。
“客气了吧？太客气了，坐坐坐，喝粥不？喝点热粥压压惊。”小少年抄起不久之前才挖好的木碗给客人盛了大半碗菌菇粥，浓烈的香气让人欲罢不能。
“好吃的嘞！”曜青的云骑也不吃独食，从身上摸出包肉干做交换，“曜青特产，尝尝看！”
肉干一出现，离小朱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来，蘑菇再香她还是更喜欢吃肉。
“吃嘛吃嘛！”士卒将袋子撕开，浓烈的麻辣味几乎压过蘑菇。
景元给另外另一个曜青人也盛了粥，接过袋子塞给离朱，自己只揪一点点尝尝味道。
好辣！辣得舌头疼，辣得额头冒汗。
“哈哈哈哈哈！快喝些水解一解！”曜青仙舟的辣与其他仙舟的辣不同，尤其罗浮这边，居民大多口味清淡，猛然接触受不了也是有的。
应星默默递给景元一竹筒水，转头就见离小朱一边抹眼泪一边偷偷吃肉干。
好家伙，肩膀上上叫人开个洞连眼圈儿都不红的小家伙，这会儿哭得可“伤心”了。
不多时获取到坐标的曜青小队终于赶到岩洞外，对这个营地选址与布置大加赞赏了一番后，两位小队长邀请罗浮这边的话事人换个清净地方交换线索。
一条线索换两条，景元对这笔买卖很是满意。他把招待客人的活计转交给应星，自己带着两位队长走近岩洞。
人一多应星就和离朱一样不怎么爱说话，但是招待客人嘛，不会说场面话还可以尽量用食物表达友善。于是他给每人都盛了半碗菌菇粥，甚至公平的留了两份给那两位队长。
“……”罗浮丹鼎司的司鼎此刻已经从仙舟赶到星舰上，看着四方览镜里围坐火边边吃边称赞“真香”的曜青小队，巫凡咂咂嘴。
“布置好床位吧，隔离病房的标准，不要让人随意进出。”
这主要是为了保护曜青参赛小队的面子。自家孩子把人给坑了，家长不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怎么办！
看来回去后学宫得多开一门野外生存课。不说别的，至少搞清楚哪些蘑菇能吃哪些不能吃。
搞不清楚就别吃！
作者有话要说：
红伞伞，白杆杆……
不要随意采摘野生菌食用！也不要随意食用野生动物！
第102章
很有诚意的交换过线索后，景元带着两位曜青的队长回到篝火旁落座。应星很是及时递上两只碗，鲜嫩柔滑的菌菇粥外加撕好的野鸡肉，在这个异星上的夜晚显得格外热情诚恳。
“谢谢谢谢！”人家不光救了自己三个人，还管了顿饭，两位队长感动不已，“罗浮大气，有格局啊！”
眼看自家小队把罗浮的锅都给刮干净了，他们索性也翻出不少特产储备粮一定要求景元收下，不收就是不给面子！
那肯定要收咯，谁还会嫌物资多？
“休息吧，有本地生物和机关守门，今天晚上不会太难熬。”他收好曜青小队硬塞的包裹，为表信任随便拿了袋肉干与应星分着吃。
篝火噼啪响，坐在火旁的年轻人们时不时扔块木柴进去，木质特有的清香混着焚烧后的味道散了很远，密林变得寂静，星光越加璀璨。
参赛选手们休息的私人时间直播会关掉，长着翅膀的摄像头纷纷落在树枝上排排坐，就像一群怪模怪样的鸟儿。
离小朱抱着龙牙打瞌睡。曜青特产的肉干又咸又辣，好吃是好吃但不能多吃，尤其饮食口味比普通罗浮人更清淡的持明，一口气吃下去一袋儿，后果就是肠胃翻江倒海。
“……”她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藏在阴影里，咬紧牙关一点声响也不露。别说注意力都在曜青小队身上的景元和应星了，观看直播的那么多人也没有谁发现异状。
持明本来就孤僻嘛，不爱搭理人再正常不过了。
嗯……肚子疼，坠坠的，难受。
跑了好几趟，在密林深处挖了好几个坑，她觉得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回到营地算了下时间，小家伙反手给自己上了个治疗，果然效果拔群，倒头就睡。
出于对巨熊这个“本地兽”以及机关的信任，景元靠在岩洞外沿守着篝火沉沉入睡，睡到半夜，耳边突然响起奇怪的歌声。
就像干枯的爪子抓在木头上一样难听，高高低低听不出调在哪里。
那些关于鬼怪作祟的话本故事瞬间从记忆中翻涌而出，少年保持睡姿出了一身白毛汗——是在做梦对吧？如果现实中真有人唱歌这么难听，不说别人，至少离朱一定会因为被吵醒而发火。
扭曲爬行的声音，荒腔走板的吼叫，还有“咚咚咚”不知道是什么的动静……
一定是在做梦吧？策士也没说这颗行星上有岁阳活动的痕迹啊？这破地方连个会说话的动物都没，岁阳来了得活活饿死！
救命！离小朱呢？救救！赶紧！求求！
“快醒醒！情况不太对！”应星的声音近在咫尺，景元如蒙大赦睁开眼，就见一向靠谱的少年脸上挂着奇怪的笑。他手里拎着根树枝，动作就跟拎着大头锤差不多。
景元压低声音：“什么情况？哪里不对？”
应星满脸阴暗：“我发现我居然算不清楚！@#￥#￥……￥%&%……&#￥%#@￥%@……”
一连串根本听不懂的天书后他侧着头疑惑：“不应该啊！我怎么会算不出来呢？也没忘啊！就是算不出来……”
“哥你怎么了哥？”景元现在都不是出白毛汗的问题了，他直接炸毛：“你可别吓我！”
小少年张开手在队友面前比划：“这是几？”
“你给我本书干嘛？这书不是讲机巧原理的，拿错了。”应星一本正经的继续：“你说我到底哪个细节没考虑到？为什么会算不出来？是条件有遗漏，还是符号弄反了，不对劲儿啊！”
透过他的肩膀，景元看到不久之前还相谈甚欢的两位曜青队长一个抱着树蹭，大喊什么“我是滚滚”，另一个举着勺子放在面前深情歌唱。
对，那个不着调的奇怪歌声就是他唱的。
有个曜青的队员四脚着地阴暗的爬来爬去，浑身散发着怨气：“买不到买不到买不到，为什么买不到……”
咚咚咚，咚咚咚。
旁边另一个眼神儿都散了的曜青人劝她：“买不到就买不到咯，我跟你讲，这个锅子一定是先天厨神圣体，它跟我说我上次把砂锅烧烂完全是因为里面炼出了九品仙丹。”
“我推的谷！为什么没抢到！我好恨！”
其他人在稍远的地方各有各的精彩，整片营地相当热闹。
景元：“……”
电光火石间少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将目光移向篝火上挂着改成烧水的金属锅。
蘑菇！
还好还好，不是闹鬼，差点吓过去。
“离朱！”他有些慌张的推开还在纳闷儿为啥算不出题目的应星，四处翻找唯一能够扭转乾坤的生存位，“离朱你在哪儿？”
完了完了完了，要是离朱也吃了蘑菇……放弃比赛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她一旦不管不顾发起脾气，这片森林怕是会被夷为平地。
景元脑子里浮想联翩的补出一系列马赛克画面，甚至已经想到二十年后还要去十王司给某人送饭。
连草皮和树叶都被翻过来找了一遍，少年最终在巨熊柔软的肚子底下找到缩成一团的小持明。
她睡得极其安详，怎么喊都喊不醒。要不是这家伙脸色粉扑扑的还在呼吸，景元都要吓得尖叫了。
“你快醒醒，大家都变得好奇怪！”小少年半抱着救星拼命摇晃，奈何离朱的云吟术治疗效果实在太好，堪称失眠星人的希望。别说被人摇晃，这会儿就是在她面前啃鸡腿儿也引不来任何反应。
要不要集体投出去，现在只能他自己做决定。
这不是单凭“好心”就能解决的问题，闹不好曜青是会和罗浮起矛盾的。
眼下他能做的只有先把人都给看好，一旦谁出现危机的情况就立刻呼叫救援队送出去，剩下就是等，等着看谁能提前清醒过来。
这一晚上左边是应星几乎无边无际的口算各种可怕的数学定理，右边离小朱呼呼大睡，面前是各种奇葩人类大赏，只有背后毛茸茸的熊肚子能勉强给人一点安慰。
六小时后，天光大亮，离小朱甩甩头从麻醉中醒来。
营地里的曜青同袍们还在唱歌跳舞满地乱爬，看来长生种的体质果然极好，这么折腾一夜还有力气。
“搞什么，表演节目？”
直播打从天刚亮就已经开始了，直播前的观众笑死了一半。
“哈哈哈哈哈哈哈！昨天看到那丛蘑菇我就知道事情要变得有趣了【滑稽】。”
“曜青人吃菌子，有问题的绝对不是菌子【狗头】！”
“没煮熟、采摘时机不对，烹饪工具不对，或者干脆就是我不太对，总之菌子肯定不会不对！”
“替楼上解释一下，不是所有曜青人都这样，只有仙舟西南边的曜青人才这样，比如说我。”
“嘎嘎嘎嘎嘎嘎！应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再算下去朱明仙舟的工造司就要发兵攻打罗浮抢人了。”
“滚滚！滚滚！为什么曜青不能人手一只滚滚！”
“小持明没事吧？她到底是休克了还是睡着了？”
“应该是睡着不是休克，这孩子打小就能睡，爱来自罗浮鳞渊境。”
“好担心啊，会不会对参赛选手的身体造成影响？”
“楼上放心吧！不会！”
“对于有罗浮持明坐镇的丹鼎司而言，只要不是直接被拍死捏成糊糊，都有办法给你救回来。”
“现场的持明是不是罗浮持明？”
“是，但你最好别让她出手治疗，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就是这么被淘汰的。”
唯一能够挽救局面的持明终于成功开机，四方览镜外一片欢呼。景元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形象了，拉着离小朱先让她看看应星。
工匠少年的头发被他自己挠成鸟窝，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各种机械原理与设计思路。整个人仿佛超脱于命途之上，景小元都疑惑为啥这样了博识尊还不看他——难道说怕星神的位置换人坐？
“赶紧的，应星哥一晚上没睡就坐这儿算呢，再算下去我怕他直接手搓出个智械来。”
离小朱满脑子浆糊：“啊？应星哥要当爹了？恭喜啊！”
直播外的另一半观众终于也笑死了。
“无痛当爹可还行？”
“持明冷笑话永远不会让你失望。”
“救命！我的持明滤镜碎了一地，现在正满地乱爬。”
“什么时候开放领养持明幼崽？如果不能领养一个持明宝宝，我的很多美好品质都会毁灭。”
景元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你给个诊断吧，不行我送他们出去。大不了提前退役，当不了云骑我出门当巡海游侠去，总之不能看着曜青的兄弟出事。”
他用手沾沾已经放凉的开水，拍在离小朱身上可选的尽量让她清醒些。CPU终于转起来的小短腿顿了顿，在四方览镜外巫凡欣慰的目光中，不丢人的进行了一次独立看诊。
“菇类中毒？”离朱就近先检查了应星，认为他的症状不算严重，“最多半个系统时就会醒过来，我带了感冒药，泡好给他喝一包。”
“昨夜没有下雨啊？”景元百思不得其解，离朱给出离谱中透着靠谱的解释：“这么坐着叨叨了一晚上嗓子不疼啊？感冒药里有通窍止痛降火的成分。”
所以其实是当喉糖用哒！
回忆起应星只在烤蘑菇时尝了一口试试咸淡，景小元心有余悸的点头：“不管认识不认识，今后只要不是快被饿死，打死我我也绝对不会随便捡野生蘑菇了。”
曜青的其他人情况稍微有些严重，加热炖煮也没有消解蘑菇自带的毒素，每人半碗菌菇粥这个量不多不少……不至于毒死人，但也不能拖着不介入治疗。
“我给他们按保全摁钮，这个样子必须用药，不然会对神经系统以及肝脏肾脏造成严重损坏。不是不能治，而是没必要，后期花费太长时间，得不偿失。”
她从抱着树喊滚滚的曜青队长身上摸出摁钮果断摁下，同样蹲守了一夜的救援队捂着肚子出发——笑的！
肚子疼！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宝子们不要乱吃野外的东西哈！运气不好就直接重开了。
第103章
半个系统时后，应星恢复正常。喝过景元愧疚递上的感冒药，他异常沉默的坐在角落里疯狂写写画画。没过多久救援队也终于赶到，在观众们遗憾的叹息中带走了一直在表演绝活儿的曜青小队。
“我有个问题！”担惊受怕一整夜终于喝上安神汤的景元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那头熊没事儿？”
“熊多大个儿人多大个儿？能放一起讨论吗！”离朱白了他一眼，拿着昨晚交换来的另外两条线索解读。
嗯……不像路线和坐标的说明，纯纯就是描写景色。
大约是考虑到数学这东西不可能所有人都精通，所以策划组直接给了个纯粹的叙事手法进行描述，只要智商正常多多少少都能弄明白大概啥意思。
“风景特别好的山巅。”她把解读结果告诉给景元，“能看到海和星空的地方。”
可是这样的地方在一整颗行星上至少能找出来不下十处，他们又没有地图，连个参照都没。
“不管怎么说，绿色多树又能看到海和星空，搜索范围已经小了很多。”景元不着急，虽然说过了一夜，可是换算成罗浮仙舟的系统时一天还没过完呢。
比赛是以罗浮的时间为准，没必要火急火燎的跟个没头苍蝇似的。
两个小家伙丝毫不敢再去打扰应星，乖巧遛熊，采集些毫无疑问确定能吃的果实，然后老老实实溜回来守着沉浸在灵感喷泉中的工匠少年。
应星坐在岩洞旁画出一张又一张图，画一张扔一张。景元连撕掉团成团儿的纸团都给他捡回来，好好保存着。别看这会儿扔工图扔得潇洒，回头要是丢了乱了脏了，他哥能把他这队长挂到金人上去示众。
罗浮小队一锅蘑菇汤送走曜青两支队伍后安安静静窝在山坳里沉寂了两天半。得亏他这地方着实偏僻，没有明确坐标根本就找不到，这才能安闲度日。
方壶来的二十个持明淘汰了朱明的两支队伍，自己也折损了五分之二的小队成员，眼下正追着玉阙揍。然而就像景元事先想到的那样，玉阙的卜者好似开了全图挂，九枚外圆内方两面镂刻花草图案的铜板保全队上下险象环生但柳暗花明。
直到赛程过半，应星才从那股玄妙之中醒来，天大的火气看着面前可怜巴巴的两小只也消了。尤其景小元和离小朱把他那些工图保存得极为妥当，不仅按照完成顺序列了编号，甚至还在每张纸上都标明了具体的绘制时间。
“不是有些眉目了吗，走吧，傻站着干嘛？”
“休整”了这么多天，再不动地方就真成来旅游的了。
罗浮这边三个人终于收拾东西坐着熊出了山林，好些拿他们当荒野求生秀看的观众长长出了口气。
“也不知道罗浮的持明遇到方壶的持明会如何，似乎不太占赢面呢。”
说这话的人坐在不夜侯的露天椅子上，好几人都同他一样一壶清茶几碟小吃，看着悬在前面的四方览镜，旁边还有说书先生给解说。
有人不太看好，自然也有人看好得紧。
藻兼带着艋柯坐在旁边的桌子旁，一个吃豆干一个抱着塑料杯喝最近新流行起来的奶茶。
“诶～！你们不知道离朱这孩子，我听族里传闻说是武师就教了她半个月，这辈子的本事就都被学走了。后来去了神策府也是，教官带了三个月赶紧的把她放剑首那里蹭课。遇到其他族裔不好说，若是同为持明，动起真格的我怕方壶剩下这十二个人要吃苦头。”
说着他低头看看艋柯，已经变成苗条少年的小胖子撇嘴翻白眼——那啥，我当时一定是脑子抽风才会觉得瘦瘦小小的离小朱好欺负。
想他破卵后留在庭院数月的人，居然打不过刚睁开眼睛的幼崽……现在想想打不过有什么奇怪的？我他奶奶的敢挑衅她才最奇怪好吧！
旁的茶客听他这么说先是一惊，紧接着注意到这两位原来也是持明，那付八卦的心就怎么也忍不住了。众人纷纷拉凳子上前，先叫了好茶点给艋柯吃用，就着茶水聊起这小队里的三个半大孩子。
光屏中罗浮小队乘坐巨熊特快离开森林穿过草原，朝着大海进发，镜头一转玉阙的卜者打了一地挂，那方向分明也是冲着罗浮而来。
方壶的持明动起手来实在太猛，万般无奈下玉阙的队长决定联合罗浮先解燃眉之急再说——虽然罗浮小队里也有一个持明，可他们又不是同出一脉。而且正是这种争胜的紧要关头，因为族裔相同就放水，这种猜测简直就是对持明一族的侮辱。
景元三人坐在熊背上跑了一整天，眼看前边浅浅的一道白。离朱忽然越过队长揪了下熊耳朵，另外两人才知道原来已经很靠近海边，那道线正是海天相接之处。
“能看到海洋与沙漠的绿色高山……”应星摸摸下巴，“海洋找到了，沙漠在哪儿？”
没有地图真麻烦，没有机巧就更麻烦了。
“我不想进沙漠……”离小朱愁眉苦脸，上回那趟沙漠之旅活生生晒掉她一层皮，身上疼了好久，又来一回铁打的也要闹情绪。
主力有罢工迹象，队长马上支棱起来哄她：“不进不进，能看见就行了，进去干嘛，咱不受那个罪。”
他这样拍着胸脯打包票，离小朱才勉强放心，重新坐回熊背上。
巨熊到了草原逐渐稀疏的地方就不肯再继续前进。景元把它留下，三人徒步来到陆地与海洋的交界处。
等真到了海边一看，天然环境下的海和鳞渊境洞天完全不一样。波月古海平静、温柔，没有澎湃的泡沫也没有如山的怒涛，它就像块上好的宝石，被一代又一代持明护在怀中拥护。
而自然中的海洋，海天一色，鹰潜鱼跃，风中吹来浓重的咸腥味儿，这是生命活跃的味道。
直播前的持明观众们眼睛都看直了，更不用说真真切切站在海边的离朱。
“我……想下去……”她痴痴的看着滚滚而至仿佛旧友来见的海浪，舍不得移开视线。
持明是龙裔。
景元和应星从来没有如此深刻的认识到离小朱和他们的不同。不是年龄也不是性别，她身上带着浓浓的非人之感，类似气质在其他持明身上也同样浓厚。
“啊，你去吧，放心哈。”景元笑笑，也不打算再继续去解谜了。
反正胜利的条件就那两样，要么“活”到最后，要么找到宝藏。一共五句线索他手里有三句，方壶和玉阙合起来也没有罗浮掌握的全面，他们肯定会送上门。区别只在于一个一个送还是一块送。
应星活动了下肩膀：“刚好这地方平坦又宽阔，我做点机关出来。”
他生怕离朱担心似的挥手赶她：“走吧走吧，这海边能吃的东西可多了。嘿，我们留下吃螃蟹，吃大虾！”
小短腿儿终于舍得转头看这两人一眼，摸摸耳朵上的平安扣玉兆：“那我走了，遇到危险就打玉兆联系。”
“走吧你，操那么多闲心干嘛，不许突然跑出来抢我人头啊我跟你讲！”
工匠少年轻轻推了她一把，离小朱丝滑倒入海水，在浅水区挥了下手，整个人仿佛游鱼瞬间消失无踪。
海风吹过，双翼展开几乎有一个成年人身高那样长的巨大海鸟飞过头顶投下一片阴影。
应星拍拍景元的肩膀：“别傻看着了，找个合适的地方修建工事吧，这地方无险可守，打起来咱们吃亏。”
“真是，养不熟……”景小元默默在心底吐槽。
头都不回说走就走，白投喂了快一年。
他这股伤感劲儿还没过去呢，海里突然冒出一条大鱼照着脸飞过来。小少年匆忙多开，好悬没让那鱼一尾巴呼在身上。
鱼自己是不会以这种诡异的角度飞上岸边的，必然有人在水下捉了它扔出来。景小元心情飞速多云转晴，高高兴兴拎起鱼和应星找地方安营扎寨。
营地当然必须建在海边，方便召唤他们的生存位兼主攻手出来打架。关键时刻海里冒出个持明来，那效果绝对非同凡响。
另一边离朱下到海中，近海水有些混，等往前游了些海底突然凹陷，连带着水流也极速往里面涌。如果不是能在水里喘气儿的，猛得来这么一回吓也吓死了。
她先是贴着海底在昏黄的沙间顺手捞了条大鱼扔出去免得应星和景元饿死，然后放松肌肉顺着水流潜入深渊。
随着深度不断下降，直播镜头中光线逐渐暗淡，除了持明没有观众喜欢看这样乌黑的一团。
“和鳞渊境完全不一样的海，想下去游一圈……”
不止一个持明这样感叹着。
他们本是自由自在的龙裔，却因为特殊的转生机制被困在仙舟上。仙舟联盟给了持明庇护，同时也成了持明的枷锁。
看那罗浮幼崽在深海游得多痛快啊！巨龙本就属于深渊与天际，难道不是这样吗？
要是能出去就好了。
第104章
“玉阙小队也太能跑了！”
收回御冰之术，方壶的小队成员窝了一肚子火气。
他们追在玉阙小队的屁股后面两天三夜只送出去三个对手，继续追下去就不得不考虑体力消耗与收益之间的比例了，但要是就此放弃又实在是不甘心。
“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充沛，形势对我们有利。”
另一个人动了下手指，冰晶旋转着凝出复杂的图形。
如果不是看在这一点上，他们说不定早就放弃去搜寻其他仙舟小队了。
没有地图也没有确定坐标的方法，陌生的行星上也无法制作出能够替代人类完成信息收集的机巧，打从一开始持明们就没打算做解谜。
寻什么宝？交给罗浮的小孩子随便去玩一下就可以了，成年人还是直接亮出兵器比较爽快。
“继续追，现在调头去找其他小队也很难，玉阙是距离最近且有踪迹可寻的了。咱们跑不动，他们更跑不动，前面水汽越来越重，到底还是于咱们更有利。”
两个小队长商量一番拿定主意。狩猎时频繁更换目标大概率会两手空空，他们花在玉阙小队身上的时间太多了，如果这会儿放弃，前面投入的精力就都相当于打了水漂。
最重要的是，这颗行星体积可不小，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其他小队。
前面逃跑的玉阙众人也在心里纳闷儿，这怎么越跑空气越潮湿？这边真的是生路吗？
卜者被云骑们轮换扛着跑，颠簸中不忘随时扔一把铜币卜测。
“哇啊啊啊啊！好冰好冰好冰！后面的持明又追上来了！快快快！”
断后的小队成员吱哇乱叫，已经疲惫不堪的队伍再次被迫加速。
“持明怎么这么凶？他们不累的吗！”有卜者指路还被追打得跳脚，没有带卜者会发生什么他们想都不敢想。
除非当面喊话，各小队之间的信息交流被屏蔽，也就是说大家现在还不知道曜青和朱明都已经被淘汰。
再次被淘汰掉一名断后的成员，玉阙小队龙口脱险，气喘吁吁抵达一处能看到海岸线的乱石山崖。
“找个缝躲进去藏着，罗浮小队现在离我们很近，运气好的话方壶会先盯上他们，到时候咱们趁机溜走。”
卜者放下手里的金属硬币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是最有可能逃生也最接近胜利的一条路。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卦象显示罗浮能克住方壶，但是管他呢，如今硬碰硬他们必定损失惨重，不如蛰伏到最后再奋力反击。
嗯……主要还是正面那一击，打不过人家。
天生能够使用术法的族裔好烦！
玉阙小队十几个人互相扶持着摸索到山崖下，不知不觉中抢了一群海鸟的地盘躲藏。此时正值海鸟育雏期，鸟爸鸟妈紧张兮兮的盯着这群没毛的两脚兽，稍有响动立即炸毛起飞用鸟粪进行攻击驱逐外来者。
插了一脑袋鸟毛的小队成员打死不挪窝，硬抗到底就是不动。
废话！谁会注意山崖底下的缝隙里藏了人呢？露头就要挨打啊……那还是先看一会儿持明内战吧，也不知道到底是御水的持明厉害些，还是御冰的持明厉害些。
没过多久方壶小队便追了上来，本就躁动的海鸟更是惊恐万分，甚至有弃巢的趋势。还好持明们速度很快，过去就过去了，没有回头，巢穴中嗷嗷待哺毛还没长齐的雏鸟们险之又险捡回一条命小命。
“应星哥，做好打架的准备。”景元远远观察到一处海边海鸟异常起落，立刻意识到对手终于送上门了。
离朱潜入海中已经过了一天，别说露面，连个消息也不回。一开始她还偶尔用玉兆拍个小巧玲珑的珊瑚啊砗磲啊狮子鱼啊什么的，过了半天干脆只回复个句号，再往后就已读不回。
“哦……真的不摇一下离朱吗？打不过怎么办？”应星嘴上这么说着，手里的各种工具已经就位。
短短一日功夫这里不仅多了处居住营地，还安装了各种怪模怪样的木质机关——在这种地方搞金属冶炼实在是太夸张了，还好他们有头毛茸茸的巨熊充当劳动力。搬石头拖木头通通都可以交给它，日耗方糖五块。
景元不怎么抱希望的戳戳玉兆发送消息：“其实离朱下海倒也还好，咱们队伍里只要有一个人不被淘汰，整支队伍就视同仍在进行比赛。不管那支队伍，玉阙也好方壶也好朱明也好，下了水至少一半人得被送回去。”
“浑水摸鱼生存几率可比在陆地上以寡敌众要高多了，一对一的话我对她很有信心。”
他抽出短剑，应星启动机关，海水被源源不断带到沙滩上，整片雪白的细沙很快就被浸透，湿漉漉的透出一股土黄色。
方壶持明远远就看见怪模怪样的木质工事前大喇喇站着两个少年，罗浮的小持明不知所踪。
如果跳伞的时候运气不太好的话，小队成员之间是会散得很远，这并不奇怪。他们不认为没有地图和导航的情况下三个孩子走散后能成功汇合。
两位队长越众而出，挥手就着海岸线冻出一座冰山：“你们是自己呼叫救援队主动离开，还是想打一场试试？”
如果离朱在这里，大概会帮忙翻译——练练呗？我们可以当回免费陪练。
可惜小短腿儿不在，持明说话的风格又比较的……额，直截了当，听上去总归不大顺耳。
景元看看远处还在时不时炸下毛的海鸟群，背手把信息后半段删掉重新发送。
“试试就试试呗。”应星从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就矮半截了，哪怕面对龙裔，该下手也一样果断下手。
总不能因为仙舟文明圈对龙形颇为偏爱就爱屋及乌到持明身上吧，那影壁上张牙舞爪装饰用的龙全都是雕塑，和持明没有半个巡镝的关系！
海边这场以二对十二的遭遇战即将打响，离朱在深海中全速超队长给出的方向冲刺。
很多人都不知道持明在陆地上容易迷路，更多人不知道持明绝不会在水里迷路。每隔一个系统时白毛队长都会发条信息给她确认位置和状态，算算时间现在也该赶回去开团了。
当然了，她的目标并非与队友汇合，根据景元发来的最新消息，玉阙仙舟的代表队正躲在礁石丛生的乱流滩上想要坐山观虎斗。
景小元能让人占这个便宜看这个热闹？那必须不能！
波涛的起伏似乎变得越来越汹涌，玉阙小队的注意力都在罗浮与方壶的缠斗上，就连卜者也兜着手伸头津津有味看热闹。
罗浮的队伍现在只有两个人，其中之一甚至是个普通短生种，并非命途行者。他打造的机关确实厉害，可是眼下这种原生态的环境……木质机关木质机巧能扛得住方壶御使的冰川吗？
那当然是不能的，所以应星一开始就没指望这些木头和藤蔓攒出来的东西能对持明造成有效杀伤（以离小朱为假象攻击目标），但它们可以制造足够多的麻烦，争取更多的时间。
雷光缠绕在冰层之外，营地四周浸透的水给方壶持明制造了些许便利也同样是陷阱。方壶的持明队长拦住小队成员不让他们踩踏到洇湿的沙子上避免雷击，但是这样一来拉开了攻击距离移动缓慢的冰川一时半会儿也拿不下对手，配合着机关不停投掷出的各种骚扰物，局面诡异的达成僵持状态。
“罗浮还挺厉害的啊！”玉阙的云骑你看我我看你，正面对抗方壶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可怕。
“别忘了他们队伍里也有个持明，肯定平时没少过招。”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与持明有关的话题，完全没注意到海面上出现了一排有些直有些弯的黑色背鳍。
离朱潜在水下仔细辨认，很快就看到那个身形比其他士卒小了一大圈的卜者。得先把她放倒才行，干掉对手的“眼睛”，他们就会变成没头苍蝇。
她混在黑白分明的鲸鱼群里，从海面上看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水下躲着人。
“你们在这儿埋伏，我上去。”离小朱拍拍身边的小伙子，刚刚成年的年轻鲸好奇心极其旺盛，看见什么都想招惹。要不是这个奇怪的幼崽打起鲸来实在疼得厉害，它一定要把她圈在尾巴底下养着。
哪头虎鲸不想养只两脚兽有事没事就吸吸呢？这个浑身没毛的比有毛的要可爱多了！
鲸群不狩猎的时候经常也会围成圈玩些“小游戏”，比如说拍海豹球啊，踢座头鲸的寡妇门啊，反正闲不住。眼看和大家混在一起的幼崽要上岸去拉其他两脚兽，从老祖母到刚断奶的宝宝，就没有谁不兴致勃勃。
离朱找好了角度，本就有些波澜的海面立时扬起惊涛骇浪照直拍向山崖。玉阙云骑都没反应过来，正看热闹看到紧要关头，身后将近三米高的水墙重重压下，来不及仔细观察的他们还以为是远处的打斗引发了海啸。
怒涛如山，劈头盖脸砸得人昏昏沉沉，好不容易等水退下去，站位不太好的成员难免被海浪带下去。玉阙云骑训练有素，立刻展开救援，虽然大家都不太擅长在这种环境下操作，但也磕磕绊绊抛出绳索成功套中……嗯？
绳索一头扔出去就迅速下沉，海面水文状况太过复杂，仅凭肉眼难以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和卜者在一起的士卒惊叫出声，众人侧头只见这一路为大家指明方向的卜者不知何时躺在乱石丛中陷入昏迷。
“是朱明？还是曜青？”两位小队长一面继续指挥救援一面交换意见：“朱明吧？会不会是朱明也带了工匠下来？曜青一般直接冲上来照脸打。”
坐在星舰治疗室里的曜青小队与朱明小队：“……”
玉阙是不是该做个全民的智商测试？
作者有话要说：
离小朱摸鱼摸得可好了！
第105章
星舰，治疗室。
都是出来看赛事后续，两支率先休假的仙舟代表队不期而遇。
朱明小队全员不是包着头就是裹着手，要么拄着拐。对比之下只是挂着输液袋，曜青小队看上去体面得多。
“呦，兄弟姐妹们出来溜达呢？”曜青的滚滚队长自己拎着输液架子绕着四方览镜走，见是朱明鱼贯而入立刻笑着打招呼。
无论是被迎面而来的冰川送出赛场，还是被一锅鲜美至极的蘑菇汤结束征程，总归是技不如人，也没有什么可埋怨的。
“唉，活动活动，等回去了再好好练练。你们感觉怎么样？”朱明的队长一脸严肃，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笑成什么狗德行——曜青和他们几乎前后脚的被抬出来，那阵仗热闹的，跟群口相声似的。
两支队伍保持着最后的风度与体面努力寒暄，话还没说几句就听四方览镜中玉阙的两位队长抹掉喷在脸上的海水道：“是朱明？还是曜青？”
“朱明吧？会不会是朱明也带了工匠下来？曜青一般直接冲上来照脸打。”
无缘无故飞来好大一口锅，是个人都不愿意。曜青的两位小队长与朱明的两位小队长交换了个眼神，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浓浓的不甘。
不是，你们玉阙哪里念头不通达了？来来来，脑袋放这里，我们可以免费帮忙通一通。
“罗浮不愧是联盟的旗舰……不容小觑呐。”你看我我看你，看了一会儿，曜青的小队长作出如下评价。
现在回过头看录屏内容自然能明白一切都是意外，罗浮小队平均年龄太小，原是不大会辨认蘑菇的。两个小孩挖了新鲜吃食欢欢喜喜带回去下锅一股脑炖了，已经做好准备打算开吃时那个小持明听到林中风声不对冲出去救人。
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这……
真的不能怪孩子，孩子们都是好心，也很礼貌。更不能说是蘑菇的问题，一生要强的曜青人只好怪自己没细看菌子种类。
被方壶小队揍出来的朱明队长对曜青的心态很是敬佩。
此时的四方览镜中，离朱借着虎鲸群的掩护先是放倒玉阙小队的卜者，紧接着再次御水掀起巨浪。藏在水下的黑白巨兽异常聪慧，咬住绳索将毫无防备的玉阙小队成员拉入海中。
“海里有什……啊！”
被拖入海中的士卒惊慌失措，在水体里越是慌乱就越是难以自救。还好大家平日训练足够刻苦，众人很快调整心态与姿势寻求破局之法，总之先松开手转身朝岸边游去。奈何先手已失，没游两下面前缓缓浮起一张张生满利齿的大嘴，再定睛一看，前后左右以及脚下尽是看不分明的黝黑兽影。
“不要慌！”还在岸上的玉阙小队不会放弃自己的队友，士卒们纷纷亮出武器打算驱离那些黑白相间的巨型海兽。
就在这个时刻，海浪又一次袭来，同时迫近眼前的还有一把器型优美的长刀。
“等会儿玉阙就来了，咱们挪挪，给新来的兄弟姐妹腾个位置。”曜青的五音不全小队长笑得很是憨厚。
真刀真枪当面和方壶持明狠狠打了一架的朱明小队认真盯着光屏看，连被他们拼命带出来的八个方壶小队成员也进来了都不知道。
方壶持明主要就是来看自家队伍和落单幼崽的，对于罗浮居然有胆在只有三个成员的情况下兵分两路这件事……他们表示接受良好。
看！幼崽玩得多开心呐！
开心的幼崽藏身巨浪之中，趁玉阙士卒不备果断出手偷袭。对手本就减员只剩十几个人，又有一部分被虎鲸盯着不敢动弹，剩下的士卒几乎没有人是小短腿儿的一合之敌——他们本就长途奔袭数日又累又饿宛如惊弓之鸟，遇到基本满状态的对手当头就被打懵。
龙牙穿透水体专门照着士卒们的胳膊腿儿戳，刀势沉稳浑厚，刀风凛冽，速度奇快，一刀一个绝不回头。
如果不能一击制胜，离小朱才会考虑要不要给对方再刷个云吟术治疗……说实话她极不愿意这么干。毕竟直播还在头上悬着呢，手脚做多了总有被发现的时候，那样的话整个仙舟联盟就都知道有个罗浮的持明救人自带DEBUFF了。
难道罗浮丹鼎司不要脸吗？
玉阙的士卒先是被两重“海啸”砸得头昏，紧接着卜者昏倒，就算此后终于明白过来有人偷袭也无法组织有效应对。
士气终究散了。
有道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两边短兵相接，还没看清楚对手在哪儿自己这边就先接连折了好几个人。心气儿一泄，手也软脚也瘸，平日里十分的本事此刻也只能拿出六七分来用，自然不是离朱对手。
“说服”玉阙士卒自行按下保全按钮出局，尽最快速度淘汰掉玉阙小队后她再次潜入海中。虎鲸和云骑士卒们玩儿了一会儿，见两脚兽幼崽往另一边游去，纷纷甩开差点被当成球拍的人，摇头摆尾跟着走。
组队看热闹去喽！
景元这边和应星一起不求胜但求活，险归险倒也保住要害不至于被一击淘汰。
营地到处散落着被打坏的机关，冰晶凝结在机巧的关节上，隐隐透出几分蓝色幽光。
“呼……呼……”白发少年撑着短剑努力让自己站直。镜流师父说过身为云骑不得令武备脱手形体涣散，这会儿要是被人抽得四脚朝天，等出去了怕是要吃“家法”。
应星飞快放出下一批机关，低温让手指变得笨拙，但是对雷系的景元有利。仗着属性克制双方才勉强来回拉锯，方壶持明也就是减员减得厉害状态又不好，不然一个照面就能把他俩揍得凄惨。
“离小朱还有多久？”他顾不上搓手取暖就捡起木块零件飞速拼装，景元在前面绞尽脑汁拼命支撑，借着冰川反射看到远处的天空已经重归平静：“马上！”
龙尊之下无敌，离小朱敢说，景小元就敢信。
刹那间海水犹如沸腾一般，海面上出人意料的突然跃出一头又一头黑白相间的巨兽。它们借着水与弹跳的力道挨个重重砸在方壶持明凝结出的冰面上，超出预期的吨位将冰层砸烂，这群看上去憨憨的家伙扭动身体又随海浪退回海中。
“虎鲸群，大概是来看热闹的。”
方壶持明也是持明，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海上街溜子的热情——来玩呀~
这种稀有生物肯定不能随意杀伤，不然回头一定会被龙尊痛骂。十二个方壶持明略微放低武器，仍旧由首领出面交涉：“你们只有两个人，不是我们的对手。如果战场遭遇就凭你二人早已折戟沉沙，还是投降早点结束无谓的挣扎比较好。”
此刻景元特别怀念离朱那张什么都敢往外骂的嘴，只要我没素质，你就不能指责我没素质，没毛病啊！
“投你个Der！”说人人到。
铺天盖地的海水几乎瞬发而知，方壶持明及时释放法术，碧绿中带着些微黄的浑浊波浪被速冻成冰雕，不想又被虎鲸们快乐喷出的水流给推到。巨兽喜悦的鸣叫真的很吵闹，听觉敏锐的持明们恨不能把耳朵给堵住。
“应星哥就是现在！”景元将手中短剑扎入脚下沙地，应星打开机关，离朱及时御水上盾。
云吟术操纵的怒涛引走了方壶持明的注意力，他们再次将海浪冻成冰，刚打算再次劝说对手不要浪费力气没想到突然浑身发麻。
趁着这个机会离朱再次拉起潮汐，海水越过满地冰雕与碎冰，温度降得极低。雷光游走受到的阻碍发生变化，急冻带来的白雾遮蔽视线，后排方壶小队成员看不太清楚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听觉又收到虎鲸群的影响嗡嗡耳鸣。
对手的战斗节奏乱了，离朱撤掉蒙在体表的水撞入敌阵，长刀大开大合横扫八方，逼出指挥后游刃有余的撤刀拉近距离。
四方览镜外的观众心都快吊到嗓子眼儿里去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真能看到持明内斗。
此前不少人埋怨离小朱中途离队自由散漫，抱怨腾骁将军不该让三个小孩子进入赛场胡闹，现在眼看小豆丁领着虎鲸单杀玉阙小队又正面挑战方壶小队，那脸被打得啪啪直响。
“哎呀，哎呀！被近身了！哈哈哈哈哈，看来是咱们赢了，尊上会教育孩子呢，晚上一块儿喝一杯怎么样？”
罗浮的持明，但凡能够熟练使用云吟术的都已经开始商量要去吃什么喝什么庆祝了。不了解他们的其他观众忍不住就问：“为什么方壶持明被咱们罗浮持明近身就会输啊？离得越近不是越危险吗？”
被人拦住提问的持明今天心情好，并指召出一颗水球给提问的天人族看：“这是什么？”
“是水呀。”另一边的狐人天真且无辜的回答。三五成群的罗浮持明就笑了：“你身体里有没有水？我要是把你身体里的水拽出来，你还能活不？”
竖直耳朵旁听的天人族和狐人族：“……”
卧槽！原来你们持明这么凶残的吗！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多谢兄弟不杀之恩！
第106章
罗浮的持明幼崽突然收刀拉近距离伸出小短手，起初这个动作并没有引起方壶队长的注意。小家伙的刀术实在是好，打架也知道带着脑子，后继有人着实令人欣慰……
马上他就意识到事情的发展不太对。
身体里产生了一种类似潮汐的诡异共鸣感，刻印在血脉深处的记忆很快就让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成年男子迅速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投降，另一位队长卡顿了一下，也举起手。她羡慕的看着离小朱：“罗浮持明，果然名不虚传。”
蛟龙之传是五龙中最尊贵的血脉，但掌水的苍龙才最强。当年之所以是饮月君领着大家杀出【汤谷】撕裂深空而非冱渊君，原因正在于此。
他们还得谢这小不点只是引动潮汐小小威胁了一下并没有下狠手，不然当场就能把所有人统统抽成龙肉干儿。
原想着这么小的孩子不一定能掌握如此凶残的应用……不料人家真的会，甚至还能拿住分寸说停就停，方壶持明自然按照族中一直以来的老规矩直接投降。
正常情况下持明打持明都不会动真格，族规定死了不得族内厮杀攻伐，违者最严重的后果便是“入灭”——简单解释一下，外界描述的“结卵转生”在持明内部叫做“沐月蜕生”，只有断绝轮回从此以后世间再无此人，持明们才叫做“入灭”。
也就是极刑。
所以成年持明之间过招有，对练有，打到见血就很严重要被龙师拉去示众训话了，出人命这种事几百年难得听说一回。
直播的弹幕上瞬间涌出一堆又一堆密密麻麻的科普，观众才看懂这场持明内战的细节。
“冷知识，人体含水量在百分之七十左右。也就是说小不点抽这一下，我铁骨铮铮的汉子只剩不到六十斤。”
“打架的时候迅速靠近己方的罗浮持明抱团等云吟术给治疗，但是如果你的对手中有一位罗浮持明，那就优先考虑远程集火他。不要被靠近，不要被靠近，不要被靠近，重点必须说三遍！”
“身为罗浮人……我终于感受到持明的爱了！持明兄弟怕吵但还是忍着没有动手抽干我，持明兄弟好！”
“持明离我远原来是在照顾我，我好感动，他们真的，我哭死。”
“只有我好奇那个黑白配色海兽的手感吗？”
“我也好奇，那是虎鲸，仙舟生物图鉴里有。”
一方投降，胜负分明。仙舟联盟演武典仪的团体赛圆满收官，直播关闭，至少十年内大家都不缺聊天的谈资。
方壶持明们按下保全按钮，然后就都哒哒哒跑去海里找虎鲸们玩儿去了……反正救援队过来也要时间，抓住机会赶紧玩一下，不玩往后几百年都不一定有机会再跑出来。
波月古海中原本也有大型海兽，但是自从迁到仙舟联盟之后它们的基因库变相封闭，种群退化慢慢灭绝，现在哪怕是持明也对它们感到很陌生。
“我说，你到底在哪儿遇上的虎鲸群，没打起来吗？”直到确认对手投了，景元才手软脚软一屁股坐在沙地上休息。看着不时跃出海面还肯给人骑的大鲸鱼，小少年抽抽鼻子有点酸。
离小朱收起龙牙踢开他身边的机关残骸也坐下：“游着游着就遇到咯，它们吃得饱没事做想找点乐子。”
遇到这群虎鲸纯属意外，被它们跟在身后一路跟回来就更意外了，谁知道这群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家伙能如此热衷于看热闹啊！
更没想到的是方壶持明在海里和虎鲸们玩得不亦乐乎。
一声又一声深远的鲸鸣后，坚冰构成的滑道出现在沙滩上。很快黑白巨兽再次从天而降落在上面，顺着冰面滑回海中，持明们排着队在另一边跳，免得自己被压到——滑梯！好玩！
景小元：“……”
想玩！
离小朱也想玩，她站起来朝海面跑了两步，转头回来拽上沉思总结中的工匠和几乎快要流口水的队长，不由分说把他们拖进海中。
来了新的两脚兽幼崽，鲸群里的年轻鲸凑过来好奇得不行。
景小元如愿以偿摸到了大鲸鱼，凉凉滑滑软软弹弹的手感，和毛绒生物完全不同。
“昂——”
低鸣震得人胸腔发麻，虎鲸幼崽浮出海面侧过来用一只眼睛仔细观察这只白毛两脚兽幼崽，“咻”的突然下沉又突然出现，嘴巴里吐出一股水喷了景小元一脸。
“咔咔咔咔咔咔！”它张大嘴巴摇摆，把恶作剧成功后的快乐表现得淋漓尽致。景元就去眼巴巴的盯着应星看，后者摸出空间钮从里面掏出木料攒出个能往外呲水的筒子递给他：“报仇去吧。”
巡猎的复仇，绝不迟到！
小少年抽了一管子水蓄势待发，瞄准暗搓搓观察打算故技重施的虎鲸幼崽先发制人呲了对方一眼睛水。
虎鲸幼崽：“(｀°Д°)！！”
景小元：“ヾ(@^▽^@)ノ”
虎鲸幼崽：“昂——”妈妈他欺负我！
雌鲸迅速杀到，持明们立刻御冰把景小元架起来不给她用尾巴拍——欺负你怎么了？为啥不欺负别的鲸？你得反思！
海面变得沸腾，虎鲸护犊子，持明更护犊子，应星被围在队伍中间护起来成为了人类这方的军火供应商（？）。
救援队赶到现场没来得及喊话先被浇了一头海水，眼看着持明们居然和一群话都不会说的海兽闹得不亦乐乎。好说歹说劝了参赛选手上岸，那边的虎鲸群却又不愿意了——别走啊，继续玩儿呗！
然而还是得走，仙舟的法律在那里摆着，谁都不能触犯。
一行人好不容易才拖拖拉拉返回星舰，方壶小队结伴往治疗室去，门口守着提前出局的八个持明迎面拽上同族就要去打架——我们也想和虎鲸玩啊！
面向全联盟的直播早就结束，但星舰上的监控一直没停，这八个持明都快羡慕到咬小手绢了。
引发水枪大战的景小元被塞给巫凡拎走收拾，他耳朵里灌了不少水进去，需要医士帮忙清理一下。应星去洗漱换衣服休息，离小朱洗漱换衣服……吃东西。
海里好玩，但鱼虾都是生的，好孩子不吃生肉。
等她端着盘子出现在食堂，来这里为同袍们带食物的参赛选手纷纷让地方给小家伙排在最前头——孩子还小，不耐饿，先让她吃饱能怎么样嘛！
她真的好小！很难想象这么小的小豆丁究竟怎么挥刀把成年人打得落花流水。
“这个小蛋糕好吃噻，快尝尝！”曜青的参赛选手夹起最后一块奶油蛋糕放在离小朱盘子里，她笑眯眯的看了眼小家伙随意散落的头发：“扎小辫不？吃完我们到旁边去扎小辫。”
看在小蛋糕的份儿上，离朱决定接受这位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云骑大姐姐的好意。端盘子吃饭，然后木着脸乖乖坐在座位上给RUA，啊不是，扎小辫。
帝弓司命在上！她好可爱！她给人RUA！她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娃！
但凡还能自由活动的云骑大姐姐们闻风而动，瞬间把离小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小家伙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时可爱程度直接爆表，她什么都不用做，不久之前还被揍得找不着北的玉阙士卒也凑上来“帮忙”。
这么软的小不点，你们怎么忍心说她凶残！她凶吗？凶吗！明明一点也不凶！
比赛结束，战场打扫完毕后星舰升空返回旗舰罗浮。
脱出跃迁点下方就是工造司新挂出来的洞天。星舰平稳落地舱门打开，各小队依次下船。这会儿还不能解散，云骑士卒要留下听元帅讲话，虽然只是透过全息技术投影过来的影相，那也必须拿出军容军纪来。作为非云骑的参赛选手，离朱和应星提前被送去亲属等待区休息。
能打到表演赛，除了他们两个也没有其他编外人员了。
“龙牙给我，我带回去给你重铸一下。”少年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小短腿儿：“你是不是长高了？”
离小朱伸出胳膊向前平举，袖口果然短了寸许。
“下个月我满周岁，丹枫说要带我去护珠人哪儿把蛋壳拿回来吃掉，估计还能再长几厘米。”她老老实实报备：“到时候连同掰下来的蛋壳碎块和龙牙一块给你呗。”
这样也行，她的刀不需要严格按照使用者的身高设计，早早晚晚不差那几天。
不过就是这个“周岁”的概念好吓人啊，普通人周岁时话还不会说，持明的周岁却有种在讨论成年礼的错觉。
这么怀疑着他就照直说出来问，离小朱听完后慢吞吞摇头：“不啊，周岁就是破卵出海满一整年，按照罗浮太卜司的系统时计算三百六十五天。我们成不成年和天人族是一样的，通过学宫考试才算成年。快的花二十年，慢的花两百年，都有可能。”
她能说这么长一段话出来，实在是很欣赏应星其人了，连语气也和对族人说话差不多。
团体赛结束后还有大半个月年节假期也要过完了，又是曲折热闹的一年。
第107章
元帅讲了整整一个系统时，离朱和应星在家属等待区站了一会儿，偷偷摸摸溜号溜到后排找地方坐下，仗着前方人等的掩护玩玉兆喝水吃东西。
他们不是云骑嘛，这个苦就不用吃了。将军都说了来攒局的不必非得和士卒们一样站着，当然没人给自己找麻烦。
演讲结束后景元又和其他小队长一块被叫上去觐见云骑元帅，眼看后续拉拉杂杂还有好长一串活动。
对于有志从军想要在云骑中发展的年轻人来说能够得元帅只字片语都是极好的晋身台阶，但是离朱和应星么……不接玉兆不大声说话不在吃东西时发出声音就是最大的尊重。
策士们赞助的小零食肉干脆脆的，焦香微甜，离小朱一口一个嚼得脸颊鼓鼓囊囊。她不和熟人护食，零食口袋放在座位中间，方便抠玉兆的应星时不时摸一颗。
嚼嚼嚼，嚼嚼嚼
身后撒下一片阴影，来蹭零食的人伸出大手一点也不客气的抓了几颗走：“嗯？味儿还不错！”
“是吧！”离朱点头：“好吃的。”
声音有点耳熟，应星掏肉干的手一顿，若无其事又收回去，继续专心致志看他的玉兆。
离朱根据应星的反应判断出情况不太对。
小豆丁慢慢抬起头，腾骁将军背着手站在座位后面微笑，一边狐耳轻轻弹动：“怎么啦？”
她看了眼还在台上讲话的元帅投影，又转回来看看腾骁将军本人。嘴里没说一句话，意思表得很明白：老登你不想干了吗？
“小丫头！”腾骁盯着她过于繁复精致的脑袋看了一会儿，愣是没找到下手拍的地方，“半个月后过来神策府给我当个军医呗，就放元儿队伍里。”
此事他已在这个月里办妥，饮月君只说看离朱自家愿不愿意，龙师们着实难缠。
如今正到了问问离小朱愿意与否的时候。
“有工资拿哦。军医属于技术兵种，专有技能，战场救援，一线作战，高危工作，补贴很高呢！”
他摆着手指算了一大堆，紧接着打出一记暴击：“神策府向工造司下的订单优先级很高，属于第一梯队。”
上一届参军的持明几乎全是龙尊护卫，说白了纯属丹枫个人愿意与神策府合作才有那几人配合龙尊全了两边的脸面，虽然有人重伤退役好在没在外面发生危及性命的大事。
但是起到的桥梁作用也微乎其微。
如今在神策府里蹭课的持明幼崽们待了也快一年，马上就要结业，不久之后又会有新一批幼崽中的精英入府。这个节骨眼上最优秀的“前辈”留下来提前开始打工生涯，对其他持明也是一种正向引导。
尤其离朱是丹鼎司司鼎的弟子，本人又由饮月君教养，说她是持明幼崽中的标杆也不为过。当然了，这孩子本身也是极有能力的，训练时吃的苦头一点也不比成年士卒少。
天赋高，还勤奋，想不出色都难。
这样的英才俊杰不招入神策府，是他神策将军的失职。
就算持明不出罗浮也不用都在丹鼎司里窝着嘛，仙舟上能从事的职业多着呢，重点是先让他们放心大胆走出来。
眼下是已经有持明陆陆续续从鳞渊境搬出来与其他族裔混居，但在其他方面还是抱团抱得厉害……也许是需要有人在背后帮忙推一下子？
“？”，离小朱脑袋上冒出一串问号：“道理我都懂，可为什么是军医？罗浮持明必须从事医疗相关职业吗？”
还好还好，她质疑的不是给神策府打工这件事。
腾骁将军绕过来坐下，就坐在离朱旁边：“咱们确实打了赌没错，可你看哈，谁也没输谁也没赢。我说毕方卫小队进不了第二，元儿硬是控分给我控出三个第二……这些都不讲了，不过没输没赢赌注却是不好还按照原来那样，你觉得呢？”
离朱听得头大，但是听懂了：“所以？老登你直接说结论。”
这孩子还真是……心直口快。
“所以你来给我当个军医，我好向龙师交代，再者饮月君肩上的压力也轻些。”
不然龙尊一身又要做这又要做那，他们持明自己心疼不心疼不知道，他这个外人都有几分心疼。
更多的话还得等离小朱再长大些才好掰开揉碎与她慢慢讲——“军医”一职只是挂衔儿，就离小朱那指谁谁倒的云吟术，谁敢给她治！
她武艺再高也还是个小孩子呀！腾骁自认不是那种把人往死里用的扒皮怪，往日如何爱惜景小元，今日也如何爱惜离小朱。在这些未来的栋梁之材长成参天大树前，他会努力让自己坚不可摧无懈可击。
“……”离小朱认真想了一会儿，点头：“行吧，我可以退一步，去给神策府的医务室看大门。”
默默低头旁听的应星：“……”
你就不能把看门儿这件事放放吗！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言为定！”这孩子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腾骁老怀大慰，“具体就职时间到时候会有策士专门去提醒，我去向饮月君要你的玉兆号码了哦？”
“……嗯。”离朱收下将军亲自发的offer，等腾骁又抓了把肉干潇洒走掉才慢慢反应过来：“哇！今后我也是能赚钱养家的人了呢！”
“噗！”应星偷笑。
配合不久之前那句“下个月满周岁”，这话说得直叫人哭笑不得。
他马上收回声音，假装咳嗽了一声正色道：“神策府开的工资高，你去做军医的话……”
他又想笑了，好容易才控制住表情：“你去做军医的话云吟术刚好能用上，确实符合士卒的补贴项目。”
“不过我猜腾骁将军肯定是不打算把你当做军医安排的，毕竟真让你当军医实在是种浪费。”
看看离小朱抓着的那袋零食没剩多少了，他又从空间钮里摸出来一包撕开递过去：“最后一袋，今天不能再吃零食了。”
“哼！”离朱接过袋子看看，不是肉干是肉脯，更湿软一些，可以接受，于是一块一块续着往嘴里塞。
又过了一会儿景元才被放回来，隔着老远他就看到偷懒中的队友……啊，团体赛已经收官结束，小队也该解散，不能再说“队友”两个字了呢。
他小跑了几步停下来慢慢走，离朱和应星坐着等，也不错。直到景元走到进前，小短腿儿把手里还剩小半包的零食塞到他手上，应星则递了瓶水。
“元帅赐得有奖励，我要了锻造材料，回头拿着牌子直接去领。”小少年捏起肉脯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
“都是策士们送的。”应星打了个哈欠：“完事儿了没？完事儿了我可得回工造司销假上班，不能再拖了。”
停工两三个月，两三个月都是底薪，他之前还想着成了工匠就出来租个房子自己住呢。宿舍虽好奈何几乎毫无隐私可言，他不希望半夜被疯狂偷擦别人工图的室友吵醒。
而且他有两个月没翻罗浮上的垃圾桶了，那可都是不要钱的材料啊！
“完事儿了完事儿了，我请客谢谢你们来帮忙，等会儿吃什么？”景元的视线落在手里的零食上，他想了想继续道：“金人巷的小吃怎么样？”
离朱怕是吃了不少肉干肉脯，接下来还是稍微随意些少来点清淡的吧，再这么吃唯恐她积食不舒服。
“行啊，金人巷夜市还是挺不错的，物美价廉。”应星看看离朱没意见便应下，比起罗浮千年老字号的闻香下马楼，他果然还是更喜欢那些烟火气浓重的市井之地。
又过了一会儿策士前来提醒，各处仙舟聚集于此的参赛小队互相加了玉兆的好友后约定找机会再一块玩，然后就以团队为单位散开行动。
景元他们就是罗浮本地人，坐上星槎直奔金人巷。中途离朱给丹枫发消息告知自己要晚归，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回了个“嗯”。
大概是还在丹鼎司忙吧，所以说当医生就是很辛苦啊！
还不如看大门呢。
“这个点金人巷还不至于人挤人，尚滋味和美馔阁应该还有位置坐。”
金人巷挨着长乐天，景元对那地方熟悉得很。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座位下传来星槎轻轻挨住码头的震感。
结账走出星槎，黄昏时分的金人巷热闹无比。
左面一条路两旁尽是小吃店和路边摊，右边一条路过去……有家茶水铺正在做活动。
“喝完一盅‘燃茶’沿着直线走出三米即可免单……什么茶能喝得人走不了直道？”
离朱好奇的朝那边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排队的人太多了，挤不进去，这热闹不看也罢。
“我觉得吧！”应星站在美馔阁和尚滋味之间犹豫了一下，更想去陈机铺。不过就算景元没说他也知道今儿这顿是罗浮114号小队的散伙饭，这个时候就别说扫兴的话了，“咱吃点常见的动物怎么样？”
尚滋味走得是猎奇风，滋味如何暂且不论，主要成品的造型有点掉san。美馔阁的招牌菜固然红彤彤的看着就令人感到害怕，到底还能分辨出食材原型，也不会让人有种凝视深渊的错觉。
所以……一样来一份儿吧！
第108章
三人在尚滋味对面的露天小摊儿上找了个四方桌子坐下，点了三份伙计推荐的冰雪珍珠圆子。很快尚滋味和美馔阁分别将招牌菜送上来，离朱对视肉炒糖球兴趣缺缺，但是油爆飞天海葵让她觉得非常好奇，甚至跃跃欲试。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没想到应星才是他们之中最保守的人，超出认知外的食物打死他也不往嘴里塞，愁得捏着勺子把一碗冰雪珍珠圆子搅成浆糊：“能吃吗？”
视肉被炒熟后的状态没比它活着时好到哪里去，还是那样的不可名状，飞天海葵的触须也非常“犹格索托斯”。景元夹了一筷子，在队友们或是探知或是震惊的目光中咬下一口，露出愉快的表情：“还不错！”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口感好可怕！一股子生吃克苏鲁的既视感！
他无懈可击的面部控制成功骗过另外两个人，离朱小心翼翼夹起一根飞天海葵，应星……他只能接受给视肉当配菜的糖球。
三秒后两人在伙计很难描述的微笑中扭头干呕：“哕！”
不是说味道不好，味道调得非常棒，但就是吃在嘴里感觉……太奇怪了！
“哈哈哈哈哈哈！第一次尝试尚滋味特色菜的客人是会这样，你们还小，实在忍不住就算了，打包带回去给家长尝尝。”伙计笑得差点仰过去，开了三瓶原味的热浮羊奶摆在小朋友们面前。
台阶上走过来五位化外游客，他放下玻璃瓶就赶紧迎上去：“几位面生，打算来点儿什么呢？咱们这儿主打面点，甜口咸口都有，包子饺子圆子一应俱全。”
新来的客人中为首的是个身形高大的独目男人，走过通道时他的影子都能把离小朱整个盖住三两回。这人身后跟着一个智械，一个美艳的女人，一个阴柔斯文的青年，还有个存在感极低的中年。
离朱和应星的注意力都在桌子上，只有景元好奇的看了这几位客人一会儿。那位美艳的大姐姐忽然扭头过来朝他笑了一下，轻快的眨眨眼：“小弟弟，你在看什么呢？”
“我看姐姐风姿绰约，实在是仙舟上罕见的人物。”景元的嘴，骗死人不偿命。
女人抬手捂着下半张脸娇笑，目光扫过用筷子戳视肉小心研究的离朱和应星，眼底闪过一丝暗芒。目标是个【存护】的命途行者，强攻不一定能打得过她，想要完成雇主的委托……必须另辟蹊径。她收回视线又向白发少年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对自身魅力相当自信的女人含笑靠回椅子上撩了下头发，举手投足间的风情惹得路人纷纷注视。
景元借机把邻桌每个人都观察了一遍，转回来时抬眼就见两个脑袋凑在自己面前，离小朱懵懵懂懂，应星眼神揶揄。
“看见啥了？好看不？说说呗？”
小少年无语凝噎了片刻，到底只是叹了口气——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视肉炒糖球和油爆飞天海葵到底也没人再去吃第二口，应星向伙计要了快递盒打包，三人商量一番后一致同意将这玩意儿送去给丹枫长长见识。
说不定哪位入住丹鼎司的病人会对它们感兴趣呢？
就着小笼包和貘馍卷吃掉一大份红油乱斩牛杂，填饱肚子的小孩子向往起夜晚的繁华。
“上回丹枫带我来这儿逛过，寿考堂送的稚童香橘丸可好吃了！”
很显然某个持明幼崽正是那种会为了吃绞尽脑汁的淘气熊孩子。
离朱从台阶上蹦下去，景元和应星谁都没反应过来，只好跟在她身后拐入小巷。没拐几步就到地方，私人医馆的装修已经完工了，苦香苦香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
门口揽客的伙计正是之前见过的狐人姑娘，她好像把两耳之间的刘海挑染出了一缕绿色，别说还挺有异域风情。
“新店开业……以上各种丸药打折优惠，进店就送红豆龟苓膏一份儿……”
这地方实在有些偏僻，就算伙计尽力吆喝来往的人也不多，而且它又是家医馆，进去的人就更少了。
三个小孩被免费的零食吸引，狐人姑娘看到打头的离小朱就把眼睛笑成两条缝：“宝儿啊你来啦？你哥没跟着？”
要不是持明不孕不育这件事全宇宙所有人都知道，她差点嘴瓢说成“你爸”。一大一小两个持明长得一点也不像嘛，不可能有血缘关系。
必要的时候，离小朱也可以不那么“沉默寡言”。她照着景元后背拍了一掌，小少年呛到口水疯狂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他咳嗽了！”离朱认真看着狐人姑娘，“稚童香橘丸还有吗？”
“……有……的吧？”伙计抓抓耳朵尖干笑，“哈哈哈哈哈，我多给你几颗红豆龟苓膏吧？香橘丸毕竟是药，多用不好。”
应星见状忙点头附和：“是啊是啊，龟苓膏更甜！”
反正他都没吃过，无所谓谁甜谁不甜，只是不想挨巴掌罢了。
离小朱被说服了一半，伙计给他们拿龟苓膏时她还是要了两颗稚童香橘丸放在口袋里，提着袋子卖过门槛：“丹枫说你老板家祖传的药饮味道很好，为什么不摆在外面呢？包好药包写上名称，现选现熬。”
这确实是个招揽生意的法子，狐人姑娘顾不得吆喝，甩下抹布去找老板商量这件事：“成了回头请你们吃点心！”
谁也没拿这份儿当回事，离朱他们一人手里捏着一枚龟苓膏打开了边走边吃。
苦中带甜，是仙舟人能接受的味道。虽然也是滑溜溜软弹弹的口感，却要比不可直视的异星生物讨喜多了。
“还行。”景元吃完果冻一样的“餐后甜点”，把包装盒扔进路边垃圾箱，不远处冷冷清清的背街好像冒出来一声呜咽。
来逛金人巷的人极多，谈不拢了就地分手的小情侣也不少，忍不住当街失声嚎啕很常见。但是这种好像被捂住嘴一样的动静……不大对劲。
时间倒回半个系统时以前。
隔壁的小持明吃得差不多了，来“凑热闹”的星际商人们跟着结账走人。眼看三个孩子吵闹着朝侧街走去，五人左右看看，只留最后面貌老实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人远远坠着，其他成员散开去寻找下手目标。
想要达成雇主的目标自己还能全身而退，这可不是讲究道德的时候。
正好他们也没有所谓的道德。
落单的路人，无人光顾的小摊儿，随便什么只要能借用一下身份伪装就行。罗浮仙舟上的智械和改造人少之又少，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安排实在困难。
阿尔敏和巴拉特约好了白天烤脆饼叫卖，晚上在罗浮各处夜市随机摆摊算命，变魔术卖艺也行，哪样能赚钱就来哪样。
仙舟上的日子实在是太好了，这里不是没有蠢货，只是教育完备蠢货也知道收收身上的蠢味儿。不过绝大多数的罗浮人都很体面，就算歧视外来的短生种也不会把事情做得太难看，他们很少遇到故意糟践人的事儿，偶尔遇上了告到地衡司也一定会得到公平。
至少是符合本地法律的、表面上的公平。
阿尔敏他们都不想回茨冈尼亚了，一门心思赚钱好托人联系到部族——罗浮不接纳难民，移民更难，但可以申请避难和庇护。
一整个埃维金氏族以“遭遇种族屠杀与迫害”的理由向仙舟联盟求救，就算不能阖家搬到仙舟上，【巡猎】的信徒也不会坐视不公发生。
埃维金人在长期的生存斗争中变得异常聪慧，他们总能在生死之间找到活下去的那条路。这不是温和教育就能灌输的知识，是代代埃维金人用血和命换来的经验。
找到一条粗壮的金大腿，然后坚定的抱上去。充分展示出自己的价值，攒上几代钱，买艘星舰全部族跟在罗浮仙舟屁股后面走，总比困在茨冈尼亚等死要强。
大家都没读过书，也不太认识字，想不明白为什么茨冈尼亚星系上没有埃维金人的落脚之处。沙漠中的土地实在是太难获得了，就算有人侥幸得到一块，很快又会被人以各种理由夺走。能抢他们就抢，抢不走就杀人，杀了人还要朝尸骨上吐几口吐沫。
算了，想不明白的事就先不想，他们愿意相信巡猎的星神【岚】会是三重眼的地母神的好朋友。就算现在不是……大家努力一下讲些小故事，几百年以后说不定就会是了。
今天阿尔敏选择溜进罗浮第一夜市做生意，整条金人巷上打把势卖艺的班子有三四处，只好找条背阴的小路支个占卜摊儿。
占卜这个事儿吧，全靠眼力，不一定非要和人抢那些热闹地方。阿尔敏一晚上给八位姑娘看了手相，十二个小伙子坐下来倾诉烦恼，还有四五群年轻人好奇闹着要看水晶球抽卡牌，他赚了不少。
夜越深就越是摊子上人的时候，也不用游人如织，只要每个路过的客人都略坐下来歇歇脚，兜里的巡镝就不是个小数目。
下一位客人摇曳生姿的走到座位前，阿尔敏脸上涂着古怪的油彩直挺挺坐在阴影中尽力保持神秘感。他没有抬头，但是从余光观察到这位女士……她不是仙舟人，甚至不是个星际商人。
麻烦上门了！
对方掏出武器的刹那，手无缚鸡之力的阿尔敏开始向地母神祈祷。
——但愿今天不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阿尔敏，前文提到过的埃维金难民。
巴拉特，猫亚种人。
第109章
“老板！原来你家还有祖传的药饮秘方吗！”
狐人伙计一步三蹦跳到寿考堂老板面前，持明姑娘眨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这句“祖上”该从哪儿论。
呵呵，没有“祖上”，只有“族上”。
有需要找龙师……这事儿也只能找丹鼎司的司鼎了。才辞出来不到三年，想想怪有点不好意思的。不过做买卖嘛，就得讲究个时效性，早出手早赚钱，说来还得谢这伙计提醒……
等等，狐人怎么知道持明自家的事？
她正要张嘴询问，伙计自己咂摸着嘴乐出声：“前几天那孩子今儿又打从门口过呢，真是吃到甜头还想讨药丸子吃，我给了她两丸您新搓的稚童香橘丸，也让她明白啥叫人心险恶。哈哈哈哈哈哈哈！”
合着她已经把离小朱身边存在着另外两人给忘到脑后去了。
“她让我提醒您把祖传药饮摆出去当招牌呢，想想也是个好孩子呀！”
狐人姑娘笑声爽朗，不苟言笑的温婉持明眼角也多了几缕笑纹：“那你还把新搓的稚童香橘丸给她？下回人再也不来了。”
“嘿嘿嘿，那不是还有红豆龟苓膏嘛！”伙计呲着两排大白牙坏笑，她的老板提出一袋子包装好的小份儿龟苓膏：“那孩子走远了没？没走远你赶紧追上去把这个给她甜甜嘴，万一被药丸子苦到了也不至于太难受。”
“好嘞！”狐人伙计拎起袋子撒腿就跑，她记得小持明和她的朋友们朝陈机铺的方向去了，中途要路过一段背阴的小路。
她哼着歌，全然不知前方正在发生什么。
枪口塞进嘴里时，阿尔敏听到一个机械音：“有人来了！”
“啧！”美艳女人抽回武器掀开裙子将它挂在腿环上，一只手掐着埃维金青年的脖子，另一只手描摹着他漂亮的眼睛：“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懂吧？”
如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只能怪自己不听话。
智械的提醒刚结束，白发少年就欢快的跑进小巷：“我好像看到有只团雀飞过去……”
另外两道身影也跟着追进巷子，个子最高的少年皱眉瞄了眼占卜摊子，伸手把小持明捉回去捂住她的眼睛。
不该看的东西别乱看，会被教坏的！
景小元倒是无所谓，他朝着那个几乎把金发青年摁在胸口上的女子笑笑：“好巧呀，大姐姐，咱们又见面了。”
可恶！就慢了那么一步！
她缓缓松开手，媚眼如丝：“小弟弟，这么晚了，好孩子可不该在外面乱跑。”
这会儿功夫离朱已经甩脱了应星的手，站在景元身后歪头看着面前这一幕：“你们在干嘛？”
“哎呀，小可爱~”她把欲言又止的暧昧做得十足，但凡提问者是个稍稍通些人事的这会儿脸都红了。
然而离小朱不但不是普通人，她还未满周岁，距离懂得这些东西还有好些年。
“你是不是打算捂死这个人？用胸口捂效率不高，再者你□□里填充物太多，是来罗浮丹鼎司看病的吗？”
景元：“……”
应星：“……”
抓着人质的女人：“……”
如果不是情况不妙，阿尔敏差点笑出声。
小朋友的眼神天真无邪，越发衬得成年人油腻腥膻。
气氛一时凝滞到缺氧，就连那个望风的智械也感觉到强烈的不安。
“怎么会呢？这个给人占卜算卦的埃维金人胡言乱语骗钱，姐们儿不高兴了要掀摊子揍他。你们还小不知道，埃维金氏族隶属于茨冈尼亚，哪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骗子、小偷、强盗，源源不绝。”
提起这个他自觉见识比罗浮仙舟上的豆丁要多多了，哪怕她是任务目标也不耽误教育几句嘛：“以后可得千万记住，遇到茨冈尼亚人绕着走，不然会被骗光口袋里最后一枚铜板。”
“呵呵。”
离小朱夹半边眼角也没看上这给背后嚼人闲话的家伙，她翻着白眼把脸扭开看向景元：“云骑有维护罗浮治安的职责？”
队友神助攻，景小元愉快接下：“是呀，确实是这样。”
他抱着胳膊扬起下巴：“走吧，地衡司公廨。你们几个外地人不知道，如果在罗浮上遇到谈不拢的事儿只管去地衡司，保准给断清楚。”
如果真是游客遇到骗局，定然高高兴兴能有个说理的地方。可是面前这两位从身份到目的都经不起查验，哪里敢往那儿走。
贼就是贼，假的就是假的，无论准备多少被人查到头上都会慌乱。
智械的金属脸上看不出表情，但那个女人扭了下脸。景元迅速确定面前这两人，以及他们那另外三个同伴都有问题。
不是小事儿。
他像是询问一般看了眼离朱，不经意间朝她使眼色，离小朱一边不客气的吐槽“你是不是眼睛抽筋”，另一边偷偷御水蓄势待发。
“你快把他捏死了，在罗浮犯事儿适用罗浮律法，咱们这儿不允许赎买，有死刑哦。”
白发少年提醒了一句，离小朱点头：“就是就是。”
应星的视线一直追着那个智械，虽然他更欣赏高大的金人，但也不排斥研究一下与正常有机生物差不多大小的机械躯体。
话说智械真的可以看做生命吗？
好奇！想要拆拆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如果不想引发骚乱那就只好暂且放过这个好运的埃维金人。美艳女子松手推开阿尔敏，瘦削的金发青年捂着喉咙边退边咳嗽。
他认得那个矮矮的小姑娘，在荒星上她被监护人抱着巡查“仓库”，据说也是她炸了那些恶魔的星舰让他们无法逃跑。
“快……”走。
只来得及发出半个气音，阿尔敏浑身一麻翻倒在地，离小朱背着手恶人先告状：“啊！你们把他捏死了！”
巷口闪过一道道人影，外面繁华热闹的声音越发显得这里诡谲阴暗。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那就只能咬牙一搏了！
女人和智械交换眼神，后者突然抬手朝天上打出一枚信号弹。两人分左右直取离朱，小家伙取出长刀矮身虚晃一枪蹿到两人身后，先是一刀抽断了智械右腿膝盖上的金属零件，而后浑身一冷警铃大作，站稳脚步当头斩断斜刺里无声无息射来的子弹。
一切发生得太快，倒在地上的智械再次瞄准离小朱。但是这回他没能成功，一把扳手在眼前晃了一下，熟悉的金属摩擦声后没有痛觉的无机生命愕然发现自己那条装配有新型红外追踪器的胳膊被人拆成一堆零件。
“原来是这样……只要玉兆核心保存良好，换个保姆机器人的卡槽也是一样的吧！真是神奇！”
不！伟大的智械和那些家用保姆机器人完全一样！那都是什么档次？也配和智械适用尺寸相同的卡槽！
他试图启动另一条胳膊上安装的袖珍□□，然后发现另一条胳膊也躺在地上和之前的胳膊作伴去了。
没关系，机械之躯的好处就是浑身上下哪儿都能改造，他还藏得有别的绝活！
“……”
离朱那边没用几个回合就把那女人关进水牢，对方的武器是比长刀更先进，但是实力差距太大，足以弥补这份落后。她现在想束缚住龙尊还不大可能，不过普通人还是完全可以的，就是水牢的样子有点抽象，活像几个黏黏球粘在一起似的。
“还是得会用热武器，星槎和星舰驾驶也是。”罗浮的科技并不落后，士卒多用冷兵器那是因为还在仙舟上，对着自己人哪能动辄喊打喊杀呢，出了仙舟就是另外一回事。
就像离朱无丹枫之令就不会在仙舟上砍死什么人，哪怕对方明显冲着她来。
“啊？”龙牙还没收起来，它的主人头上冒出个问号。稍远些的地方那个倒霉的智械已经被应星拆成一地零件了，就剩个金属头颅颇为惊悚的摆在那里，再远些的地面上阿尔敏睡得直打呼。
不对劲。
景元皱起眉头，还有三人没露面，再者以这两个家伙的水准，想要在罗浮上针对一个命途行者做点什么……差的还远。
除非他们只是个幌子……
“应星哥！”少年转身张嘴想要提醒，水牢中的女人厉声狠笑，咬牙切齿按下遥控器，巨响与冲天的火光照亮了金人巷的夜空。
烟尘与热浪呛得厉害，更有刻意消了音的子弹分别从三处角落射来。
如果不是离朱及时御水开了护盾，只怕这一下就让凶手得逞。
爆炸带来的烟雾与巨响影响到了视觉与听觉，但是敌人并不在爆炸范围内，他们躲在外面寻找破绽和机会，就像猎狗围着狮子的幼崽流口水。
附近的云骑很快就会赶来，独眼男人藏在造景水池旁的灌木丛里，他正在等云骑军赶到后所有人都松懈的那个瞬间。
对，就是那个瞬间，在罗浮仙舟上制造一场最盛大的烟花秀。蘑菇云和冲击波会为他掩盖行踪扫清一切，【巡猎】的信徒也没法子从连标点符号都是假造的信息中找到他的真身。
至于这几个所谓的“同伴”？
哈，附庸这种东西只要你足够强就会应有尽有，有本事就活，没本事就死，他身边不留废物。
他耐心缩进树丛里，兴奋得张大鼻孔等待时机。
嘿！给仙舟联盟一巴掌，将来道上得有多少人仰望他！
第110章
“就是这边！”狐人姑娘的声音完全没有她招揽生意时那样清脆活泼，反而充满愤怒与紧张，“三个小孩子被几个化外民拦住，太欺负人了！”
云骑军来得比预计中要早，这一点大大出乎独眼男人的预料。
想要从外面将危险品带上罗浮仙舟实在是件难以完成的挑战，所以他们一不做二不休把智械的小型动力炉改成了颗中子弹。而那家伙又贪心的在腹腔内多藏了一颗普通液态炸弹，却不知道引爆器早就被人复制了一份拿走。
这是何等感天动地的队友情……
他换了个姿势继续猫着，时不时舔舔因为极度兴奋而干枯的嘴唇。
【巡猎】的信徒凶残归凶残，耐不住人总有侥幸心理——仙舟联盟又不是那群巡海游侠，家大业大的他们才是穿鞋的。面对光着脚的亡命之徒，难道真要赶尽杀绝，不怕后续而来的滚滚报复吗？
老实说，走在复仇之路上的他们才应该最明白“复仇”的可怕并极力避免。
所以……
所以藏在身灌木丛中的独眼男人咬咬牙，握紧起爆按钮。
【存护】的护盾是有限的，那个小持明只是命途行者又不是令使，她太小了，所能给予的庇护足以被第一波爆炸消耗掉。
男人最后看了一眼，距离智械最近的那个短生种怕是会被高温直接汽化，有这个参照自己的逃跑路线想来也会轻松至极。
附近镇守的云骑军越来越近，水牢中美艳女子还在挣扎。她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要被放弃了，狰狞的又是吐口水又是怒骂不休，究竟骂得是谁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散了一地零件的智械恶狠狠瞪着把自己拆碎的少年，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你会付出代价！你一定会付出代价！我绝不饶……”
他被拆开的胸腔内，“心脏”一般的动力炉突然亮起。
景元反应极快，从背后推着离朱将她摁倒。紧接着海浪与爆炸同时到来，炽烈的高温与破片横扫而过。大量水蒸气突破维生系统的控制，人迹罕至的背阴小巷里居然下起了雨。
海水裹成一颗珍珠似的球，被冲击波震碎的水幕重新集结甚至大力向中心压缩。它把冲击控制在一百米的直径内，就好像波月古海被挖了一角凭空出现在金人巷。
一墙之隔的地方游人还在嬉笑打闹，暗巷内众人已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赶来查看情况的云骑士卒没想到迎头就是灼目到能让人失明的强光，好在碧波阻隔了爆炸发生的中心。紧接着难耐的高温灼热席卷而来，海水保护所有人不被撕碎，但烫伤仍旧必不可免。
爆炸发生的瞬间神策府接到敌袭警报。金人巷洞天立刻封锁，大批云骑士卒飞速赶来驰援，里三层外三层把这里围得连只团雀都飞不出去。
腾骁将军闻讯亲临长乐天与金人巷交界处，地衡司十王司丹鼎司严阵以待，判官们的锁链寒光熠熠。
损毁舰体，仙舟不赦大罪之首，再欠的人也不敢这么干。眼下大家还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玉界门已经关了，其他洞天的普通人这会儿只要不是火烧屁股的要紧事谁也不会大街小巷的乱转，全都老老实实猫在家里等神策府的消息。
爆炸的余波前前后后持续了十多分钟才停止，监控镜头停止工作，外部无法通过它们进行估算。工造司工正第一时间评估了一下冬天状态，损毁值百分之三，有损失，但不至于影响大局。
收到消息腾骁将军这才下令打开洞天诸多出入口中的一处，云骑军做好防护进去抬人，地衡司逐一核对身份，没问题的丹鼎司就地治疗或是拖走急救，有问题的……
那就是十王司的工作范畴了。
大家几乎同时深吸了一口气，抖着手准备接受惨状的冲击。
小型中子弹的爆炸当量足以炸毁一艘民用星舰，金人巷洞天有应急防御，但是难以覆盖到到每一处。
先民们在仙舟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各种防护预案，时至今日更是在工造司几千年如一日的努力中将巨舰裹得严严实实。然而外壳再硬也抵不住内部被爆破，金人巷又是有名的繁华之地，在这里发生爆炸事件……
洞天内怕是死伤惨重。
司舵的脸色极其难看，六个月的时间内玉界门就像筛子一样什么人都想进就进，面子不面子的另说，他这个六御之一定然干不长久了。
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救援，先救援，再看看又是哪个皮痒的蠢货嫌天气太热想换层罩子。
他在这边咬牙切齿发狠，那边工正抖着手开启洞天出口，全副武装准备往里冲的云骑军和拎着外卖盒找不着出口的游客走了个脸对脸。
“诶？我我我我，我没干坏事儿啊？”这人看着外面乌央乌央一片发黑的人头，吓得扔掉外卖举起双手，自觉得都不用喊话。
和他面对面的士卒也是一愣，没想到还能有人胳膊腿儿齐全还悠哉悠哉的往外走。
“你没事儿啊！”士卒差点哭出声，还以为一进来就要见到什么R200的马赛克画面。还好还好，是个好端端的活人，“谢谢你，谢谢你，你去后面地衡司专员那儿核实下身份就可以回家去了，要是有不舒服的丹鼎司医士也在。”
游客傻愣愣的同手同脚走出去，马上就被急不可耐的地衡司来人拖走。
“里面发生什么了你知道吗？医士！医士呢？”
军阵后方变得异常热闹，一个又一个不明所以的游客平安走出来。
“不知道啊？！就是突然亮了一下，然后猛得晃了几下，温度变得有点高。我有些害怕就往外走想早点回家。”
地衡司专员打开设备放人通行，走过那光子门与之相连的四方览镜上就会出现这人的生平履历，十王司判官抄着手站在后面看。
平日里哪会查这么细，最多证件照加个id就行了。这边六御严阵以待，接受检查的人也紧张得要死。
帝弓司命在上，该不会是丰饶细作混进来了吧！
信号干扰器早就开启，每个能够离开的人都被反复交代事情查清前不要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细节信息……大家都在心底小声嘀咕——我也得有细节可曝才能去爆料啊！
等门口这些游客散差不多了云骑军分两股进入金人巷洞天，一部分继续疏散救援，另一部分直奔爆炸发生地。
不管什么原因，没有人员伤亡就是好事。啥东西坏了都能修，人没了可就是真没了。
前往爆炸发生地的士卒很快就找到隐藏在洞天背阴处的那条暗巷，这里本就距离出口不算太远，也正因为如此才触发了监控设备发出警报。
直径一百米的海水球还在，金人巷洞天损毁的那百分之三除了通讯设备以外基本全部聚集在这里。景观、花木，甚至小巷两侧的建筑物也统统被两道冲击波推平。
罗浮仙舟舰体的甲板层都被掀开了，黑黝黝的敞着个大洞。
但是百米之外，没有任何人被卷入此事。
这该怎么就？
左右观察了几圈，小队长上前鼓足气大声喊话：“里面有人没有？有没有？需不需要丹鼎司？”
如果始终都没有回应……就只好把太卜请来看看了。
水球内部闪出两道波纹，轰然破裂散了一地水花，温度略有些烫的海水奔涌流淌最终汇入被炸出来的洞内。
救援队这才看到水球内部的情况，罗浮的部分舰体受损，所有人身上都粉扑扑的一看就知道是被烫伤了，好在覆盖在外的盾至少保住了他们的命。
随着水球破裂倒下的云骑神智还清醒，见到支援立刻大喊：“袭击者共有五人，这儿有两个，还有三个在逃！”
被改造成炸弹人的智械自然只剩了个玉兆核心，被离朱早一步扣在水牢里的美艳女人死狗一样脸朝下躺在地面上。埃维金的占卜者，寿考堂的伙计，还有个奇怪的独眼男人都还有气儿。距离智械最近的应星头发被烧焦了，裸露的皮肤红红的明显烫伤严重。他正对着的十米开外景小元甩甩头发坐起来，大口喘气。
“两个在逃，这个独眼和他们一伙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是他引爆了炸弹。”
他亮出骁卫的印信，支援小队上前把两个亡命徒五花大绑拖走，智械的玉兆核心也一并被带走。
才五个人就敢跑罗浮来撒野，背后必定另有操纵者。不管你们是飘了还是觉得云骑提不起刀了，既然敢挑衅，那就别怪仙舟联盟抡圆胳膊把这一巴掌还回去，顺便再多讨个几百倍的利息。
景元缓了口气，声音有些抖：“我需要丹鼎司司鼎和持明龙尊过来，这里有持明族人受伤。”
离朱安静的侧躺着，就像睡着的幼猫一样，要不是呼吸还有这会儿景小元就要哭出声儿来了。
他还没遇到过身边伙伴发生意外夭折的事，今天算平生头一回。
前来支援的云骑马上联系丹鼎司，丹枫和巫凡本就守在外面，听到消息飞速赶到现场。
“那些人是冲离朱来的，疑似受雇前来报复，炸弹由智械的动力炉改装……”
他尽量长话短说讲明原委，丹枫上前蹲下身抱起幼崽仔细检查。
在众人越来越凝重的视线中他舒了口气：“不严重，脱力而已，带回鳞渊境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男孩低头用手背使劲擦擦眼睛，“嗯！请您一定治好她。”
爆炸铺天盖地袭来之际坚定的海浪环卫着每一个人，持明用冷冰冰的温柔力挽狂澜。
这一切本可以不发生，炸弹引爆前有那么多次机会，却被罗浮一重又一重机构给硬生生浪费掉。
如果是我，少年心底像是着了团火那样又辣又烫——如果是我站在那个位置上，有没有办法在萌芽阶段就掐灭这种闹剧？
第111章
年节假期的尾巴上金人巷洞天发生了意外。
说实话绝大多数人都搞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儿，哪怕当天那个时段就在金人巷游玩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问急了就是强光震动外加温度上升。
赶在网上的消息逐渐离谱之前神策府发布了事故调查报告，原来是洞天使用年久系统出了点小故障。为了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假期结束后地衡司将会联合工造司着手将罗浮仙舟上所有的洞天一一检查一遍。
总之这事儿就是个意外，没什么秘密更没有内幕。
为了配合这份调查报告，很多专家学者站出来讨论起洞天的使用时间是否应该有个年限。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从“意外”本身转移到其他话题上，至少明面上罗浮再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丹鼎司病房与十王司的牢房除外。
除去离朱以外所有人都只是烧伤，这种小问题无论轻重只要不是当场熟透统统晚上进来早上就能走。
景父景母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病房，看到儿子没事顿时松了口气，千恩万谢送了一大堆水果塞给医护人员，说好第二天一早就来接景小元回家修养。
没过多久巴拉特也找上门来看望阿尔敏。他们的生意刚上轨道，手里没什么钱，于是其他埃维金人一块烤了好些脆饼送来，就是为了这些饼他才来得晚了些，又从医士那里得知合作伙伴险些被人活活掐死。
“还需要住多久，得付多少钱？”再难不能欠医生的救命钱，这一点巴拉特还是懂的。
被问的医助满脸问号：“啊？明天中午他就能走了呀，还是说有什么其他不舒服的地方需要我们帮忙看看？”
“额……”巴拉特有点拿不准注意，“我问问阿尔敏再回答您行吗？”
他诚惶诚恐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怜，持明医助虽有些不耐烦，到底还是花了五秒钟理清思路：“你是问这一次的诊疗费和住院费用？”
“对对对，就这一次。”猫亚种人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
要是太贵……他就只能找人借钱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谁肯把钱借给外面来的破落户啊！
原来病人不是对医士的医术有意见，医助松了口气：“没事儿，不用给钱，这笔账走罗浮的财政支出。毕竟病人是被卷进来的无辜路人，仙舟还不至于小气到这种地步。另外像你们这种情况明天办完出院手续别忘了去趟地衡司，有补贴和赔偿拿。”
阿尔敏的占卜摊儿连块布都没能留下，离小朱护住所有人的命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死物只能放弃。如果重新准备，对无辜伤员而言肯定又是一笔支出。类似损失向来由仙舟负责，大家交税不就是为了万一自己哪天遇到事儿能有人给兜底嘛。
完全没想好还能有这种好事儿的巴拉特整个人一下子亮起来，他谢过医助，高高兴兴快步走进病房想要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阿尔敏。
不但不用额外再花钱买东西，还能多得笔营养费，怎么不让人开心。
金发的埃维金人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他不困，但又懒得应付来来去去的好奇陌生人，索性采取这种办法回避——也真是被罗浮惯出毛病了，在其他地方他可不敢这样。
“阿尔敏，我都打听清楚了。明天中午你就能回家了，治疗是免费的哦，还有补贴拿！”
“……”青年睁开漂亮的眼睛，“巴拉特我好心的朋友，谢谢你来看我。能麻烦你帮忙问问离朱小姐的情况吗？她在万分危急的时刻救了我，不止一次，我真想能当面向她道谢。”
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的就只有在场几人，巴拉特愣了一下，他掌握的知识或许很少，但很懂该闭嘴时闭上嘴。
“行，我想法子打听一下，怎么回事儿我就不问了，只问离朱小姐好不好。”
猫亚种人察言观色的能力不逊于埃维金人，拜托他出去打听情况阿尔敏很放心。
巴拉特出了病房原地转了几圈，想好该怎么说后等着医助们换过班才上前讨好道：“这位姐姐，我朋友不久前被送进来的，我想多了解一下他的情况，请问该去找谁？”
“你问病房的负责医士？病床号多少？”陌生医助抬头看了眼排班表，“等丹枫医士夜班来查房吧，现在人正在行医市集坐诊，忙的要死，去问就是添乱。”
“哦哦，好，好的，谢谢姐姐！”巴拉特得到了一个名字，立刻嚼着它坐在长椅上听其他病人家属八卦。长生种的年龄实在不太好判断，为了避免发生误会，只要是女性无论大小高矮他一律喊姐姐，没过一会儿就成了引领话题的核心人物。
“什么？”、“天啊！”、“是吗？”、“太厉害了！”、“原来如此。”、“我怎么没想到？”
掌握八卦的人都需要一个好捧哏才能讲得痛快淋漓，恰好巴拉特就很会做捧哏，夜班医士到来之前他俨然混成病房区最靓的崽。
丹枫走进病房时看到走廊长椅上坐着一群陪护家属嗡嗡嗡的闲聊，他飞快收回视线不再去看——病痛折磨的不仅仅是病人，更是家属。如果说聊聊天说说话就能让他们情绪好起来简直再好不过，面对病人时也能把积极的态度传达出去。
总之不是件坏事，所以他也不会多事去管。
“丹枫医士您辛苦了，先吃点东西再查房吗？”医助看到他马上站起来，青年摇头，“不必，我晚上还要陪着孩子。”
病房里的幼崽很多，罗浮上的孩子童年都过得很完整，处于新手保护期的他们天不怕地不怕，把自己作进丹鼎司多正常啊，住几天也不奇怪。丹枫知道孩子独自在病房里会是个什么状态，他们会害怕会惊恐，有监护人在侧更容易被安抚。
就算离朱现在仍然处于沉睡之中，那也不能比别的孩子少点什么。
他低头在光屏上签字，猫亚种人走近防卫圈时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嗯？”
“您好您好……额……您好像，有点面善？”
在荒星上他一直保持着龙尊本相，那是工作需要。现在在丹鼎司隐藏本相，也是工作需要。丹枫还记得面前这个猫亚种人，他出身的星系文明偏远又落后，无力拍星舰来接被拐卖的子民，也不打算向他们提供庇护。
“哦。有什么事吗？”他不想和人讨论自己的模样，巴拉特看出医士的不耐，赶忙放下问题，陪着笑开门见山：“是这样，我的朋友在金人巷受了点伤，我想来问问他的情况，出院后有没有注意事项？”
丹枫问了病床号：“哦，你说金色头发的病人，叫……阿尔敏的是吗？”
“他的烫伤明早就没事了，脖子上的瘀痕需要时间才能消退，所以明天中午出院。”
刚好要看的几个病人里包含了阿尔敏，他冷着脸道：“你随我来，一起去看。”
问那么多干嘛？想知道就悄悄跟在后面自己听！
“好的好的，谢谢您，您真是年轻有为……”
巴拉特嘴巴里赞美的词儿就没听过，丹枫看也不看他，走到病房门前敲了两下推开报病床号：“阿尔敏是吗？查房。”
所以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把给病人检查说出十王司抓人的气势的？
医士快速看了一遍，点点头在光屏上做记录：“明天上午办手续中午出院，回去后少说话多喝水，少吃辛辣干燥甜腻热烫的食物，不适症状最多一周自行消除。”
没了。
巴拉特紧接着就笑：“还有别的病人怎么样了呢？我去买点宵夜大家分分吃吧，都是一场劫难里的兄弟姐妹呢，大家都没事，实在应该庆祝一下。”
丹枫看了他一眼，眼神比古国宫墟深处的海水还凉。
猫亚种人咽了口口水，夹紧双腿小内八的弯着腰：“嘿嘿，嘿嘿。”
“不该打听的事少问。”
他收回视线，这一次姑且当他是好心没地方用。
阿尔敏撑着床铺坐起来，他着重打量着丹枫的身形，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啊！您就是那位！”
虽然面貌发生改变，但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这就是那个头生双角抱着离朱小姐视察底下“仓库”的好心人，持明族的首领！
他机灵的把话咽回去，掀开被子扶着床蹒跚行走：“您！您好吗？谢谢您救了我们……”
紧接着阿尔敏想到了这个人现在作为医士站在这里，也就是说离朱小姐也由他负责医治。
“请您，请您务必……对不起，”他收回前面的话，重新开头：“请您保重自身，我一定天天向地母神祈祷，您和离朱小姐都要好好的。”
离朱小姐受伤，她的亲人才是最难过的人，怎么还能要求“务必治好”呢？那也太不讲道理了，他难到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住进医院吗！
“嗯……”丹枫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冷冷的，唯有此刻眼神变得温暖起来，“多谢。她只是累了需要休息，年龄太小消耗透支，本质上问题不大。”
想睡就多睡几天。
第112章
转天上午巴拉特就和剩下的埃维金人一起给阿尔敏办了出院手续，医助们攒了一大袋零食来要他们带走吃，待遇和早上被接走的景小元一模一样。
阿尔敏虚弱的笑着向帮助过自己的人道了一圈谢，摸着耳垂走出病房对巴拉特和族人们道：“丹鼎司靠海，咱们去看看海吧。茨冈尼亚只有连片沙漠，真想知道大海是什么样子。”
这有什么难的，反正今天也打算休息，免费的美景不看白不看。
当下大家一致点头同意：“走走走！”刚好手边有一大袋零食，郊游的食物和饮料都不用再额外购买了。
如果绕过行医市集从太真丹室向东面走的话，站在栏杆旁就能看到碧波荡漾的波月古海，长长的木质栈道直通祈龙坛。
如非大事需要祭祀，别说外族，就连持明自己也很少有人往这儿来。大家高高兴兴找了片阴凉处，就在镇守建木根须的云骑士卒眼皮子地下聚餐赏景。
只要他们不往海里扔东西，不去碰触建木，云骑就当什么也没看见，继续兢兢业业履行职责。埃维金人也好，猫亚种人也好，都可以放松的坐下享受生命。
“罗浮真好啊……”一个埃维金姑娘忍不住感叹：“晚上出门最大的危险是发胖，半年前打死我我也不敢这么做梦。”
“哈哈哈哈哈，”其他人跟着笑出声，巴拉特笑着笑着低下头擦眼睛。
和他一起被抓捕贩售的猫亚科姑娘早已回归星神怀抱了，若有来生，他衷心希望她能做个仙舟人……哪怕狐人也行啊，别管猫亚科还是犬亚科，只要能好好活着不被随意糟践就行。
气氛变得沉默而悲伤。
坐在这里的人哪个身上没有不堪回首的过去呢？
“我不想回茨冈尼亚了，我要留下。”阿尔敏淡淡的打破了如苦浆一般的气氛，“我还想把氏族里的人都带出来。”
青年漂亮的眼睛里泛着狠光，像受伤的孤狼，像孤注一掷的赌徒。
“谁不想留下，仙舟联盟……不接收难民。”埃维金姑娘米娅看了他一眼，“别跟我说你打算找个本地姑娘奉承什么的，这儿多是好人好姑娘，你别祸害人家。”
氏族里确实有人这么干过，仗着姣好的容貌企图通过婚姻……啊不，那不能叫做夫妻，只能勉强描述为情人，总之企图通过不那么体面的关系进入上等阶层，显而易见的失败并为此付出沉重代价。之后再也没有谁会去做那种天真又单蠢的梦，结段露水情缘以此换些好处才是最实际的。
不是埃维金人薄情，深情的都死了。
可是仙舟联盟和茨冈尼亚不一样，光着脚的埃维金人到了这里也穿上了鞋，生活在能够通过诚实劳动富裕起来的地方，他们现在更想要脸和体面。
珍贵的公平之后是珍贵的尊严。
“明天我就去天舶司找点杂工干，巴拉特你和我一起去。”阿尔敏给了米娅一个白眼，他不想和她在这个问题上争吵，要达成目的他需要更多人一起努力。
“你是猫亚种人，犬亚种人一定会对你特别感兴趣，咱们两个不管谁，不管花上五年还是十年，能混进商队里就好了。”
脆饼的生意还可以再做一段时间，等手里有些活钱他们就可以借着天舶司商队的东风自己倒腾点小买卖，不过在此之前必须把铺垫先做好。
总不能快饿死了才想起来煮饭吧！
“另外米娅你把嗓子继续练起来，有机会我给你筹谋一份歌者的工作。”阿尔敏把其他几个族人一一看了一遍，“今后咱们只走做生意和歌唱这两条路，都能赚大钱。不管哪边火了就买艘星舰把氏族里还活着的人都迁出来。”
青年无赖一样的耸耸肩摊开手：“反正埃维金人也居无定所，架着大篷车在沙漠里流浪和开着星舰在宇宙中流浪有什么区别？跟在仙舟屁股后面比留在茨冈尼亚要安全多了，那里的人只想剥掉我们的皮，仙舟却还肯把我们当成人类看。”
“不管过去几百年，多少代，坚持不懈的朝着这个目标前进，总有一天仙舟会驶过茨冈尼亚附近，族人们会有救的。说老实话我宁可给……当条恶犬，也不想再被奴隶贩子捉去随意贩卖。”
仙舟人对待自家养的狗都比茨冈尼亚对埃维金人要温柔善良！
与其无望的等待地母神发发慈悲宽恕埃维金人，不如想法子挣扎一下，只要地母神没说不可以那就是可以，也许地母神的考验就是看他们敢不敢踏出这一步呢？
“只能唱歌吗？我跳舞和表演都很可以的。”米娅很认真的为自己正名，埃维金姑娘能歌善舞连奴隶贩子都知道，歌不好说，舞才是祖传手艺。阿尔敏叹气：“唉，我早打听过了，跳舞和表演有年龄限制，二百岁以上才行。”
米娅：“……”好吧，能活到八十就算我很厉害了。
“好，我们继续烤脆饼卖了攒本钱，你们先去天舶司探探路。”
其他埃维金人认可了阿尔敏的计划，他们已经失去了很多亲人，过去的痛苦永远不会消弭，只希望将来埃维金的孩子能和罗浮的孩子一样不用早早学会人情世故，更不用在仇敌面前扭屁股献媚求生。
阿尔敏悄悄在心底松了口气，太好了，这一步的准备总算完成。
他望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波月古海，心思早就转到不知多远的地方——同样身形秀丽纤细，埃维金人手无缚鸡之力被欺负得抱头鼠窜，持明却骁勇善战一个打一群，让人羡慕的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埃维金人均八百个心眼子，持明……经过观察很可能全族加起来估计也就这个数。
他们太强了，以至于因为这份强大而性格简单说话直白。想和持明成为朋友……首先要成为一个能被他们欣赏的人。
只有体现出足够的价值，才会被接受，谁都不欢迎要饭还惹是生非的外地人赖在家里，别说仙舟联盟了，阿尔敏自己也是这样。
你可以说埃维金人奸诈狡猾两面三刀，但你不能说埃维金人对朋友不够仗义。虽然仗义的方式多种多样……嘛，反正最后肯定不会让兄弟吃亏。
“走吧，一起去地衡司做笔录顺便领补贴，然后买点肉菜回去好好吃上一顿。”
拟造的光照有些热了，阿尔敏起身拍拍衣服上沾染的细沙，招呼上巴拉特和族人们离开沙滩。
临走时他回头看看病房区，心里想着一定要找到机会当面向离朱道谢。
不知道离朱小姐现在情况怎样，希望她能平安无恙。
离小朱还在呼呼大睡，生命体征平稳，检查结果正常，但就是不醒。丹枫和巫凡都尝试过唤醒她，无一例外的失败，且不说龙师们是如何围了十王司要求参与审问，反正年节假期的后半段她是一点热闹也没看到。
景骁卫在军中演武的单人赛中取得了前二十的好成绩，老实讲这个名次就连镜流也没想到。不过这也差不多是景小元眼下的极限了，他又不缺与镜流对练的机会，竭尽全力不留遗憾，下来擂台后心态也前所未有的稳。
除却死生无大事，一时输赢而已，来日方长。
年节假期结束学宫如期开学，小豆丁依旧沉睡。离朱满周岁的那天丹枫替她把蛋壳从护珠人哪里取来磨碎了给她灌下去，这场如泥般酣然的沉眠一直持续到初夏。
离朱再次回到海中遨游。
昏黄的浅海里飘了太多海藻，一不小心就会被缠住脚踝，非常烦人。
她发现沙子里藏着一条怪模怪样的扁扁鱼，身体扁，形状却是圆的，嘴巴眼睛挤在一处。上前故意把那条鱼挖出来，看它惊慌失措气急败坏的游走，小家伙觉得特别有趣。
再向前就是深海区，一只海龟舒展四肢慢慢游动，就好像鸟儿飞在空中。
小朋友立刻放掉怪鱼游过去追上海龟拍它的硬壳。海龟不喜欢被人开这样的玩笑，一连换了好几次方向也没能逃出熊孩子的魔掌。
下陷的海床幽远深邃，从天空向下望就像一只无神的眼睛。离小朱听到深渊一般的黑暗中有厚重的鲸鸣一声接一声，层层叠叠。
那是一场葬礼。
鲸群中最年长的向导寿终正寝，家族成员鸣叫着为它送行。巨兽庞大的身躯泡在海水里随波逐流，孤独的缓缓下沉。
在它面前离朱就像条不起眼儿的小鱼，有无数和她一样的小鱼闻风而动，围拢在鲸尸周围啃噬。大鱼也来了，前来领取大自然的馈赠。
离朱混在鱼群里，她觉得死掉的鲸鱼有些可怜，在它彻底落入深海海底前，小家伙决定陪它走完最后这段路。
完整的鲸尸很快就被咬出各种口子，来参加这场自助狂欢的鱼非常多，比金人巷的夜市还要热闹。离小朱眼看着它失去皮肤、内脏、肌肉，无数鱼儿乘兴而来满载而归，留在附近以碎肉为生的鱼群壮大了数倍。
越向下，鲸尸的体积就越小。
现在它只剩下一副骨架，白森森的骨头缝里沾着一点点肉屑。食腐者排着队也来了，它们齐心合力将骨架啃得干干净净。
最后，那头鲸鱼安安静静落在深海之底，洁白的骨头在水压之下散落一地，贝类和海藻附着在上面，找到了新的家园。
旅程结束了，我该回家了，这样想着，她终于睁开眼睛。
第113章
离朱睁开眼睛时一朵粉粉嫩嫩的花瓣被拟造的微风送进病房，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蔷薇花香。
温控显示室内温度二十六，湿度百分之四十，略高于合理范围是因为清洁机器人刚来拖过地。
她看着病房雪白雪白的天花板，觉得这个场面有些似曾相识。
嗯……略微转转浆糊一样的脑子发现好像没有遗忘什么。她松了口气，伸出胳膊拍拍被子坐起来。
高度发生了变化。
如果是在家里，坐在床上看向挂钟的视角和现在略有差别。丹枫习惯尽量保持物品一致，无论在家还是在丹鼎司，床高与挂钟高度都是固定的，视线角度发生改变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她长高了，高得有点明显。
低头看看抓着被子的手背，冷白冷白的皮肤下软筋和血管微微隆起，手指细长，手背上肉肉的手窝窝没了。
持明生长速度缓慢，唯一一次快速增高的机会只能指望一下自己出生时蜕下的蛋壳……这突然增加的高度估计由此而来。掀开被子，扶着床沿站稳，她眯起眼睛低头朝窗外看去。
楼下有一架开花开得正好的蔷薇。每朵花不过巡镝大小，但是开了一树，甚至还像顽皮的星星一样开到外面。嫩黄，粉红，雪白，水红，每朵花都由四种颜色组成，风一吹花枝摇来摆去，就好像笑着朝人招手。
注意力从蔷薇上收回来，离朱才发现自己已经能趴在窗台上向下望了。
比起正常成人的身高自然矮得没办法说，总之好在还是长了点，从小短腿长到短腿，可以把那个“小”字去掉。
背后的门响了，紧接着是东西掉在地上的闷响，还有景小元结结巴巴的疑惑。
“你你你，你谁啊？”
窗边的小姑娘背对着门，身上穿着病号服被风吹得一鼓一鼓的，显得身形单薄。看她高矮大概到自己眉毛处，景元慌慌张张扫了眼躺出个窝的病床。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排除了一切可能之后，无论多么离谱这也是唯一的答案。
“离朱？”
靠着窗棂向外看的姑娘听见有人喊名字侧身转头看向门口，幼圆的脸颊弯出一个极其可爱的弧度。
黑头发随性的散在肩头，绿眼睛清冷平静，确实是离小朱……长开了百分之五十的那种。
“真的是你！你醒了就好！我去喊丹枫哥。”
几个月没见，少年的声音都变了，柔和细软的童音变得哑哑的，吵得像只鸭子。
景元扭头朝敞着门的病房外喊了一声，丹枫几乎闪现着出现。
“醒了？”他走到离朱身边摸摸她的发顶，对小家伙现在的高度非常满意，“有个十一二岁的大小，这样一来至少说明你的身体机能没问题，长得慢不意味着不长。”
“饿了。”离朱咂咂嘴，对现在的高度有点不太适应，安静了不到十分钟就开始扶着墙走来走去，“想回家，想吃东西。”
“今天你就别想了，检查完办过手续才能走。只能吃白粥……粥里给你煮些肉沫和菜碎。”
他谢过景元的探视与喊话，找了个医助来送小少年出门：“明日你还要上学练武，早些回家休息才是正理，等离朱痊愈了你自会再见到她。”
赶紧把大少爷先平安送出去，眼下还是投喂之事要紧。
回想起上次离朱睡饱了醒过来时对白粥的态度，丹枫觉得这么大的姑娘要是再跑出去沿街端碗讨饭他真有可能动手揍她。
“啧，麻烦。”小短腿表情险恶的撇了眼屋子里的两人，景元干笑着移开视线。
长大了点的离朱没比豆丁阶段好到哪里去，还是奶凶奶凶的，让人看了就想伸手逗，又怕被她咬断手指头。
“丹枫哥再见，离朱再见。”他悻悻道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危重病房。
“能走吗？”送走派不上用场的小客人，丹枫拉开离朱的胳膊反复弯曲测试，好一番质量检测后勉强点头同意她自己扶墙慢慢走，“走不动也很正常，毕竟你躺了几个月，春天都已经过去了。”
去年春天还在庭院里和幼崽们斗智斗勇你来我往的打架，今年就算错过春天离小朱也没什么特别触动的纤细情感。
“哦，是不是我在躺回去几天就直接到暑假了？”
暑假好！暑假妙！暑假呱呱叫！
“你躺回去一个试试？”丹枫瞪了熊孩子一眼：“去检查室等着，我给你叫会诊！”
孩子病着家长万般牵肠挂肚，病一好什么滤镜都没了。
还想装病逃学？想得美！
半个系统时后检查室里围满持明医士，每个人的专长都不一样，几乎所有科室都派了精英前来观摩“教科书”。
“检查结果出来了。”医助送来厚厚一沓检查单，丹枫拿起来一张一张看，看完一张就递给巫凡一张，巫凡看完再向下传，以此类推。
从结果来看，离朱一切正常，除了久卧导致的肌肉乏力外她健康得让人老怀大慰。
“……建议留院观察一天，确认没事了明早出院。”
医士们商量了一圈，一直认为这种情况的“病人”还是赶紧走吧，不要浪费医疗资源。
她身上的烫伤早就痊愈，一个月内换了两回皮，新生的皮肤白皙透亮，看着就是一副吃饱睡饱的通畅模样。
会诊结果相当振奋人心，离朱是持明，她身上发生的变化同样可以在其他持明身上复制并得到印证，这些对持明族内很重要。
“算你运气好，两次都有惊无险。”丹枫想了半天也就只想出这么一句狠话。
这孩子脾气不好但她不作，沉睡的原因也是为了保护整个金人巷洞天内所有活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这项义举挨训。
“哼。”离小朱用鼻子哼了他一下，“晚上能吃肉了吗？”
她现在饿得能啃掉一头牛！
“你看我能吃不能？给我回去老实躺着！”作为医士，面对不配合的病人丹枫只有满腔怒火——结结实实靠着营养剂躺了一整个季度过去，你怎么好意思张嘴就想吃肉？
肠胃能受得了吗！
离朱垮着脸，眼珠子直往门边挪，丹枫叹气：“现在吃肉转脸不是肚子疼就是吐，严重还会发烧，你就这么喜欢住病房？我给你单独砌个屋子让你住这儿得了，顺便把你那医术救一救。”
巫凡本来低着头偷笑，一听到丹枫提及离朱的医术笑容立刻消失。
“学宫的课也要补，别想着两眼一闭就可以什么事儿都不管了。”
他阴着脸补上一刀：“不过你没猜错，一个月后学宫放暑假。啊……可惜军医是没有暑假的，离朱小朋友，望你知。”
离小朱：“……”
宝了个贝的，这老登怎么越看越欠揍？
丹枫冷笑：“明儿把谁治倒了腾骁将军绝对扣你工资，说不定一个月下来你还得倒找神策府钱，贷款上班可还行？”
离朱：“……”
她开始考虑要不要闭眼装死在这里飚一把演技。
“我劝你不要，别忘了这儿可是丹鼎司。”丹枫揣着胳膊旁观，甚至大有抓把瓜子出来磕着的劲头，就差原地找椅子坐下看热闹。
医术精不精的前提是有医术，医士们不至于分不清楚熟睡和昏迷。
离小朱顿住了，一卡一卡收回眼神和手。
可恶，为什么是丹鼎司？
“唉……”丹枫像之前一样把离朱抱起来放在胳膊上让她坐着，送她回病房休息，“回家后你至少要做一个月的复健。除了我允许你吃的东西，零食一概统统禁止，等你痊愈后再吃什么烤肉火锅奶茶之类的……成不成？”
连番打击之下离朱都快碎了，被丹枫抱回病房后保持着一个姿势许久没动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偷溜。
“危重病房里的病人擅自出逃可是会被惩罚的哦，耐心忍一忍明早就重获自由回家。不遵医嘱乱跑一次就得再多住三天，你自己选。”
医士魔鬼般的提醒就在耳后，离小朱无语凝噎。
丹枫差点就心软放小东西回家修养了，还好及时想到她手里那不菲的零花钱，立刻收回这个念头——离小朱会给自己点外卖，她能忍得住嘴馋就有鬼了。
“好了好了，先给你吃块糖，吃完别忘了刷牙。”丹枫拍拍小朋友的脑门儿哄孩子。
她现在还小，还可以这般亲近。等她再长大一些就不能随意摸头更不好抱起来就走了，让龙师们知道又是一桩磨破嘴皮子的麻烦事。曼兑终究年轻了些，难以压制……或许他自己也不想压制守旧派。
持明青年从白大褂兜兜里翻出一块水果硬糖，离小朱接过去撕开糖纸含在嘴里，砸么得津津有味。
“欢迎回来，离朱。”他眼睛里的冰化作一泓春水，温和注视着高了过去快一个头的小姑娘，“还有，恭喜你在演武典仪的团体赛中获得好成绩，再接再厉。”
离朱不争气的红了耳朵，倒回病床用被子把自己一股脑裹住，只留了个深渊一样的口子。
“深渊”自以为隐藏妥当很有安全感，波钮波钮的拱出来一点点粉嫩嫩的耳朵尖。
哼！现在才想起来夸我？
晚了！
第114章
夏日炎炎正好眠，补习的人不得眠。哪怕离开病房离朱也得跟着丹枫……为了防止她自己一个人在家胡吃海塞，龙尊不得不带着挂件（崽子）上班。
还是那个挂着“不得无故殴打病人”牌子的诊室里，丹枫坐在长桌后看诊，离朱窝在他背后的小课桌上接受广大病患监督。
闲着也是闲着，她正在补习之前落下的课程。
丹枫铁面无私，昨天离小朱出院，今天就被送回学宫老实上学。
她才从低龄层进入中龄层就旷了大半个学期的课，人长高了模样也长开了，和豆丁时期比确实发生些许变化，许多手续和资料都需要重新补充。第一天返校就没上课，连教室都没进，尽四处跑着改资料领书，不但享受了提前放学的优待还从各处讲师那里获得无数关怀。
学宫讲师们：新来的持明姑娘气质清冷忧郁，生得怪单薄，又是大病一场才返校，一定是个多愁多病柔弱敏感的小丫头。我要对她更温柔更耐心些，别把孩子吓哭了。
离小朱不明所以，垮着脸无精打采让干嘛就干嘛，越发让讲师们认为自己想得在理。
——误会就是这样产生的。
“老、老师，嗝！”敲门进来的小医士从头抖到脚，脸上笑得比哭还惨，“对不起，您有空吗？”
“麻烦您帮忙看看我还能活多久……”
他身后领着个同样哆哆嗦嗦的病人，两人几乎快要抱到一块去了。
离小朱悄悄伸出头看热闹，春天不仅是新的学期，也是丹鼎司招新人的时候。
通过严格考试的医学生们在这个季节进入丹鼎司实习，鉴于新人的杀伤性并不弱于熊孩子，司鼎每年都要给这些小医士们安排负责替他们擦屁股兼收拾烂摊子的“老”医士。
哪怕丹枫，也不能逃过这桩好事儿。
“又哪儿看不明白？病例和检查报告拿来给我。”他示意病人坐在桌前圆凳上，皱着眉头一目十行看完病历看报告，然后平静的对患者道：“你没事儿，这几天是不是熬夜不喝水也没有摄入新鲜蔬菜。”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他用得陈述语气。病患抽抽噎噎的点头：“最近半个月工作比较忙……”
“你这是便秘，不，你本来就有点不通畅的问题，生活习惯加重症状，累积的。没什么事儿，回去多喝水多走动走动，不行再来药房开点通畅的药。”
“所以我脸上这些……”
“不是你想的那个，你都便秘了脸上还不起疙瘩吗？多正常啊有什么可稀奇的！”
病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脸上这么多包我是要魔阴身了……谢谢谢谢。”
好容易打发走这个人，离小朱看看丹枫用力扣紧病历本的手，默默把头缩回去竖起耳朵。
“这是屎！这是屎你都看不出来？现在去给工造司打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给我把洞天门口‘丹鼎司’那三个字儿扣掉！这地方配不上您那回春妙手，赶紧的拆了算了！”
小医士低头嘤嘤嘤，干打雷不下雨，显然已经被骂惯了。
“魔阴畸变都变在什么位置，下班回去抄一万遍……”丹枫把桌子拍得啪啪响，不过离朱知道他没怎么用力，“还不赶紧滚回去上班！”
门外排队的病患们刷的让开一条道，新来的小医士嘤嘤着跑走了，离小朱急忙正襟危坐认真看书。眼神杀过来的丹枫见她老老实实举着书念念有词，戾气平复转回去：“下一个进来。”
帝弓司命在上！这个医士好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喊下一个人进去受死呢。
“丹枫医士，离朱小姐的药好了。”医助靠在门边伸手送进一碗汤药，水团轻轻巧巧从她手里接过，紧跟而来一句冻出冰碴子的“谢谢”。
水团把药碗送到离朱面前，青年头也不回道：“喝药！”
“哦……”谁也不敢惹爆发边缘的龙尊。
离朱看着药碗露出嫌弃脸，皱着眉头捏紧鼻子一口气灌下去，心里骂骂咧咧。
刺头变得乖巧又老实，丹枫情绪稳定了不少，面对各种稀奇古怪的病人时态度也不再如之前冰冷。
这段时间他就没休息过，从今日起排班才恢复正常——不正常也得正常，巫凡哪里敢继续让龙尊连轴转，曼兑能把他扣水牢里扔进波月古海。
最后一个病患带着处方离开，丹枫才坐到离朱对面：“有看不懂的地方吗？”
他本人从不觉得学宫课程哪里有难度，但还是多问了一句。离朱把书放倒，“寰宇名画赏析”这门课给三个学分呢！
彩页图片上的色块扭曲狰狞，散碎而神经质，有点吵眼睛。
丹枫用一根手指把书本划拉到自己面前扫了一眼：“好吧。”
在持明看来这玩意儿还不如厕所里擦手的纸，奈何有人愿意为它炒作，甚至还能炒出天价，“老人家”主打一个不理解但是尊重。
“这些你自己看着办，主科有不会的来问我。”
腾骁将军横插一杠，离小朱以军医的职位进入神策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只要应下这孩子就会尽力而为，哪怕之前极度不喜欢的学科也认真学，所以他才有此问。
“还行吧，我能不能考到证就不学了？”
二十年时间考个医师证勉强能够，超过二十年就算了，还不如掀桌子逃家出去当巡海游侠。
丹枫明白一个人去做不想做的事会有多不开心，他也无意为难离小朱，默默点头应允。不管因为她是持明族人，还是因为自己收养了她，小家伙这辈子还长着呢，没必要早早就定死框子束缚她。
“晚上……吃海鲜粥？两碗！”他试图转移小朋友的注意力，离朱毫不犹豫就上钩，“只能吃两碗吗？碗能大点不？”
她可以就着锅吃的！
“你说呢？”就知道这孩子为了吃能智计百出，丹枫冷笑。
这就是他专门盯着她的原因，哪有才出院的人拼命吃的，是不是想再住回去？
“哦……”离小朱垂头丧气了一秒，很快又重新振奋起来——两碗呢！比中午多！
丹鼎司内就有人开了粥铺，丹枫也不为难自己这个时候去买食材动手做饭，一大一小收拾好东西直奔目的地。
“老板是曜青来的天人，于烹饪一道颇有心得。他家的粥粉汤水甜品都很不错，清淡但不寡淡。”
路上他简单介绍了几句，很快找到招牌，带着离小朱走进门外摆了两排大玻璃鱼缸的夜宵店。
这位老板保持着家乡带来的作息，每天下午四点后才开门，营业到凌晨四点打烊收工。这家店白天只开个小窗口方便金人来取粥品外卖，唯有老饕或是总上夜班的人才知道它晚上的热闹繁华。
离小朱从看到摆在巷口的第一张桌子起一直问到巷子里的店门口，看见什么吃食问什么，不外乎“这个我能吃吗？”“那个我能吃吗？”
起初丹枫还有耐心解释为什么她不能吃那么多那么杂，到后面干脆一句话堵回去：“我点什么你就吃什么！再多话就饿着！”
每样给你叫一份儿让你坐着从这会儿吃到明天天快亮可还行？
“哦……”小姑娘灰扑扑的，垂头丧气被领到桌边坐下。
“大份海鲜砂锅粥，不要胡椒。”没好气的斜了离朱一眼，他选了海鲜的种类，“不好嚼的样子难看的都不要。”
伙计见他看都不看顺手就勾了好几样名贵食材，嘴岔子都快咧到耳朵跟下面。
“好的喔，两位稍等，请问喝什么茶？”
“姜枣茶。”
“好嘞！”
没多久烧得乌黑发亮的大砂锅就送上桌，丹枫特意给离朱换了中号碗，让她看看中号小号的区别：“两碗，剩下吃不完的打包带回去。”
“哼！”
老登！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一口气吃太多，但是有人管的孩子和没人管的孩子不一样。没人管时少不得自行处处留心，有人管总要闹腾一下才舒服……其实结果都一样，纯属不挨削就浑身痒痒。
碗里的粥米粒都已经熬化了，食材以螺肉贝肉鱼肉以及拆好的蟹肉为主，看上去样貌平平颜色淡淡，吃进嘴里却细滑香浓，鲜美无比。
小东西低头吃得耳朵尖都跟着晃，眯起眼睛踮着脚尖摇来摇去。
姜枣茶也熬得恰到好处，不见辛辣只有馨香。
她认认真真刮干净碗底每一粒米，两碗下去一锅粥少了一小半。
丹枫用小碗盛了一碗尝尝味道就放下勺子，说老实话要不是对面坐着离小朱他连这一碗也不想吃。
这症状早就有了，比起去年这个时候现在还算好转不少。收养个孩子在身边后难免替她吃剩饭，再不想吃饭多少也会吃上几口，情绪也跟着恢复稳定，哪怕那些久远到不知该归谁的记忆冒出来也能心平气和无视掉。
度量都是慢慢气大的，谁家里养个活祖宗谁知道。
“真好吃呀！”离小朱吃了个八分饱就乖乖放下碗，衷心期待起明天的早餐。
“好吃等你痊愈后换着样的点，加下老板贴在外面的玉兆好友就是。”
本来想要借这个机会说教几句，想起龙师们无孔不入的“道理”，丹枫只觉得喉咙眼里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
算了，少说几句，这孩子不是个主动挑事的性子，说多了她反而会撂挑子不干。
第115章
转天早上离小朱开开心心又吃了两碗海鲜粥，擦干净嘴巴和手，御水把碗筷送进碗槽洗掉。
丹枫抱着胳膊等在门口和她一块出门。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不过今天是她恢复正常的第二天，该办的手续昨天都已经办完，学宫那边不会再让她早退……也不好让腾骁将军继续等，是时候把兼职的事儿给理顺。
“放学你自己坐星槎去神策府，我在将军那里等你。”
坐星槎出行很方便，她也不是第一天上学，监护人没必要中途刻意折返接送。
“去神策府会见到很多人，少说话多观察，看不明白的事回来问我。”他想了想，多加一句：“如果遇到有人找茬……不打死就行。”
“万一有族人上门央求你也得分清楚情况，工作范围以外的事儿不要轻易答应。你还是个小孩，大人的事少搀合。”
尤其是龙师们，这么久了还没人动手往离朱身边埋钉子这事儿龙尊自己想想都觉得稀罕。
“知道了知道了！”
小姑娘叮叮咣咣提起书袋跳起来一屁股坐在楼梯扶手上，从二楼直接滑到大门口，平稳落地。
丹枫皱着眉，一脸没眼看的嫌弃：“走了。”
中龄层的星槎站台颜色与低龄层不同，去年景元就说过这件事。离朱与监护人作别后自行搭乘交通工具前往学宫，到了大门口结账走人。
她现在多少也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模样，比之前幼童的样子让人放心得多，丹枫也就不再搭人情央景小元帮忙。
女孩子长大了，多少得有几分忌讳。
纤细清冷的持明少女有一头如云般乌黑的长发，温柔的披在肩头（忘了梳头）仿佛上好绸缎。她生得白皙，五官精致动人，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留下一道浓密的阴影。
这姑娘站在中龄层的星槎码头上，微微低着头，即使是侧颜也颇有些惊心动魄。
中龄层学生的平均年龄在五十到一百五十岁之间不等，这个阶段只要能通过学宫考试就会被认可为成年人，有心学业的心无旁骛，无心学习的难免会把心思用在别的地方。
“看！新来的持明！”
码头另一端，彼此熟识的学生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聊八卦。
“持明都生得好看，就是性子太冷了，他们好像只和同族来往……”
“离朱，”景元老远就看到她，少年摸摸鼻子走到她身边站定，“嗯……早上好？”
叽叽喳喳的人群一滞，紧接着讨论变得热烈起来。
“……”离朱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见是熟人就点点头，又回到原来的姿势继续边打瞌睡边等。
中型星槎十分钟一班，他们没有等太久交通工具就停靠码头。景元拍了离小朱一下，她还没睁眼睛先抬腿，顺着人流走近舱内，被拉着坐在窗边。
“我带了两瓶热浮羊奶，分你一瓶。”少年坐在靠外的位置上，张开书袋给离朱看，她很给面子的伸头扫了一眼：“左边。”
她要左边那瓶。
“行。”景元把左边的玻璃瓶掏出来塞进离朱的书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红着脸转开头盯着过道发呆。
他已经习惯小小只的离朱了，几个月没见她现在只比他低小半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糟糕……她只有一点点大的时候就罕有对手，现在身高长起来胳膊腿跟着长长，力量也会变得更大，挥动起龙牙那样超规格的长刀只会越发得心应手。
岂不是更打不过了？
他糟心的叹了口气，抬起头赫然发现船舱里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在偷偷看离小朱，剩下那三分之一倒是没偷偷看，他们站起来大鸣大放的看。
还有人举着玉兆拍照。
真是不知死活，少年一胳膊肘捣醒离朱，后者抬起头就看到个年轻的天人族正举着玉兆越走越近。
“大家快看，是持明啊！活的持明！”这人穿着一身外域传来的流行装束，头发也剪得与众不同，撇着腿走路，裤子上叮叮当当的带子简直比八爪鱼的腿还多。
“你妈也是活的，滚回去拍你妈！”离小朱这破脾气能惯着他？
小姑娘起身一掌打飞这人手里的玉兆，紧接着上前出拳捶在胃部打得这家伙弯成虾状，再顺手薅紧青年后领拖死狗一样拖着他朝星槎驾驶舱走。
没用龙牙就是最大的克制，不然这种垃圾多活一秒都是对祖传武艺的亵渎。
她一边走一边用眼神杀了一遍举着玉兆的学生：“难受欠揍就直说。”
所有的玉兆都收起来了，景元起身扶着前座的椅子笑道：“未经他人允许拍摄盗用他人形象，地衡司可是要罚款的呦。持明可是少数族裔，只要她想，所有拍下照片录下影像的人都得被请进公廨喝茶。加重惩罚哦，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有的人红了脸缩回去删除，有的人梗着脖子假装没听见。
没听见就没听见，反正他们发不出去。离朱作为饮月君收养的孩子，又是神策府的军医，还在军中演武团体赛里技惊四座，无论冲着哪一点罗浮都会着重保护她。
那些未经允许私自留下的照片全都是日后被龙师们找茬的证据，所谓良言难劝找死的鬼，景元也不是个烂好心的蠢货。
离朱已经拖着待宰的“鸡”踹开驾驶舱，紧接着这艘星槎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突然加速落地恭送瘟神。
“放开我，你知道我爸是谁吗，快点放开！我要让我爸弄死你！”
豆蔻少女拖着个青年快步走进中龄层很有特点的教室，直奔讲师们聚集的办公室——她昨天在这儿消磨了大半天时间，路熟的很。
倒霉蛋身上的衣服质量不错，走了这么远还能坚守岗位，没让主人形似乞丐。
任他如何破口大骂或是哭泣哀求，离小朱一概充耳不闻，径直把人拖进讲师办公室，将一众或备课或吃早饭或交流信息的讲师们都给看愣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来着？
“我本来想拖他去地衡司报案，来来回回又担心迟到，干脆拖来这里。”离朱松手青年爬起来扬手就想往人脸上打，重新适应四肢的机会来了，小姑娘抬脚往前一送，整个办公室的人视线追着这家伙画了个弧线，眼睁睁看着他嵌进墙里挂着。
众讲师：“……”
“事情是这样的……”景元紧跟着走进来告状，把这人在星舰上开直播都快贴到离朱脸上的事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种情况吧，多半民不告官不究，然而离朱是少数族裔，反应还特别剧烈，这就不能不管了。
“要不……你们各自把家长请来？”讲师们不好评判，说实话两边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那个青年马上走去打玉兆，离朱翻了个白眼：“你确定？来的是龙师哦。”
办公室陷入一片死寂。
把龙师喊来，他们何德何能！不请龙师也就学生挨揍，龙师来了这一屋子人怕是都不够打的。
“好的，没事儿，那什么……”讲师深吸一口气，“离朱同学身体虚弱，赶紧回教室歇着等待上课吧。事情的具体情况我们会去调监控，就不麻烦你的监护人了。”
景元：“……”
不是，你们这怂的也太快了啊！
他无奈看向“身体虚弱”的离小朱：“走？你缺了这么久的课，有需要补的吗？”
离朱抱着胳膊冷哼，甩手转身就撤，多一句话也没有。景元跟在她身后朝众位讲师笑笑，关上门离开。
未成年人打架，进了地衡司撑死也就批评教育，哪怕一方看上去已经与成年人无异，只要考试没过就还是视同未成年。他不担心离朱跟人动手会吃亏，他只担心这家伙用力过猛被十王司带走。
把事情摁在学宫内才能多揍几顿出气解压，哪能一下子就揍死嘛！
“你知道咱们的模块在哪儿？走吧我领你去。”
少年背着手走快几步抢到前面，转身退着边走边聊天，“昨天我就听说你来了，结果硬是没见着你人。对了，下午一块走？”
上午的必修课全都一样，下午的选修课一样不一样都无所谓，反正他们想上上不想上就不上，学宫管不到神策府。
“哦，”离朱手里还提着书袋，晃晃悠悠走进新生听课的区域坐下，在景元惊讶的视线中掏出课本翻开。
昨日新领的书本今天就已经密密麻麻写满注释，这个学习态度和去年六十分万岁的模样截然不同。
“你吃错东西了？”景元伸头去看离朱的书本，郁闷的发现自己好像派不上用场。她自己就能学会，谁的补课帮助都不需要。
“呵呵，”离朱冷笑，“换了你被丹枫盯着你还敢摸鱼吗？”
那必然是不敢的，龙尊天生聪慧，只有他不学没有他不会，给个中龄层的学宫新生补课易如反掌。
——备足速效救心丸就行。
“你打开玉兆干嘛？”景元做回自己的位置上掏书，一个恍惚就见离朱在玉兆光屏上指指点点忙得不亦乐乎。
熊孩子记仇记得厉害，既然丹枫和巫凡都没空，那就找曼兑：“告家长！”
离小朱理直气壮，理不直气更壮。
当然了，她也是有考虑的：抛开有没有空的小问题不谈，这种时候找个保守派比找激进派来更安全，不然明天学宫很可能就没办法上课了。
景小元：“……”
很好，她还是原来的模样，一点也没变。
作者有话要说：
离小朱拖人——林妹妹倒拔垂杨柳。
第116章
收到离朱玉兆信息，曼兑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孩子逐渐长大，越来越活跃，巫凡也好尊上也好，哪里还能腾出那么多精力呢？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虽然离朱是司鼎的弟子，可司鼎的位置上只能坐一个人。那孩子医术一般般，前面又已经有了杜仲这个不怎么亲热的师兄，也就是说巫凡能给她的东西十分有限。
身为大长老的曼兑可就不一样了，长老的位置是留给涛然的，龙师的位置完全可以交给离朱。她本来就在龙师议会中拥有一席之地，只不过现在年龄还太小，不好提这件事。但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等她屡屡碰壁后谁能提供帮助，她的立场自然就会倾向谁。
放下玉兆给庭院里的熊孩子们上完课，曼兑抄着袖子带上大弟子涛然，不急不忙去学宫瞻仰“勇士”。
招惹持明？
请问你是哪里念头不通达？需要人帮忙灌下顶给通通不？
学生被叫家长这事儿在学宫一点也不稀罕，曼兑带着弟子轻易找到中龄层的讲师办公室。
办公室内穿着打扮极为时髦的天人族正指着其中一位讲师破口大骂，后者皱紧眉头黑着脸试图解释——别说持明，随便哪个人都无法接受玉兆贴脸的挑衅。
只不过持明眼里格外容不下沙子，不惯着那些巨婴罢了。
人家占理，双方都是熊孩子的情况下挨揍也是白挨……人家还多一重buff呢！
“不行！你们现在就去把那个小贱人叫来，我非得当面问问她是有妈生还是没爹养了，凭什么把我儿子打成这样？拿玉兆拍她怎么了？拍她是给她脸了！”
曼兑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充分了解了一下对手的实力。
呵，废拉不堪！
他朝涛然抬抬下巴，强横的水流硬生生将办公室门撞开，宽袍大袖身着青衫的龙师大长老慢吞吞走进去。
“不好意思，离朱的监护人今日不得闲，我暂且替他过来看看。”中年持明甚至没有掀起眼皮多看“受害者”母子一眼，他挂着微妙的笑意，客气礼貌地朝诸位讲师点点头，“请问需要我帮忙吗？”
我们……能请您忙啥忙呢？
讲师们纷纷赔笑，比较伶俐的小年轻趁人不备脚底抹油——速速去请山长来！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脸上的表情硬是能把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就是你家的崽子打我儿子是吧！让那丫头片子过来跪下道歉！不然这事儿我们绝对没完！”愤怒的母亲扬着手冲到曼兑面前口沫横飞激动不已。这回都不用曼兑示意，涛然向前一步抬脚就踹——持明可没有什么不打女人的祖训，在他们眼里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部分女孩子虎起来可比男性要猛多了。
比如离小朱。
上一个被踹进墙里扣不出来的还是这位家长的好大儿，相隔不到一个系统时又上去一个，讲师们瑟瑟发抖。
“未经持明幼崽本人同意直播偷拍，被严词拒绝后继续挑衅，此后又恶意纠缠……”曼兑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您与令郎把持明一族当什么？珍禽异兽？还是博取眼球可供消费的卖点？”
“又或者说……您本人对持明一族有看法，所以影响到了令郎？”
现任持明大长老无奈的摇摇头，就这样的对手，哪里还需要费劲，她自己就能作死自己。
“看来是您对持明一族颇为排斥，”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讲师们不由拱手握拳讨饶——求您了，至少别把人往死里整。
“给十王司打玉兆。”曼兑理都不理求饶的讲师们。
刚才我们家幼崽被欺负时你们怎么不给做主？现在想起来讨饶？想得美！
涛然二话不说找到十王司，放开声音给所有人听。
“告到十王司怎么了！你们动手就是不讲理！就是恶霸！凭什么天人族要让着持明族？你们为罗浮做什么了！一群蛀虫！大老远上门乞讨的破落叫花子！呸！谁知道你是真是假，拨的空号吓唬人……”
挣扎着回到地面，天人族学生的母亲顶着讲师们苍白的脸色与看死人一样的冰冷视线继续破口大骂。
曼兑从头到尾就没给过她哪怕半个正眼，慢吞吞笑道：“不好意思，您听清楚了吗？我持明平日里就是这样叫人随意轻侮慢待的。既然如此，倒不如收拾家什搬去方壶算了，想来建木已断，用不到谁再去镇守，饮月君也好脱下枷锁歇歇。”
他是对玉兆另一端的十王说话，目光却落在窗外的景色上，就好像屋子里爬满让人难以忍受的臭虫。
讲师们已经彻底放弃捞人，站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
这就是龙师的实力吗，熊孩子之间的打闹被他几句话硬是支进十王司——离间三组盟约，仅次于损毁仙舟舰体的大罪，同样属于遇赦不赦的十恶之一。
“很抱歉。”玉兆那头的人声音里带着股隔世的冰冷沙哑：“请相信绝大多数天人族绝无驱逐持明之意，此事我们会派出判官严查，稍后转由六御闭门商讨。”
从荒星上的人口劫掠案到金人巷爆炸案，腾骁将军和持明龙尊不知做了多少努力才说服持明龙师给脸面遵照仙舟律法将犯人移交十王司，先不提六御做出的那些让步，总体而言事情正向着和缓的方向逐步发展。眼看三族即将再次消弭分歧拧成一股绳，此刻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张口闭口这般侮辱持明，很难不让人多想——别又是个公司埋进来的钉子吧！
严查！必须严查！
“嘎……”
一直输出就没停过的女子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里，自她嫁入如今的家族就没遇到过这样不给面子的。家族自三劫时期绵延至今数千载，只是拿出姓氏就足以赚足周围人羡慕的视线，哪里又能料到今日忽的踢在了铁板上？
不是，小孩子打架而已，你们至于用上政斗的招数下死手吗！
曼兑微笑：很至于呢，夫人。
她还想嘴硬，十王司的判官提着锁链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到。不仅那个用玉兆乱拍的学生，他的家长，连带着他的负责讲师，一连串人都懵着圈被锁链拖走。
涛然站在曼兑身后，师徒两个表情一脉相承，留下一声冷哼挥袖走人——追去十王司继续讨公道！
“……”
“我都说了，把龙师喊来就不是调解矛盾，”目送一行人远去，运气好没被带走的一位讲师擦擦额头冷汗，“是火上浇油，是找死。”
“一直以为龙师闹一场等于闹一场，谁知道他们是这样子的……”
其他人心有戚戚焉。
原来大吵大闹对于持明龙师而言只能算是热身，真把人惹毛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啊……我等会儿还有节课，上课上课，这事啊……山长怎么说？”讲师们忽然意识到不是早就有年轻人去请山长来主持了吗，请到现在还不见人影，难不成迷路？
迷路是不可能迷路的，学宫内所有代步星槎走得都是固定线路，从根本上杜绝了迷路的可能，但山长硬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这里面的意思很明显：管不了，不管，别找我！告辞！
“说老实话，本来就是那个男学生的问题。虽说持明龙师略有些咄咄逼人，可要是放在我自己身上，如果我的女儿遇到这种渣滓骚扰，我也恨不得把对方全家塞进十王司。”
这世上到底还是由沉默的大多数组成，大家或许不说，但不意味着心里没有本账。
讲师们再次你看我我看你交换了一回眼神，夹起书本教案一哄而散该干嘛干嘛。
别说这个时候讲不讲同事情谊啊，根本用不上讲的。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判官来敲门也不怕。
然后离朱就发现今天所有讲师对持明学生都主打一个春风化雨以劝为主，温和的不得了。她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上午课程结束饿得前胸贴后背，刚冲进食堂抄起餐盘就被惊喜的风浣和雪浦抓到。
“离朱？你是离朱对吧！几个月不见变样子了呀。”现在族内的小孩子有一个算一个没有哪个不喜欢离小朱的，军中演武的比赛看得大家拍案叫绝。
持明自身就很强，心理上自然更加慕强，最妙的这个强者就是自家人，仰慕上又多加了一重亲切。饮月君如云端朗月遥不可及只能仰望，但离小朱在学宫食堂就能堵到，大家越发觉得亲近。
风浣拉着离朱一起排队，雪浦卡在离朱背后，刚刚好把景元隔开。
景小元：“……”怎么回事儿？
“你这是把蛋壳吃了吗？突然长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风浣上下认真把离朱看了一遍，眉开眼笑：“你现在和我差不多高了呀，咱们可以穿同款衣服啦！”
女孩子嘛，要好起来恨不得吃饭都得吃一样。
离朱随着队伍一边前进一边点头回答：“丹枫替我把蛋壳要来。还好，反正要复建的，重新适应一下高度也没什么，没有哪儿不舒服。”
她想到那张为难人的医师资格证，扭过头看向雪浦：“你是已经决定将来要进丹鼎司了吗？”
持明少年垂下眼睛微笑：“嗯。”
“什么时候考证喊我一声，我也要考。”离小朱理直气壮提出要求，雪浦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好啊，你需要资料和笔记吗？”
“要！”
景元：“……”
第117章
十王司。
幽暗走廊内数间牢房都是连着的，不过这里还不是幽囚狱，只能算作审判前先给嫌疑人落脚的地方。最里面关着从荒星薅下来的一串大小嫌犯，有奴隶贩子也有无人来认领的纨绔子弟。中间关着各机要部门挖出来的探子细作，后面关着金人巷爆炸案的四个赏金猎人带一个智械，最靠外的位置上，判官往里填了三位新住户。
这地方死人比活人多，不能说绝对公平……至少也能做到百分之九十九的公平。
纯粹倒霉被牵连的学宫讲师找了个角落默默缩进去，另外那母子二人先是互相责备推诿，吵累了干脆坐地大哭。
谁能想到持明办事不按理出牌？人家压根儿不搞自证也不在乎幼崽究竟打没打人——我们家孩子就是打你们家孩子了，怎么着？不服气憋着，不想憋着……那就试试？
曼兑已经很克制只是把人送进十王司三日游，他要真动手，明天学宫真能全体学生放假一天——我占理我怕什么！
镇灵提着鬼火一样的绿色提灯时不时走一圈巡视，幽府武弁经过时双刀在地面摩擦出粗粝的哑音，无一不是对承受能力的极端挑战。
牢房最深处那几位犯的事儿已经查得差不多了，过不了几天就要择期审判，中间那些细作探子连审都不必审，狱卒直接把他们当死人看，至于数月之前才进来的四带一……他们还活着的唯一理由是联盟正在与星际和平公司轧苗头。
为了这个目的，这几人也是最受判官“关照”的群体。
早上拖出去，中午送回来，午后拖出去，下晌送回来，傍晚拖出去，半夜送回来。别说有机生命被收拾得乖巧伶俐，那个只剩玉兆核心的无机生命也没好到哪里去。像他这种罪行明确的智械，螺丝星的君主也不会多话求情，只要求行刑后归还躯壳不要拆散用于机械研究，其他的并无过多提及。
至于星际和平公司提出要“引渡”的事儿，腾骁正在和丹枫商量，想要借他几位龙师去胡乱应付一下。
只要用对地方，龙师怎么就不是维护仙舟利益的中坚力量了呢？
好不容易熬了三天，学宫讲师重获自由被山长接走，剩下两位移交地衡司处理——不是说出了十王司就万事大吉，只不过量刑不至于进幽囚狱，放在地衡司就能解决。
三天时间内判官们把这三人祖上数代的履历摸了一个遍，虽然没有人真正坐牢，但对于那对天人族母子来说将来的路肯定是走窄了的，连带他们背后的家族也注定会受到牵连。
罗浮仙舟并不是幻想中绝无纷争的梦幻之地，古老传承的世家与乘风崛起的新贵，向往自由的激进青年与循规蹈矩的守旧老者，甚至神策府与六御，乃至于六御之间，都存在各种各样的矛盾与竞争。
仙舟能够提供的机会有限，长生种的寿命动不动就大几百年，三劫时代虽已远去，褐夫的火种从来不曾消亡。
一个世家露出破绽，它的竞争对手哪里会有什么兔死狐悲之感，抓紧时间落井下石抢吃蛋糕才是最重要的事，那些伤春悲秋纤细敏感的眼泪……
得留到灵堂上再慢慢流下来给人看。
不过这些发生在背后的故事，离小朱现在还不需要去操心。
吃过午饭休息上半个系统时就是下午的第一节课，她睡眼朦胧的看了眼课程表……一头栽在课桌上睡得昏天暗地，下课铃一响又无比精神的准时爬起来提上书袋就走。
说好了要去神策府的。
进了中龄层后景元减掉了好几门课，下午终于不必铤而走险翻墙逃课。两人在教室门口汇合，先乘星槎到学宫门口，再转道去长乐天，通报过后被允许进入神策府。
丹枫还是老样子和腾骁将军坐在一棵远望好似红云似的树下喝茶。就像为了纪念自己那不怎么广为人知的本名，他似乎格外喜欢枫树，身上也总是带着一片殷红的枫叶做为装饰。
离小朱提着书袋走到丹枫身边站好，龙尊哪里不知道她告家长告到曼兑那里去的事。总归事情解决了且没有无限制扩大，他也就摁下情绪只当自己不知道。
严格来讲，她的做法是对的。无论保守派还是激进派，龙师也是持明族人，从没有什么可以用哪一派不可以用哪一派的说法。就像龙尊自己，真正要就某个原则性问题做决定时也要顾及到绝大多数族人的利益——这里面自然包括龙师在内。
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地方，这孩子天生的直觉给她指了条很好的路。
不过作为监护人，他还是希望能更被自家小孩依赖些。
“小梨子来了呀？快来让我看看！哎呦！多水灵的姑娘！”腾骁回忆了一下几个月前的小豆丁，再和面前这个小姑娘对比一二，不得不承认持明这张脸实在是得天独厚。
她就算是垮着张讨债脸也是细雨朦胧忧郁清冷……
【不朽】星神捏脸功力十级大圆满！
“好姑娘，嘿嘿嘿！”腾骁笑得见牙不见眼，看看走到自己身边站定的景骁卫，心情就更好了：“元儿啊，你知道军医办公室都在哪儿，给小梨子带个路再回来。”
反正她也不是真来当军医的，无非挂个衔而已，平日训练另算。
“我约了其他持明一起考医师证哦！”离朱做事还是认真的，别管究竟干嘛，只要名头上是军医，那么一个军医该有的东西她还是会努力攒一下。
“好好好！”腾骁闻言大喜，“好孩子，去吧，去见见你的新同事。”
能合法合规的开例外通道当然更好，云骑的将军也不能一手遮天呐！
这孩子就是这一点特别讨人喜欢，哪怕你跟她说随便糊弄一下就行她也会踏踏实实把事做好，很多情况下甚至好到超出预期。
景元低头行礼，笑着喊上离朱去治疗室。
神策府洞天内当然设得有治疗室，每支舰队上都有治疗单位，但平日里也就小猫两三只轮流坐班，主要处理些跌打损伤，严重了直接往丹鼎司送。
景元领着离朱朝校场相反的方向走，路两边栽种着笔挺的绿色道行树，少年略带了些遗憾念念有词。
“我的比赛你都没去看，应星哥太坏了，他真的用机巧举着横幅飞到半空中，闪闪发亮也就算了，还会撒花！”
闪闪发亮！会撒花！
离朱也开始觉得遗憾，很遗憾没看到那场热闹。
边走边聊，很快就走到治疗室。门没锁，景元敲了三下，无人应答便推开门直接走进去。
一道屏风将室内分割成两半，前面抵着窗下一边有一张桌子，其中靠东边的蒙了层灰，西边那张摆满书籍和各种盒子，以及一个小小的盆栽。
屏风前竖着一架很是敦实的木质柜子，里面摆着常用药物以及止血急救的药箱。柜子门锁着，消毒水的味道浓郁刺鼻。
“后面有台治疗舱，不至于进丹鼎司但又有点重的情况躺进去睡一觉就好的差不多了。这东西丹鼎司没有，就是为了省事加救急才开发出来的。”
景元转了一圈确认治疗室没人，但是门开着，也许医师串门儿去了。
离朱走到东边窗下敲敲桌面，对它的厚度很满意：“今后这儿就归我了！”
“一个月前就准备好了，谁知道你那么能睡。等我弄点水给你擦擦……”
他话还没说完离朱就竖起手指御水把整张桌子洗了一遍，为了表示这位置有主她放了个写着名字的本子在上面。
看来神策府内的日常略有些清闲，军医还能随意串门，这可真是……
太好了！
不用担心没时间看书补习写作业，想找人练手吆喝一声外面来的士卒能排队排到大门口。
“景骁卫？您这是……哪儿不舒服？”手里揣着一把瓜子的粉毛狐狸从门口走进来，看到离朱明显愣了一下，“这位是？”
“这就是离朱。”景元冲他点点头，转身介绍，“这是弗邈，还有苦荞，神策府如今的两位常驻医师。”
“哦哦哦哦哦！新同事是吧？你好你好。”弗邈把瓜子分给离朱一半，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喜悦，“我一直都想有个持明同事，你能来实在是太好了，欢迎！”
他欢欢喜喜上下打量离小朱，眼角眉梢尽是狐人族特有的艳色。
“苦荞那家伙要是知道错过了迎接你的机会，一定会气得窝进墙角画圈圈种蘑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狐狸笑得耳朵都倒了，景元皮笑肉不笑：“离朱只是在这里放下东西，往后更多还是去我师父那里。”
这也是为什么由他领路的原因，以离朱的资质，真把她放在这么个疑似养老的地方才是浪费。
“好好好，行行行，小离朱都什么时候过来呀？”
弗邈就跟没听见似的看向持明姑娘，后者冷冰冰的眉头都不带动上半下。
景元替她回答：“有事过来，没事就不过来。”
这回答跟没答一样，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走了。”至少这几年她不是真来当军医的，离朱认了门就走，景元朝弗邈挥了下手跟着离开。
“他们也没什么坏心，主要就是多话，八卦，好打听，不喜欢的话不搭理就是了。”
他看看离朱的脸色，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新同事。
其实她倒觉得还好，屋子里太安静了容易打瞌睡。
“桌子上摆小盆栽是什么必备的事吗？”离朱记得学宫讲师们也在桌子上摆了这种东西，一时有些踌躇。
她肯定不会经常出现在治疗室，但就那样把桌子空着又觉得自己亏了，真要放盆植物吧……估计养啥啥死。
“额……这个看爱好的，也不一定？”景元突然意识到文员的桌子上好像确实都爱放点装饰，他刚想提些小建议，离朱一拳捶在掌心：“决定了，去向护珠人要些鳞渊珊瑚和波月古海底下的石头，堆个盆景随便摆一下。”
“刚好可以算作结课作业！”
还有一个月本学期就结束了，怎么不该准备结课呢？一举两得，完美！
景小元无语凝噎，今天好像也没派上用场呢。
第118章
“……这样子的话，我比较好做，可以让一步在龙师与十王司之间周旋说和。不过伙计，龙师在持明族内权限太大了，如果能回归一个合力范围，我认为除丹鼎司外的一府五司倒是可以向持明完全开放……”
腾骁看到景元和离朱从治疗室回来，马上换了个话题：“小梨子今后就是隶属春霆卫的军医嘛，元儿你还不放心？”
丹枫从善如流顺着他的话茬道：“即便某天她能与镜流抗衡，在我眼里也还是个幼崽，怎么会不担心。”
“哈哈哈哈哈哈！也是！”
两个成年人打着哈哈把这一段翻过去。景元猜出他们大概做了些利益交换但是装傻假做不知，离朱懒得猜干脆真不知，站了一会儿就被打发去找镜流“玩”。
主要还是离朱突然蹿高的个头需要在熟人中间刷新一下形象，而且镜流也是丹枫的好友，于情于理都该主动拜会。
作为剑首，镜流正在大校场上与之前军中演武的佼佼者们练招，她一个人包围对手一群，几道剑气挥出去就很难还有人站着。
离朱他们走到大校场边缘就看到士卒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向剑首道谢，略微停顿片刻等人都散了才上前。
“师父，我领离朱来见您。”
正值变声期的男孩子为了脸面一般都能少说话尽量少说，结果这会儿景小元一时高兴音量放大了些，嘎嘎嘎嘎粗鸭子叫一样的动静惹来白珩看热闹。
“诶！诶？诶诶诶诶诶！”
白毛大狐狸凑到离小朱面前，从上往下看又从下往上看，绕过来绕过去，就差翘起鼻尖闻闻：“是小梨子呀！看上去恢复的很好呦。”
她那耳朵尖跟着灵活的转来转去，厚实柔软只用看的就让人手痒。
离朱的视线追着她的耳朵尖转，白珩大乐，故意把耳朵摇晃得更明显：“诶嘿！”
镜流收起佩剑淡淡看了离朱一眼，点头：“今日不得闲。”
她所言不虚，校场上已经又来了一批士卒。白珩马上打圆场：“我今天轮休，打算去趟天舶司，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景元很想去，他对六御所辖的工作流程很感兴趣，离朱见镜流正忙索性也答应下来：“好。”
她发消息告知丹枫接下来的去向，那边马上打通白珩的玉兆说了几句，腾骁将军还有事要留龙尊谈，劳烦斗舰飞行士带着两个孩子四处转转。
“走走走，丹枫那家伙忙起来废寝忘食，还是让他赶紧忙完别耽误休息。我带你们去天舶司长长见识！”
天舶司的主要职能一是确保罗浮仙舟走在太卜司卜算出的正确行线上，二是派出商队与外域进行贸易，三则是兼任了仙舟对外的喉舌。
就物产而言仙舟联盟有丰富的洞天种植技术，在代代技术人员努力下并不缺粮，早已脱离“果腹”的初级阶段。虽说长生种不能随意离开巨舰，但人也不能真就总关在一成不变的环境里几百年凑合着，因此尝试外来新鲜东西就成了大家乐此不疲的小爱好。
再者商队与外界互通有无对罗浮本身的经济也有好处，所以天舶司是六御中工资水平偏上而且职员普遍比较时髦的一个部门。
白珩这句“带你们长长见识”不是白说，那边儿有趣的物件确实很多。
离朱就是来办入职手续的，手续办完剩下时间纯属自由支配。她跟着白珩出了神策府坐进她又双叒叕新买的星槎，和景元一块挤在后座。
这回安全带不会再滑到脑袋上了，景小元强烈建议离朱一定要把自己捆结实，一脸过来人的沧桑：“白珩开星槎比较随性。”
小姑娘郑重其事将安全带束好理平用力拍拍，做好随时解开它跳车的准备。
“走喽！”安静停靠在码头的交通工具突然加速，在在测速员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青痕然后就不见了。
从长乐天到星槎海中枢，离朱一口气儿还没喘完就已经抵达，旁边景元一脸菜色：“明儿我就去学怎么开星槎，你来一块学不？”
“学！”命不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离朱答应得毫不犹豫。
白珩坐在前面大声抗议：“我听见了哦，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未成年人不可以私自驾驶星槎，自动的也不行。”
小朋友们没有回应，七手八脚爬出星槎跳到码头上大口呼吸。
天舶司位于星槎海中枢，正对着玉界门，一侧临近持明养育幼崽的庭院，另一侧悬空，隔着星槎航道店铺住宅林立。
有熟人带领，门口的云骑士卒连看都没看头他们一眼。天舶司是狐人的传统势力范围，一进门满眼都是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天人族都成了少数，持明更是一个也没有。
“商队有固定编号，前面窗口又忙又乱咱们就不去了，我带你们去仓库转转。有看中的‘瑕疵品’就叫人留下，回头再结账。”
白珩看着景元笑笑。
天舶司例行检查过私人货运星槎后就会放行，理论上绝不动人东西。但要是司内商队自己进的货，最好那部分往往来不及上市就会被争抢一空。个人打着“瑕疵”的名义报账买下也不是不行，该给的货款给到，司舵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也算是某种变相的福利。
“知道了，谢谢你白珩。”景元看离朱懵懵懂懂，压低声音和她解释了一遍：“可以提前把喜欢的东西买走哦，仓库为了方便解释通常打着报损的借口把记录消掉。”
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赞成，但也没有出言反对。
一府六司差不多都有类似大大小小的问题，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退上一万步讲愁也不该是个骁卫愁。
天舶司的仓库是个独立洞天，入口就在天舶司后门处。流云渡和迴星港是大宗货品的进出境以及中转地，那边存放的多是私人货物。
白珩领着两个小家伙站在货运星槎的平台上进入仓库，风吹过头发和在飞船中坐着的感觉完全不同。
“我很少过来这边，一般都是来交罚款，今天算是偶尔有点公事吧。哈哈哈哈，有喜欢的东西吗？”
天舶司的仓库和离朱想象中不太一样。
高耸到几乎看不见尽头的架子上分门别类摆放着各种从罗浮以外来的商品。有通过丹鼎司鉴定可以引进的植物动物，有星际和平公司开发的各种有趣家电，伊须磨洲产的彩色瓷器，以及各种离朱听都没听说过的星域特产。
“星际和平公司最近好像一直在游说，希望能将仙舟联盟纳入他们的信用点支付体系，将军为这件事头疼了很久。”
景元看着星际和平公司开发的家政机器人若有所思：“商队进货用巡镝结算？”
“目前看来是这样。”白珩是个激进的性子，不过在这种大事上，再激进的人也会非常谨慎，“那边好像根本听不懂拒绝一样，来了就吃吃喝喝四处游玩，游手好闲的。”
“一批一批没完没了，既不能撕破脸赶走，又不能答应他们做梦一样的诉求，司舵也很头疼。”
空口白牙就想让仙舟联盟将货币价值锚定在外人指定的一般等价物上，公司想得倒是挺美。
她笑着看看离朱：“希望将军能和丹枫谈妥，多派些持明来帮忙，毕竟就算我也有点忍不住想动手揍那些公司的业务专员了。”
这种时候就该关门放持明（最好是龙师），完美！
“风浣和雪浦可以的，不过雪浦打定主意想进丹鼎司……要不让人再去问问。”
已经成年的龙师们离小朱有见过但绝大多数没印象，她更熟悉一起在神策府训练的小伙伴们。
“行啊，问问就问问，人才还是从小培养的好。”白珩记下这两个名字。她没指望持明幼崽能起到多大作用，重点是他们能摇来重量级人物。
熊孩子的大召唤术怎么就不是克敌制胜的法宝了呢？
这个读作仓库写作洞天的空间实在是大，走了整整一个系统时他们连动植物区都还没逛完，离朱随便选了套漂亮盘子买下带走，景元给他妈妈挑了颗金色装饰用宝石。
两个孩子都很克制，这让白珩深感欣慰。她其实也不太欣赏天舶司这种给自己人大开后门的行为。但此事积重难返，又有不知多少人衣食所系，一时半刻不能轻举妄动。她现在只是个飞行士又不是司舵，想整顿也没有立场，只好先浅浅合一下群。
走回仓库门口结账时刚好遇到商队来交货入库，白珩领着两个孩子往路边挪挪站着看热闹。绝大部分货物都有金人和机巧上下搬运，一些特别名贵娇气的物件才经由人手移动。离朱看到阿尔敏和巴拉特合作搬着一张深棕色表面包裹动物皮革且有贴金烫金工艺的雕花桌子，两人小心翼翼务必确保没问题了才放在指定位置。
一套古典手工天然材质家具两个人搬了四五趟才搬完。等他们放下最后一件东西，离朱破天荒的主动向持明族以外的人打了个招呼：“下午好。”
景元惊讶的差点扭到脖子，巴拉特和阿尔敏激动的差点抱在一起：“离朱小姐下午好！”
白珩左看看右看看，噗嗤笑出声：“谁说持明不与外族人来往，这不是来往的挺好嘛！”
关键还是看人。
第119章
“这两位是你熟悉的人？”白珩两只耳朵一摆，好奇归好奇，态度很是平和热情：“在天舶司帮忙吗？辛苦了！”
“嗯，猫猫人和他的朋友，在金人巷遇见过。”离朱对猫亚种人巴拉特印象深刻，至于埃维金人阿尔敏……只记得他头发颜色金灿灿很是讨喜。
金人巷洞天的背阴小路光线暗淡，阿尔敏不但被人掐着脖子压在胸口，而且脸上还涂着装神弄鬼的油彩，离朱实在看不清也很正常。
“咱们都是老朋友了！”巴拉特行了个不伦不类的仙舟礼节，“离朱小姐是我们俩的救命恩人，用罗浮人的话来说，就是要像涌出的河水那样感激。”
站在他面前的三个仙舟人一块放空大脑思考——“哦！你是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学的很快嘛！”
白珩爽朗大笑，淡色眼睛眯成两轮弯月，脸颊上酒窝若隐若现，仔细看去她还有颗小虎牙。
“……”离小朱看似面无表情，实则不知所措。
她又不是为了报答才采取行动，救下这些人也不过顺手而已，不期望感激，也没想过要借此得到什么。
狐人大姐姐一胳膊拐上来搭着离朱的肩膀向外走，不忘回头喊上那两个人：“走走走，你们搬完这批货也该下班了吧？一起吃饭去！”
天舶司实行弹性休假，不兴加班，更没有夜班，黄昏时分是快到收工的时候了。
白珩带了一群人走进中庭，让他们找地方坐着先聊会儿天，稍等片刻等她忙完就去下馆子。
巴拉特见谁都是张舒心的笑脸，阿尔敏风格与他不同，埃维金青年英俊忧郁，嘴角噙着温和的弧度，不管谁说话都认真倾听。
确实有拐了大姑娘小媳妇的祸水资质。
“看来你比上次见到时过得更好了，不错不错。”景元咧嘴一笑，巴拉特热烈的回应他：“罗浮是个好地方呐！大家都是好心人！”
“现在我和阿尔敏在天舶司打杂，其他人继续烤脆饼卖，我们还有个姑娘聘上了金人巷最大的杂耍摊子，赶在师傅们换场的间隙唱几支曲子给往来客官听，也算是个营生。”
“是啊！”阿尔敏微笑点头，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离朱。
她不太爱说话，坐在旁边貌似神游。
“离朱小姐？”他轻轻喊了一声，少女冰棱似的目光瞬间回神，一眨不眨的看过来，“怎么？”
“没什么，就是……我真的，打从心底感激您一而再再而三施以援手。以您的武勇那或许算不上什么，但是对于我们这些挣扎在尘埃里的人来说不亚于沙漠上空降下的甘霖。虽然我们埃维金人很渺小，但也希望能帮您做些事情作为回报，请您千万不要拒绝。”
他诚恳的望着她，漂亮的眼睛在夕阳余晖下折射出绮丽的光泽。
“不需要用尊称。”离朱侧着脸给了他一个正眼，“如果你一定要报答……”
“如果你一定要报答，那就先走到能够对持明有用的高度上来。嗯……走不到也没关系，平凡简单也是种福气。”
说白了就是能混出头再聊什么报答不报答，混不出来就算了，反正她不指望。
阿尔敏精神一振，天生的忧郁气质一扫而空。
“好！请您等等我，有生之年我一定可以！”
青年脸颊上泛着层粉红色，眼睛也湿漉漉的……无论年龄还是性别还是表情好像都有点不太对劲。
离朱移开视线，景元知道她这个样子其实是在害羞别扭。
“白珩怎么还没有回来？”少年站起来跳上石台远望，打散略有些黏腻的气氛。
巴拉特用手在后面拽了下阿尔敏的衣服下摆，青年无奈的微笑摇头：“别想得太多了，我的朋友，我有分寸。”
“想什么想多了？”白珩手里拿着个纸折的方胜回来，把东西塞进衣服里拉着离朱沿路向前：“我事儿办完了。天舶司有个书库，回头给你弄张证，想看随时来……其他也没啥可欣赏的，景色还不如神策府。”
“还好吧，这边多用全息投影技术实时交流，”景小元接过话头，“科技含量比较高哦。”
两人一唱一和，外加巴拉特时不时插科打诨，空气重新变得活泼友好。
“……新开的店铺，物美价廉量大管饱，花样也多，很合适好友聚餐……”白珩把众人带到一处小店，开间不大装饰的很是温馨，菜单上价格也比较亲民。
星槎海中枢是罗浮对外开放程度最高的洞天，这家店里坐着不少游客和商人，阿尔敏和巴拉特很快就放松下来。
白珩拿着餐单问了一圈忌讳，好在大家都不是挑食的人。
很快菜就上齐，巴拉特看上去激动的差点想把盘子顺走：“好吃！”
阿尔敏很乐意给合作伙伴搭台：“真的很好吃！”
“哈哈哈哈哈！是吧！没人比我更知道罗浮上好吃的店有哪些啦！”白毛大狐狸举起酒杯，未成年小朋友只能喝果汁：“四海之内皆兄弟，相逢就是有缘人，干！”
大家举起手里的杯子回应她的热情。
景元捏捏果汁吸管，对白珩放在手边的酒瓶子很是好奇。他就跟个猫似的上下换着角度观察，趁人不备拧开瓶盖往里倒果汁。离朱看见了，闭上眼睛……想想又觉得不对劲，睁开远一点的那只撑着下巴望天。
啊！飞过的团雀好圆！
坐在对面的巴拉特和阿尔敏相视一笑。
景小元唯恐天下不乱，做了坏事脸上不见半点心虚，甚至还敢问白珩为什么瓶子里倒出来的酒颜色看起来不太对劲。
白珩就当自己不知道这小子方才偷偷使坏，放下酒杯不再多饮。
臭小子！
想她堂堂成年人，难道还不知道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的道理吗？！
一顿饭宾主尽欢，出了饭馆大门就见夜空中群星璀璨。
“今天地衡司怎么突然舍得给我们看星星了？”白珩叫了星槎来送人，她站在夜空下，抬起手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颊一样描摹星河，“多美啊，跨越了遥远到人类无法企及的距离才送来的光芒，有多少未知在等着我去探寻呢？”
星槎来了，第一艘先送了巴拉特和阿尔敏上去，第二艘送景小元和离小朱，白珩自己坐第三艘回青丘。
“明天早上见。”到了长乐天码头景元下星槎，少年回头挥挥手，转身踏入辉煌的灯火，只剩下离朱自己时她学着白珩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划过星座与星座的分野。
“请不要把头、手或是身体的其他部分伸出窗外哦，星槎飞起来速度很快，当心受伤。”
驾驶员笑着提醒了一句，离小朱“嗖”的把手收回去。
回到丹鼎司，还隔着短距离就能看到码头上站着个人，衣袂被夜风吹得扬起，腰背挺直宛如庭前梧桐。
“回来了？”小姑娘提着书袋跳下星槎跑到自己面前，丹枫嘴角向上扬了扬，“天舶司好玩吗？”
他从离小朱手里拎过袋子走在前面，宽大的袖摆如鱼鳍荡开，替她挡住微微有些凉的海风。
离朱看看他的脸色：“还行，我挑了几个盘子买回家，老是那几个样子看久了絮的慌。”
买就买了，这是小事，孩子高兴就好。
丹枫身上还带着几丝鳞渊境的潮意，这次与龙师的争执他略胜三分，想必下次、下下次，终能达成目的。
“明天起早间随我去丹鼎司，巫凡亲自拨一个系统时教你医术，下午下课去神策府，晚间再随我去鳞渊境。你那水牢不行，还得再练。”
把她的时间塞满，龙师伸再多手也没用。
“哦，好的。”离朱也不问为什么。
反正她选修课都是用来补眠的，也只是看上去时间比较紧张罢了，实际摸起鱼来毫不手软。
“辛苦你了。”丹枫叹了口气。
腾骁将玉阙仙舟离开前传来的消息据实以告，作为联盟的眼睛，遥望寰宇的玉阙太卜司得到了一条不太好的消息。结合罗浮近来频频生事的异状，幕后编织这一切的人怕是铁了心要向旗舰动手。
每艘仙舟都各有特色——朱明工造司，虚陵十王司，玉阙太卜司，罗浮丹鼎司……
罗浮有全仙舟联盟最强的医疗力量，但并非武力最强。正面硬扛不是扛不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性价比太低了，不划算。
像离朱这样小的孩子，若是没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下场不会比危重病房里躺着的花瓶姑娘阿福好到哪里去。所以就算丹枫想让她无忧无虑眼下也没有太多时间放她去玩耍了，生怕自家崽子将来在丰饶民手上吃亏。
“辛苦就辛苦吧，也不差这一回，”离小朱毫不客气收下表扬，有尾巴的话这会儿尾巴都要翘到头上去了。
丹枫和她步行慢慢走回居所，一路讲些过去罗浮仙舟遭遇过的战事。别看这些历史学宫会讲，可又哪儿比得上亲历者口述呢？
依照仙舟的习惯，打赢的战事两行就写尽了，没打赢的少不得额外贴纸分析个一二三四五六七点出来。
果不其然丹枫讲了一路，甚至有越讲越发散，越讲越多的趋势。
第120章
重要的事摆在面前，景小元的行动力瞬间达到MAX。说要想法子学开星槎，没过几天就真的找到机会弄来一架教练星槎在神策府内占了块校场学习。他一个未成年人当然不能独自坐进去乱搞，所以在拉上离朱和来神策府交货的应星后，白珩受镜流和丹枫所托前来教孩子们怎么正确的（着重加强的重音）开星槎。
“后来我去丹鼎司看你来着，医助居然不让我进去！”说起之前的事，年轻的应师傅大为光火：“我难道是什么品种稀缺的蠢货吗？又不会把丹鼎司的设备拆掉，拆那玩意儿干嘛，工造司有图纸可以看的好吧！”
每次他下班想去探望离小朱都会因为身上那套大红色的工匠制服被婉拒，少年一头微长的头发乱糟糟的，满脸都是不耐烦。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我也进不去，去十次偶尔混进去个两三回吧，遇上丹枫哥才能得到许可。”
景小元跟着一块抱怨：“我以为只有幽囚狱探监才这么难，没想到只是探个病而已，也这么麻烦。”
被探病的人翻白眼：“别看我，我啥都不知道。”
丹鼎司病房的探视理论上并不需要请示汇报，只要在合理时间说明与病人的关系，医助通常不会拦着。谁还没有几个狐朋狗友了？躺在病房里冷冷清清没人拜访的才糟心呢。
“你出院检查时有过不正常的流程吗？”景元把大眼睛一眯，十成十打算翻坏水儿的样子。离朱摇头：“没有，我醒那天很正常。病房里没有人，外面开的花很不错，醒来后我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然后你就过来了。”
之后丹枫就一直守着，会诊也是各科室正常的检查了一遍，第二天她就重获自由了。
“姑娘们小伙子们！”白珩开着教练星槎转了一圈试试手，平稳且规范的停在三个年轻人面前。
她并不是个违规爱好者，但是作为狐人旅行家，半个无名客，仙舟联盟半野放的巡海游侠，白珩总要驾驶星槎频繁出没于各种险境与未知之处。
没有塔台和坐标，更没有地图，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降落过程都是紧急迫降，星槎损毁率自然不会太低。幸运的是白珩本人飞行技巧精湛，所以才能每次都平安归来。
如果想要单凭虚无缥缈的运气挣脱厄运……她怕是早就住盒儿里了。
所以由白珩教导初学者如何驾驶星槎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上来上来，我先带你们去迴星港转转，看看星槎是怎么‘长’出来的，再去工造司专门的车间转转，看看星槎的动力与制动系统是个什么样的基本原理。孩子们，只有当你们足够了解一件东西后，才能真正的驾驭它。”
至于“把星槎开起来”这件事，一点也不难，开锁启动踩油门，哪怕放条狗在驾驶座上也能开走。难点在于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应对，镜流和丹枫也是这个意思。
洄星港是毗邻玉界门的星槎停靠洞天。非要进行个比较的话，流云渡多停载人载具，属于进出罗浮的人员安检口岸，洄星港停得基本上是各种货船，做的也是船与货的检验检疫。一是为了防止外来物种误入罗浮脆弱的生态圈，二是避免有人钻空子夹带些仙舟联盟禁止的货物溜进来。
比如说各种成瘾类物质，只要抓住就是十王司轮回大礼包，没得商量。
星槎的外壳也在迴星港培育，采用生物材料技术定向培养，直接长出固定外形。
巨大的培养皿里星槎从种子快速长成人们熟悉的形状只需要一周时间，白珩指指那些空置的培养皿道：“星槎主体实际上使用了丰饶赐福下的生命科技，仙舟联盟并不迫害行走在丰饶命途上的人，也不拒绝正向的技术。”
她笑了笑：“这玩意儿用人身上就是不赦大罪，但生活中很常见。”
看完培养皿里的星槎外壳，她把三个少年拉进工造司——星槎车间应星没进去过，主管交通工具制造的负责人不喜欢短生种，不给他进。但是白珩领着人来参观他又找不到理由拒绝，干脆连面都不露，权当自己不知道。
到了这里，应星就走不动了。
星槎的动力核心、转向系统、定位系统、制动系统，不管那样都是精妙的机械科技。能用在交通工具上就同样能用在金人上，他恨不得住在这儿。
少年满眼绿光的趴在组装到一半的星槎上流口水，别说景元了，再加个离朱也拖不动他。
“应星哥你把扳手收起来啊！”眼看事情就要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白珩不但不阻拦还哈哈笑着火上浇油：“拆就拆嘛，拆完能装起来就行啊~”
负责这部分构件的工匠差点给她跪下，狐狸姐姐这才上前拍拍年轻人的肩膀：“好啦好啦，给我个面子，回去拆我那个星槎的动力核心去。”
年轻的应师傅红着脸被拉离工线，参观的后半段简直比离朱这个持明还身形优雅。
景元：“……”
别问，问就是心累。
“现在大家已经明白星槎内部大概是个什么情况了，所以有可能导致星槎毁损的操作都要尽量避免，咱们现在回神策府开起来试试看吧。”
白珩变魔术一样的变出四支雪糕，一人分一支，自己举着一支边走边吃，吃完了也走出了工造司，一行人平安返回神策府校场。
大中午的士卒完成训练也该休息了，镜流和丹枫站在校场旁的树下有一茬没一茬闲聊。
“我亲爱的挚友们～”白珩拖着嗓音怪腔怪调的逗乐，她推开门跳到平地上，后面三个学生慢吞吞鱼贯而出。
镜流温和的看着他们：“我和丹枫过来看看，万一发生意外也好及时补救。”
——万一有突发状况就一剑把失控的星槎斩下来，连急救的医师都提前准备好了，不能说她不关心弟子。
“哼，都说我技术很好的，这么不放心……”白珩嘟嘟囔囔朝三个小朋友甩头：“走！谁先上？我坐副驾给你们压阵。”
三个年轻人就没谁胆子小的，都想先上去玩，啊不是，都想先上去试。经过一番紧张激烈的猜拳，景小元凭借智识命途的优势头一个吃螃蟹。离朱和应星坐在后面听，顺便充当压仓的吉祥物。
“来吧我亲爱的小伙子。”白珩催这景元在驾驶位上坐好，自己走到另一边开门坐进去：“座位调整按钮在这里，远近高低都能调，这几处镜子要注意，驾驶过程中时不时看几眼，另外你坐在这里向外看，记住星槎本身的宽度长度，别觉得你自己能穿过去船就也能过去。”
“宁开慢别开快，不管后面有人摁喇叭还是骂人都随他们去，大不了打一架一块进地衡司。”
“咳咳！”丹枫清清嗓子，白珩立刻换下一个话题：“现在罗浮市面上绝大多数星槎都有自动换挡调速的功能，自动驾驶也有，不过法律规定自动驾驶手也必须放在方向盘上不能走神更不能睡觉。”
她把每处按钮的功能都仔细讲了一遍，这才打开动力把速度调到最低让他试着驾驶星槎慢慢走直线——直线都走不好就别开星槎了啊！
向前向后，左转右转，停下来，继续走，一般的罗浮居民开星槎也就这几样，景小元试过后离朱和应星也跟着试了一遍，白珩讲起该怎样把星槎靠在码头上，要去哪儿更换动力，以及罗浮现行的交通法规都有什么。
“红色绿色能认清吧？”她着重让离小朱分辨了几回颜色，“航道口上挂的有信号灯，红色就停在航道口内，绿色就正常行驶，靠右啊靠右，不要开到左边去！困就不开，肚子疼不开，总之身体不舒服不开星槎。另外吃了药喝了酒也不可以，抓到就进十王司蹲大狱，明白吗？”
作为资深被保释对象，白珩语重心长道：“万一不小心撞到人也好物也好，不要逃避责任，也不要私了。及时联系地衡司，向附近驻守的云骑军求助，就是别乱跑。该送丹鼎司送丹鼎司，该怎么样怎么样。我再说一遍，不要想着省钱省事就和人私了。”
这段其实是在点应星，无论景元还是离朱，监护人都不是好说话的主，老门老户的老仙舟人一个比一个胆子大，根本不听人恐吓要挟。但是像应星这种外面来的化外短生种，容易被人认作软柿子不说，也比较容易被忽悠。
三个小朋友挨个点头，白珩就放手让他们互相监督着继续练手，自己仗着身手推开门直接从半空中跳下去找镜流聊天。
“开星槎其实也不难嘛！”景元挪到后面，应星坐在副驾位置上，离朱慢吞吞的转动方向盘让浮空的小型交通工具原地转圈圈。
左边转几圈，右边转几圈。
“巴拉特在荒星开飞车的时候，我看他都快把方向盘拽掉了。”离朱年龄不大，见识过的豪车可不少，“还能侧着飞哦！”
她戳戳方向盘旁的按钮，星槎完全不给反应——还好白珩把这架教练用星槎的稳定器给调好锁死了，要不然一定会见识到什么叫做满天乱窜的吗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