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云骑军中演武的团体赛是个来财的好机会，就是时间稍微有点靠后。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最终离小朱拿定主意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主打一个我全都要。
可惜去金人巷卖艺的计划最后还是被景小元否决了，因为那边寸土寸金，根本没有空闲地方给人站着唱持明时调。只要敢开练就一定会被其他老板立刻举报给地衡司，然后大家一起被叫家长。
“叫家长”三个字几乎都快成离小朱头上的紧箍咒了，要是丹枫本人现在就在罗浮她还真敢，但他不在。大老远把监护人从工作地坑回老家处理自己闯出的祸事……离朱不怕挨揍，她怕把丹枫活活气死。
两个惆怅的穷鬼蹲在工造司马路牙子上，双目无神盯着来来往往的工匠，就像流浪猫盯着池子里优哉游哉的肥鱼。
巡镝要是能从天上掉下来就好了……
等等！
“我看你们工造司好多学徒都挺懒，你就没想过收费代做作业？一个等级一个费用，如果只是敲打金属块的力气活，我也能凑合赚一点。”
离小朱支棱起耳朵，再度发现新商机。
一点也不想去星槎海中枢练摊儿的应星立刻响应：“……，倒也不是不行！赶紧的，你可千万别拖我尾款。”
反正也学不会医术，至少在丹枫从荒星回来罗浮之前，离朱决定先转个专业去打铁，顺便练练力气。
“还可以盯着应星给我铸刀呢，真要打演武赛总不能还拎着木棍上场吧，会被当做不尊重对手的！”离小朱据理力争，景元从来没发现她这么会找借口。
“你怎么和司鼎大人解释去向？”小少年垮着小猫脸，比起零花钱借不出去，他看上去更像被人欠了大笔债务。
离朱全然当自己是个盲人，对他的臭脸视若无睹：“就说去你家写作业！”
胡乱应付掉自觉要被挖墙角的景小元，她转过脸热切的盯着工匠学徒：“应星应星，工造司的食堂怎么样？？”
食堂饭卡是可以申请的，只要有饭卡巫凡就往里面充饭钱，确保小祖宗不会因为肚子饿而闹出幺蛾子。
“还行？”对于应星来说食堂就是个吃饭的地方，吃饭是为了不饿死，除此以外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方面，“不难吃。”
“那就这么定了！”为了零花钱，离小朱背后燃起熊熊火焰，“军中演武的团体赛就由景元去报名，他有云骑士卒的身份卡，你赶紧给我把刀敲出来，我赚点钱买东西给其他持明凑份子。”
应星从材料架抽出来一根金属条“咣当”扔桌上：“就在这儿，但我总感觉还缺点什么……”
“好像差得有点远呢！”景元戳戳那根和“刀”并不搭边的金属物，离朱呲牙：“需要我敲颗牙下来吗？”
“别惦记你那小米牙了，少看小说多读书，相信科学知不知道！”应星伸开手在小丫头的小揪揪上狠狠揉了两下，获得看上去很凶实际并没有杀伤力的瞪视：“你走开！”
“走就走，我去看看哪儿有手残的肥羊，明儿过来帮忙听见没！”把力气活儿推给小不点干他一点也不心虚，这家伙一脚下去自动售货机零件撒满地，多合适抡锤子啊。
再说了她自己不也愿意么。靠手艺凭力气吃饭，不比栈桥底下摆碗唱曲儿体面？
“行行行，知道了！”甲方和乙方再次达成一致。
回丹鼎司路上景元在长乐天下星槎，他板着脸连句“再见”也没，闷头气冲冲跳下去就走。持明小朋友在后面喊了句“你内急啊”，少年脚底绊了一下，跑得更快。
自家宅子里这会儿只有雇佣的佣人在来来回回的忙——修缮房屋，打扫庭院，维护花木，煮饭烧菜，清理衣物，整理房间。他们忙得很，哪怕看到小公子匆匆忙忙从外面跑回来也最多停下手问候依据而已，没人会去做多余的事。
随着时间推移好朋友会有更多新朋友，她还有很多本族的朋友……对她而言我不是独一无二的，这份认知让景小元很是不爽。
说好了（其实并没有）咱们要做天下第一好的搭档呢，你怎么说跟着别人跑就跟着别人跑啦？
每个人都说持明脾气不好，但是每个人都愿意和持明要好，大家就那么喜欢龙裔吗？可恶！
“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景父景母下班回家一看，宝贝儿子居然天黑前就蹲在宅子里了，不由大为好奇，“你的小朋友呢？吵架啦？”
“没有。”景小元还穿着上学的常服，鼓着脸就像陷在毛绒领子里的饱满果实。
“我想也是。”景父边换衣服边走过儿子，精准补上一刀：“要是吵架你就该哇哇大哭了。”
“哎呀，元元是和朋友闹别扭了？为了什么呀？”
儿子早慧，打从拿定主意跟着剑首大人学武起就再也没让家长操过心。根本没机会当儿子人生道路上的指路明灯，做父母的也很寂寞失落呢。
景母忍着笑，努力不让景元看出来她正在幸灾乐祸。
哈！你小子也有今天！
景小元：“……”你们两个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啦！
难得儿子释放出需要帮助的信号，稍微揶揄他两句见好就收吧，真把他惹恼了可不好哄呢。
“……其实也没什么，挺没意思的，就是……”白发少年吞吞吐吐说出梗在胸口的郁闷，景父景母交换了个饱含笑意的眼神。
地衡司世家的公子怎么就不是个眼光高还爱挑剔的孩子了？他只是没有在人前把那样的一面表现出来而已。
习武就要选最强的剑首做师父，进学宫也要学最难的课程，就连挑选朋友也……
神策府难道就真的没有他的同龄人吗？那么多狐人幼崽从来没有一个让儿子挂在嘴上说起过，能被景元天天念的全都是他的长辈，这些人里无一不是人品贵重能力卓越，搞得景父景母一度很为儿子的社交问题暗暗忧心。
最近才多了个持明的孩子。
关于景小元挑战离小朱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事，景父景母表示乐见其成。
人并不是非要有朋友不可，但若是有幸拥有挚友一二，这场漫长的旅途多少也能添上几许鲜活。
“大家都喜欢和小梨子来往，当然是因为她很出色呀。她有了别的朋友会让你觉得落寞？嗯……你可以试试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这样就不用担心好朋友和别人更要好了。再说了，既然你的朋友本身很好，能和她结识成为朋友的小伙子也不会赖，为什么不把朋友的朋友也变成朋友呢？”
景母摸摸儿子的头，维生系统拟造的冬季还是很逼真的，室外温度一天比一天低，恐怕这几天还要再下场雪。
畜牧和农耕的洞天最喜欢四季分明的气候了，用老话讲这就叫做“风调雨顺”，收成会很好。
确认过儿子的衣服厚度，景母推着景元去吃晚饭：“过年假期的时候请你的朋友们来家里玩儿呗，持明性格清冷，不过未必不喜欢热闹。”
“哼，她可喜欢凑热闹了，别的持明找她凑份子，她还真四处找零工赚钱给他们宰。傻乎乎的，拐出去被卖了都还回头帮忙数钱……”景小元贴在母亲身边不依不饶的告状：“我都说可以先借她一点，结果这家伙居然嫌还钱麻烦不借！她是不是傻？”
景母：“……”这真是我儿子？怎么这么蠢！
“君子之交淡如水嘛。”没有经济往来的友谊往往更纯粹也更能持久，景母不觉得这是离小朱的问题。
持明确实有很多毛病，但他们同时拥有澄澈的性格以及坚贞不屈的气节，这一点才是其他族裔最为敬重的核心。虽然太过执拗以至于有时候显得脑子有泡，但这样的人一旦成为朋友就会是一辈子的可靠后盾，谁不喜欢啊！
“她根本就不需要其他那些累赘，”景小元闷闷不乐碎碎念，“专心留在神策府里不好么，镜流师父都说她资质好，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小少年越想越生气。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样还不够？
“但小梨子是自由自在的持明呀，”景父走过来戳戳儿子的马尾巴，“上古典籍中有言，在仙舟还没有脱离母星的遥远时代里，龙裔都是会化作龙形的，他们飞翔在天空中，穿行在云朵里，偶尔露出鳞片和爪子被彼时还是短生种的天人族仰望。”
“虽然现在只有各位龙尊才有龙相，但你也不能因为喜欢就把一位龙裔拴在身边。她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宠物，所以你要尊重她的人格与选择，否则迟早有一天她会因为觉得被你困在浅滩上而奋力挣扎彻底离开。”
在饮月君的主导下普通持明族人与外界的来往越来越多，见多了就可以明显看出他们执着倔强又不爱受束缚的天性。地衡司每天源于此处的纠纷不说比比皆是吧至少也绝不罕见，因为这种原因失去一个持明友人绝对是件非常非常令人遗憾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持明，一款他可以粘你但你不能粘他的猫猫型友人。
第42章
景元先下星槎回家找爸妈倾诉烦恼，离朱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一下星槎她就在丹鼎司大门口被人堵个正着。不过她遇到的问题与爸妈无关，而是另一种类型的麻烦。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离朱姑娘吧？”来者温文尔雅仪态翩然，持明族传统长袍穿得整整齐齐，扣子一路扣到下巴底下，微长黑发紧紧扎在脑后。
“时间有些晚，好孩子不应该放学后还在外面乱晃。”
再好看的脸也架不住一上来就爹味十足的“建议”，这人架子端得太高，完全就是小孩子绝对不会喜欢的那款。
离小朱扛着书袋眯起眼睛：“你谁啊？”
不用猜她也能看出这是个标准的保守派龙师，极端保守的那种。
面对反骨量高达百分之九十的小不点，涛然心平气和：“曼兑长老让我带你回鳞渊境小住，尊上迟迟不归，离朱姑娘身边无人照料也是不妥。此前几日族内忙得腾不出手，今天才来请姑娘，是我失误。”
曼兑师父说过这丫头就是个逆毛驴，能哄就哄，只要哄到手里就算成功。
在大长老看来无论多么顽皮的幼崽只要给予的教导足够多，总能把他们日渐危险的想法重新掰回正轨，涛然深以为然。
持明就是持明，【不朽】的传承绝不可断绝，不仅在于血脉，更在于骨子里的集体认同感。尊上总是希望族人们和天人族融于一体，这确实是一种能够保证持明与仙舟联盟之间密切关系的手段，但样子上实在不大好看。
——我们是什么很贱的族裔吗？已经献出族人们轮回转生的祖地为天人族封印【丰饶】痕迹，拐回头还要弯腰去俯就那些为了追求长生而惹下无边祸患的族群！
平心而论，【丰饶】的不死诅咒本质上正是星神药师对联盟先民祈求的回应，是他们自己畏惧死亡，是他们自己贪取永生，到最后却是持明在出力守望祸端。而【繁育】和【丰饶】又各自撕裂吞噬了【不朽】的一部分命途，最终导致持明族如现在这般既不能化龙，又不能繁衍。
自我轮回，非生非死，宛如怪物。
没有新生命诞生的族裔只有消亡这条绝路，区别只在于结局降临的早晚。所以持明们必须团结一心，不能再让人口减少，实在是死不起了。只要弄明白族内面临的危机，无论多么顽皮的孩子也知道该收回心思向着自己人。
“去鳞渊境，有饭吃吗？”
这个点丹鼎司的食堂里还能提供点剩饭，如果鳞渊境没东西吃，离小朱可是一点面子也不打算给的。
见她还是个只知道吃和玩的幼崽，涛然宽容笑道：“自然有，不过姑娘明日早些回来才好。不然这么晚了，也不好把帮忙做事的族人喊起来专门为你一人做饭不是吗？”
离朱不喜欢他自以为从容潇洒哄毛孩子一样的嘴脸，翻了个白眼摇头：“不去，今天不去，明天也不去，后天更不去。丹枫让我给他看屋子，不信你们给他打玉兆问。”
不是，这熊孩子怎么一上来就告家长？！
涛然敢直接给丹枫打玉兆吗？当然不敢，他要是敢就不会商量都不商量直接来丹鼎司门口堵人了。突然袭击的行为固然不那么光明磊落，却也能避免和司鼎巫凡对上——好好的幼崽就不应该交给巫凡带，掌握着丹鼎司百分之四十丹方的丹士会是什么好东西，他那些丹方究竟是怎么试出来的，龙师之间谁不知道！
“这可由不得姑娘。”涛然不打算给离小朱张嘴告状的机会，说动手就动手，他御水编织出一只透明牢笼，恰到好处关住不听话的幼崽。
水流构成的牢笼必要时连龙尊也会被困，一股脑带着龇牙咧嘴踢打个不停地幼崽坐进星槎，他心累得直想擦汗。
还好果断动手，再拖一会儿惊动龙师巫凡可就不好了。
他用水牢抓了离朱立刻退回鳞渊境，路上把情况告知曼兑，后者认同他的判断。
“巫凡此人难辨善恶，丹鼎司内总有丰饶细作的传闻，不可不防。”曼兑让涛然放轻松，剩下的事他会解决。
“好的师父，我马上就到古海。”持明青年松了口气，怪不得师父兼养父专门让他去“接”离朱姑娘，同门之中唯有他云吟术锁人锁的最结实，换个手段稍差一些的只怕早就被熊孩子撕开水牢逃之夭夭了。
鳞渊境是洞天名，其内除了波月古海就是持明的聚居地。不过近来年轻人逐渐向往其他洞天，宁可花些钱去更热闹的地方合租也不愿意留在祖宅内每天看海看天无聊到爆炸。
星槎停靠在码头上，刚好遇到护珠人交接班。
化卵后的持明柔弱无助，只消把卵壳戳破搅合几下，一个纵横星海的强大战士就会死得销声匿迹再也没有轮回与来生。
所以必须有一支队伍专门留在海里保护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持明卵，这就是护珠人。每当有族人破壳而出，他们也会及时发现把人送到庭院去渡过最初的适应期。
“放开我！神经病！抓小孩啦！有人偷偷抓小孩吃！”
涛然木着张脸把水牢从星槎后座里拽出来，这一路上离小朱差点把他耳朵闹聋。
交接班的护珠人纷纷转过来看热闹，见是他举着球形水牢往聚居地走，有人于心不忍的劝：“别这样关着孩子呀，她还这么小，有话好好说。”
只是用水牢关着，涛然到底也没动手打孩子，旁人最多只能问问，别的也不好说。
“这孩子犯什么事儿了要你这样往大长老面前带？”护珠人都认识涛然。他是龙师曼兑的弟子，平时也会帮忙维持一下鳞渊境内的环境卫生，大家经常来往，因此没人把离小朱的吆喝当回事。
“唉……”涛然叹气，“这位离朱姑娘，你们肯定记得她。最近尊上迟迟未归，家父担心不已，叫我把她带回来照顾。”
“哦哦哦哦哦！那个差点在蛋壳里把自己呛死的小不点对吧！”护珠人的队伍里一片恍然大悟，“记得的，溺水的持明嘛，少见得很，活了一千多年我也就只见到这一个。”
护珠人嘻嘻哈哈收回视线，水面下的队伍破水而出，站在岸上的持明纷纷跳下去。持明卵都在波月古海之底粘在显龙大雩殿两侧的珊瑚枝上，巡逻查看当然要在水里进行。
离朱顾不上挣扎，坐在水牢里伸长脖子向下看。透过清澈的海水能看到下面大片大片的色块，那就是鳞渊珊瑚的基座，还有一簇簇三五凑在一处的白色小点，靠近了看蛋壳上还分布着隐隐的鳞片纹路。与持明卵伴生的鳞渊珊瑚是一味名贵药材，同时也可作为锻造材料使用，但是护珠人看得紧，就算这些东西铺满海底出产量也很低。
“小家伙乖一点，别忘了抽空去趟驻地把蛋壳带走。”飘在海面上的护珠人交代了一句，倏的扎入水中，很快就看不见踪影。
波月古海下面是古海宫墟，据说上古时期持明们往往化作龙形聚在这里生活。现在的持明可做不到，只有龙尊才能恢复龙相，普通的持明族人最多也就在水里自主呼吸而已，种种神异早就随着时间慢慢退化了。
也正是因为这种持续不断的退化，龙师们才动不动就神经兮兮的疑神疑鬼，总觉得别人要害持明。
不能怪他们沉不住气，未来的路看不到，脚下的基石不断崩溃，肉眼可见的快要全家一起玩完，哪怕龙师们只长了指甲盖大小的责任心也会急得上墙。
“等尊上回来前你再去取自己的蛋壳，直接拿到尊上面前吃光，不要傻乎乎分给别人，任何人都不可以。别管他们说是用作医疗研究还是要打造东西，听明白了么？”
涛然一面勉力维持水牢一面提醒离小朱别让人骗了。
“总有坏人打持明卵壳的主意，你这么小一点点，一看就是最好下手的目标。早点吃掉效果更好，别呆呆的等到成年以后。”
为了确保幼崽们不会因为卵壳被打劫，一般都是等到他们明确拥有自保之力或是成年后才拿走。护珠人捞崽的时候顺手就把蛋壳也捞上去了，按照日期和名字收藏保管，非常安全。
卵壳之于持明相当于一次性补给包，离小朱个子这么小，也许她的卵壳能让她拔高点儿。要知道总有极少数倒霉的持明到死都还是一副孩童模样，别说同族之间婚嫁，往外族找也找不到伴侣——别人怕被十王司误会了锁走！
嫁不嫁娶不娶的这事儿对持明来说没那么重要，但持明可以不要，不代表持明可以没有。
走出站台没多远就是聚居地，曼兑拎着根鸡毛掸子站在路边不错眼的盯着几个幼崽勒令他们从树上下来。这里也有持明的庭院，地方宽敞环境好，能被送来的幼崽全都是少之又少的幸运儿，胆子也格外的大。
“快点下来！最慢的挨戒尺！”说着他挥了挥鸡毛掸子，透明的水流摘桃子一样把幼崽们一个个摘下来放好，挣扎着不愿意被摘下来的吃了顿竹笋鸡毛炒肉。
“师父，我们回来了。”涛然上前垂手低头与曼兑打招呼，后者点点头，“辛苦你跑这一趟，去休息吧。”
一个更结实的水牢把离小朱“兜”进去，曼兑像牵气球一样牵着小朋友去给她准备好的住处。
“我听说你把太真丹室的鱼闹死了好几批？”这会儿又不是在庭院的课堂上，他看上去和蔼了许多，眉心的“川”字被眼角的笑纹取代。
中年人笑了好几声，摇头叹息：“三百年前的持明幼崽几乎全部落地睁眼就能掌握云吟术的各种变化，到现在资质如你都在一个区区治疗上犯难，唉……”
天不佑持明啊！
他兀自沉沉感叹了几句，然后抬起头乐呵呵的指指水牢：“想学不？大长老一个人就能用水牢把尊上困住，日常使用也挺方便。”
“不过只能在鳞渊境内学哦。”没有这个诱饵，这丫头一沾地就得跑。
作者有话要说：
离小朱：他们不讲武德！
第43章
云吟术的水牢……离小朱当然想学。有用而且帅，最重要的是帅！装13于无形之中，其他族裔想学还没门儿呢，这是天赋的才能，羡慕不来的。
“白天时间不够，下午要去丹鼎司，只有晚上才有空。”小祖宗也不是闲闲没事做，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卷王的模样了。
曼兑算了一下，确实如此。如果饮月君不强令所有族人必须进罗浮学宫的话，孩子们修习本族技艺的时间就会更长，但是这话现在再说也没有意义了。当初闹起来时尊上几乎要和大长老动手，彼时龙师们让了一步，此刻就算悔青了肠子也不可能再把那一步争回来。
“也行呢，年少时趁着精力旺盛多学点，技多不压身。”他挥手散掉水牢，离小朱轻轻松松落在地面上。
涛然提醒过她还饿着肚子，曼兑背着手领路：“走吧，我给你煮点面吃。这也太晚了，以后可不行在外面乱跑，当心被人捉走。”
说完他自己都想笑，上一个试图捉走离小朱的人这会儿还在十王司里蹲着数蚂蚁呢，恐怕说她也说不听。
“你们话好多，不累吗？”曼兑说的累不累不知道，离朱听得都累。传闻大长老更能说，这种日子真是想想就头皮发炸。
怪不得丹枫堂堂龙尊宁可在丹鼎司和神策府待着蹭饭也不愿回鳞渊境。
曼兑也不和她生气，慢悠悠的边走边继续：“当然累啊，不仅嘴巴累，心也累。但是大家没有办法，向前的路看不清楚，只能往后回顾，试图从前人的智慧中找到解决之道。”说完他自嘲的摇摇头，“我也真是的，和你这小东西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
离朱还是个孩子呢，等她长大以后再去操心这团没有头的乱麻吧。
“没办法就没办法呗，就不能算了？宇宙中每时每刻都有物种消亡，今天是持明，明天就会是天人或是狐人，谁也跑不掉。”
小豆丁把爪爪一揣，浑身上下洋溢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混不吝。
“说什么傻话！”曼兑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咚”的一声，“倘若是为了壮烈的事业殉难，持明一族绝不会向后退上半步。但这样软刀子割肉慢慢等死，就像饱经战阵的将军垂垂老矣躺在病床上，空有满腔雄心却无着力之处。”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他拉长的语调就像吟唱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歌谣，离小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自古至今，美人和名将一样，都是不能以末路示人的。持明既是美人又是名将，迟暮来临之时尤为痛苦。”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一个孩子解释清楚这份痛苦，茫然与绝望不仅仅折磨着龙尊，龙师们也一样。
只有活到一定年龄的人才会对明天产生迷茫不知所归的恐惧，幼崽是体会不到的。
“为什么不能以末路示人？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谁也别笑话谁，到最后都不过是宇宙间的一捧尘埃。”
小家伙拗得很，她还是觉得自己更有道理些。
“四百年后你就会明白我今日的话啦。”曼兑收起鸡毛掸子，背着手将离小朱领进小院。
龙师们住的地方和普通持明差不太多，都是简简单单的民居院落，只不过他们带着弟子居住，不用和其他人合住。
曼兑家的院子里种着棵果树，这个季节树叶已经掉得稀稀拉拉，倒是还有不少毛茸茸的“刺球”还挂在上面。
“那是栗子。”他注意到离朱的眼神儿就没离开过果树树梢，不由失笑：“天气寒凉的时候可以放在火上烘烤，口感甘甜绵密，就是不好保存，一个没注意就会生虫。”
栗子树又高又直，曼兑一只手就摁在离小朱脑门上警告：“不许爬树摘栗子！想吃我给你拿。”
小朋友鼓起腮帮子很是不满。
于是迟来的晚饭就是龙师曼兑亲手煮的面，有青菜有虾仁还有一只很大的鸟蛋，鸟蛋用油煎得两面金黄香喷喷。
“这还是我从大长老那儿学来的手艺呢，听说尊上小的时候刻苦勤勉，大长老就会偷偷做些吃食留着给他。”
曼兑是大长老的弟子，涛然是曼兑的弟子，传承的脉络非常清晰。
“哦……”吃都堵不住离小朱的嘴，反正她什么都敢问：“那为什么现在大长老和丹枫一见面就吵？”
曼兑还是很愿意和她讲这些的，教育不仅仅是耳提面命，更多的时候还得看细水长流。
“要喊尊上，别直呼名字，不礼貌。”他不咸不淡的点了一句：“因为立足的角度不同。尊上和大长老想的都是一千年以后五千年以后持明一族该何去何从，但他们想到的解决办法不一样，政治理念发生冲突使得交换意见的情绪也比较激烈，这也不奇怪。”
“所以都是些什么办法？”离朱还挺好奇的，除非【不朽】复活，否则命途带来的种族缺陷根本就是无解的难题，她不觉得还有挣扎的必要。
难道因为会死所以人就不活了？这不胡扯吗！
“……”曼兑沉默片刻，苦笑：“我不知道。”
这是假话。
饮月君的打算他确实揣测不到，但大长老的想法他还是能摸出来一二的。既然问题出在【繁育】与【丰饶】撕裂了【不朽】的命途，那么解绝的方法最终很可能还是要落在这二者上。但【繁育】的星神已经陨落，唯有些许碎片残存在浩瀚星海之间，【丰饶】现世的规律更不可考，所以想法目前也就只能是个想法。
“哦。”离小朱端着海碗吃了个底朝天，又把曼兑给的栗子咬开一颗接一颗的吃，吃饱了一抹嘴就打算睡觉。
看情况曼兑今天是不会教她怎么用云吟术打造水牢了，他说的那些话小东西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不管怎样本事学到手才好，她才不会因为别人好言哄劝几句或是给几顿饭吃就随便站队。
吃了好处给人干活天经地义，但也不能吃点东西就给人卖命吧！那也太亏了！
曼兑转过去朝楼梯的方向示意：“去吧，你的房间在涛然对面。今后尊上不在或是忙得脱不开身你就来这里住，巫凡……尽量别去他哪儿。我不是不让你学医术，而是提醒你当心司鼎大人。”
龙师巫凡原本也不叫巫凡，这个名字从他师父那里得来，意为“掌握不死之药的人”。在仙舟联盟敢叫这种名字的都是狠茬，巫凡也确实不是个吃素的。
“也许你觉得我这是在挑拨离间，不过孩子啊，这世上所有人都是多面的，人人都有两张脸。你看到的和你没看到的，很多时候都不一样。”
丹鼎司是其他龙师也插不进手的地方，丹鼎司丹士的蜕生时间总是很奇怪，龙尊也借了丹鼎司的地方私下研究着什么。
这些都让曼兑有理由相信自己的直觉。
——巫凡怕是憋着要整个大活儿。
龙师都是成年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没人替他背锅。但是幼崽么，最好还是别被卷进去。
“哦！”离小朱不走心的敷衍着，捧着吃干净的碗筷哒哒哒送去厨房水槽，转身三两步蹿上楼梯进房间。
比起丹枫一屋子绿色小恐龙的奇怪审美，曼兑就传统多了。整间屋子按照旧时女孩儿家的闺房收拾，昂贵的木雕与丝绸将空间分割成好几块，彼此独立但又是一间屋子里的整体。
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女孩多半会养出清冷温柔又善良的脾气，可惜离小朱是那种敢和峨眉山猴群打起来的熊孩子，以上那些形容词统统与她无关。
她还记着涛然不讲武德的事儿呢，路过对方门口时故意把外面的插销给他插上，报仇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先收笔利息，明天吃饱喝足了讨本金！
转了一圈洗漱睡觉，天还没亮就睁眼起来咣当咣当提起书袋往外跑。
“老登我去神策府了！”
中气十足的招呼差点把早起端个杯子四处遛弯的曼兑给憋岔气儿。小豆丁撒腿就跑，伴随着震天的闹腾声涛然纳闷儿的拉着门板。
不是，谁从外面把门给挂上了啊！手怎么这么欠？
鳞渊境比丹鼎司离得远，离朱好不容易才卡在潜鹿教官出现前赶到校场，跑得满头大汗，头发散着东翘一撮西翘一撮，倔强的刺向四面八方。
雪浦侧身替她挡住视线，风浣快手给小朋友整理头发扎了两个小揪揪。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隔了一个位置的持明女孩凑过来聊八卦，为了获得一手消息源还递了根肉干投喂。
离朱吃了零食才张嘴：“遇到送上门儿的补习老师了。”
她回忆起昨天曼兑伤怀的感叹，不顾风浣的提醒转脖子冲雪浦问：“诶诶！你怎么实现用云吟术治疗的啊？”
雪浦没有回头，但是抿出一个微笑。
“跟着感觉走，你要想着‘我要救这个人’，怀着悲悯与同情的心态去施展术法。”他给了离朱一点灵感和方向，“先这样然后那样，就成了。”
所以到底是哪样？根本就听不懂啊喂！
作者有话要说：
云吟术治疗
从入门到放弃
第44章
要怀着想救人的心思才能正确施展云吟术进行治疗，这是何等唯心的治疗手法。离小朱放空大脑想了想，想不出来自己一脸慈悲得是什么表情。
她一向奉行活得起就活，活不起就死别硬赖着遭罪的理念，大约正是这种原因才会使得云吟术的治疗效果每每从“治愈”跑偏到“送人一程”上。
有那个时间想什么有的没的，直接把敌人摁死不就完事儿了吗！
风浣帮她扎好小揪揪，转身功夫潜鹿就来了，果然向大家透露出年节后云骑军中将有演武之事。
这些持明幼崽只是在神策府训练，他们从未报考云骑的职位，也不是随军家属，所以演武最多也就看看热闹。真想要参加就必须去找个天人族或狐人族的士卒团体作战，单人赛都是参加不了的。
“如果想上台试试身手，现在就要找好搭档了。据说方壶的龙尊会来做客，我觉得你们或许愿意在她面前露两手。”
方壶是仙舟联盟感谢持明援手而送的一艘舰船，它的规模与其他仙舟接近。据说那里绝大部分洞天都是海洋，上面住的也全都是持明。可以说方壶仙舟才是持明真正的大本营，散居在其他仙舟上的持明都是跟着龙尊去镇压【丰饶】遗迹的。
持明幼崽们对演武有点兴趣，但不太高，更多还是怀抱着“凑个热闹”的念头。
他们并不认为神策府的舞台该属于自己，因为这是云骑军的军中演武。至于冱渊君亲临一事，作为龙裔中最为尊贵的一脉她肯定也要去鳞渊境视察波月古海，到时候持明们自然还会再次与其相见。
潜鹿对这些幼崽们的反应早有预料，一则孩子们还小不一定能理解军中演武的含金量，二则他们身后的监护人对神策府态度模糊，不甚积极是正常的。他把视线移到离朱身上，小家伙抽抽鼻子：“景元说他负责报名。”
剑首镜流的弟子啊，那没事了。
“行，就是个意思，这么大的活动持明总要露露脸嘛。”潜鹿和腾骁的意见一致，总要让持明们真切感受到被重视，他们才会愿意接触鳞渊境以外的世界。
以往仙舟对持明的重视主要体现在允许其族内自理上，但是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讲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放弃？
随便持明关起门来自家怎么折腾，龙师或是龙尊出来解释一句，地衡司也好十王司也好基本就不怎么管了。
这样下去不行的，这跟纵容熊孩子任性有什么区别？持明这么好的资质，不与仙舟捆成一根绳实在是太浪费啦！
真正的一家人是敢于互相批评互相指正的，一味怕惹事就放纵他们，也怪不得别人总觉得自己不被重视。
潜鹿满意的看着离小朱，对她每天早上的训练计划做了个小调整。
“我这边能教给你的东西已经不剩什么了，更多还是看自己参悟。既然你与其他士卒约好参加演武，那就去剑首大人那里报到吧，不要辜负了上天赐予的好资质。”
剑首镜流在整个仙舟联盟都是很有名气的，“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描述的就是她。罗浮云骑“不败”盛名的缔造者，号称“无罅飞光”的天人族剑客，因为个人实力实在太强而无法放进任何一支云骑舰队中，可以说是将军手中王牌的王牌，【巡猎】最锐利的锋镝。
就算是持明，也对那道剑光无比敬重。
但是！离小朱总是和别人不大一样。
“我不想弃刀习剑，我有我自己的路。”要换她早换了，就是不想换所以才一直都不换。再说了，离朱想要学剑还不容易，难道丹枫就不会用剑吗？他当然会，他不仅是个好大夫，罗浮这一脉的持明之中饮月君也是最能打的。
潜鹿还不知道这小东西得顺毛摸吗？“嗯嗯嗯”含混笑了几声忽悠她。
“没叫你换剑，你在我这儿还能跟谁对练？早都让你揍得屁滚尿流。去了剑首大人那里可是不缺过招的高手，你去不去？”
那还是要去的，小家伙马上就点头同意了：“好！去！”
欸！这不就哄住了？潜鹿又看看其他持明幼崽，呲牙笑得像条鲨鱼。
“等你们能从我这儿出师，也给你们安排。别光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风物长宜放眼量嘛，多往高处走走看得才远。”
“哦！”
幼崽们稀稀拉拉的应声，像风浣和雪浦这样心里比较有成算的孩子则若有所思。
潜鹿代表着腾骁将军对持明的态度，也就是说，神策府决定完全向持明开放了？这个消息传回族中怕是要引起轩然大波，也不知道龙师们会不会为了这件事召开议会。
——尊上实在是太辛苦了，很多事情甩手给议会能不能轻松些？
龙师议会存在的意义不就是在龙尊之位空缺或龙尊难以主政时出面维持族内平稳有序么，那要是龙尊腾不出手的时候呢？或者……也可以不需要龙尊事事都亲力亲为。
就像罗浮的将军与六御，就像仙舟联盟的元帅与将军……权力似乎不应该尽数掌握在一个人手里。
“其他人跑起来练起来，小梨子跟我走。”
虽然镜流大人剑法精绝，但是自己白捡的弟子能把她白捡的弟子摁在地上揍，不管怎么说潜鹿心里还是非常爽的。他背着手把离小朱领到另一处小校场，远远就看见景小元站在树荫底下举着短剑挥动，镜流站在旁边盯着他矫正姿态。
“九千九百九十七，九千九百九十八，九千九百九十九，一万……”
少年的手有些抖，不过还是勉力握紧剑柄保持。
“剑首大人，我把小梨子带过来你这里，她在同族之中已经没有可以对练的搭档了。”别说持明幼崽之间的一对一，青律他们像模像样的武备战阵也总是被小豆丁冲得七零八落，再留着就是耽误孩子。
镜流知道离朱和自己的路子不一样，不过很多东西并不是非要路子一样才能教导。她看看离朱没有反对的意见，这才轻轻点头应允：“嗯。”
潜鹿把离小朱往剑首这里一放，转身就走，景小元挪了个位置，换到另一处树荫下继续挥剑。
“拿起你的刀，抱着想要杀死我的念头向我冲过来。”教导这个孩子方式和教导景元不一样，镜流不需要去管离小朱的基本功，她要教她如何让刀刃更有效率。
被剑首摁着揍了一整个早上，离朱混不在乎的擦掉胳膊和腿上各种血痕。换做战场遇到镜流这般的对手她这会儿应该是一滩黏在地上的不可名状之物，为了提醒自己注意对方只是轻轻给个小口子，实在是温柔。
在旁边挥剑围观的景小元：“……”
我师父对我真好！我再也不纠结她对我总是冷冰冰的了，冷就冷吧，师父不冷的时候我就该凉了。
小孩子的隔阂过了一夜早就散了，景元照例拖着离小朱去蹭镜流的宿舍，照例换了衣服干净体面的去学宫，放学再陪她去工造司。一天时间应星果然收集到不少交不上作品的同期，有人愿意付费购买服务，有人就想趁机白嫖。
应星虽然是从其他仙舟来的短生种，却也不是个肯吃亏的，谁阴阳怪气他他阴阳怪气谁，谁打他……他当然干脆把“老赖”名单交给合作愉快的甲方代打。
“这几个三百多岁的废物想让咱们白白出力气。”他把需要锻造的金属块融好倒入模具，离小朱把名单上的人记清楚，放下书袋一把就将持明小童统一的绿衫脱下来。景小元赶紧捂住眼睛发出尖锐爆鸣：“你就不能讲究点吗！”
“我又没脱光！大不了你脱了给我看回来？放心，不让你吃亏。”她还穿着小背心和南瓜裤呢，叠好外衫塞进书袋——万一不小心把灼热的金属碎屑溅到衣服上回头会很难向巫凡解释的，为了不解释，最好一开始就别把事情办得四处露瓤子。
景小元看向拎着锤子示范该怎样敲击金属块的工匠学徒，好吧，这位衣衫也不是那么整齐，也许这就是工造司的特色？
偷偷比较了一下自己和对方胳膊上的肌肉，小少年安安静静找了个地方坐下看书复习。学期结束时他不仅要参加期末考试还要跳级，比起离朱的轻松，因为选课的难度不同，需要做的准备也不一样。
离小朱不讲武德，她选的课全是上古典籍分析与诠释，这家伙分明就没忘！
持明转生的机制也太玄学了，欺负人！
叮叮当，叮叮当，天黑前离朱就把外快要求的金属块敲得七七八八，塑形和其他由应星解决，两人合作折腾出一堆足够初级学徒提交的任务。
“我去找人交货，你收钱，你……”应星看看一个比一个矮的小朋友，尤其着重观察了一下景小元衣服的材质，“你记账。”
这小子瞧着个头比那丫头大，但浑身上下实在精致不像能和人干架的样子，应该是个斯文人。
收钱这事儿离朱愿意，马上翻出她的外衫套上：“走着！”
景元默默收拾好书袋，背着手老气横秋的走在后面。
“你不用带个本子记录吗？”应星记得统计工件的文员腰上总是挂着个记事本，就为了防止把事儿记混。景小元抬头哼了一声，一副很欠RUA的表情：“这才几个数？用得着我一智识手动记录？”
“哦？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厉害的嘛！”少年毫不吝啬的夸奖下景小元耳朵都被夸红了，都说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工匠学徒是个实诚人，“你出了力，好处也不能少，将来需要打造物件随时找我就是。”
“你很有自信哦？”景元没说不中听的话，但也不怎么往心里去。
短生种的时间太短，虽说现在看上去大家没什么区别，但是还不等景元成年应星就要老死了，学习和练习的时间非常有限，所以他不认为对方能在锻造上取得什么成就。
机巧这东西其实和武艺差不多，脑子看懂是一回事，手上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没有汗水的铺垫再天才的想法也只能停留在笔记本里。
应星隐约猜到了他的态度，不以为意的嗤笑：“等离小朱的刀铸好，你见了可别哭着来求我。”
长生种都这样，回头脸疼了就懂事了。不管怎么说这小子比起其他蠢货来说已经聪明多也礼貌多了，他还是个小孩子嘛，工匠学徒觉得还是可以浅浅包容一下的。
“没事儿，我可以偷偷找你哭不让人看到。”景元觉得工匠学徒说话还挺有意思的，这么狂的人整个罗浮也不常见，也许他真的很有本事也不一定呢。
有本事的人通常比较有脾气，具体参考可以看磨刀霍霍向“肥羊”的离小朱——她都已经做好殴打老赖的准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景小元（噗通）：哥！你就是我异父异母异族的亲哥！
猫猫还小，猫好，不要怪猫，剧情都是作者写的。循序渐进的认知变化过程才合理，毕竟这里只有景小元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孩子。
第45章
应星是个行事很有章法的人，这一点从“催讨名单”上就能看出来。比较守信用且好沟通的人都放在前面，收过一圈账后他看看天色，默默提了把锤子去找最后几个一向不怎么会说人话还特别喜欢凑热闹的家伙。
工匠学徒和工匠学徒也是不一样的，罗浮工造司和丹鼎司的晋升体系非常接近，对任职的工作人员有任期要求。想要从学徒结业成为正式工匠除了提交合格作品与设计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得干满一定年头，除非特别惊才绝艳的天才可以通过百冶大赛崭露头角，否则就只能一年一年苦熬。
对于长生种来说当然无所谓，天舶司动不动就让人十年后再来办手续呢，一些尤其短寿的智慧生物根本没法子和他们讲道理。很多人进工造司就是寻份差事做，学徒也有工资呀，够零花就行，反正慢慢的资历就有了，摸上一百年鱼也挺不错。但是短生种就很憋屈，明明技艺和能力都足够，偏偏就因为寿命的原因而不得不浪费时间。
这也是整个仙舟联盟的通病，时间越多越不珍惜，时间越少越被牵连着浪费。
应星时不时往外面接些私活儿就是在为十年内的百冶大赛做准备，如果这次不能顺利越级，下一个十年他恐怕就要人到中年了。
悲剧，妥妥的悲剧。
“哦，等你老死的时候我拉一队持明去你墓碑前给你唱持明时调，让你躺盒儿里也能成为整个工造司最靓的仔，所以……”
离小朱GET不到短生种的痛点，她还能想到“安慰”这件事就已经算是尽力了，应星满脸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我谢谢你啊！你……你人还怪好的。”
“不用谢，我有求于你，所以你能不能把我刀打结实点？我要一刀下去人马俱裂的效果。”矮墩墩的小豆丁一脸平和的说出一点也不平和的描述，景元当了一回捧哏：“没错她就是这样的。上回一连炸了人家一整颗星球的星港，因为刀不够结实还把自己胳膊给撞断了。”
除了“炸星港”这句有夸张的嫌疑外其他句句属实。
应星少年肃然起敬：“好的，没问题，请您放心！”这持明姑娘人多好啊！她真有礼貌！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钓鱼佬喜欢往一处坐，就像“后排靠窗”这个位置通常都是留给主角一样，工造司的神人们也有固定的聚集角落。
“呦！这不是咱们的‘小’天才嘛，星哥今儿打算在哪儿发财？”
几个上午说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下午就打算赖账的家伙歪歪扭扭坐在乱七八糟的桌椅上。
一般来说工匠的桌子都不大整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嘛东西摆得顺手拿着也顺手就行了。但是这几个人的“乱”并不是正常意义上的东西多。
杂志，酒瓶子，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管子和玻璃罐，与冶锻设计有关的东西基本看不见。
应星取出完成的工件：“我来收款交货。”
这几个加起来快一千岁的天人族没想到十几岁的短生种还真敢把话说完，领头的一脚踢开碍事的凳子摇晃到应星面前故意用肩膀撞他。
“你是来奶孩子的吧！”跟在后面的学徒不怀好意的看看景元又看看离朱，吹了声口哨，“呦，还挺洋气，给持明带孩子，人给你几个钱啊？”
说完这人手欠去摸离朱的小揪揪，嘴里不干不净：“老妹儿啊，哥带你出去玩儿怎么样，包吃包玩包买东西，你给哥几个摸摸耳朵。”
张嘴就要摸人家持明女孩子的耳朵尖，基本上可以等同于x骚扰。
景小元咽了口口水，无助的看向离小朱。
那个，咱别往死里打行不行？罗浮有一套完整的未成年人保护法，同时也有一套完整的刑法。
“你们要是碰她，来的不仅有十王司，还有持明龙师，最好想清楚。”为了不至于将来去幽囚狱给离小朱送饭，白发少年出手推开已经是成年人的工匠学徒。
那个不正经的家伙上下看看一身富贵打扮的男孩儿，歪着嘴戳他额头。
“怎么着，这是你小媳妇儿啊？还不让人碰呢，看着挺乖……”
然后他就被应星手里的锤子教做人了，金工大头锤挥起来频频发出空气摩擦的爆破音，被锤的人恼羞成怒愤而还手，嘴巴里不停的骂骂咧咧。
离小朱连眉头都没动，站着观察自己的乙方和人一对一。
能看出应星的特长不在徒手和人打架上，冗余动作太多，下手不够果断，不过发力方式是正确的，甚至比潜鹿教官教的还好些。
看了一会儿其他学徒纷纷抄起武器加入战团，有人拎起酒瓶掼在桌角砸碎瓶底，握着带有不规则断茬的玻璃瓶猛然朝应星身上捅。
小豆丁略微弯弯腰，上一秒原地失去踪影下一秒人就和碎酒瓶一块儿飞出去。
改变发力方式后她顿时觉得打架更顺手了，又换了其他工匠学徒反复试验。
十分钟后，一群人鼻青脸肿跪在地上，头顶金属块跪得笔直。
“谁打你了？”持明族乖巧的小可爱弯腰问话，跪姿异常标准的成年学徒淌着鼻血大声回答：“我自己摔的！”
“在哪儿摔的？”小朋友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奶味儿，她面前的人深情道：“喝多踩着零件滑倒磕门槛上了！”
“哦！”离小朱站直了看着他，“你和我应星哥有纠纷吗？”
她把“纠纷”两个字额外加强了重音，这个学徒不笨，立刻掏出玉兆，“没有没有，应星是工造司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能请他帮忙实在是太荣幸了！”
“转账记得备注清楚是咨询费。”景小元淡淡的加了一句。
学徒：“……”
哥们儿，不至于这么谨慎吧！
“对！备注清楚！”在这种与律法相关的事上离朱无条件相信景元的判断，有她盯着谁也不敢赖应星的账，但是她也不多要。
事先说好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学徒们纷纷照价支付代做钱，景元冲所有人摇摇玉兆：“事情经过我都已经完整拍下来了，如果让我听到什么风声……”
“咱们就鳞渊境见！”这种时候最适合放龙师出去胡搅蛮缠，保准还能反过来再讹他们一笔力气钱。
——对！我们家孩子是打了你。但是抛开事实不谈，你难道就没有一点错处？这么可爱的幼崽怎么不打别人偏打你？肯定是你的问题！
“不不不，是我们不小心喝多了摔倒，和别人都没有关系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管之前是不是有点小心思，现在一概都没有了，这几个学徒努力想让自己显得更真诚些，“我们懂规矩！”
那个白发男孩做事滴水不漏，持明丫头锤人快得看不清动作，再加上个熟悉地形主动帮忙望风的应星，他们是不想在工造司混了才继续招惹这几位。
“你怎么说？”离小朱看向应星，少年拎起锤子指着这几人，“下个季度的作品？”
做生意可不能做一锤子买卖，得多来几锤子。
景元觉得这兄弟人不错，不傻！
“我我我我，我们会努力的，不成到时候一定还请您帮忙！”
能让摸鱼达人喊出“我会努力”四个字，金工大头锤威力可观。
确认后续订单有望，应星终于放心回到自己的角落，“坐地分赃”之后感叹：“这还是我头一次把尾款全收回来呢。”
之前偶尔遇到赖账的他一般是和人打一架，尾款就当赔的医药费，今儿才知道原来还有别的操作方式。
说着他把离朱的“刀”从架子上抽出来，咬咬牙又翻出几个塞得结结实实的私藏。
“别看它们不起眼，好吧，这样子确实不起眼。说实话这些都是我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不过全都是上等材料，含有海中金的废弃金人四方锏，鳞渊珊瑚打造的没人要的诡异艺术品，各种陨星碎片，狐人摔烂的含有帝弓司命光矢碎片的护身符……”
一样一样摆出来还挺占地方的，看得离小朱眼花缭乱。
“哇！你好厉害！”不是一门心思全扑在锻造事业上的人真的很难收集这么多东西。
要顶着众人看蓝皮大猩猩的诧异视线，还要有屎里淘金的绝佳眼力，更要有坚持不懈的恒心与毅力。
拥有这些卓越品质的人，必定能够成为一代大师。
“我觉得我占了大便宜，等你将来出名了再想请你帮忙打造武器肯定很难。”离朱拎起金人废弃的四方锏试试手感，觉得这个分量相当舒适。
“哼，你知道就好。”少年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和金属条放到一处，抽纸点灯赶人，“快走吧，别在这儿碍事儿。”
都滚远点！未来的天才大师要开始画工图了！
看看时间确实不早，景元拉着离朱就跑。
“明早我在师父那儿等你哈！”小朋友高高兴兴在常乐天下星槎，颠颠儿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开拓者迷恋垃圾桶果然事出有因，是吧二舅！
外甥像舅
没毛病！
第46章
第二天早上景元在镜流身边看到了一瘸一拐的离朱，老实讲，除了在荒星上大闹一场时弄断了胳膊外他还没见过离朱这么狼狈过：衣服歪歪扭扭，头发散散乱乱，袖子下面藏着红色的淤痕，提着书袋走路高一脚低一脚，表情还是那副被人欠了八百万巡镝的臭脸。
“你掉坑里了？”少年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回头频频看师父的脸色。
镜流扫了眼离朱身上的痕迹，拿起佩剑：“龙师对你动手了？现在就打玉兆叫丹枫回来。”
景元悚然而惊。
龙师对离朱动手？难道因为她和外族人走得太近吗？
他迷迷糊糊摸出玉兆打算先给十王司报个信儿，离小朱龇牙咧嘴摇头：“啊？”
“我昨晚跟大长老学怎么放水牢来着，”因为说话太放肆而挨了顿胖揍。该说不说，别看大长老一副随时咽气的老棺材瓤子模样，动起手来犹如搅动雷霆之怒，还是很有气势的。她抽了口凉气，放下书袋拿起长棍：“没事儿，我今天晚上还回去气他！反正他不能打死我。”
“那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单手扣扣子……”
镜流放下佩剑，景元放下玉兆。
“去扎马步挥剑。”剑首一句话打发掉亲传弟子，再看离朱神色里多了几分认真：“能坚持住今天的训练吗？”
“能！”离小朱把落在眼前的头发甩到后面，边揉眼睛边点头：“我能。”
“去拿刀。”镜流冷冷提醒：“学会收敛你的刀锋，从今以后不必再拿着木棍了。”
一把好刀是不能时时锐气外放的，每斩击一次刀身就会薄上一分，越锋利越脆弱，如果不能正确分辨出必须出刀的时机她迟早有一天会折断。
“哦。”离朱听话的取了云骑长刀甩开刀鞘，刀锋一偏在日光下泛起淡淡的金色。
摁着丹枫家的崽狠狠收拾了一顿，镜流单手拎起离小朱往宿舍走，景元巴巴跟在后面担心的看着她：“你还好吧？要不要去丹鼎司？不要逞强啊！”
方才师父认认真真把离朱当做了对手，月华般的剑气在校场上留下纵横交错的痕迹，后勤今天又要哭了。
“……”离小朱没吱声，举起右手比了个大拇指。
“都说别学动画片里的梗，好土。”男孩碎碎念，“学宫快要考试了，考试前神策府会给一周休息时间，你复习的怎么样？一定要过啊，过了明年咱们就在一处上课，还能互相帮忙打个掩护。”
镜流安静听徒弟唠叨，头一次怀疑这小子脑袋是不是坏掉了——有当着师父的面儿商量上课怎么走神的弟子吗？
“哦。”离朱点头给他吃了个定心丸，“绝对没问题！”
“没问题就好，就是那个什么，大长老再打你你就叫个星槎躲来我家，持明龙师再蛮横也不敢闯进景家行凶……话说他怎么下手这么狠啊！”
“他太啰嗦了，叽叽呱呱没完没了跟个蚊子似的。我没忍住骂他老不死的，还骂他老王八蛋。嗯，我是先挑衅了。”离小朱绝不吃亏。
景元：“……真有你的。”
镜流：“……”虽然但是，这崽子有点欠吧！
一把年纪又是族中尊者，被指着鼻子骂没打死她都得算龙师大长老宅心仁厚。
“年前丹枫必然带领持明精锐返回罗浮，最多不过月余，你最好提前想想该怎么向他解释。”掂掂手里的分量，剑首觉得龙尊养娃养得不太行。
飘轻飘轻的，不像景小元，跟个炸弹似的坠手。
在食堂蹭过早饭后她把两个小朋友送到学宫门口，离朱伸长脖子左看右看就是不进去，好不容易卡着快要迟到的点堵住雪浦蹭了个云吟术，至少身上那些被抽出来的红印子都消了。
昨晚上本来是曼兑教她怎么放水牢，学到一半大长老也不知道从哪儿逛出来。这也不对那也不好的说个没完没了，离朱嘴一瓢就把心里想的持明粗口统统展示出来，后果么……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丹鼎司病房部室外
巫凡昨天一早就已经知晓小弟子被大长老一系截胡，他故意等着看这丫头什么时候闹翻天，果然前后还没超过二十四小时大长老就被送进来抢救。
啧，怎么就没直接气死这老东西！
“大长老情况怎么样？”曼兑拦下巫凡想要得到一个准信，后者似笑非笑斜他一眼：“这就急着上位了？”
“我认为你多少应该明白什么叫做‘场合’。”曼兑一字一句放慢语速，巫凡收起表情冷哼：“古龙转世可不是那么好掌控的，她活跃的前生至少是雨别时期，甚至更加久远。一个追随龙尊杀出深空的强大精锐，岂会被三言两语蒙蔽？”
“别告诉我你对那孩子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多余事，尊上严令不得使用前尘梦回针。巫凡，最早提出对离朱使用针剂的人……正是你啊，现在又来装什么良善之辈。”
曼兑掀了巫凡的老底，司鼎大人的脸彻底冷下来：“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个好东西，为了一族传承我甘当罪人，就不知道未来的大长老您又是个什么货色。”
“利用一个幼崽加速恩师的死亡，你能比我高尚到哪里去？”不管曼兑是不是这么打算，巫凡就是要把这口黑锅扣死在他头上。
离朱不是司鼎的弟子时她的死活对丹鼎司而言全然无谓，当她成为司鼎的弟子后身上无论如何不能沾染“欺师灭祖”的恶名。尤其她现在实际养在龙尊身边……龙尊教养的孩子活活气死了养育过龙尊的龙师大长老，最终承受千夫所指的只会是饮月君。
曼兑哑口无言，他哪里想得到离小朱会对大长老的说教反应那样激烈，在场那么多人都快幻视小N号的尊上跳起来与大长老对骂了。就因为离朱跟着丹枫，老人家才会尤其愤怒，以至于把自己气进丹鼎司——小孩子懂什么？孩子的态度还不是大人的态度，尊上已经厌恶我到如此地步了吗！
丹枫倒不一定厌恶大长老到希望他去死的程度，但也真的很烦就是了。
“巫凡大人，曼兑大人，大长老醒了。”医助小跑着出来通知，剑拔弩张的两人瞬间恢复到正常的“气场不合”范畴，一前一后走进病房。
大长老虚弱的躺在病床上，他现在看上去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老持明。
“不要把这件事告知尊上。”他看向弟子，无奈的扯扯嘴角，“也别怪离朱那孩子，是我自己大限之期快要到了，别别扭扭急着要走呢。”
昨晚本是曼兑教授小离朱如何变换云吟术的形态使其形成水牢，是他自己觉轻忍不住走过去看……然后就回忆起年轻时如何教导丹枫适应术法。
那孩子真的很聪明，天赋高，心气儿也高，几乎不需要讲解就能成功御水。
再看看这一代资质最好的幼崽，治疗治疗学不会，水牢水牢用得跟个狗啃似的，哪怕古龙转生也退化到这样惨不忍睹的地步……担心了一辈子的事在他快要撒手人寰时突然成真，大长老的情绪失控了。
小丫头估计是属炮仗的，说她一句她有十句等着，吃软不吃硬，更不吃吓。两边话赶话越来越上头，最后他一怒之下就把离朱给扣水牢里头了。
现在拐回头想想，昨晚跟个毛孩子计较挺没意思，那会儿怕是下手有点重，希望幼崽没受伤。
“师父……您别这么说，只是一时气血上涌罢了。好好静养几日，没有什么大碍的。”曼兑对大长老感情很深，他们是父子，是师徒，是同僚，也是上下级。
几百年的相伴不是血亲胜似血亲。
“离朱那孩子怎么样了？不行给她请个假回来看看。”回忆起昨天晚上，大长老苦笑着叹息，“天不佑持明啊！”
幼崽们一代代的退化越来越严重。
“她没事儿，一大早就往神策府去了，拦都拦不住。您怒急了也没有下死手，只是让小崽子自行体验了一把水牢的滋味儿。离朱在战斗上资质还是很高的，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自行开悟。”
曼兑只捡好听的说，大长老摇摇头，“不必宽慰我了……”
这种时候自欺欺人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活了八百多岁，乱七八糟操了一辈子闲心，到最后人见人厌，”他长长叹了口气：“唉……”
“不怪孩子们，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如果持明像天人族那样无需担忧人口枯竭，他也乐得早早退休回家躺着享清闲。
何苦把自己折腾得天怒人怨呢。
像座山一样压在所有龙师头顶的大长老此刻就是个枯瘦的老人，巫凡这会儿没再往嘴上抹蜜：“胡思乱想什么，你身体好着呢。检查完拿上药就回去休息吧，今后少说两句少生闲气，多吃蔬菜水果，不许喝酒！茶也少喝。”
要转生也别这个时候转生，我家徒弟不背这口锅！
医生还给提要求，那就证明病人还有救，真要是没救了司鼎肯定不这么说。
曼兑稍稍放了一点点心。
第47章
离小朱在工造司顶着忙活了两个多星期，距离年节还剩两个星期时神策府给所有未成年都放了假。因为学宫的考试周开始了，腾骁将军担心小兵崽子们考试不及格……不仅丢神策府的脸，而且会直接影响到大家过节的心情。
多少看几页纸吧小祖宗们，云骑也得识字啊！
今年入学的所有持明幼崽不约而同全部申请了绿色通道以参加跳级考试，毕竟严格来讲他们不能算做完全意义上什么事都不懂的毛孩子，性格内核也比真正八九岁的幼童稳定——虽然这些幼崽之中年龄最大的才刚满两周岁，但是比十几岁的天人族孩子都更有自控能力，心里也更晓事，天天和一群吐吐沫和沙子玩的小屁孩混在一起着实难受。
入学时离朱就听了景元的建议，选的课程不多还全是自己有些印象的东西。对于其他孩子来说看上两眼就口吐白沫要懵圈的古文字在她这儿就不算事儿，上课不想听了随时可以趴下睡觉，睡醒了也不耽误起来继续听，临到考试更是轻松。
学宫门口尽是请假来送考的父母，小不点干脆连书袋都没背，兜里揣着笔晃晃悠悠自己搭了个星槎就来了。
考试内容不难，难点在于要答得全面不能有遗漏，对文字的理解也不能太离谱。比如说“圣人无常师”，你要是写成“圣贤的人都没有正常的老师”，那就不能怪讲师提起戒尺。
由于她把大长老气进了丹鼎司，这两天都是涛然替曼兑讲解该怎么搓水牢，曼兑要接手大长老的工作，还要去丹鼎司守着师父。鳞渊境这边不能说“兄友弟恭”吧，至少也非常的家宅不宁。自从离朱住过来涛然每天早上都会发现自己被人从外面反锁在卧室里，一怒之下干脆把门板外面的插销给拆了，然后发现屋里没人时门就跟着没法锁。
因为外面的插销被他自己拆掉了。
离朱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傻，你花点钱装个卧室锁啊！指纹的密码的声控的虹膜的生物的，什么款式都有。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有人古板保守到这个地步？如果持明还能化龙你是不是高低得去找个公主抓一下子？！
唉……
小豆丁哗啦哗啦翻卷子，几乎不用思考的不断在答题纸上标注选项。选修这门课的孩子多半是父母有颗向往地衡司的心，提前让孩子适应一下。地衡司招人除了对性格有要求外主要考察的就是对仙舟历史以及律法的了解，小孩子还学不明白律法，所以先把古籍拿出来算个分数。
地衡司学士也是要通晓古籍的嘛，学学不吃亏。
要是别的科目学童们直接就用四方览镜交互了，古代文学和古代文字的考场里居然还能摸到纸质试卷这种复古的东西，山长真是位妙人。
学宫给了三个系统时完成这门考试，离朱花了九十分钟交卷走人，刚刚好赶上跳级考试。她忍着瞌睡戳戳戳，一路在光屏上点到底，签名确认提交，闷头往桌子上一趴，五分钟后传出睡熟的声音。
监考讲师：“……”
这个考场里全都是持明，自然也有其他幼崽同样答得行云流水，只不过也很少有能像这样洒脱的。
风浣坐在后面这会儿也答完了，看到离小朱缩成一团小小的，抿嘴笑出两颗酒窝。
有被可爱到！
考试周不是一周内每天都考试，对于小孩子来说指定必须学必须考的科目外什么时候有考试什么时候来学宫，考完了就回家放假，最终成绩会发到监护人的玉兆上。刚入学的孩子科目最少，一天两天完事儿，在成绩出来前还能再浪上几天。
一下考场，风浣叫住离朱喊她一起去买东西。
“雪浦把费用收集齐了，可惜地点还没定，不行就去鳞渊境的庭院，我师父或许能帮忙问问。”她的意思是离朱还小，不用她掏零花钱，适当出点力气最后跟着吃就得了。
离朱把视线从路边的伞形机巧上收回来：“显龙大雩殿外面不是有片地方很大的沙滩？距离鳞渊境的聚居地也不远，庭院还要照顾新生幼崽，麻烦。”
听风浣的意思参与活动的持明幼崽不在少数，庭院里根本塞不下。到时候一群小烦人精在旁边嗷嗷哭，耳朵都会炸掉。还不如找个人少的地方随便怎么造作，海边就更好了，方便“毁尸灭迹”……
“也不是不行……”风浣低头想想，“不，你是对的，显龙大雩殿外的沙滩更合适，咱们不能给鳞渊境庭院增加压力，照顾小孩子很辛苦。”
“需要带什么大家可以自由商量，住得近的带桌椅板凳，住得远的带锅碗瓢盆，解散前打扫干净就好，这样一来只需要知会护珠人。”雪浦默默跟在后面跟了一段路，这会儿也出声赞同离朱的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咱们去买年节要用到的东西，额……要用什么来着？”风浣翻出本子标记下一项行程，离朱踮起脚靠在她身边看，“我听说集市和集市也不一样，有的地方看人给价，咱们钱不多，不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她抬头看向雪浦：“你有玉兆，借我联系个人。”
雪浦大方的把玉兆递给她，小家伙把很可靠的持明青年给摇了来。
“你就是我的祖宗！考试还没结束吧，有啥事儿？”藻兼风尘滚滚赶到这边的学宫出口，他是来接艋柯的，自家宝贝徒弟还没出来。
“我们要买东西，你带路。”离小朱才不会跟他客气，普普通通但很可靠的武师头子松了口气：“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家伙商量好了要搞一个关于年节的活动是吧？等艋柯出来一块去，还是我把市集地址告诉你们，你们先去我等会儿过去接你们？”
离小朱和艋柯在庭院里就不对付，藻兼并不强行要求他们两个和睦相处。
风浣和雪浦看离朱的意思，小豆丁手一摆，相当的大气：“那就等会儿，我不跟手下败将计较。”
小模样还挺得意。
过了半个多小时艋柯才出来找到藻兼，一见离朱他就把头低下，看都不敢看她。
惧怕，还有……愧疚。
离小朱说不和他计较就不和他计较，乖乖跟在风浣身边，时不时和雪浦说几句话。
藻兼叫了个星槎来，报出一个没有任何特色的普通洞天名：“麻烦您送到这儿。”
“……”开星槎的年轻人头上扣着顶帽子，厚实的头发压下来连耳朵都被盖住。因为曾经在星槎驾驶员身上吃过大亏，藻兼在这个方面特别警惕，尤其对方又捂得严严实实，他整个人都调动起来，随时准备要和人搏斗的样子。
开星槎的被他这幅样子吓得不轻，要不是这人身边跟着大大小小四个持明幼崽，他说不定会拒载。
就，就你们家坐个星槎怎么跟要打架一样啊！
双方都战战兢兢的，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藻兼斜着身子扫玉兆付费。他借着动作挡着一群幼崽以免对方暴起伤人，却没挡住离小朱比猴儿还快的动作。
小丫头一把就将星槎驾驶员头上的帽子给薅下来，被压扁的头发瞬间膨起，露出两只尖尖的耳朵。
“诶我说你这小丫头！怎么回事儿啊？！”驾驶员猝不及防暴露身份，年轻的持明有点生气但又不敢太生气——旁边还有另一个持明瞪着他呢。
藻兼：“……”就，怪尴尬的。
从前哪有持明干这个活儿啊，开公共星槎很累，而且也不是太安全，多半都是狐人干。他们擅长驾驶飞行器，性格也爽朗爱与人交谈，持明……持明就是这个阴沉沉的样子，连自己人都被吓得以为上了黑船。
“看什么看！”两个成年持明僵持了一会儿，驾驶员率先绷不住。
持明开公共星槎很奇怪吗？好歹他是踏踏实实凭自己的劳动挣钱吧！
“没，没看什么，不好意思啊兄弟，实在对不住。”藻兼放松下来道了个歉，“我前几天搭星槎碰到了个人贩子，弄得疑神疑鬼。”
又是同族又有八卦，开星槎的持明马上竖起耳朵：“我知道，是个天人族对吧，进十王司了！就是这些人不好好干活搞得别人生意也不好做，”他着重看了眼个子特别小的离朱，“算了算了不怪你，你带着这么多幼崽出门，是要小心点。”
“好好，抱歉了兄弟。要不咱们加个联系方式，以后有事也好拜托你。”藻兼的意思就是要照顾他生意，开星槎的持明高高兴兴摸出玉兆和他碰了一下，甚至笑着主动帮忙开门：“回见！”
“回见回见！”藻兼和他挥挥手，数着数把幼崽们先赶到站台上去，然后离开星槎目送它飞走。
风浣和雪浦都没想到居然有持明能弯腰去做服务业，还是这种随时待命的工作，一副三观稀碎的模样。
藻兼领着他们走下站台，看到两个小东西茫然的表情，笑笑和他们说话：“你们都是被龙师收养的聪明孩子，未来不是龙师也必然是行业翘楚。可持明这么多人口，总有资质普通什么都平平凡凡的族人，不可能每个人都成为英雄、长老、富商之类的。”
“不论什么族裔，日复一日乏善可陈的生活才是人生的真面目。”
第48章
藻兼只感叹了一句就闭上嘴不再多说，领着四个幼崽直奔洞天中心的自由市集。
这里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居住型洞天，不过比岑大和糜三儿住的那个稍大些，设施也更齐全。像这样纯粹都是居民的地方物价比长乐天丹鼎司要便宜得多，主打一个方便划算物美价廉。
风浣手里的纸条传了一轮，藻兼带着大家直奔相应的摊贩铺子。
“糯米和黄米和花生红豆银耳之类的东西都在干货店卖，米粉面粉以及鱼干、瑶柱、螺肉也在。买东西前要先看样品，问价格，谈好了就得买，谈不拢换下一家，没看上也可以换下一家。”
有过在庭院里讲解刀法大失败的经历，持明青年把如何购物讲得很详细，他一个人带着四个幼崽，走着说着，一回头发现尾巴上不知何时跟了好几个外族小孩。
家长都在不远处，发现被持明注意到就咧开嘴笑笑，特别外向的还会抬手打招呼。
“好吧，年节前大家都会趁着休假抓紧时间出来购物，价格也会有小幅上涨。”藻兼转过身，领着越来越长的幼崽队伍逛市场。
雪浦自觉照看起年龄最小的族人，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姑娘或者能揍得他满地找牙之类的理由就懈怠。风浣拿着便条和藻兼描述具体想要什么，艋柯拘束的不知道该找谁说话，只好跟在最后面低着头偷偷警戒左右。
自由市集上卖什么的都有，吃的用的玩的，五颜六色热闹非凡。仙舟人向来以高大健壮为美，工艺品也喜欢激烈些的色彩，藻兼带着一群孩子走到市集上最大的干货店，伙计抬眼看见进来连大带小五个持明，放下手里物什迎上前问候。
“几位好，几位想来点什么来着？”
该怎么买东西，注意事项是什么，这些方才都已经讲过，藻兼抱着胳膊安静看孩子们如何应对。
风浣和族人说话一向细声细气和风细雨，面对外人下意识冷着脸把便签塞过去：“上面写的我都要。”
“好嘞，我先看看。”伙计显然已经很习惯面对持明的冷脸了，至少这位小姑娘提前做了购物计划，需要的东西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她这种客人其实还蛮受欢迎的。
这位狐人伙计一目十行看完清单上需要的食材，满脸堆笑的朝风浣弯弯腰：“单子上列的吃食咱们这儿都有，就不知道姑娘需要多大量？另外我看见这单子上还要些红纸和吉祥物件儿，那得在隔壁置办。”
买什么东西好统计，需要多少……这就不是风浣一个还不满两周岁的小姑娘能估算得出来的了。她看了眼雪浦，雪浦摇头，再去看离朱，好吧这个只知道吃，只有最后面那个高高瘦瘦一路沉默的持明男孩弱弱出声道：“先算人头，再算平均每人分多少合适，最后拢到一起得出总数。”
这个吧，嗯，是跟人贩子学来的，拐那么多孩子他们总要提供饭食，饿死了可就卖不上价了。
藻兼没说话，一切都交给幼崽们自行讨论。
“借你纸笔用用。”风浣板着脸抬起下巴和伙计说话，后者递出来个软趴趴的草纸本，“您慢慢儿算。”
“不看看东西就直接算数量吗？”离朱一进店就四处张望，这会儿终于回神。风浣得了她的提醒马上放下本子，盯着伙计：“我要看货。”
“好好好，您稍等。”
伙计看出来这是成年持明带着一群小家伙教他们独立生活的技能呢，看在对方不好惹且采购量大的份儿上，他很有服务精神的上下忙碌凑齐样品。
四个持明幼崽围成一圈伸头扒拉各种米粒和豆子，后面跟着的外族孩子想挤也不敢，排好队高一声低一声喵喵着催促，特别想借光也摸摸看。
这些幼崽的父母就跟在不远处，倒也不担心持明们会对自家小孩怎样。
不得不说，龙裔在教养孩子这方面确实上心，一个大小伙子也能耐得住寂寞与烦躁领着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幼崽教导他们生活常识。
谁家亲族里没有几个待嫁的姑娘啊？关注这群持明的视线里多了许多挑剔的成分。
生得俊，出身好，少数族裔，除了不能生以外几乎没有缺点，藻兼在不知不觉当中获得了婚恋市场上的抢手热门位置。
风浣和雪浦哪里分得清干货好坏啊，他们只见过食材已经成为成品的样子，没有说出“瑶柱为什么不长在树上”已经很有常识了，再多的内容藻兼自己也说不清楚，就不拿出来误人子弟。
小朋友们装模作样学着大人的样子假装很懂的胡乱研究了一会儿，离朱顺手把样品盒子塞给后面排队的其他幼崽，中气十足的拍板：“就在你这里买了，我们算算数量，等会儿装的要和你给我们看的一样哦，不然我们会上门来找你。”
伙计眯着眼睛笑：“放心吧您呐，我这也是大几百年的老店了，绝对的童叟无欺。”
这个最小的持明板着脸就跟个小大人一样，果然不管什么物种都是小时候可爱，等她长大了要还是这幅讨债脸怕是人见人躲。
四个持明幼崽又抱头围成一圈算算数，横算竖算怎么也算不清楚，这种与实际生活息息相关的大额数字加减远远超出他们现在年龄阶段的计算能力，而且他们也没有这种生活经验。
藻兼笑着等幼崽们求助。
“你们这样算不对。”
跟在后面的外族幼崽掰着手指加入讨论：“米和豆子煮熟是会涨大的，妈妈在家煮饭只需要放浅浅一层米和厚厚一层水，就会变出一锅米。”
依据干重推算湿重的持明幼崽已经全都变成蚊香眼了。
好！好难！
“先去隔壁。”一筹莫展之际还是最小只的幼崽提出了个解决办法，“先去隔壁把不会变的东西买了，剩下多少钱都交给这个人，让他算怎么搭配更合适。”
离朱算得头疼眼睛疼，把本子一扔选择躺平。
“他总比我们更了解自己的货物。”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招数，红纸和摆件统计了明确的数量，这个数是不会变的。风浣和雪浦把离朱留下作“抵押”，拉着艋柯去了隔壁的文具店。
艋柯：“？”
喵喵喵？
半小时后三个幼崽返回干货店，艋柯拖着袋子跟在后面——他就是个过去帮忙拎包的。
雪浦把剩下的钱数一股脑报给干货店的伙计，告诉他用途与参与人数，后者拿起放在柜台上充当吉祥物的算盘噼里啪啦就是一通猛算。
这种古老的计算工具连藻兼都没见过，大家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数合适，您既然想让大家有得吃还有得往家带，量太少了肯定不好看，另外食材在制作过程中也是有比例的，不一定所有东西都得同样重量。哦对了，像这种活动必需做好应对突发事件的余量。比如说谁不当心把东西撒了，这还好说，要是烧糊了可就不能吃了，还得从头做。”
“这个量呢，我可以做主给诸位打个折，凑整了这个价，小本经营就当交个朋友。”
伙计讲得条理分明，四个持明幼崽从矮到高排得整整齐齐认真听他说，时不时用力点点小脑袋，情绪价值拉满。
“原来是这样啊！”
有了伙计的讲解，风浣还是征求过另外三个小朋友的意见才最终同意就按他说得办，藻兼站在旁边满脸欣慰。
不向成年人求助就能解决问题也很好。
“就按孩子们的意思办，不过麻烦你把货物送到鳞渊境，交给……”他也不知道该交给谁，离小朱嗓门儿大，直接就把涛然给卖了：“交给龙师曼兑的弟子涛然。”
“对对！”虽然不知道涛然是谁，反正叫这个名字的持明跑不了。
伙计仔细记下送货地址，顺手从柜台里抓了把炒好的小胡桃投喂持明幼崽：“新到的货，你们尝尝好吃不，喜欢了再来买。”
离小朱接了就往嘴里咬，艋柯把零食装在口袋里存着。风浣没想到外族人这么热情，吃人东西嘴软，清冷的小少女嘴角微微向上抿了抿，低声道谢。
干货店伙计：“……”
所以……这位小姑奶奶不是傲气而是害羞吗？
这！持明幼崽这也太可爱了叭！
藻兼见状马上手动把几个崽子拎出干货店，艋柯拖着的袋子也放回去让人送货上门了。这孩子自从经历过人口劫掠案后就变得过于收敛，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甚至不敢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好了，要买的东西都买妥了，我送你们回去。”持明青年领着幼崽们又逛了会儿市集才回到洞天站台上等待公共星槎，一定把每个孩子送到监护人手里才放心带着自己收养的幼崽回家。
“你看，小梨子根本就没有记恨你，也没有把关于你的任何事向外说。雪浦和风浣都不知道呢，别的持明幼崽肯定也不知道。你就放心吧，用不着这么紧张。少年人哪有不犯错的呢，再说了这错处本也不能怪你，那种环境下你能保护好自己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他拍拍艋柯的肩膀，几个月内迅速消瘦、几乎脱了相的前小胖子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嗯，我知道，将来我一定会报答她的。”
第49章
藻兼直接把离朱送到鳞渊境的护珠人队伍驻地才走，作为曾经的龙尊护卫他当然知道丹枫隐藏持明本相后是什么模样，也知道离小朱实际上的监护人究竟是谁。
饮月君的角冠实在是太显眼了，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引发小范围的围观事件，日常行动非常不方便，他很能理解尊上时不时化身“普通持明青年”的举措。
嗯……大概只有尊上自己觉得那个样子很普通吧。
尊上还在荒星主持大局，离小朱应该待在龙师巫凡身边才对。但是小豆丁自己一脸淡然的表示暂居鳞渊境，藻兼也就把这件事情记下，没有多问。
龙师之间的博弈他看不懂，不过等尊上回来他们的小心思自然而然就会瓦解。
“考完试了这几天抓紧把神策府落下的训练补上，我们走了。”青年挥挥手带着艋柯迅速走远。
鳞渊境的聚居地面积很大但没啥人气儿，买东西看病也不方便，总之不宜久留。
离朱在护珠人的驻地里遇到一支刚刚完成交接的小队，由于不久之前梗着脖子和大长老吵架甚至能硬抗住龙师的水牢还不哭不求饶，现在不少成年族人也知道这个特别倔强的小东西了。
“小梨子来啦？来拿你的蛋壳么？”持明拜访护珠人基本上都是这个目的，不过离小朱向来善于出人意料：“不是哦……”
她迈过门槛站定，把幼崽们想要的活动告诉护珠人：“东西背来还会背走，沙滩保证打扫干净，谁向海里乱扔东西我扔谁。”
只要这群小祖宗不在显龙大雩殿里搞破坏，海边沙地当然可以随便用。如果是外人来申请护珠人绝对第一时间把人叉出去有多远扔多远，但是本族的崽子么，他们自己就是从鳞渊境的海水里诞生的，当然不会弄脏象征着母亲的海湾。
“可以，你们用吧，到时候需要帮忙走到海边喊一声就是。”护珠人笑着目送小豆丁迈开短腿颠颠儿跑走，拐回头议论起大长老进了丹鼎司这件事。
“好像今天就出院了吧？”
“嗯，司鼎说还是在家休养更好。”
“小离朱明明是司鼎的弟子，硬被涛然抱来鳞渊境，心里有气也很正常。”
“闹得有些过头，怎么能和小孩子计较呢，孩子哪里晓得权衡轻重。”
“小崽子性格太倔强了，一句亏都不吃。”
BALABALA BALABALA
年节前一周，学宫很是恶趣味的卡在这个时间点上发放成绩单。没有排名但各科分数会以表格形式直接传输到诸位监护人的玉兆上，除了持明幼崽还有心情玩耍，其他族裔的熊孩子们少不得夹紧尾巴降低存在感以求平安苟到过年。
在这场熊孩子与熊父母看谁先熬不住的究极拉扯当中，荒星上的持明开始陆续登舰准备撤离。
丹枫低头上下拨弄玉兆投射出的光屏，身后的护卫们看不见光屏内容，但能感受到尊上难得的好心情。
罗浮上传来了什么好消息吗？
好消息么……离小朱在学宫的考试成绩意外的还不错，其他持明幼崽也都表现得可圈可点，山长专门传信希望能够在年节里拜访饮月君好当面谈谈明年未成年持明们的入学计划。
自家崽子被人肯定，当家长的比自己被肯定还高兴。
荒星上的杂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滞留的受害者被星际和平公司的星舰带走了大半……不管死的还是活的。其他未与公司建立贸易往来关系的各大星系文明但凡还要脸也都派出星舰朝这里赶，速度快的已经拉上自己家的倒霉蛋返回了，速度慢的也及时发出消息确定过抵达时间。
他盘算着总要尽量把人都送走才行，除去实在偏远落后的犄角旮旯，还有不少人可以搭乘不对付的邻居家的星舰走。这么干有点缺德但并不违反道义，浅浅斡旋一番还是大有可为。
能比预定时间提前几天带着族人回家了呢。
丹枫就这样怀着愉悦的心情坚守到最后一艘来接人的异域星舰启航。反复确认再也没有星舰驶来的消息后他飞速把剩下的零星受害者打包带上罗浮斗舰往底仓里一塞，撤离到荒星近地轨道之外不至于被殉爆影响到的距离。
湮灭的雷鸣声中星球破碎，光会将这个消息传遍宇宙每一个角落，告诉所有智慧生物仙舟联盟绝不是好惹的软柿子。
收到消息的腾骁将军：“……不是，他们家喜欢炸东西是遗传吗？”
离小朱也就炸了二三十艘星舰，她的监护人干脆把人整个星球都给捅爆了，这这这这，这真不能怪孩子熊，完全就是家长的锅！
“噗，咳咳咳咳咳咳，嗯，将军，饮月君传信告知斗舰上带回了几个宇宙中的极少数族裔，因为所属星系文明等级偏低且距离太远，一时难以返乡。”
策士逐条往下读，站在人道主义的层面上出发，仙舟联盟宣布庇护这几个极少数族裔绝不是件坏事。既有雷霆之怒又有慈悲心肠，有情有义有原则，饮月君做事还是很讲究的。
“交给六御商量着办，里面有长生种吗？”如果全都是短生种的话还需与十王司提前打好招呼。也许几千年后罗浮的航线会经过他们的家园，到时候连人带盒全都送回去做个顺水人情，对仙舟联盟而言都不算个事儿。
“全部都是短生种，将军。”策士翻到下一页，“三个灵长类人科人属人种猫亚种，寿命比狐人还短些也就一两百年吧。九个灵长类人科人属人种，族裔挺偏门儿的，额……茨冈尼亚的埃维金人。因为眼睛的颜色很特殊、容貌姝丽而被贩卖。”
“我通过渠道了解了一下，”狐人策士的表情没有发生变化，但尾巴僵直，耳朵也硬硬的向后倒去，说明他很不喜欢接下来的话题，“猫亚种主要流失的人口为女性，因为他们的女性会表现出隐性基因性状，有极似狸奴的耳朵和尾巴。”
狐人的耳朵和尾巴是显性表达，XY和XX都有明显的狐耳与狐尾。猫亚种的异化基因在X染色体上又是隐性表达，所以只有身形娇小的女性才有猫耳和猫尾。
由于毛茸茸的外表而被当做奴隶豢养贩卖，狐人历史上也有过这样一段黑暗时期。
“至于埃维金人……他们是被有仇的部落捉住卖掉的，据说因为太好看才侥幸获得了这个活命的机会，其他族人战败往往会被当场杀死。”
这种野蛮的屠戮令人作呕。
腾骁将军听完叹了口气：“六御再开会时咱们还是递交个申请，把工造司的经费再往上提一提吧。挣那么多钱不想法子造好武器留着干嘛？赔款啊还是赎人啊？妈的，老子宁可一炮轰烂他丫的。”
策士：“……”
是的呢，饮月君就这么干了所以这其实是罗浮的传统艺能吧，也不能怪持明脾气火爆。
“近来收到许多归还被掳人口的申请，相关事务转交地衡司还是十王司？”策士翻到第三页，气息变得平和了许多。腾骁眼巴巴的看向他：“你有建议吗？”
“您问我的建议？”策士动动尾巴，“时间过去一百多年，很难说这些人有没有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留下子嗣，甚至很可能不是出于他们自愿。地衡司出面安抚，十王司追索散落在外的仙舟血脉，也许这样能更稳妥些。”
不是仙舟联盟不给情面不讲人伦，而是每个天人族都被【丰饶】的诅咒缠绕着，联盟肩负锁死这份基因绝不外流的重任。
无穷无尽的寿命并不是件好事，只生不死的增殖很快就会榨干所在星球的一切资源，一旦落入到生存竞争的丛林法则当中，为了活下去人什么都敢干，最终结局大概率是全灭。
仙舟联盟是直面过这种混乱的，甚至为此付出过惨重代价。如今联盟自身尚且严格控制人口，猜不透其中厉害的短生种怕是想不了那么远，真等他们察觉到异常事情往往已经濒临失控，所以在此之前就要掐断可能引发一系列反应的引信。
“那就这么办法吧，”腾骁揉揉太阳穴，“饮月君也该回来了，自从离小朱把他们家大长老气进丹鼎司，我这耳朵旁边都清净了许多，孩子挺好的，让她家长回来给她收拾善后。”
腾骁倒是想帮忙，奈何他不是持明，早上他敢吭声，午饭前龙师们就该上门了。
不是龙师惹不起，交给龙尊解决更有性价比。
“剩下就只有年节期间的军中演武还需跟进，这是来客名单，将军您请过目。”策士的本本翻到最后一页，名单一送他就准备下班了。
“几位龙尊确定来访，其他几位将军还有元帅则要看时间，难得仙舟之间距离这么近，就算公务缠身来不了也会通过四方览镜实时关注。”
换句话来讲，这场军中演武的含金量直线上升，从小打小闹讨个吉利直线上升到不容有失的地步。
“明儿早上让景元来我这儿，离朱……不用通知他们族里也会把这件事看得异常重要，如果她在就让她也来一趟。”腾骁挠挠耳朵，觉得还是要叮嘱小崽子们几句。
真是场难得的盛会！
第50章
热烈的年节气氛里，饮月君带领持明精锐从外面返回罗浮仙舟。
斗舰通过玉界门时龙师带领部分族人将星槎海中枢的云台挤得水泄不通。
难得持明们齐齐聚集于人前，哪怕老成一把枯木的大长老看着也是一副瘦骨清癯的儒雅帅气老爷爷模样，其他人更是养眼。
男儿帅女郎靓，各个猿背蜂腰大长腿，走起路就像在水中潇洒肆意的游动，脾气再坏也没关系呀！毕竟他们生得那样好看，怎么就不能原谅那点小性格了呢？
狐人也好天人也好，远远围着持明猛看，跟一群痴汉似的，就差盯准哪个人上手扛起来跑……是是是，持明凶悍我们打不过，想想，想想而已嘛！
“上次见到饮月君是十年前了吧，再让我看一眼我魔阴身能提前痊愈！”
嘴里跑马车的年轻人开起玩笑口无遮拦，三五成群嘻嘻哈哈什么都敢往外撂。但是等头生角冠的青年真正徐徐迈出斗舰，云台上下直至星槎航道两侧全部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甚至有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憋得两眼发黑才反应过来小口急喘。
他从星舰走到云台上，很快就在龙师簇拥之下离开，只留给芸芸众生一道宛如孤高朗月的背影。
在别人眼里眼高于顶的饮月君一出星槎海就问起族中大小各种事，围在四周的龙师谁被问到谁就上前应答，并没有什么风流倜傥霸气侧漏的剧情，倒有点像地衡司公廨里的网格管理员。
族地的管理，波月古海的环境卫生，族人数量的增减，等等。
从星槎海到鳞渊境走过的这段路上丹枫都很忙，好不容易问完话他突然意识到耳朵旁边似乎有些太清净……青年用眼风四下里扫扫，大长老走在左近之处，安静得吓人。
打从龙尊有记忆起这位就没像今天这么惜字如金过，丹枫有理由相信对方憋了个大的。他马上调整状态做好应战准备，结果都进了鳞渊境了对方也没张嘴说教。
这不科学啊！难不成大长老早上出门撞到头了？
有别于其他人齐聚玉界门迎接尊上，曼兑留守鳞渊境等候，见一众龙师簇拥饮月君归来他立刻上前行礼问候。
以往他总是跟在大长老身后低眉顺眼亦步亦趋，这回却突然冒出头来与别人都不一样，丹枫在心底来回权衡了一下，大概明白大长老这是有意让弟子接自己的班了。
所以曼兑才会不遗余力说服其他龙师遵循仙舟律法将那对持明人贩子送进十王司，大长老才会在今天克制又克制——只要不当面吵起来，等会儿不管他提出什么请求饮月君都必须认真考虑，如无意外丹枫多半会同意。
这倒也不是不能同意的事儿。
比起大长老本人，其弟子曼兑的风格与底线总是比较灵活，说白了就是识时务。
下一任大长老是个识时务的人对持明一族来说是件好事，丹枫确信最近两百年内他必将回归波月古海。届时龙尊不在位，持明一族脚下的路就只能交给龙师议会去决定。曼兑在纵横上的才能明显高过其执政水平，不过只要他能把龙师议会盘成个不漏水的桶子丹枫就非常满意了，更多希望还是寄托在幼崽们身上。
公事路上就已经说完，按照一般流程完成问候与回应，丹枫转身就想走——大长老的所求他已经明白了，这份难得的清净他还想再多保持一段时间，不如明天再另行安排。如果龙师们真要全是群封建余孽倒还好了，他在心底偷偷吐槽：大不了破着这龙尊不当一口气把他们全送回波月古海转生，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个几回应该能有些效果。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龙师们是真心为了持明一族的利益出发，为了给族人们争夺更多权力才总是显得斤斤计较无法沟通。尤其大长老一脉，持明的繁衍难题一日不解，他们就一日不得安宁。面对这些人丹枫时而欣慰时而无力，虽然很烦但还是希望他们身体健康。
龙师也是龙尊的持明族人。
“今日那些在学宫读书的孩子们寻了处地方聚在一起玩耍，您要去看看么？”曼兑不敢阻拦龙尊的去留，但他也知道什么话题能让丹枫放慢脚步。
“我知道了。”出差在外几个月，没有不担心自家熊孩子的家长，但是考虑到整整一年份的幼崽全部聚在一处，丹枫很有先见之明的找了个理由甩开龙师，拿着送离小朱上学时黑发绿眼的“普通持明”形象在鳞渊境内漫步。
能容纳下一群持明幼崽的地方并不多，不在聚居地就只可能在显龙大雩殿附近。
下次孩子们再想办聚会干脆把古海宫墟开放给他们，不然海底宫殿空空荡荡的放久了也显得空洞寂寞。
显龙大雩殿外的沙滩上此刻热闹无比。
涛然躲在龙尊雨别的塑像下瑟瑟发抖，身边堆满各种食材。离小朱根本就不给他推脱的机会，直接指着他告诉所有幼崽们就是这个人负责分发物资。
然后他就被小祖宗们簇拥着推到沙滩上成为光荣的仓库管理员，甚至错过了赶去玉界门迎接尊上回到罗浮这件大事。
涛然：“……”这就是报复吧，好歹毒！
幼崽们选择的年节食物有三种——年糕，豆沙元宵，以及馒头。
因为这三种学宫讲师给的图片最多，执拗的持明们就认为这是最传统最好吃的……反正大家都没吃过，图片看上去好吃那就是好吃。
离小朱由于看上去年龄小但力气大而被分配去锤年糕，这活儿她熟啊，和敲打金属块很有异曲同工之妙。
丹枫找到她时小不点正穿着小背心和南瓜裤“嘿咻嘿咻”锤年糕，本应黏黏糊糊粘在木锤上的糯米糊软得已经能拉出丝了，帮忙卷年糕的幼崽犹犹豫豫很想揪一块下来沾着白糖尝尝味儿——偷吃。
青年刻意放轻脚步，但还是被小不点第一时间发现。她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突然放下木锤转头四处看，迅速锁定目标。
“你回来啦！”离小朱几乎用蹦的蹦到监护人面前，右边脸颊上还粘着几道米粉糊印子，白白亮亮的，她热切的惊喜终于让丹枫有了种“回家”的感觉。
“家”里有人等候，被人牵挂回应，丹枫看着离小朱蹦到自己身边，突然伸手托着胳肢窝把小短腿托起来向上抛去。
他观察到三岁前的幼崽不分族裔都喜欢这么玩，乐此不疲。
离小朱：“……”
我监护人终于彻底疯了吗？
“不喜欢玩？”幼崽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就像吃了个酸溜溜的梅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你觉得我是应该喜欢这么玩？还是不应该？”离朱把问题扔回去，丹枫无语。
行吧，这马屁算是拍马蹄子上去了。
他放下离小朱，小姑娘立刻一句接一句讲起这段日子都干了什么大事——在工造司抡锤打工，把大长老气进丹鼎司，伙同风浣和雪浦组织策划新年活动……
丹枫安静听她说，哪怕离小朱承认自己骂了大长老不少持明粗口他也没有打断，只在结尾淡淡点评小朋友书读得还不够多，骂起人少了几分创意和想象。
悄悄注意着她的雪浦：“……”
离小朱的监护人也太不靠谱了，这种礼节问题上怎么可以不加阻止反而起哄架秧子啊！
活动结束时小朋友们个个吃得肚皮溜圆，手里还提着可以带回家分享的“杰作”。丹枫大概扫了一眼，那些面点一个个捏得跟不可名状之物似的，至少一大半根本没有发起来，只用看的就知道是个死面疙瘩。
“我捏了个你，看！”离小朱的作品同样很有视觉冲击力，活活把丹枫看得眼前一黑。
——一条凹凸不平的棍状物顶端分叉神似触手怪，底端压扁犹如鸭蹼，中间长度随机的戳了四根竹签。
丹枫拒绝承认这东西和他的龙形存在任何关联，但是看在小不点骄傲的表情上，他保持了可贵的沉默。
还能怎么办呢？不管你在外面是持明龙尊还是冷面两个加的大青龙，当你家里的幼崽说她用面团给你捏了个雕塑，那么你就得把那雕塑存在的意义找出来。
“……”
“很像的哦！”离小朱捏着“饮月君”的七寸举起来尽量往丹枫眼前怼。
她太矮了，即便如此也只能举到几乎靠近监护人胸口的位置上。
丹枫低头和这条“龙”面面相觑，足足看了一分多钟后青年棒读：“栩栩如生。”
不管怎么说这是条发面龙不是死面棍，外形惊悚但可以吃，沾点果酱或辣酱应该还不错。
“水牢学会了么？”丹枫知道这孩子医术愁人，她的云吟术用于辅助攻击时还是很有威胁的，不知道为什么日用方面总是显得不尽人意。
离小朱摇头：“勉强撑出来个坑坑洼洼的蛋壳，报看。”
丹枫摁了下她的脑门芯。
“试着对我使用水牢。”
孩子还小呢，慢慢教就是了。一年不行十年，十年不行一百年，总有一天水到渠成。
第51章
事实证明以离小朱现在的水准，基本上也就是给龙身的丹枫刮个痧的程度，打磨一下鳞片再修个指甲，造不成实质性伤害。
“普通持明青年”的形态不行，□□砍人也是很疼的。
“等你长大就会变强。”他用手在小不点头顶比划了一下：“你现在还太小了，不急。”
“哦！”离小朱认为这个解释很权威也很科学，她可以接受，“我饿了！”
她的监护人想了想，果断捞起熊孩子找地方蹭饭。
就……去神策府吧，神策府的食堂肉类供应比较充足，家里这位小祖宗真不是个吃素的。
腾骁正在神策府里被六御围着开会：饮月君带回来的短生种要怎么安置？走什么流程，对外怎么说明，有什么文章可做？
仙舟联盟与星际和平公司是有信息互通以及经贸往来协定的，但也不耽误【巡猎】和【存护】的两大组织没事就互相轧苗头。
这回向外偷运被拐孩童的星舰可是大摇大摆打着公司的LOGO，对方不做个交代这事儿没完！
公司想要渗透联盟，打从双方开始接触时这个想法就一直存在。只要有机会克里珀的信徒就会不遗余力将手伸向任何人的口袋，他们乐于扩张，那样既可以带来资源也能抢到市场。至于被渗透被同化被扩张的文明愿意不愿意……公司并不在乎，人的本性就是慕强，自然会有支持者跳出来自备干粮为存护的事业歌功颂德。
但联盟肯定不愿意被渗透，大家又不傻，为什么明明自己能把日子过起来却非要靠别人“开发”？那能是来好心帮忙的嘛！仙舟人骨子里是极其不喜欢让人牵着走的，过去几十个琥珀纪里咱们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主，突然来了个想给全宇宙当爹的星际和平公司，不别扭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签合同时脸上笑嘻嘻，握完手转身心里MMP，两边都这样。
策士匆匆敲门小声传信，将军听完点头：“等会儿我过去再聊。”
两人不约而同扫了眼司鼎巫凡，后者对这种粗糙的窥探表示无语——看什么看！没见过大夫吗！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猥琐死了。
六御此行要得也就是将军做个旁听的见证。
饮月君带回来的短生种不过区区几个，放在罗浮过千亿的总人口面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办事的章程必须有，不然万一下次再遇上类似事件还要再开上几系统时的会吗？
司内的本职工作还要不要做了？！
开完会策士前脚送六御出神策府，后脚腾骁将军就去找带着孩子蹭饭还蹭地方躲清净的丹枫。
“兄弟你可算回来了啊！”腾骁满脸感慨，“辛苦辛苦，实在是辛苦！”
持明是很喜欢窝在家里的族裔，饮月君这一趟不但跑到仙舟以外还驻扎了好几个月，怎么不辛苦？
丹枫：“……”有点烦你们这些没有边界感的狐人！
他刚塑了几个水形出来给离小朱砍，锻炼她的反应能力，两人还说好等会儿去工造司看她的刀。
“神策府近来收到不少要送人回来的消息，咱没白炸掉那颗荒星，放心，事儿我都已经给你抹平了。接下来好好休息过个年，”将军笑嘻嘻的看向小短腿儿，“家里要来不少客人，孩子出息呢，军中演武一定要来看呐！”
丹枫当然知道今年其他几支持明的尊长要来罗浮小聚，他这辈子可能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见到别的龙尊。再去看看引发一切的小不点，离小朱甩着棍子虎虎生风满地乱滚。
真的，腿太短了。
“嗯。”青年安静应了一声，承下腾骁这份人情。
两个成年人聊了一会儿，腾骁满意而去，丹枫拎起离小朱直奔工造司。
“应星，我的刀还没好？”小短腿儿虽然腿短但是跳得高，嗓门儿也大，隔着老远距离就能听到。工匠学徒耳朵里塞了塞子也没用，不想满桌零件被她掀个底朝天最好别装聋。
“在架子上，你自己去拿。”他头也不回的盯着工图，慢吞吞从耳朵里揪出两团塞子，“你还欠我两千巡镝的尾款，别忘了平账。”
离朱早钻进架子上下翻找去了，没过多久丹枫就听到小家伙惊喜的欢呼。
她抱着比自己高出老大一节的长刀走出来。
这刀严格按照离小朱给的尺寸打造，刀身湛青，血槽凛冽，刀刃浅金中隐隐泛出碎星办的光芒，刀尖则是纯然的金色，帝弓司命的箭光不停闪烁。刀首采用了新材料做装具，能看到浅灰色与金色的漂亮纹路，应星考虑到使用者是个女孩子，细心的在吞口前镶嵌了颗又大又圆的珍珠做装饰，整把刀看上去多了几分贵气，少了不少肃杀。
它没有刀鞘，刀镡很小，吞口平滑由白泽图包裹，神兽双眼处束有一缕长长的白纱。
“以你的身高，这刀要是装在刀鞘里根本就拔不出来。所以我用虚空鲸的皮造了个能缠在刀身外的‘鞘’，要用的话一抖就开了。”制作者拿起这把自己也很满意的作品轻轻挥动，工造司的路牙子安安静静多出一道细长平滑的裂口。
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场高强度爆炸也不曾掉过渣的路牙子饮恨败北。
离小朱马上把它要过去翻来覆去的抖，抖一下白纱散开露出锋利的刀刃，再一甩白纱又甩回来服服帖帖裹住刀身，很符合随时拔刀砍人的需要。
丹枫：“……”
定金是几罐饮料（自动售货机公司赔偿，没有花钱买），尾款还差两千巡镝，你觉得我能安心让我们家姑娘收下吗？
这刀单凭样子就能判断出工艺水平胜过工造司百分之九十九的工匠，放在神策府武库里也得是个最显眼的位置，根本没有办法具体估价……所以，他很难不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别有目的。
“海中金，鳞渊珊瑚，帝弓司命的箭矢，虚空鲸背上的皮，鲛珠……”丹枫打开玉兆，“在不触犯仙舟律法与道义的情况下，我可以给你办件事。”
持明龙尊饮月君的人情，哪怕未来这小子想成为工造司的工正也不是不能一试。
——反正就是不管有什么老子兜底，你小子别打我家幼崽的主意。
应星记得离小朱的监护人，这位……怎么可能不印象深刻呢，当时他挽袖子帮狐人朋友吵架来着，一听就知道是老阴阳大师了。
他这样有底气，在持明一族内部应该是个有地位的人。不过应星自忖大概是用不着他帮啥忙的，除非将来自己想搞些市面上见不到的海中材料。
可是垃圾桶里什么都有，还不要钱呢！
“嗯嗯，”他不走心的哼哼着取出一个账本打开，上面记录着离小朱敲金属块的进账，“我用得回收料啦，锻造这刀本身真没花太多，你看，都在这儿记着。”
这位监护人眼神儿也太厉了，看人跟刀刮似的，赶紧说清楚送走了事。
丹枫半信半疑接过账本低头翻看。空白纸页上第一面记有锻刀委托的委托人，尺寸要求等等。第二面是整把刀以及拆开各部分的简单示意图。第三面长长一串用料以及来源、耗费。第四面是离小朱合作的分红。
两页对照着一加一减，果然尾款就剩两千巡镝尚未结清。
意识到自己大约是误会了别人，他也没有硬撑着赌气，爽快低头道歉：“不好意思，是我狭隘了。”
别说傲气十足的持明，工造司里不少碌碌无为的普通长生种还有事没事跑自己面前寻找优越感呢，应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被成年持明以礼相待，整个人都有点懵。
“啊……没，没事。”
其实他之前那副冷冰冰凶巴巴的样子才符合少年心里的刻板印象，突然变得彬彬有礼语气温和……叫人怪有些受宠若惊的羞赧。
说话功夫离小朱挥刀斩尽方圆十米内所有杂草，对这把刀满意的不得了。
分量趁手，坚固耐用，价格低廉，造型优美——整把刀的用料加起来也就和那颗鲛珠价格一样，多划算！
眼看丹枫给结清尾款，她从袋子里挑出一盒亲自锤出来的年糕放在应星桌子上：“我做的，给你吃。”
摆好年糕后她单手一抖收刀背在背后，拱拱手把从学宫学到的新技能使用出来：“新年好，给你拜个早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应星：“……”
这家伙这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啊！
“行行行！新年好新年好，这个给你拿去玩儿吧。”他随手捡起对圆滚滚的雕花金铃铛塞给离小朱——这玩意儿本来是设计给人家养的宠物的，奈何委托人跳了票，说是工匠还没他养的爱宠能活不吉利……
呸！吉利你全家籍账！
既然订单被人跳票，尾款自然泡汤，还不如拿来当成红包发了哄小孩儿，好歹材料珍贵。
这对铃铛也就拇指盖大小，整体镂刻做一朵含苞待放的富贵花卉。花瓣层层叠叠巧夺天工，里面是空的，嵌了两颗雕有周天星斗的玉珠，动起来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不想听用棉花塞住就是。
丹枫从袖子里摸出离朱早先在中转星上被人扒走的红绡头绳，两颗珍珠中间再攒个金铃铛，小丫头的小揪揪再也不是光秃秃的了。
应星欲言又止直言又欲，到底啥也没说。算了还是别说了，谁知道他们持明怎么动作这么快？反正这东西谁戴都是个装饰品，小豆丁戴看着还挺可爱的。
“谢啦！”离朱摸摸这边又摸摸那边，对这份新年礼物非常满意。
明儿冲着神策府里所有人再来一遍！
第52章
离小朱成功获得武器+1，马上赶在第二天一早带去向景小元显摆。那当然是必须炫耀一下的，丹枫院子里的银桔昨晚已经遭过一遍毒手了，今天轮到神策府。
景元现在还用着普通的云骑制式武器练剑呢，眼巴巴看着离小朱抖开白纱露出缠在里面的长刀，男孩差点口水都流下来。
“它可真漂亮啊！”小伙伴一刀一片草梗，谁见了不眼热。
可惜他练的是剑，最多只能摸摸，借来试用都试不了，而且离小朱也不肯借。
镜流比丹枫提前从荒星上返回罗浮，见到友人她淡淡抿了下唇算作打招呼，然后专注看刀。
“好刀，好手艺。”
虽然没有什么放音乐之类的特别功能，但它足够锋利，美观与实用也结合得恰到好处。尤其那条柔软坚韧的白纱“刀鞘”，实在是用足了心思——锻造它的匠人也绝对能够凭借这把刀跻身名匠之列。
“是啊师父，我应星哥可厉害了！别看他是个年轻的短生种，比工造司里不少三百多岁的工匠学徒都厉害得多呢！”景元热切的围着那把刀直转，离小朱挑眉嘲笑他：“你之前不是还觉得短生种怎么怎么样吗，然后呢？怎！么！样！”
这就连“哥”都喊上了，你景大少爷的面子呢？就不要啦？
景小元表示面子这种东西随时都可以扔掉不要，如果应星帮他打武器让他喊一辈子哥他都愿意。
将来喊叔也不是不行啊！
“果然是我知道的那个从朱明来的少年，怀炎将军亲自写信作保推荐他来罗浮，确实鬼斧神工不同凡响。”
镜流一听“短生种”就知道离小朱说的是谁了，好剑客哪有不爱好剑的，哪怕人只能活短短的一百年，也抵过那些浑浑噩噩的蠢货一千年一万年。
“应星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龙牙’哦。”
这名字真是帅死了，以至于锻造者在离小朱的好感排行榜上稳居第二紧追第一。
错失第一的原因是丹枫付了尾款。
“还不是你刚开始打算把自己的牙卸下来充当材料？”
景小元砸砸有点酸的嘴巴，站回树荫下继续挥剑。
“咩！”离小朱扒拉着眼皮气他，收好龙牙取出长棍练挥刀。
马上就过年了又在监护人面前，镜流不想考验自己和丹枫之间的友谊——持明护犊子啊！
“这一趟出门颇多感慨。”丹枫坐在树下开启话题，镜流看似在盯徒弟练剑，实际上注意力全在这边：“怎么说？”
这人平日沉默寡言，这回突然主动聊天，想来是实在憋不住了。
“我带回来了几个短生种，猫亚种人，以及埃维金人……都是因为生得太好却没有相应的实力而被贩卖。弱小并非他们所愿，过于绮丽的容貌亦是如此，然树欲静而风不止，让我不由联想到持明。”
如果持明不是强悍到能够全民皆兵，恐怕也会和这两个种族一样任人把玩买卖。尤其他们还有“龙裔”的光环，曾被普通人无限仰慕。一旦跌入尘埃，不知多少投机客会像闻到了甜味的蚂蚁一般蜂拥而至，就算有仙舟联盟的庇护也无济于事。
可是一代又一代的退化还在继续，他甚至无法保证下一代龙尊是否还能掌握足够的力量保护族人。
假使有一天持明退化到泯然众人的地步，那将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这种烦恼镜流只能安静倾听，她既不能解决持明无法繁衍的问题，也不可能千年万载的活下去替老友守望族人，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极富责任心肩头也确实承担着重任的朋友。
好在丹枫并没有一味沉浸在哀叹之中。
“唉……别人那么年轻的短生种少年尚且不为寿数忧虑，我这好歹活了几百年的人却平白无故焦虑起来，这无病呻吟的样子着实难看。”
他勾起嘴角嘲笑自己，镜流顿了顿：“白珩约酒，去不去？”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说不出来的话就都在酒里了。
“啊，去！当然去。”丹枫拍掉膝头浮尘，撑着膝盖站起来，“等我先把孩子送回家就去。”
镜流：“……”为什么听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然后离小朱就稀里糊涂被打包送回了丹鼎司的小院，监护人还提前给她点了外卖要她自己看着时间早睡。
离朱：“……你要去哪儿？我也想去！”
丹枫突然有种背着孩子吃零食的心虚感，不过也就是一瞬，他马上就调整好了。
“出去扔垃圾。”为了让行动与语言相符，他专门收拢了一袋枯枝烂叶准备带走。离小朱乖乖上当，等到晚上吃着外卖看动画片时才突然反应过来——
——家里装得有垃圾处理器，不管什么垃圾只管丢进去就能全部处理掉，根本没有需要带出去丢的东西！
老东西就是偷跑出去和人吃独食呢！
阴险狡诈的大人！
转过来就到了年节前一天，腾骁将军在神策府通过四方览镜向所有罗浮人祝贺新年。照旧例总结一下过去数月再展望一下未来的几个月，顺便说说人口劫掠案提醒大家格外加强这方面的警惕性，谢过因这件案子聚首的其他仙舟，再自然不过的宣布军中演武之事。
爱看热闹的罗浮人立刻举手欢呼，将军英明！
——龙尊们小聚那是持明的私事，用不着广而告之，饮月君有意自会邀请他认为适合出现的陪客，专门去要求反而落了下乘，因此腾骁就不在公众面前提及此事了。
景小元按照约定早早跑去报过名，说明自己的云骑编号所属小队，又告诉策士目前约了几个人，然后就可以站在旁边等了。以仙舟人务实的性格神策府也没搞什么自行取名的噱头，负责此事的策士取牌子刻参赛号码，这就完事儿了。
“不需要登记参赛人员的具体名单吗？”家学渊源的少年惊讶于这报名流程的粗糙程度，策士大手一挥把刻好的号码牌塞给他：“忙不过来嘛！差不多就得了。去吧去吧！”
团体赛不分年龄也不限人数，你要真能拉来半个神策府的士卒也行，人缘好也是种实力嘛。
主打一个热闹。
由于太激动跑得太快，景小元得到了114号，紧跟在单人擂台赛的报名者之后。走在回去的路上他认真想了一下，其实不需要拉太多人进队伍。
担任先锋的离朱以长刀为武器，攻击范围广，需要一个比较空旷的环境才方便发挥，自己这边人太多反而束手束脚影响到她。其实两个人足矣，自己在后方定好战术随便策应一下就够了，不过考虑到提这件事的时候应星在场而且他对奖励内容很感兴趣，还是要通知一声把他拉进来。
这样就有两个人殿后，安全系数大增，也不是不行。那天看应星抄锤子砸人就知道他身手一般，但人家是工匠嘛，术业有专攻，多支援一下……或者拿他做个诱饵专门骗骗不带脑子上擂台的家伙，都是很好的布置。
当他把大概想法向离朱和应星讲过一遍后离小朱抱着刀点头，工匠学徒咂咂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们玩战术的心真脏！”
离小朱又点点头。
就是就是！
“反正不是我在意胜负，我也不在乎奖励，听不听随你们。”他傲娇的把头一昂，藏在厚实头发里的红发绳露出一点点边角，衬得整个人色彩分明。
“你是云骑你说了算。”离朱和应星异口同声。
目标就是奖励的两人就差些保证书保证自己绝对听指挥了景元才继续道：“离朱的模样也很有迷惑性，这样应星站在最前面看上去比较像主攻手，等他拉稳所有人的注意力离朱出其不意从侧面突袭，这招基本能吃到半决赛。”
小小的持明豆丁怎么看都一副很符合刻板印象的尖酸刻薄相，啊不对，是很符合刻板印象的弱柳扶风兼面无表情。虽然腿短但她也是典型持明冷美人的雏形，不知道的人第一印象绝对会把离朱当成辅助。
等看到她抖出长刀大杀四方，那些人脸上的表情一定特别有趣。
景元乐颠颠无限细化自己对整场军中演武的详细理解，应星几乎已经看到奖励在向自己招手了。
就……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这小子脑壳里到底长了几个脑子？
“演武开始的时间不用我再多说了吧？都给我提前一个系统时到，衣服干净整洁些！”
不要丢神策府的脸啊啊啊啊啊！
景小元不担心队友打不过对手，他只担心队友穿得太随意……会影响到赛事的观赏性！
【请各位玩家过CG时至少穿得像个人.jpg】
“知道了知道了！”向来不修边幅的工匠学徒只觉得他烦，想着赶紧敷衍两句翻过这篇。奈何景小元越发不放心，盯着他保证至少会把工造司制服上的油印子洗干净才移开视线看离朱。
“你……算了。”他开了个头但没有继续说下去，应星大叫：“这就没声儿了？你刚念叨我的劲头呢？哪儿去啦？”
“她是持明。”景小元一句话ko应星。
离小朱不讲究不代表她的监护人不讲究，就算丹枫不想管，得到消息的龙师们也绝对会出手。
虽然但是，持明们的审美还是很好的。
应星气得直抖：“你等着！”
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工匠的力量，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应星哥就把金人开去了。
景小元：呆
第53章
云骑军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组织军中演武，一是为了练兵，二是为了给士卒们一条露脸晋升的快速通道。这种机会通常不在固定时间安排，以免有人提前游说。不过像今年这样原本只打算新年讨个好意头却因为特殊情况而大办还是比较少见的，毕竟仙舟联盟的仙舟各个体型巨大堪比星球，挤在同一条通道附近颇为冒险。
不怕有敌来犯，只怕自己人之间胳膊撞到腿。
几位将军合计了一下，索性大家把演武的时间调在一处，各搞各的，每处仙舟取前两名，共计十支小队齐聚旗舰罗浮一较高下。
这样一来既热闹也好控制规模，大家还要尽快调整航线回到原本的路上去呢。
至于个人赛么……那是为了决出剑首或者挑战剑首，又是另一种安排。
演武放在新年假期的第三天，头两天给民众们走亲访友休息用，看热闹也要先吃饱攒足了力气才挤得动啊！
法定假日休假的头一天镜流作为现任剑首依将军手令入神策府待命，与友人喝了个通宵一大早收到传信她简单留了句口信提起佩剑就走。
严格来说她还在休假期，只不过身为军人服从命令，从今天起就只能小小调休一番了。
这事儿景元还是在看到丹枫和白珩后才知道师父有事先行离开，直到演武结束后才会回来。
“臭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白珩夹住景小元揉乱他一头白毛，浓郁的酒味熏得少年脸红脖子粗：“你快去把自己收拾干净啊！每根毛毛的缝隙里都带着一股酒味！”
“你怎么不去嫌弃丹枫？”白珩抬起袖子用力嗅，另一条胳膊卡着景元拎他就跟拎着一兜猫仔似的。
小少年荷包蛋泪目：“丹枫哥又不像你这样一身酒气。”
“嗛！”她放下手又RUA了把景元才松开他，趁离小朱鼓着脸怒视找借口溜出门偷吃的监护人时从背后下手一把将小豆丁抱在怀里狂吸猛揉：“小梨子~嘿嘿嘿~可爱！”
喵喵喵？
离朱整个人就像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一样原地呆滞，绿眼睛里难得泛起理解不能的迷茫。似醉非醉的酒鬼把她小揪揪都给吸散架了，嘴里不时发出石矶娘娘可怕的尖笑：“嘻嘻嘻嘻嘻嘻嘻~落在我手里你还能跑吗？你不能！你跑不掉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丹枫：“……”
水流揪住她的耳朵和尾巴向另一侧拖动，白珩手脚并用抱紧了离朱死活不肯放开，充分演示出什么叫做“不能和醉鬼讲道理”。
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云吟术拖着白珩直接把她和离小朱一块甩进神策府的景观池，吓散了池子里找人讨食的锦鲤。
“离朱——！”景元趴在栏杆上冲激烈翻滚白浪拍击的水面大喊，过了一会儿云吟术捞出白珩“啪”的把她甩开老远，再捞才捞到能在水里自由呼吸随意行动的持明幼崽。
免费洗了个冷水澡白珩总算清醒了些，带着所有人去她家小憩。
唯二的两个成年人都醉得不轻，别看丹枫摆着张冷脸好像很淡定的样子，实际上这家伙前半夜就已经喝高了，一直趴在桌子上唠唠叨叨念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天亮时镜流接到传信离开，剩下两人稀里糊涂商量着去神策府捡崽子，这才遇上晨练结束的离朱和景元。
“元儿啊，我去换衣服睡一会儿，你，嗝！你打玉兆把你小队里人喊齐了一块儿耍去呗。还有，桌上放着年礼，贴了签子，你回家时提一份儿带回去替我们向你爸妈问好。呼……”
白珩攥着尾巴拧出一大滩水，家用清洁机器人尖叫着冲过来清理。
她摇摇晃晃把丹枫塞进大浴室，那家伙自动倒进浴缸里吐泡泡，狐人自己进了主卧用小浴室，徒留两个小朋友站在客厅你看我我看你。
景元：“……”
离朱：“……”
“喝酒真是误事。”小少年摇头叹息：“你怎么换衣服？这个样子没法出门，要不，我用玉兆帮你下单重新买一身？”
小豆丁揉揉额角：“就不能交给正在拖地的机巧处理干净吗？”
神策府的观景池不脏，就是水草有点多，她对这玩意儿有点来自前世的嫌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反感的情绪非常激烈，以至于剧烈挣扎间不小心磕到脑门儿，到现在脑袋还是懵懵的。
“那好像是单一型号的清洁机巧，我不确定它能不能代为清理衣物。”由于曾经爆发过的帝皇战争，仙舟上对智能AI向来非常警惕。智械是生命，搭载智能AI的机巧是工具，然而这二者之间总是不太好区分。工造司内就时常有智能AI突然产生意识主动提升起自己的算力，所以六御干脆下令要求所有家用机器人都只能按照单一命令行动，压根不给它们机会升格。
这样一来机巧的灵活性与便利性肯定是大打折扣的，所以白珩家也就只装了这么一个打扫卫生的家用清洁机器人。
“不管了，大不了我自己洗。”
说话间大浴室的门被大力推开，丹枫晃晃悠悠“飘”出来。
没错，是用飘的，三米多长的青绿游龙飘到沙发上左右看看，满意的把自己蜷成一团，头往身子里一扎，只露出爪子和尾巴，就这么睡着了。
“丹！丹丹丹……丹枫哥？”景小元的尖叫快要飚到破音，沙发上青绿色的一大坨懒懒散散晃了下尾巴尖尖。
离小朱惊讶了一下，迅速恢复淡定，“没事儿，他就是喝多了。”
“啊？”不是，为什么你能这么淡定？
“哼！”离小朱转过头满屋子看，找了一会儿找出支白珩不知道什么时候乱丢在这儿的红色水笔。
她旋开笔帽趴在沙发上摁住丹枫自由自在的尾巴，突突突在他青绿色薄而坚韧的鳞片上画了只小小巧巧首尾俱全的乌龟。
又一只，再一只，还有一只……
该怎么说呢？这些乌龟画的比用面粉捏的“饮月君”要精致多了，一看就知道没少下功夫。
离小朱埋头沉浸在艺术创作的海洋之中，围观的景小元从惊悚到迟疑再到向往最后蠢蠢欲动满屋子找水笔。
画小乌龟多好玩啊！
醉酒睡熟过去的丹枫只觉得尾巴痒痒的想动又动不了，梦里都是被困在透明牢笼中不得自由。
“他快醒了！”
在别人尾巴上画出来一整套虾兵蟹将外加至少两个班的龟丞相后离朱察觉到丹枫的爪子猛然收紧，立刻拽着景元飞速撤到最远的角落里猫着。
先是龙角慢吞吞冒出来，紧接着龙头搭在盘成圈的细长龙身上，天生带有红痕的圆眼缓缓睁开，他疑惑的顿在那里像是卡住了一样停滞不动，甩甩尾巴才猛得用前爪支撑着“盘踞”在沙发上撑起上半部分龙身。
“嗯？”丹枫发现自己的视线有些奇怪，酒精作用下基本停转的大脑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哦！”
昨晚喝多了，上午接到两个孩子，白珩耍酒疯……看来现在是在她家。
景元用手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龙形状态下的丹枫看上去有点傻，他还真是四个爪子倒腾着移动身体。
额……腿短！（超小声）
轻纱一样的龙尾上画着各种水生动物，还好他没发现！
“抱歉，我失态了。”丹枫把自己挪到沙发脊背上搭着才觉得舒服些，盘成一坨是他下意识采取的防御姿态。离朱的视线忍不住总往他尾巴上飘，小乌龟们咬着龙尾巴游过来游过去，噗！
他想揉揉眉心，举起爪子看看又放弃这个念头。离小朱席地而坐，仰着头“天真又无辜”：“酒好喝吗？”
丹枫：“……”
糟糕！背着孩子偷吃被发现了！
他这会儿酒醒的差不多了，局促的挪挪爪子想要换个让自己不那么尴尬的姿势。
离小朱乘胜追击：“酒是什么呀？”
景元把头低得死紧，不停颤抖的肩头泄露出他正在闷声狂笑的事实。
丹枫：“……”请问我现在该怎么回答？玉兆上有答案吗？
但是他现在的“手”不太方便使用玉兆，临时切换操作方式也有点来不及……小小的幼崽张着大眼睛懵懂而渴望，正看着呢。
就……找点别的事赶紧转移走她的注意力。
很快丹枫回忆起他方才好像把自家幼崽也给扔进神策府水池的事，二话不说飞起来打断离小朱的施法条，叼着衣服把她叼进浴室顺便用尾巴拍开热水。
回到客厅后他当着景小元的面淡定又从容的变回“普通持明青年”的模样，完全没注意到背后衣摆上缀满红色和黑色的小乌龟。
嗯，解释不清就不要解释。
景小元：“……”
枫哥，你……你这是一直都在果奔吗？
然而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了，不敢问，完全不敢问。这种问题一旦说出口，他怕是立刻会从景元元变成景扁扁，谁说龙尊就不会恼羞成怒进而打人啦！？
第54章
等离小朱把自己泡得软绵绵香喷喷，新衣服也送来了。考虑到她已经离开庭院，丹枫没有让护卫来送持明小童统一的绿衫。
不过小孩子的衣物还是要以宽松得体为主，不能太束缚身体，不能暴露，材料尽量的吸汗耐磨。至于样式……离小朱不喜欢忽忽悠悠飘来荡去的花边，就只好选最基础最普通的小褂。
童装店的金人把经过处理可以直接上身儿的衣服送到，丹枫结清账款，连同袋子交给清洁用家务机器人送进更衣室。
楼上传来响亮的呓语，看来白珩梦里还没忘掉她的新星槎。
“你们两个……中午想吃什么？”丹枫就跟没听见白珩说梦话唱歌的动静一样，坐回沙发摸出玉兆。
景小元闭紧嘴巴以免自己问出什么不合时宜的问题，两只金色的大眼睛叽里咕噜来回转——不知道丹枫哥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衣服下摆上那一大群海洋生物……
更衣室里换衣服的小不点听到了，大声要求：“吃鱼！”
吃鱼就吃鱼，青年打开玉兆一通操作，为了彻底避免小祖宗再提起有关于“酒”的任何问题，他甚至多点了四份伊须磨风格的红豆馅甜点心——做成鲷鱼形状的韧性膨化面皮里包着分量十足的红豆沙，你就说是不是鱼吧！
吃过午饭陪小朋友看了两集动画片，由于明天就是年节他打算早点送景元回家。天人族非常重视这个节日，阖族都要在这一天晚上坐下吃顿饭，意为“团圆”，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让长辈等是件非常不礼貌的事。
白珩一直都没醒，给她留下食物和便签，小朋友们帮忙一起把客厅和浴室打扫干净，丹枫检查了一圈确认没有遗漏，关门走人。
“明天后天我要带离朱回鳞渊境，大后天一早送她去神策府与你汇合……军中演武之事可有需要帮忙之处么？”
这段日子离朱留在仙舟上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多亏景元暗中照拂。这孩子做事一向不着痕迹，水到渠成的就办妥了，哪怕成年人也少有这么稳，他很是感激。
小少年抿嘴眯起眼睛笑：“没有呢，谢谢丹枫哥。”
他因师父镜流而与持明龙尊结识，不为别的只为丹枫其人皎如朗月，更没什么有求于人的地方。见他如此，丹枫也不再追问，默默将这份人情记在心底。
至于说离朱跟着景元一块去参加云骑的军中演武……他完全没有意见。
幼崽有这个心气儿愿意与人同台竞技当然是好事。输赢无所谓，只要敢站上去就是胜利了，毕竟年龄在这里摆着呢。
云骑军中有很多能人异士，丹枫还没有自大到盲目的程度。他知道离小朱很优秀，但这世上优秀的人比比皆是，没必要给孩子那么大的压力。
“丹枫哥新年吉祥、永受嘉福、幸食有酒、大吉五五、长乐未央……”下了星槎景小元拱手作揖向持明青年行礼，嘴巴里念了好长一串不重样的吉利话。
白珩总说这孩子的嘴将来能骗死人不偿命，今天算是真真儿的见识到了。
“这是白珩为镜流准备的回礼，你带回家去，替我们向你父母问好，祝他们佳节愉快。”
丹枫把盒子交给景元——指望镜流去关心人际交往中的礼节问题……这事儿也就仅限于指望一下了，只有白珩会帮她记着。
“嗯嗯，谢谢白珩。”男孩乖巧守礼的又抱抱爪爪，接过盒子捧着迈进家门。
长乐天繁华的街巷上现在就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持明，丹枫捞起离小朱把她放在胳膊上坐着：“走，去给你买一件新年礼物。”
来来往往的路人看着抱孩子的持明青年，就没有不把眼睛笑成两道月牙的。别看这小伙子冷着一张脸，衣服下摆上可还画着一群黑黑红红的虾兵蟹将龟丞相呢。笔法稚嫩憨态可掬，应是孩童所为。他怀里的孩子也是狭促，大约是持明之间特有的玩笑方式？
丹枫对于别人关注的视线已经很习惯了，他没想太多，抱着离小朱走去专卖玉兆的店铺，进门就有一个狐人营业员凑上来弯腰问候。
“先生您好，有什么想要的吗？”
青年看了一圈店里的布置，淡淡道：“买玉兆，最新款，做成耳饰的样子。”
营业员立刻将视线从他耳朵上移到离小朱耳朵上，果然光秃秃的——大持明戴的纯粹就是个装饰品，小持明却要戴个玉兆在耳朵上，持明宠孩子的说法果然是真的。
玉兆这东西，换个文明其实就是人们所说的“光脑”。以仙舟如今的科技可以做成任何形式，复古的通讯工具，手镯，手链，戒指，项圈……甚至皮下芯片，都可以，随意选择。只不过长生种尤其天人族的恢复能力异常强大，碍于严重的排异反应大家一般不选择埋入式，不但自己难受，光脑芯片也扛不住。
丹枫习惯使用复古形式的玉兆，但他不会把自己的习惯强加给离小朱，选择耳饰主要是方便她行动——这丫头好动，精力无穷，提刀砍人更是没有二话，手上东西多难免累赘，干脆给她挂耳朵上，太阳能充电，不坏就不用去管。
一般的爆炸都弄不坏这玩意儿呢。
“请您稍坐，我去拿样品来。”
做成耳饰的玉兆也有很多类别，主打一个只要进来就绝对不会让你空手走的宗旨，营业员端出个一米见方的乌木扁盒：“小小姐随意挑选。考虑到持明耳尖上神经分布广泛，这些都是低敏零触感型玉兆，绝对不会让您感到不适。”
离朱扭着身子低头往下看，雕刻成各种模样的玉兆核心摆了满满一盒子，她迅速转回去趴在丹枫肩膀上：“挑不出来……”
眼！花！缭！乱！
“那就我挑了？我挑什么你戴什么？将来可不许埋怨！”他拍拍小家伙的后背，小揪揪蹭在肩膀上扭来扭去：“不埋怨，绝对不埋怨。”
反正好看赖看她自己都看不见，丑了别人也是笑话饮月君的审美，关她离小朱什么事！
丹枫来回拨弄了一会儿，挑出一枚和离朱眼睛颜色一样的平安扣交给营业员：“就这个吧。”
希望这孩子能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好的，请在这里付费，账户需要关联操作吗？如果是未成年人关联，是否需要设置限额？”
营业员笑得甜如蜜浆，这个班加得值啊！
一个系统时后，丹枫又抱着离小朱走出店铺，小家伙和他一样右耳朵上多了枚漂亮的“装饰品”。
“翻过年再过几个月你就满周岁了，有个玉兆好联络，零花钱一时不能给太多，等你将来长大就都是你的。”
等她长大……丹枫把幼崽向上凑了凑。等她长大，他也该回归波月古海了，除去要交还给族中的财产，剩下那些足够供离朱这辈子当个镜流那样心地单纯的武痴。
虽然还是个单身汉，他却莫名理解了“父母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这句话的意思。
父母之于子女，不过两条渐行渐远渐无书的旅途，短暂同行之后便是长久分别。他注定不可能看到离小朱风华正茂的时候了，关于她的将来，只能尽力想象。
“哦……”离小朱对从别人手里要零花钱这件事不敏感，她会打工，“你自己留着呀，养老用呗。”
“那就等我老了再说。”
“……没事，我很快就长大啦。”小家伙抬手摸摸耳朵上的玉兆，对于能和帅哥“同款”还是很高兴的，“过完节我就要进中龄层上学了哦，讲师说中龄层的选课要和监护人商量。”
丹枫这才想起那张很漂亮的成绩单：“随便选什么都行，做你喜欢做的事。”
这孩子又不是个心里没成算的，看她选的低龄层课程就知道了，全是“古文诠释”、“文学赏析”、“艺术鉴赏”、“影片观赏”之类……艺术气质拉满。
——很适合上课睡觉。
听不听全无所谓，只要能把作业交上去就行了，选这种课还毕不了业的学生才是“凤毛麟角”。
持明本来就多出艺术家和学者，主要是这两类工作看上去都非常“清贵”，有地位有身份，非常符合某些人的心理预期。
离小朱这么选固然完全出于其他需要，却也巧合的与族中主流趋同，有效降低被龙师约谈的风险。
她是被龙尊教养过的孩子，等新手保护期过去后龙师们决不会放弃养出个“贵女”的念头，甚至会用龙尊的标准时时刻刻施加约束。
丹枫希望自己能尽量多支撑一段时日，至少等到离小朱有力量掀翻牌桌——毕竟她不是龙尊，她理所应当可以去过想要的生活。
“那我就随便选了哦！景元邀请我按照他的课表选，我看过了，学不会，真的学不会。我要是考试不及格你会不会因为失了面子而生气？”
小孩子都是懂轧苗头的，离小朱生硬的试探换来青年无奈失笑：“我只会因为你偷懒辜负了上天赋予的才能而生气，至于说景元会的东西你学不会？学不会就学不会吧，尽力就好，不必和他比，他是他你是你，你只需要和自己比。”
这世上谁都会骗人，只有数学不会，不会就是真的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离小朱，不擅长数学。
第55章
年节假期是罗浮仙舟的法定节假日，只要能放假想放假愿意放假，各处都会尽量调整以满足大家的期望。
持明原本是不过年节的，但这会儿人人都休息，谁也不想傻乎乎的跑去工作，慢慢也就跟着天人族放假。
晚上丹枫和离朱两个人留在丹鼎司的院子里，吃的是离小朱和其他幼崽制作的年节食物，看过动画片就早早洗漱休息。长乐天、金人巷、星槎海中枢那边的热闹与灯火与他们关系不大，也没有谁想出门去凑这个热闹。
睡前离朱用她的新玉兆挨个给熟人发消息祝贺佳节，收获一大堆好友邀请外加看上去大同小异的吉利话。
小家伙戳着眼前的光屏兴奋到睡不着，列表置顶的位置属于监护人，她点开看看就关上，过一会儿点开又看看又关上，隔壁丹枫一会儿看到“对方正在输入”，过一会儿又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一直过了五六次他起身走到离小朱门外敲敲。
“睡觉！不然玉兆没收！”
“哦！”
门那边传来闷闷的回答，他转身往卧室走去，小豆丁拉开门露出一只眼睛：“新年快乐！”
“你也快乐。”丹枫看着她“啪”的关上门，摇摇头回去休息。
一夜无话。
第二日是仙舟历的新年头一天，丹枫早早喊了离朱起来，拎着小短腿儿直接去祈龙坛。
虽然持明们已经不怎么再向【不朽】祈求，过年过节该表示还是要表示一下的。
龙尊带领龙师登台，向持明的源头祈求星神庇佑，一众持明无不低头默念心中祈愿，以求【龙】的祝福绵延不绝。
这种重要场合与幼崽没啥关联，即便【不朽】的星神已经陨落，大家还是怕小祖宗们使起性子气坏老祖宗，所以一般的持明家长根本就不会把幼崽带过来。
但是饮月君带了，谁也不敢说自己有反对意见。
“你坐在这里不要乱跑，等我忙完了带你去绥园吃鱼面。”
绥园是狐人工匠为本族人游乐休闲而打造的洞天，当然也对外开放，外围有不少罗浮特色小吃。
听丹枫这样说，离朱立刻点头，乖乖坐在祈龙坛的石阶下等待。
持明时调被唱响，伴随着红檀响板与白玉牙子的清脆撞击，持明一族久远的历史被娓娓道来。
像这样的仪式往往一折腾就是十几个系统时，离小朱用石子儿画了一支乌龟大军，突然想起早上就没看到丹枫衣服下摆上的小乌龟了。
哦，原来他发现了啊。
小家伙无聊的撇撇嘴，手腕一抖扁平的鹅卵石在波月古海清澈的海面上“突突突突突”一连跳了二十多下。
前头龙师们也听到了，但谁也没有料到这种严肃场合熊孩子还敢躲在后面玩打水漂。他们纷纷在心里猜测这奇怪的声音究竟预示着什么，难道是【不朽】的启示？
就连丹枫也有些诧异。
要知道龙尊万世一身，对外镇守仙舟上的【丰饶】痕迹，对内同样要压制时不时躁动的【龙心】。再加上他们经常会受到过去千百代转生带来的记忆影响，脾气通常都不太好。
以往【不朽】从不回应这些，今天这“哒哒哒哒哒哒哒”……到底是几个意思？
虽然每个人心底都藏了几分小九九，但是能站上祈龙坛的在持明族内都是牌面上的人物，没谁会傻乎乎把自己的心理活动摆在脸上。大家还是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齐心协力把这场与其说向星神祈祷不如是在糊弄自己的仪式走完。
“又过了一年呐……”大长老一张嘴丹枫就习惯性绷紧神经，“何事？”
譬如巫凡这样的龙师在心底翻白眼之余暗道“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尊上啊，”他用着丹枫一听就头疼的熟悉语气开头，“我老了。”
“嗤。”也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发出这样的声音。
大长老不愧是大长老，任何外力都不能影响他的决心。
“从今日起，我自请辞去龙师之职……”老人留恋的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青年，“我该走啦！您要好好保重，带领持明一族继续向前啊！”
大长老快要沐月蜕生这件事所有持明都已知晓，丹枫更是自认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是这一天当真摆在眼前时，他又完全无法说服自己相信。
三百年时光匆匆流逝，从少年时的尊敬敬重到后来不能安静同处一室超过十五分钟，一切就好像是午休时的一场恍惚梦境。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看着大长老期待的眼神，丹枫只能点头：“好。”
他看向站在大长老身后的曼兑：“从今日起，便由龙师曼兑继任大长老。”
持明们议论不已龙尊转身拎起靠在台阶底端睡熟的幼崽离开。
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养大了自己又与自己势同水火数百年的族人，丹枫下意识的反应是逃避。
反正他已经如了大长老的意宣布由他的弟子继任，想来他应该心满意足。
“唉……”目送青年匆匆离去的背影，老人苦笑着摇摇头，“好了，都散了吧。”
那孩子……到底还是彻底厌烦他了呀。
他回头拍拍弟子的手背勉励：“好好干。”
曼兑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师父兼养父。
饮月君啊……
离开祈龙坛丹枫在丹鼎司转了一圈，趁着无人注意回到鳞渊境。离小朱早就睡得口水直流了，被带到古海宫墟之中也不知道。
散发着盈盈白光的持明卵遍布海底，护珠人时不时来回查看，见到龙尊在此行个礼又安静离开。
古海宫墟深处的尽头就是镇压【建木】所在，龙形树罌被海水重重包裹镇压不再生长。
这里是只有龙尊才能抵达的密地，被龙师们烦得无处可去时丹枫经常会独自躲进来。
离小朱挂在他胳膊上睡得哼哼唧唧，看上去还没有建木断根所化的龙首眼睛大。
她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就跟没有重量一样，不过持明本就体重偏轻。
不知道哪一代的记忆碎片浮出意识的水面，那是……【汤谷】？上古时期每个持明都能使用变形之术随意更改事物外形，以至于后来故里【汤谷】之内全是些奇奇怪怪无比危险的生物。
就连海草也是吃肉的，退化后的持明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化龙妙法”并不仅指龙尊能回归龙身，更是指“能够把其他族裔化作龙裔的术法”。它太危险了，而且代代龙尊其实也在逐渐退化，只是退化得没有普通持明那样明显而已。
站在【建木】树罌面前，丹枫终于承认自己也是有私心的。对于身边的孩子，他生怕她将来长大后被人欺负，甚至偶尔会产生出“不如把化龙妙法传授给她”的奇怪念头。
不不不，那样危险的术法不应该交给小孩子，帝弓司命才知道她会拿那玩意儿搞出什么幺蛾子。这可不是一招不慎用云吟术毒死一太真丹室鱼的小问题，闹不好要进十王司的。
“唔……这是哪儿？”
离小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乱糟糟的“树杈子”突入眼帘，“啥玩意儿来着！”
她扑腾了几下，丹枫松开手改成拽着她的衣摆。
“这里是古海宫墟深处，你面前的就是建木残枝。它看上去近在眼前，实际上被封锁在数层洞天之内，现在也只是错觉让你认为离得很近。”
他简单做了番介绍。
“持明为仙舟联盟镇守【丰饶】痕迹，以此作为三族盟约其中之一。”
青年掌心浮现出一颗阴阳流转就像裹着团液金的硕大宝珠，反手将其击出。宝珠疾驰而去，离朱观察到树罌与宝珠之间的距离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它真正的本体并不在这里。
“看明白了吧！”丹枫召回珠子，把它递到离朱面前，“这就是罗浮一脉持明的重宝重渊珠。”
天人族的古籍中记载“螭龙颌下有珠”，他们的祖先认为只有最勇武的人才敢趁龙睡着了下河去摸“龙珠”。
那当然是摸不着的，谁下巴壳子里藏这么大的东西，又不是傻！
“哦……”离朱不是法爷，看到重渊珠除了好奇还是好奇，伸出爪子戳戳，凉凉的，“就像……就像下过雪后的月亮。”
她找到了自认为最合适的形容词，自信的用力点头。
“你忙完了吗？吃鱼面！”小豆丁记这个记得牢清。丹枫笑起来，揉揉她的小揪揪：“嗯，鱼面。可是我的‘父亲’，他就要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记得持明无父无母。”离朱偏头躲开他的手，“你现在问我，是想问啥？”
是啊……持明，无父无母。
“我该守在他身边送行吗？万一他借机提一些我没办法答应的事又该怎么办？”
他也没指望从小孩子嘴里问到答案，只是想找个人倾诉而已。
“你都这么问出来了，还是想去看的吧。那就去呗，也许这个人并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呢？”离小朱扑腾着四肢想要四处游游逛逛，奈何监护人硬是不撒手：“那就一起去？我们去给大长老送行。”
离小朱：“……”
啥玩意儿？
不是，合着我前几天还真欺负了一个危重病人？！
坏了！晚上该睡不着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修错字哈！
第56章
大长老养大了丹枫，所以丹枫说那是他的“父亲”。离小朱盯着持明青年左右摇摆的衣袖看了一会儿，用力甩头。
喊不出来，不管怎么看都喊不出来，大长老满脸都是褶子！
“你在想什么？”小不点一路上都在走神，丹枫回头看了她一眼，愁眉苦脸的就像个包子。
“不必自责，先前你并不知道大长老的情况。”而且他也真的很烦，有事没事就嗡嗡嗡嗡的，不能怪小孩子出言不逊。
离小朱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不，我没想那个。老头儿唠叨我，我骂他，这事儿当场就扯平了。我是在想吧，我到底该喊你什么？喊你爸还是喊你哥？”
丹枫：“……”
啊这！你现在才想起来这回事，反射弧是不是有点长？
“你说让我喊你啥？”小家伙仰起头，婴儿肥的脸颊随着重力微微向后坠。
她眼睛眉毛里夹的全是烦恼，把成年看得哭笑不得。
就别想着她会反省！
“先说好啊，喊什么我是无所谓的，耽误也是耽误你自己婚嫁。要是将来你相好的看我不顺眼喊我拖油瓶，你可别怪我动手抽人。”离小朱次牙咧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凶狠一些，丹枫一掌摁在她脸上推着把她推到前面：“养活你一个就足够让我头疼了，再养一个放家里没事儿了看你们斗蛐蛐吗？”
无缘无故挨了个脑瓜崩，小豆丁反应神速张嘴就咬。
嗯，小米牙咬人还挺疼。
丹枫晃晃手掌，离小朱跟着晃，后者无可奈何用另一只手去捏她的鼻子：“松开！你别喊我爸，我可不敢给你当爹，你是我爹！活爹！”
折寿！
小东西见好就收，不等鼻尖被捏到迅速松嘴后撤：“哼！”
养这么个玩意儿，还好不是亲生的！丹枫哭笑不得：“等会儿你让着点大长老，这会儿就连我也得让着他呢，记住没？”
“鱼面！”离小朱不觉得人要死了就格外占理，但丹枫的话她现在还是愿意听的。
“带你吃鱼面，再多加个海蜇丝。”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许诺的时候必须大方。
离小朱觉得可以，郑重点头：“行！等会儿他就是念叨我一个系统时我也忍了！”
下了血本！
丹枫也觉得小家伙诚意满满，他自己都不一定能保证听大长老说教一系统时还不翻脸。
商量好后两人离开古海宫墟，破开海面抵达海边的持明聚居地。
龙尊去而复返，这消息让曼兑五味杂陈。
每当他想要对尊上升起不逊之心时，饮月君又总会做出人情味十足的事，让人舍不得放弃他。
大长老换了身普通持明常穿的绿色长衫，簇新的衣服上还有折叠带来的褶子。此刻他正坐在桌边吃东西，很简单的一汤一饭一道素菜。
“嗯？你带着孩子回来了？坐下一块吃点。”他没有起身，只是挥手招呼丹枫领着离朱坐在自己身边。
曼兑看了涛然一眼，后者赶紧取来碗筷。
丹枫没让人帮忙，接过碗动手给大长老盛了碗汤，又给离小朱盛了碗汤，最后半碗放在面前。
“里面有新鲜的海贝哦，”老人看看手里的筷子，伸出去又收回来，慢吞吞换了一双干净的夹起菜叶放在离小朱面前：“小孩子要吃菜，不然眼睛会变暗。”
那叫近视！
离朱在曼兑提心吊胆的视线中夹起菜叶一口塞进嘴里吃掉，浑身尖刺收得服服帖帖。
大长老看她毫无芥蒂的大口吃，脸上浮现出慈祥的微笑——这样的表情丹枫已经有两百多年没见过了。
他放下筷子想问问养父还有没有需要自己去做的事，哪怕做不到也先应下来，反正等大长老蜕生后这事儿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龙尊耍起赖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我听说你参与了神策府的军中演武？”大长老看都没看丹枫一眼，注意力全都放在离朱身上。
现在他就跟天人族那些有了孙子就想把儿子扔出去的糊涂老爷子一模一样，儿子可以随便揍，但孙子一定是棒棒的，谁也不能碰。
“团体赛，队友有一个天人族还有一个短生种。”离朱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谁什么族裔考验的是投胎技巧，找谁抱怨都没用。
曼兑搬来把凳子陪坐，涛然站在门边听用。
“哦，天人族，短生种……”大长老低声念了几句，丹枫张开嘴，没有发出声音。
“唉，”老人端起碗喝汤，仪态端庄儒雅，老到快要死了也是个帅老头，“要去就去吧，多长点心眼，你的敌人必须死，你必须活着。”
丹枫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一辈子都奉行隔离主义的大长老在这种时候松口表态，他让步了。
这辈子的最后一步。
心头并没有感受到以往压制住龙师时畅快感，反而憋屈得想要大喊大叫。丹枫哽着一口气，在曼兑几近央求的目光中把这口气咽下去：“我会看着她。”
“你哪有空带孩子，你管好你自己就得了。”大长老一点也不和他客气，终于按照无数次心梗之后的想法狠狠翻了个白眼给龙尊看：“一天到晚瞎忙活。”
丹枫：“……”这老东西！
离小朱立刻抬头凶狠盯住大长老，曼兑和丹枫同时抄起筷子给她夹菜让她堵住嘴。
你别出声！
“哼。”大长老慢慢喝完一碗汤，放下碗：“我去歇一会儿，这辈子真辛苦啊……”
他说完这句话就安静坐在那里，整个人如同朝阳照射下的海面泡沫，一点一点失去痕迹。
持明寿命的终焉也很漂亮，这个种族从生到死都像是个神话。
曼兑手里的筷子掉落在桌面上，他手足无措的看向丹枫，龙尊低着头，长发挡住了表情。
离小朱几口把碗里的饭扒拉干净，放下筷子擦擦嘴，没事儿人一样站起来收拾桌子：“干嘛呢？老头儿不是说累了要去休息么，难道你们还是离不开爸爸的小孩儿？”
曼兑：“……”
丹枫：“……”
这孩子嘴怎么这么欠呢！都是巫凡的错！
但是被她这么一打岔，悲伤的气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丹枫本来眼眶都红了，让她一句话又给怼回去。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他摁了下她的脑袋瓜，恍然发现小家伙似乎长高了一点点，头发也长长了一些些，小揪揪都有点包不住了。
新生命逐渐茁壮，老树桩日渐腐朽，一代又一代的轮回也不知朝向何方。
护珠人来报告波月古海中多了一颗持明卵，离小朱眼前一亮：“要去看！”
丹枫干脆带了她和曼兑一块重返古海宫墟，在极为靠近宫墟尽头处看到了多出来的小家伙。
莹白的持明卵被鳞渊珊瑚增生的额叶护在中央，流光溢彩的鳞片纹路在蛋壳上泛过一片又一片波光。
此生缘尽于此，等到来日，就是陌路人了。
“等我长大了，我能不能去庭院收养他？”离小朱绕着这颗持明卵左三圈右三圈的转，笑得阴险狡诈活像个反派，“嘿嘿嘿嘿嘿嘿！”
蛋宝宝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护珠人弹弹她的脑门：“那你就想吧，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破卵而出。要是跟你一样躺个千八百年，估计你还能回头和他做同窗。”
“……”离小朱哑口无言，在场的几个成年人挨个弹她小揪揪。
小不点儿，小短腿儿，后面排着去吧！
“走了，带你去绥园吃鱼面。”丹枫牢牢记住这颗持明卵的位置，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他再次睁开眼睛，但是并不妨碍人们对逝者依依不舍。
护珠人和新任大长老送龙尊离开鳞渊境，转头持明们就都知道今后龙师不会再硬性要求大家与其他族裔主动隔离。
这可是好事啊！也就是说普通持明也可以离开鳞渊境，打工做生意，和朋友玩耍，都不用再鬼鬼祟祟。
并不是所有持明都能学会云吟术，更不是所有会用云吟术的持明就一定能进丹鼎司。丹鼎司再重要无论如何也容纳不下持明几个亿的人口，总有人不得不自谋生路。从前因为龙师们的阻拦想出去就只能做些清贵体面的工作，现在不一样了，你管我呢？哪怕我出去给人开星槎，只要能养得活自己不就行了！
聚居地里欢天喜地，不用再压抑自己的持明们三三两两正大光明商量起想要挪到哪个洞天去住——合租也不必仅限于同族了，我愿意跟谁合租就跟谁合租，谁脾气好分账合理我找谁。
忽然之间还有许多与异族结为伴侣的持明暴露出来，也就是持明不能生，这要不说族里也不知道啥时候他们偷偷摸摸的成了好事。
幸亏外族对持明的滤镜比较厚，但凡换个种族住在一起几百年了也不给个说法，多少要被人家喊人堵到门上大骂渣男渣女。曼兑赶紧召集龙师们开会，隔天就勒令找了异族伴侣的族人们赶紧滚去地衡司登记。
丢人现眼不是？偷吃的时候胆子一个比一个大，等到要拿籍账出去见真章负责任的时候怂了？
那些持明也很委屈——这不是之前族内盛行隔离政策吗，出去找工作还要被龙师们训斥几句呢，谁敢把丈夫/妻子领进鳞渊境，说不定明天就找不着人了！
第57章
年假第二天，各个洞天的地衡司公廨迎来一大批办结婚登记的……人。
嗯，这些夫妇的共同点在于其中一方是持明，另一方族裔随机。
“今儿这是太卜司的穷观阵倒着转了？怎么这么多持明来做婚姻登记！”
地衡司的值班员活了几百年头一次见到这么多持明从鳞渊境跑出来，有的结个婚甚至顺带换了住址。
不得不说持明还挺喜欢和外族待在一起的，和他们聚族而居高冷疏离的刻板印象一点都不搭。
“他们不是很少离开鳞渊境和丹鼎司的么？”谁说公职人员就不八卦，持明的热闹人人都爱看。
当着来办手续的持明的面儿肯定没人出声，等人走了搬凳子围坐一圈议论纷纷。今天本就是加班，松散些也情有可原。
“听说是持明原先那位大长老蜕生了，趁着这会儿没人管赶紧定下名分。”
“敢和持明结缘的人也挺不容易的，婚都难结……”
“听说他们籍账都连在一起，轻易拿不出来。”
“帝弓司命在上，这可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儿了，他们家里管那么严？”
“要不怎么突然跑出来办手续……平日都拿不到！”
“今天也是恰好遇上了，要是换到明天，跑过来也不一定能把手续办完。”
“谁能想到嘛，我肯定是宁可不要加班费也想去看云骑演武的，那么多漂亮姐姐帅气哥哥，说不定谁眼瞎看上我了呢！”
“……不至于，真不至于！”
话题顺势歪楼到更加热门的话题上，云骑打架谁不喜欢看！
不仅罗浮上如此，其他仙舟也是这样，难得大家聚在一起，有点实力的士卒都想登上旗舰在全联盟面前露露脸。
转天清早丹枫就把离小朱送到神策府，中间这段时间他抽空教了一下小不点怎样用命途隐藏武器。不然走到哪儿都背着那么长一把刀，她自己觉得帅，别人看着怪死了。
这会儿神策府专用的星槎码头上光秃秃的，蹲着个眼熟的人。离朱上前“啪”的给了他一掌：“你在这儿干嘛呢？肚子疼？”
应星抱着膝盖叹气：“我没想到神策府的星槎居然这么脆弱，专门赶早过来……”
正说着载人星槎“唰”的蹿到三人面前，站岗的云骑士卒抽搐着嘴角催促：“你们认识啊？那太好了，刚好搭一辆挤挤赶紧进去吧。”
“哦！”眼看远近都有人向这里走，丹枫赶忙拎起小朋友，低头看看工匠学徒，后者一跃而起让了一步：“你带崽，你先上。”
持明龙尊：“……”
看着个头比景小元高出快一半，说话却还是一股孩子气，短生种的年龄真难判断！
三人上了星槎驶入神策府内，应星莫名亢奋，他从制服后襟下抽出一把扳手不停放在掌心敲：“等会儿景元来了让他去抽签，你是跟着我还是去前面？”
他很是自觉的承担起照顾小孩儿的任务，这让丹枫越发觉得此人难以捉摸。
看他的手艺精湛到堪比积年大匠，可是说话做事却总透着一股说不出来为什么的不着调……
“我跟你一起等景元。”离朱开了玉兆给景元发消息，对方说马上就到。
“如果有机会，我会在观众席上等着看你们大放异彩。”丹枫今天还有四位贵客要招待，时间紧张得很。
离朱推着他往外走：“赶紧去忙你的吧！忙不过来就算了，反正我们肯定是第一。”
“呵呵，你就这么有信心？”青徵拍着弟弟扛着刀路过，听她这么吆喝专门停下来闲聊：“你或者景元都很强，可你们两个凑在一处是怎么回事，风格也不搭啊！一个存护一个智识，万一遇到一个毁灭加一个巡猎不就只能站着挨揍了？”
她没见过应星，完全没想到他也是团队成员。
“所以我们专门请来一位特别厉害的外援！”离小朱很想像青徵拍青律那样拍工匠学徒，奈何腿短胳膊短，够不到。
“哦？”青徵很感兴趣的将视线移向应星，察觉到他是个短生种后错愕的一顿，“啊？啊……这样啊，好，好吧。”
近来持明们特别的激进，昨日组团去地衡司与异族打结婚证的消息还很烫手，今儿就看到持明的幼崽和短生种成为朋友……这世界变得太快，我有些看不懂？
青徵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样子多少有些伤人。她收起那份错愕朝离小朱笑笑：“加油，希望能在场上遇到你们。”
狐人姐弟边嘀咕边往前走，应星少年没有放狠话找场子，而是颇为倨傲的抱着胳膊抬起下巴：“咱们也走，带你看看我的大宝贝！”
丹枫：“……等景元到了一起行动，不要乱跑。”
然而景小元几乎赶在他刚说完话的功夫就从星槎上跳下来赶到他们面前，丹枫没有别的借口又不能把其他仙舟来的龙尊扔在旁边不管，只好满腹心事匆忙离去。
“走走走！一起去看好东西！”应星手里扳手甩得就跟尾巴似的，景元疑惑的看看他又看看离小朱：“丹枫哥怎么了？对了，你们持明的大长老去世……丹枫哥处境还好吗。”
“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快的话过上百十来年你就能看到大长老的崭新人生了。”
离朱耳尖一热，玉兆上传来丹枫的叮嘱——不要和奇怪的异性去奇怪的地方看奇怪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东西？
应星还不知道自己在持明龙尊眼里已经成为了个奇怪的人，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我带了不少好东西来，全自动，会追踪，红外校准，每一处细节都接近完美……”
他说了一长串离小朱听不懂的话，每个字她都认识，放在一块硬是听不出什么意思。
“你带了军用机巧？”
景元好歹也是个云骑，这方面知识了解得比较全面。他摸摸下巴，军用机巧可是好东西。从神策府大门到抽签处这十分钟的路程里他想出不下三十种新方案。
青徵已经抽过签，站在一旁正在给队友们打玉兆，青律拿着纸条上蹿下跳找相应的擂台。
为了简化流程，抽签抽得不是对手号而是擂台号，等站上去了自然就知道对手是谁。
“抽个大点的台子。”应星一巴掌糊在景小元肩膀上，离小朱紧跟着也糊了一巴掌：“赶紧去！”
景元怒吼：“轻点！”
抽签处的策士看到有人靠近忙把签桶举起来摇摇，景元在唯二对手的“虎视眈眈”之下抓出一颗标有“23”号的小球。
“二十三号擂台，你们先去吃早饭，系统时的上午九点才开始比赛。”
策士把球扔到另一只桶里，等会儿再来人就往那边抽。
“去食堂吧，我还有不少战术和你们讲！”作为神策府中曾经年龄最小的人，景小元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只能充当吉祥物的角色。他太年轻了，年轻到提出的建议经常被同袍忽略。
难得离朱和应星各有擅长之处还都愿意信任自己，景元恨不得把设想出的策略全都用个遍。
“你别急着说，你说了我也记不住。不是都有玉兆吗？上台后你在玉兆里喊。”
离小朱不觉得刻板教条的策略能起到多大作用，对手又不是个站桩的蘑菇，你当自己打回合制游戏呢？
关于这一点应星表示赞同。
“是啊，场上形势千变万化，我知道你是想把应对策略都说出来让我们记住然后因势利导……兄弟，你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个工匠！”
他就是个完全没有接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的纯素人。
“额……”景元意识到问题所在，抱起玉兆先拉了个聊天群，“相对的加下密。在仙舟上一般不会有人攻击玉兆网络，这又只是场演武，不用搞得太较真。但在仙舟以外的地方可千万别这么干，神策府的教学案例里讲过许多把玉兆当做军用通讯工具的傻瓜……”
离小朱碰碰平安扣耳坠，应星掏出和丹枫差不多的复古风通讯工具。
三人在聊天群里碰头，明明身在神策府食堂却都低着头跑线上聊得飞起。
吃过早餐三人慢悠悠找到二十三号擂台，景元运气不错，刚好有片树荫遮在擂台上。树叶间隙撒下的光影斑驳而生动，离小朱追着金色的光电跑来跑去，应星找了根细树枝插在地上念念有词的比划计算。
过了大概半个系统时他们的对手出现了，是四个云骑士卒。两人用盾一人紧握长枪，还有个人手里拎着软鞭。
军中演武的团体赛主要以冷兵器为主，机巧和热武器都必须出自参赛者本人之手，不可以去工造司花钱买。演武这项活动目的在于让士卒们充分展示自身实力，钞能力不算在内。
谁真要能在战场上自行手搓各种武器高低也得算个专业技术人才，当然划分在“自身实力”范围内。
那四人看到三个对手跟玉兆信号似的从矮排到高全是未成年，脸上表情一松。
是小孩子啊，一个天人族，一个持明族……怎么还混进来一个短生种？
“嘿嘿，小孩儿？”拎着软鞭的士卒从衣袋里摸出一包糖企图塞给离小朱，“刀剑无眼，等会儿万一伤到你们怎么办？给你包糖你到旁边吃着看比赛去吧，没必要上台受欺负。”
持明小童白眼一翻：“你是不是缺心眼儿？我看着像是吃不起糖的样子吗？”
意识到自己找错了游说目标，那人立刻转向景元：“劝劝你的持明朋友呗，等会儿受伤了哭都来不及哦。”
白发少年笑得比他真诚一百倍：“我哪能做持明的主啊？没关系，来都来了，不上去试试多少不大恭敬。”
他们不约而同忽略了应星这个短生种，第二次交涉失败后就不再和对手们说话。
第58章
“大前天这儿还都是平整的校场，工造司进度可真是不得了。”巫凡很有心机的把诊室里的四方览镜拉到一进门就能“不经意”看到的角度上，边敲药方边斜着眼睛放大声音和杜仲聊天。
确保所有走进诊室的病人都能第一时间看到四方览镜中的景象。
“是啊，不愧是工造司呢。”杜仲棒读着给师父捧场，三十二号擂台上此刻站着两方人马，小师妹一身持明特色绿衫，双手抄在袖子里，活像个凑数的。
军中演武的团体赛安排在个人赛之前，主要考虑到观赏性需要——毕竟这场演武的本来目的是为了让年节中的民众有些热闹可看。
这个时间段内进行的全是第一场，菜鸡互啄也要淘汰掉一半来旅游的参赛者。
神策府内当然挤不进那么多热情观众，这个时候满大街小巷的四方览镜以及每个人都有的玉兆起到重要作用。罗浮哪户人家没有几个亲朋好友在云骑军内服役？自然早早联系好坐等围观。
持明们矜持的或是躲在家里或是窝在角落里，抖着耳朵盯紧擂台上的小豆丁。
对面四个云骑士卒在离小朱眼里就跟四个木桩差不多，然而她没有抢到出手的机会——裁判下令比武开始景元第一时间拖住队友把她拉向后方。应星扔出空间钮跟着后撤，装置受到冲击立刻弹开，密密麻麻的红点锁定对手全身各处要害。
那四个云骑站在原地还懵着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被瞄成红色，一旦这边下令攻击就是寿瘟祸祖亲临也无力回天。
“胜负已分，比赛结束！”裁判生怕选手一个激动直接把对手送去见帝弓司命。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我们只是演武，不是真的上战场！
“啧！”应星嫌弃的看看还愣着的四个对手，满脸烦躁：“你们都不会动一下的吗？浪费我时间！”
没有任何意义的测试样本还不如路边被掏空的垃圾桶！
“行了行了，咱们下去等第二场，第二场肯定不这样。”景元硬抗了离小朱一胳膊肘才拉住她，堪称全场伤势最重。刚哄完持明队友，他又马不停蹄哄劝测试失败的工匠队友：“咱们快一点，越到后面对手越强。”
“看你面子。”应星收回空间钮，悻悻走下擂台。
*仙舟粗口！*
那四个云骑连阵势都没拉开就被淘汰，企图用糖果哄小朋友认输弃权的士卒举起手：“裁判，使用热武器是可以的吗？”
“你没看见人穿着工造司的制服？自己搓的。”裁判眼皮都懒得抬：就这四位，拉到战场上就是标准的填线宝宝。谁敢放他们出去，还是留在神策府再好好练上一百年吧！
“穿着工造司制服也不能说明这么多武器都是他自己做的，明明一个短生种……”
“短生种挖你家祖坟了？”离小朱扭头就是一句，他们还没走远就听到对手在无能狂怒。景元扯扯她的袖子：“别理这些蠢货，小心被传染到会变笨的病毒。”
这家伙一向待人温和有礼，能让他说话这么难听看来也是彻底被无缘无故的寿命歧视论给惹恼了。
“你们快去抽签处！”裁判出声赶人，景元又扯扯离小朱：“擂台下动手会被取消参赛资格哦。”
小豆丁挨个看过这几人的样子，扭头就走。
哄走获胜一方，裁判朝那四个不肯离开擂台的云骑吼：“当我们是吃干饭的？那小子天不亮就堵在神策府外面给他带来的每样武器都做了申请和鉴定。我跟你讲，别看人短生种，人要是发起狠今天就能让你比他命还短。”
四方览镜旁的各位观众：“……”好，好有道理！
回到抽签处，负责登记的策士正抱着玉兆反复研究，抬头看到应星就笑：“你刚扔的空间钮武器有没有在工造司登记？图纸能卖不？神策府收，价格绝不让你吃亏。”
“回头再说。”少年耷拉着眉眼一副倒霉相，离小朱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似乎下一秒就要扑出去讨债。
“遇上几个不会说话的人，生气呢。”景元笑着解释了一句，在策士了然的视线中伸手从签桶里抓出个“152”。
“一百五十二号擂台，你们可以过去了。”
赛事开始第一天上午擂台的使用率相当高，参赛团队多，强队遇上强队的概率极低，因此基本上半小时内就决出胜负，紧接着又是下一场。
离小朱上上下下晃了四圈，愣是没找到拔刀的机会，整个人都闷闷的。应星和她差不多，两个渴望战斗的家伙憋了一肚子火气，但是碍于“闹事就会被取消资格”的威胁，只能将希望寄托到下午。
午饭怒吃一盘子，离小朱打着饱嗝第五次经过抽签处，策士高兴地向应星报了个神策府收购武器图纸的价格。他虽然在工造司当工匠学徒，但是自行研究设计出来的作品所有权还是很明确的……当然了，怀炎将军一上午给腾骁将军打了八个玉兆炫耀孩子也是真的。
腾骁将军：“……”
演武结束后就开启大训练吧，练不出来的赶紧早早退伍，神策府不养填线宝宝！
下午第一场，离小朱遇到了几个陌生狐人的武备战阵。
应星的武器终于找到了可以展开测试的对手，景元和离朱站在后面防止有人偷袭，就见散了一擂台的各种武器“biubiubiu”，对手哭着认输，工匠学徒掏出笔记本疯狂写写画画。
“……”
第一天比赛，神策府内迅速淘汰掉总参赛队伍数量的四分之三，最终只留下前一百强。
这里面要么是久经战阵的老兵，要么是勇武过人的命途行者，要么是家学渊源的狐人族抱团小队。像景元、离朱和应星这种奇怪的组合混在其中特别显眼，放在有心人眼里自然也被解读出诸多深意。
“腾骁这是铁了心要笼络住持明和外来移民吧，那个小不点持明到底是来干嘛的？三人小队还要带治疗，看来他们对短生种的武器效果很自信呐。”
趁着第二日赛事尚未开始，列名在前百强名单上的小队各自凑在一处抓紧时间商量战术。
云骑的小队满员十人，散开可分为三个作战单位。鉴于景小元和他的朋友们是百强中平均年龄最低的小队，不少已经开始计算如何保底争先的队伍纷纷将渴望的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谁也不会主动去找捏不动的硬柿子下手，绝大部分人认定这支队伍就是景元花钱买了个工造司的代打带持明族的妹子炸鱼塘。腾骁将军便是幕后主使，目的嘛当然是要哄持明高兴。既然如此只要开场时能控制住短生种工匠，战局一定会变得明朗。
平均年龄一百五十岁对十岁（离小朱拖后腿），优势在我！
被淘汰的参赛者离开神策府回家该过节过节该总结总结，胜者留在府内准备接下来的赛事。策士们领着每支队伍前往随机分配的住所安置，景元到底还是军中有人，三人被安排到一处风景不错的房间。
“你们还好了，队伍里人少。像那些十几个二十多个人的队伍，想妥善安排也难，只能去住集体宿舍。”
策士把他们带到临时居所，告知门锁密码后提醒选手们从现在起不可以点外卖也不要做危险的事。
带入神策府的武器都是提前登记过的，中途再想夹带一概以作弊论处。
“我好像没有登记武器？”离小朱想起自己早上进神策府时好像没有做什么特别的记录，应星在旁边抱着胳膊哼哼：“你的刀也是我打的，我登记过就行。”
“！”有一个靠谱队友是什么感觉，小豆丁终于体会到了。
“我去食堂给你们带晚餐，应星修缮机巧，离朱……要不你练练云吟术？”景元笑着打趣。
他故意利用第一天这个难得的机会营造出队伍的“弱点”，无论应星还是离朱，大小王在握这个牌该怎么出真是种甜蜜的烦恼。
“哦！”离朱御水浮在指尖拉长捏扁，应星一边收拾他的机巧一边好奇的看：“你这还真是水啊！”
“是啊，罗浮持明云吟御水。”离朱没见过外面的持明，应星见过。
少年出生于一处被丰饶孽物摧残的星球，怀抱着挽救故土的愿望踏上朱明求学机巧之术。同行之人中唯他最为年幼资质却最为惊艳，被朱明将军怀炎收做弟子，在朱明仙舟学艺数年后又由将军写信作保送入罗浮工造司。
怀炎将军之所以要将引以为傲的小徒送到罗浮，为得就是旗舰上什么人都有，好让应星打磨心性开拓眼界，现下看来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朱明上的持明会控火，燧皇所在的造物洪炉轻易轮不着用，所以大家都抢着和持明结识好省下专门去置办锻造炉的麻烦。”想起这个应星满脸都是向往，“你真的不能试试吗？我之前一直想问又怕你不高兴，你要是能控火我可以给你分红！你八我二！”
离小朱当着他的面努力了一下，吐出一串水泡泡。
作者有话要说：
离小朱
痛失发财之路
第59章
身为一个御水的持明，想要吐火出来实在是有些强龙所难。
离小朱痛失发财机会，决定单方面和应星绝交十分钟，但是在对方塞过来个机巧青蛙后她立刻原谅了他的无礼要求。
“这里可以打开，塞□□进去，它会按照事先定好的路线行进，然后在你希望的位置上闹出点动静。”
这只青蛙除了颜色和体型不对劲其他细节与真正的青蛙没有任何区别，小丫头两只手就能抱住，好像刚从水里蹦出来似的不停蹬腿摇头。
“还有这个。”他背对着小姑娘手里不停忙活，一只金属打造的小巧机巧发出“咪呦咪呦”的叫声，圆头圆脑圆身子，拖着条上翘的尾巴。
“狸奴，”应星转身露出一个温和至极的微笑，“我还很小的时候家里养过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柔软娇弱细声细气，一摸就倒在地上撒娇。”
后来丰饶民来了，那些暴虐至极的孽物身体扭曲形容狰狞，他头一次知道狸奴那样娇软的生物也会亮出牙齿和爪子与敌人厮杀搏斗，凶悍得不符合它的体型。
少年松开手，机巧打造的猫咪抖动身体迈开脚步蹭到离小朱身边。小东西被她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立刻原地躺倒，翻过半边身体露出肚皮，四只小爪子缩成一小团，发出“咪呦咪呦”的声音。
仙舟上的动物受【丰饶】影响个头大得吓人，仙舟人就算养宠物也倾向体型巨大的种类，狸奴这样小巧脆弱的生物不受主流审美欢迎，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绝迹。
——如果时光可以停驻在某个固定的点上该有多好。每当少年在午后阳光下合上双眼打瞌睡，耳边似乎还能听到父母压低声音对话，还有小狸奴软软的讨食声。
离小朱摸了把机巧狸奴的脑袋，硬硬凉凉的，很难想象这东西毛茸茸软绵绵时会是什么模样。
手里的机巧青蛙叫了一声，狸奴打了个滚——它没有那么高的智能，只会重复制作者设定好的几个动作，对外界刺激没有反应。
“你今后会回朱明吗？”一次得到两件谁都没有见过的玩具，离朱觉得自己多少得还应星些什么才公平，“我这辈子大概是学不会控火了，但是可以帮你绑一个会控火的持明。龙尊以上一换一，龙尊以下我无敌，你放心吧。”
这小豆丁，个子还没她刀的一半高，就敢抬头挺胸底气十足吆喝什么“无敌”。应星完全不走心的胡乱“嗯嗯嗯”，抬手用力在她的小揪揪上揉了两把，成功把这两个犄角样的发团揉散。
离小朱捂着脑袋冲他怒目而视，考虑到自己和对方的武力差距，少年举手投降外加讪笑：“不好意思哈，我给你重新扎好不好？小揪揪容易被人揪，我给你扎个双马尾怎么样？外面可流行了！”
外面到底流行啥发型他怎么可能知道？反正这小家伙一百年内不能离开罗浮，至于一百年后……他早就坟头草高两米五了，还怕她上门理论？
尚未学会用玉兆星网冲浪的离朱结结实实信了，小小团往地上一坐等着应星给她扎新发型。
景元拎着晚饭进门时看到的就是持明小童歪着头让人扎小辫，她把两条胳膊撑在地上坐得像只小鸭子，乖乖巧巧，一点也看不出龙牙长刀出鞘后的彪悍。
“怎么突然想起来扎头发了，明天换个新模样亮相？”他小心把晚饭放在矮几上，应星自己一头长发还乱糟糟的呢，嘴里叼着离小朱的红绡发绳斜了他一眼：“你出去这么久，打听出什么啦？”
机巧狸奴滚到景元脚边撒娇，男孩整个人像是踩到电门一样顿住：“这！这这这！这是啥？”
好可爱！直击心脏的可爱！
“我知道！是狸奴哦，应星说他家里从前曾经养过，手感毛茸茸软绵绵的。”离小朱举手抢答。
机巧再次发出“咪呦咪呦”的声音，景小元安详倒地：“星海这么大，总有一天会有化外民带着狸奴登上罗浮吧！”
他就是喜欢小巧可爱的东西不行吗！谁规定了男孩子不能用粉红小象水杯喝水？谁！站出来挨打！
离小朱的马尾巴扎好了，她像狸奴洗脸似的抬手摸摸一左一右的小马尾，抬头去看应星：“……”
少年小心翼翼从手上捡起一根又一根不小心拽下来的持明头发——这可不是持明的牙，头发自己掉的！
“送给你的玩具就是你的了，你自己决定。”他不在乎受赠者怎么对待那些被送出去的作品，不过离小朱询问背后代表的尊重之意让他很高兴，“这些机巧没有安装专门的动力模块，一次性的。”
他本意是想以不起眼的动物形象制作一批自杀型机巧来着，毕竟炸个金属玩具总比伤个自己人划算多了，所以根本没想长久续航这种事。
“好的哦！”离朱自己留下小青蛙，大方的将狸奴放在景元胸口，“给你。”
景小元：“！”
他顾不得仪态，一骨碌坐起来抱起狸奴爱不释手：“我收下了，回头还个好东西给你，你们！”
就算这机巧是一次性的，架不住应星这位天才工匠还在，说不定过不了几年他就能做出完全以假乱真的狸奴。
“对了，赶紧吃完饭，我打听了不少队伍的消息，咱们边吃边说。”
比赛还在继续，小队三人各有各的明确目标，都有必须获胜的理由。
“我在食堂坐了一会儿，虽说是前一百强，真能能够对咱们产生威胁的队伍并不多。”
景元单手捞着机巧狸奴，精神十足的分析信息：“春霆卫的狐人武备，这个队伍平均年龄在二百岁，全是狐人，而且全部参加过最近百年内的所有丰饶民战争。他们之中没有特别强的尖刀角色，但是能全员从战事中平安归来，实力可见一斑。我认为他们很可能是个以防御为核心的队伍，到时候就得看究竟是咱们的刀快还是他们的壳厚了。”
“垂虹卫的狐人斗舰飞行士与射手组合很麻烦，不过还好他们自己不会造星槎，所以不能把星槎开进来，不然制空权在人手里咱们也不必打了。”
景元陆陆续续又提了几支狐人小队，自己也忍不住笑：“狐人真的很擅长武备与飞行，同族彼此配合也比较默契。”
而且狐人也出工匠，这个吃过大苦头的族裔总是热情似火豪爽坦率，难怪招人喜欢。
“族裔这玩意儿在你们罗浮就这么重要？”应星不太理解，身为短生种被人歧视还能勉强找出“我和他们不一样”的理由，可同为长生种怎么天人、狐人、持明什么分的这么仔细？
“唉！历史渊源！一句话说不清楚。”景小元老成的叹了口气继续。
“毕方卫的火系毁灭命途小队目前获胜呼声最高，火系人上人嘛，还有欃枪卫的云骑枪阵，也是实战经验很足的小队。另外有几个队伍，万一遇到一定要提高警惕……当心他们抽冷子使阴招。”
景元好歹也是镜流的亲传弟子，神策府里只要是传出来的消息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总结出来就是虽然前百强看似人很多，实际上能与命途行者一较高下的真没几个。
“明天肯定不能再像今天这样凭借机巧轻松取胜了，离朱你多看着点应星，还有就是下刀别往致死的地方去哈！”
再说一遍，咱这是演武，不是真上战场！
“哦，好，知道了。”第一天比赛就跟专门来走台阶似的，一提起这个离小朱疲沓沓的：“明天不会像今天这样没劲了吧？”
“那当然。你看，前一百强一局定胜负，马上就只剩下五十强，再一折就只剩下前二十五。高手队伍迅速出线，越往后难度越是直线上升。”
不过等到决出前八节奏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快了，不然参赛者的体能会跟不上。
“下午就是信了你的忽悠，结果没比上午好到哪里去……”
离小朱拿着刀就想砍点什么，找不到目标让她感到很憋屈——总不能无缘无故朝着路人挥刀吧，那是神经病。
景元顺毛哄她已经哄得很熟练了：“这回你放一百个心，别回头打不过别人哭鼻子。”
很难想象离小朱哭得像个熊孩子的样子，她的熊法和一般意义上熊孩子的熊还不太一样。
“呵呵。”离小朱张嘴冷笑，表情十分不屑。
据说就景小元这稀烂的剑术也能在神策府里排上名号呢，她都懒得评价。
“不是，你给我说清楚‘呵呵’是几个意思！”景元松开反复翻肚皮撒娇的机巧狸奴坐直身体，硬气对峙了不到一分钟就在离朱刀锋一样的讨债脸下乖乖服软，“呵呵就呵呵，你明天上场了可别这样。难保谁打急眼上头，再被你这么一嘲讽，光脚不怕穿鞋的咱们也落不着好。”
“我不是说谁弱谁有理，而是想尽最大可能保证己方实力，尽量铲平一切不确定因素。”
离朱和应星没有反驳，在拿捏战术与格局这方面，他们无条件相信景元。
第60章
军中演武第二日，大家早早起来去抽签。
景元走在前面拉着离朱，应星双手揣着兜跟在后面。比起其他队伍严整端肃的气氛，仨小孩松松垮垮，看着不太像是来比赛的，说是熊孩子淘气溜出来玩耍也有人信。
队长抽签，景元二话不说上前抽到“13”号，百强小队里这个擂台号也比较靠前了。
早饭后双方几乎同时抵达场地外侧，对方看到景元就笑，看来还是他的熟人。
“元儿啊，出息了哈！等会儿下手轻点儿，叔叔们回头请你喝浮羊奶。”为首的云骑大大咧咧揉揉男孩的脑壳，手中长枪寒光四溢。景元笑着由他揉了几下，握拳拱手：“几位叔叔说笑呢，我要是把军中演武当做儿戏，只怕回头不光师父那关过不去，对叔叔们也不尊重。”
那对云骑老兵纷纷哈哈大笑，指着景元夸他狡猾。
他们是真的夸，都说这小子只要能熬过新兵头一回见血，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应星和离朱站在一起，权当自己是看门的哼哈二将。
从这场军中演武便能看出天人族总和天人族在一起，狐人族总和狐人族在一起，族裔之间壁垒分明，像他们这样一个天人一个持明一个短生种的组合混迹其中还真是奇奇怪怪别别扭扭。
两边寒暄结束，裁判笑嘻嘻问要不要开始，景元很是体贴的退了半步请对面的云骑老兵先登台。
自古以来“先登”都是头功，也算是晚辈对长辈的尊敬。
“他们都是活着从丰饶民战争中回来的英雄，咱让一步不吃亏，反正台上见真章。”他生怕离小朱不高兴，专门拉着她仔细说这些军中旧事。
“在你眼里持明是什么不会看场合的疯子吗？”
小豆丁翻白眼走人，短短的小短腿儿一使劲就跳上擂台。
退上一万步讲，哪怕这些人真就只是景小元的熟人而已，他这个队长都已经发话要礼让人家三分了，作为小队成员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自家队长的脸？
我们持明或许分不清陆地上的方向，但绝对分得清里外！
应星“呵呵呵”笑着沿台阶一步一步走上去，景元跟在后面。
“握手。”裁判确认台上双方的身份，景元作为队长上前伸出爪爪，云骑老兵满是伤痕与厚茧的手握住他摇了两下。
“双方回到各自场地做好准备。”裁判按照流程下达命令，参赛者乖乖听话。
离小朱第一时间压低重心盯紧隐藏在云骑小队方阵后排的中年人。应星安放的机巧如期展开，但对方手持厚甲盾的士卒反应机敏，试探性的小型爆炸后对方护盾毫发无伤。
对手凭借护盾消耗掉第一轮攻击，机巧进入蓄力准备期，云骑士卒的小队列阵飞速散开，应星尚未反应过来，熟悉的长刀刀刃稳稳挡在自己面前架住来袭的长枪枪尖。
景元在后方一对三缠住一支三人小组，离朱和应星共同面对呈扇形包围圈不断收缩的七人。
战场被分割开来，如果放弃掉应星，离朱很快就能结束战斗，但她就是轴，说好了三人小队，突然扔掉其中之一算怎么回事儿？
她顺势反手挽花，提步倒转刀身一手握紧吞口处无刃的刀身，曲肘连刀柄带胳膊肘撞上去。龙牙在枪身上留下一串四溅的火花，已经做好准备奈何还是应对不及的倒霉枪兵应声而倒。
小豆丁的高度实在是太犯规了，正常人一辈子也遇不上一回这样的对手。
“漂亮！”巫凡坐在诊室里用力猛拍大腿，这孩子进入战斗的速度太快了，应对更是老练，一肘子敲在对手痛觉敏感区，看来丹鼎司的医术没白学。
这会儿诊室里挤得差不多都是持明，大家躲在这儿围着四方览镜看比赛。马上就有人讨论起如果是自己遇到离小朱，这一肘子该怎样处理——硬抗是抗不住的，人体的弱点客观存在，不以个人意志转移。
擂台上小不点收刀放倒对工匠造成威胁的对手后并没有畏惧不前，反正这会儿应星周围已经有了个缓冲空间，他的机巧更是马上修整完毕。离小朱原地轻巧飞身翻腾，刀刃无缝从身后扫到身前荡开迫近的锋刃。
这个时候应星身边的危局已解，但景元那边以一对三压力山大，眼看就要被戳到台下。
按照正常思维，这个时候离朱应该转身杀向侧后方支援队长，但这样一来应星就要面对剩下六个云骑老兵……相当于对手在这个时候逼迫她做出判断——二选一只能保住一个队友。
她当然可以开命途，但面对不存在命途行者的十人小队开了命途反而落得下乘。
小不点平稳落地长刀突刺挑开一条窄路，云吟御水随后而至砸得对手浑身是水不得不后退以求稳住脚下。
老兵们秒懂她想干什么，顾不得水流击打带来的沉闷疼痛齐齐挥舞武器出击。这个时候还留在场上的机巧恢复使用状态，爆炸再次将通道冲开。
这回离朱抓住机会一头狠狠扎进去直切云骑小队后排，云刀垫步，双手紧握刀柄一刀斩断送到眼前的枪身。
“持明这么虎的吗！真有劲儿嘿！”四方览镜旁的观众大气儿都不敢喘。
有眼睛厉的人看完后咂嘴摇头：“不得了，收放自如，只斩武器不斩人，有心了。”
长枪齐断，落在擂台上砸出一片清脆的叮当声，离朱机警倒地翻滚躲过背后投来的长枪，机巧瞄准的提醒声同时抵达。
她没有给对手第二次机会，一跃而起长刀劈出，再进一步盯死了她开场就一直注意的中年人。
他看上去平平无奇，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张脸放在人海里没有任何能让人可供记忆的特征。但是当对手挥刀迫近他时，整支云骑小队迅速回援，景元压力骤轻。他打追击一向可以的，三个掉头就走的云骑很快躺倒在地和捂着肚子的那位作伴去了。
离朱贴住对手缠斗，现在云骑的小队里只剩五人。小不点一挑三，两个手持厚甲盾的士卒时刻防范着应星的机巧。
景元：“……”
不是，这就没人管我了？
也许是他茫然的表情太明显，特意分神看了这个擂台一眼的腾骁将军笑得直咳嗽。
“这新兵蛋子！愣着干嘛？赶紧上啊！”
前方离朱连撞带踹把对手的队伍核心踢出保护圈，景元挥剑冲进战团。
胜局在离朱发现对手的核心时其实就已经锁定了，剩下的五个云骑老兵没能坚持太久就举手投降——“阵亡”比例已经达到百分之五十，首领也被揪出去，投了还显得体面些。
对方叫了投降离小朱立刻收刀后撤，让开路给待命的军医上来抬伤员。没有受伤的五个云骑跟在军医身后撤离，走到中途那个面貌平平的普通人突然停下来，很是认真的问离小朱。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作为小队指挥和后盾，哪怕战场上的步离人也没发现过他的异常，今天却开场就被这么丁点大的持明幼崽给认出来，实在值得反思。
要说是景元告诉她的吧……可能性也不大。抵达擂台前谁也不知道这一场的对手是谁，而当他们两队相遇时景元也没机会说这件事。就像小持明打从开始便盯紧自己一样，先前放出去的三人小队也是奔着干掉对手的“脑”去的。
结果被小不点一记“围魏救赵”破局。
说实话她其实也不一定知道该用什么计策，只能评价为自古英雄出少年。景元不愧是剑首镜流的亲传弟子，这么小就能缠住三个云骑老兵，险象环生归险象环生，到底没有落败。
离朱抬头想想，很认真的给出答案：“感觉吧，只有你让我觉得可能会带来麻烦。”
这算是什么答案？
云骑老兵失笑：“行，小不点儿快些长大吧。”
云骑军中不是没有持明的身影，只是很少很少而已，但近来持明内部发生变动，不少年轻人搬出鳞渊境，想必不久的将来他们会多出很多持明同袍。
“114号小队胜出。”裁判平静的宣布比赛结果。
还真别说人家持明脾气如何如何，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赛场上比试没事儿不能往死里出招，不像其他擂台，好几处都已经断胳膊断腿见血了。
“下去等着吧，或者四处逛逛看看比赛，想去抽签也行。”
他淡淡交代了一下，收拾好东西，取出录有影像的玉兆回裁判组报告。
景元帮应星把机巧都捡起来好带回去修，经过实战工匠学徒又收集到不少正向反馈，可以再把武器优化一遍。
获胜三人慢吞吞走下擂台，迎面走来两个面貌陌生的云骑士卒，其中之一不知怎的脚下一拐就往应星身上倒。
少年跳着躲到一旁避开，这人直挺挺砸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动。景元二话不说抱起离小朱连退数步摸玉兆摇人。
“您好神策府是吗？请派遣守卫到13号擂台处，有疑似未经登记的人混进来，目的未知。”
对方一看他取出玉兆就知道大事不妙，想跑已经跑不掉了，只来得及做了个转身的动作，下一秒一人背上蹲了个持明幼崽，另一人被荷枪实弹的机巧指着眉心。
“怎么会！我们只是来探听一下消息，不至于吧！”离小朱脚下的人呼着痛大声辩驳，景元同情的看着他：“别跟我说，有话留着审讯时跟主审官说去吧。”
“我不否认哪里都有渣滓，不过云骑没有这么蠢的，那个摔倒的动作太假太刻意了。”他看着队友给他们讲解答案，离小朱和应星用力点头。
就是就是，现在碰瓷儿的都不这么干了！
还没撤远的守卫及时赶回，顺利在本季度的KPI上加了漂亮的一笔。
“回头请你们吃东西哈！”喜提奖金*2的云骑守卫们看着三小只就跟看金娃娃一样。
白捡的业绩，我**的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