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软肋
沈珏开始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仿佛曾经在他面前一个个死去的人都找了上来，问他为什么要对他们见死不救。
海棠是沈珏来到这个世界后, 见到的第一个宫人。对方比这副身体还小几岁，贴心又细致，伺候人的时候总不会让他感到尴尬。
沈珏一直都觉得, 如果自己有个妹妹，说不定会像海棠那样，机灵又乖巧。
对方并不天真, 却对他付出了所有的真心。他能很清楚地意识到, 当时海棠的“刺杀”是迫不得已，但对方故意吸引其他护卫的注意, 甚至担心别人制止不了自己, 连刺向他的时候，手臂都并未伸直。
可这样一个真心实意对他的人，如今却化作了一抔黄土, 甚至是被另一个、在这世间待他最好的人杀掉的。
沈珏在理智中无比清楚,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诬陷。
他怎么能不明白呢？太多人在盯着他和钟离瑾，也有太多人，想要他们二人阋墙，以此坐享其成，享这安定的天下和荣华富贵。
沈珏知道的, 知道自己不该恨、不该害怕钟离瑾，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即使在无数的文字描述中，即使他早就清楚对方如今已经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他甚至可以欺骗自己，钟离瑾不过是拥有靳瑜记忆的、另一个人。
可当他亲眼看见钟离瑾在他面前, 夺去一条鲜活的生命，甚至连眼睫都并未动一分，那冷漠到残忍的神色，也依旧在沈珏的心脏之中种下了一根深深的刺。
钟离瑾没有错，沈珏很清楚。对方是想要保护他，所以不论任何可能的威胁，都会被钟离瑾毫不犹豫地斩除。
沈珏没那个资格，去伤一个保护他、无数次救下他的人的心，可是每当钟离瑾接近他的时候，他的身体就会止不住地颤抖。
他害怕那一双沾染了血液的手。
这样对钟离瑾很不公平，他甚至在看到对方受伤的神色时，心痛到几近窒息。
可他忍不住……
沈珏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顿，大骂自己是负心汉、是白眼狼，可是他却在短时间内，无法克服自己身体控制不住的本能。
“对不起……”沈珏说。
对方抬起的手又落下，摇了摇头：“是我该对你说对不起。吓到你了。”
沈珏没由来地红了眼眶。
这个笨蛋，分明是自己伤害了对方，他对自己道什么歉啊……
沈珏知道，当时的钟离瑾肯定能分辨出来海棠是不是会真的要他的命，甚至能在划破对方喉咙之前就停下手，亦或是，只斩断对方的手，也能留下海棠的一条命。
可钟离瑾没有。
这样隆重的、万人瞩目的场面不会再有第二次。
钟离瑾必须杀鸡儆猴，即使对方不过是送到他面前的一颗棋子。
钟离瑾必须杀掉海棠，即使是留对方一口气都不行。
海棠的“叛变”不止是另一个、甚至是几个势力对皇室、以及钟离瑾的挑衅。
钟离瑾必须让所有人看到，即使是和沈珏关系最好、最亲近的宫女，即使对方并没有真正想要刺杀沈珏，但凡对方有任何叛变的念头，钟离瑾都会毫不犹豫要他的命。
即使连沈珏本人也无法阻止。
无数颗飘摇的心渐渐安息下去，不敢再做躁动。
不过是一个人，却能止住背后无数次可能的背叛，不会再有人有这个胆量来伤害沈珏，人类还没有自私牺牲自己的性命。即使是为了重要之人……
可海棠背后的一整个家族，也被她牵连，不日便当众斩首，连妇孺都未能幸免。
人们终于想起来，或许是安逸的日子过了太久，或许是钟离瑾在治国方面的才能太过耀眼，他们甚至忘记了这位人人称赞的明君，当初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暴君。
钟离瑾绝对不会允许任何死灰有复燃的机会，斩草除根的手段之狠辣，光是听说都令人闻风丧胆。
直接讲将有跃跃欲试或者飘移不定的心全部按死。
只不过是通过一个小小的宫人，以及无足轻重的一个家族罢了。
朝堂之中人人自危，恨不得句句不离自己的忠心，生怕引来钟离瑾的怀疑，被诛灭全族。
钟离瑾的冷血和心狠，令所有人都打心底里敬畏。
他们也清楚，大晋王朝，已经离不开这个既是暴君、也是明君之人的统治了。
大晋王朝的板块实在太大了，除了这个人，换谁坐上那个位置，恐怕都没法让所有人臣服，他们甚至难以想象，待钟离瑾离世后，这个王朝又将经历怎样的腥风血雨，四分五裂。
但起码现在，几乎所有人都不敢再惹这位心狠手辣的摄政王。
他像是无心之人一般，老弱妇孺皆能被他当作筹码，从来不会因为半点人情心软。
可这样一个冷血无情之人，却拥有唯一的软肋，也是他的逆鳞。
就连那些支持钟离瑾而想要推翻皇室的声音，都偃旗息鼓。
没人敢对沈珏下手了。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钟离瑾的软肋是谁，又如何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或许一念之差惹到了这个病弱的傀儡皇帝，说不定钟离瑾会将他们身后的整个家族、他们所看中的所有，全部毁灭殆尽。
对方就是这么一个疯子，一个没人惹得起的疯子……
沈珏发现身边伺候的人似乎换了一部分，并不多，只是近身伺候的、以及经常出现的那些熟面孔，被钟离瑾调离了。
他们依旧在他的宫殿内，只是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无端想起那个死去的姑娘。
对于钟离瑾的细心，沈珏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滋味。
他只想快点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他不想伤害那个，这世间最后一个愿意以生命保护他的人了。
沈珏不会怀疑，如果陷入了生命危险，钟离瑾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下他。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以前他的情绪调节能力都非常快的，这次却花了好多时间都没彻底转变过来。
他自己也很难受，尤其是听到宫人说，钟离瑾寝殿的灯几乎整夜整夜地亮着。
他睡不着，对方便在另一个地方，陪着他一同煎熬。
真的很笨。
沈珏想，自己或许可以试试脱敏疗法，只要好好和对方说清楚的话。
可他的每一次回避和闪躲，恐怕都如同在对方的心上划刀子。
推心置腹地想，如果自己为了救钟离瑾，毁掉了对方心爱的东西，对方因此对自己产生怨怼，那沈珏得伤心死。
虽然，自己也并非怨怼，反正度差不多嘛……恐惧这玩意儿，又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
“叔父。”沈校年按时过来同他请安。
因为晚上总做噩梦，沈珏又没办法和钟离瑾接触，每天晚上一个人待在寝殿里的时候，沈珏都怕得要死，即使床脚就有宫人睡着，门外也有值夜班的宫人和护卫，可以说他偌大一间寝殿，里里外外的人比集市上的人都多。
但沈珏总是害怕，甚至下意识会去找钟离瑾，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最害怕的人就是对方时，又不免哭笑不得。
好在，钟离瑾并非心胸狭隘之人，还将沈珏这个好侄儿，沈校年叫来这边陪他过夜。
沈校年并没上床，只是在床边搭了张小榻。分明那宫人也憩在床尾的脚踏上，可沈校年熟悉的气息能让沈珏安心许多。
在两三个夜晚几乎没怎么睡着之后，沈珏终于在对方的陪伴下，难得睡着了两三个时辰。
梦里他仿佛感到有谁碰了碰他的脸颊，那手指的触感微凉，修长的指骨分明，落在颊边，避开了一块块突兀的茧和道道伤疤，极轻地贴着自己，好让他安心。
那只手给他的感觉很熟悉，让沈珏无意识地贴近，撒娇一般蹭了蹭。在梦中，他好像也感受到了指间的僵硬。沈珏勾着那修长的手指，这一夜竟然都没有梦到任何恐怖的画面。
醒来时天光已经亮了。
沈珏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即使没睡几个时辰，依旧能看见窗外隐约透进来的阳光。
他摸了摸自己的枕边，什么痕迹都没留下，甚至连不属于他的味道都闻不出来。
钟离瑾来看过他？
沈珏一时间分不清那是不是梦，以及睡梦中那只手，是谁的。
他有点想念钟离瑾了。
春末夏交，屋外一片春光盛烂的景色，光是从窗户往外看一眼，就能感受到蓬勃的生机。
沈珏突然想去外面逛一逛。
他病了许久，如今再次走出这残留的春色中，连身心骨血仿佛都受到了洗涤。
他体内那些干涸掉的血迹，阴翳和疼痛，仿佛也被这春光一点点融化，清洗。
很畅快，仿佛获得了新生。
难怪人们常说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就连沈珏走进这春日里，仿佛都蜕掉了如阴影般笼罩在心头的陈皮。
沈珏也不知道是忽然来了什么兴致，见到一池湖水清澈到连水底石头缝间的青苔都能看见时，突然想乘舟上去逛一逛。
泛舟是个体力活，沈珏宫里的小宫女儿们可做不来这些，只叫了两个水性不错的太监同行。
如若不小心翻了舟，这二人还能合力把沈珏给救起来。
沈珏倒觉得不至于这么夸张，自从宴会刺杀那件事之后……应该已经没人敢对他动手了。
还是这般众目睽睽的情况下。
而且这池水看上去也不深。
就算真的发生了意外，沈珏还有系统，还有外挂。他本身就会游泳，激发一下身体的潜能，说不定那俩小太监加起来，都游不过他。
事实上沈珏还是太自信了。
舟行至一半时，沈珏晃眼一看，竟然从撑船太监的下巴上，看到了几根没有剃干净的胡茬。
太监哪里来的胡茬！他宫殿里最近换了一批近身伺候的宫人，大家都是生面孔，怕是找个长相相似的人来代替，也不容易被察觉。
沈珏也不笨，知道这人恐怕是向着他来的，他不动声色地捂住了胸口，唤那个撑船太监的名字：“朕突的有些心悸，你快将船靠回去。”沈珏又叫另一个太监的名字，“叫岸上的人传御医。”
只可惜，这艘船上的两个人都没动，身后的人传来尖尖细细的声音，倒是个朕太监。
“陛下不必害怕，我二人同刘文综先生是同门，此行并非想要伤害陛下，只是有话转告。”
身后那人轻声说着，而撑船的那个假冒的太监，竟然也真的调转了船头，往岸边划去。
毕竟岸上的人已经察觉到了沈珏的行为怪异之处，如若他们继续装作无事发生，恐怕会被那些暗卫神不住鬼不觉地一箭封喉。
那些暗卫的本事他们自然见过，就这么大点儿的池子，即使从一头到另一头，都能精准取掉他们的性命。
身后的太监低着头，飞快将话说完，三人甫一上岸，同行的两个太监就被不知道哪里出来的暗卫给带走了。
“陛下，您没事吧。”最近贴身伺候的小太监担忧地看着沈珏，目光中的关切不作假。
可沈珏却被这眼神一趟，摇摇头。
“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想回去休息了。”
沈珏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景琛呢？我有事找他，叫他过来一趟。”沈珏甚至还没有回到寝殿，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让宫人们去将沈校年叫过来。
那两个太监装扮的人说，沈校年已经被他们的势力“保护”起来了，如果沈珏不愿意合作，他们的势力就会拥立沈校年为新皇。
沈珏知道这是变相的威胁，不论沈校年会不会坐上那个位置，最终的结局都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沈校年配合，就那么点儿余孽残党，掀不起什么波浪，钟离瑾将他们剿灭是必然，但沈校年也会因此丧命。
如果沈校年不配合，那恐怕都活不到造反的时候，就会被那群人杀掉。
那太监说，沈珏有三天的时间可以考虑，毕竟三天的时间，足够沈珏确定沈校年还在不在宫中了。
第三天的夜里，沈珏可以选择在四更时分，去特定的路径出宫。那里是沈家的先祖留下来的按到，就连钟离瑾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有人前来接应，将沈珏接出宫去，把沈校年换回来。
他们并不会威胁沈珏的性命，他们不过是想将捏在钟离瑾手中的权力，重新收回皇室手中罢了。
沈珏不知道这些话之中有几分可信，可对方在说完这些之后，便喋喋不休地细数沈珏被钟离瑾“骗过”的那些细节。
这次的挑拨离间似乎比上次的还要更加高明，也不知道这群人是不是又掌握了些什么，但不得不说，这回提到的事情，的确是比之前那次，还要更加让人动摇。
分明知道对方从来不会欺骗自己，可那一桩桩一件件，却仿若事实一般摆在自己的眼前。
尤其是沈珏在郊外遇刺那次。
当时出行的队伍几乎没剩几个活口，但沈珏回宫之后，身边、尤其是近身伺候的宫人，基本上没换过。
也就是说，当时出宫同行的人之中，并没有沈珏最为贴身的几个。
就连海棠，那个照顾他饮食起居，几乎“离不开”的宫人，竟然都没有被带上。
这批人可以算得上是钟离瑾最为信任的心腹，即使面对生命上的选择，依旧会毫不犹豫地为沈珏去死，却几乎没有人折在那场刺杀中。
如果那场刺杀不是钟离瑾安排的，那这些人为什么会被调离？那么多的杀手，为什么连沈珏和沈校年两个人都解决不掉。
为什么会在最后的关头，必死的局面下，才让沈珏被救下来。
沈珏动摇的神色被一旁的宫人看到，那人眼色一暗，没多久便离开了寝宫。
果然，除去那两个暴露的，这宫中的人，恐怕还有被收买的。
沈珏根本没办法向钟离瑾递消息，对方根本不在乎沈校年的死活，若是被知道他向钟离瑾通风报信，恐怕到时候送回来的，就是沈校年的尸体了。
那个为了他多次替他挡刀的孩子，不说把对方当成了儿子养，起码也是和亲弟弟一个地位。对方是真的会为他付出生命，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
沈珏知道这个身在暗处的势力不会伤害自己，钟离瑾早就和他分析过了。那群老顽固们，是做不出残害皇帝的行为，就像是被驯服的狗，即使是被硬生生打死，也不知道咬断脖子上的缰绳逃跑。
就算真的和那帮人闹翻，顶多也就是限制了他的行动，以他的名义起义。即使最终沈珏死掉了，他也可以……换一个身份回来。
相信钟离瑾一定会去找那个张道人，算出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改变了命格，从而将他找回来。
所以沈珏并不害怕。
晚膳的时候，照例应该过来请安的沈校年并没有到来。沈珏几乎可以确定，沈校年的确被那帮人抓走了。
钟离瑾不会无缘无故将沈校年扣下或者支开，但在他原本就精神脆弱的情况下，或许不会告诉自己沈校年失踪了，而是暗自派人将沈校年找回来。
当晚，过来陪伴沈珏休息的人，换成了以前和海棠关系很不错的那个宫女。
小姑娘有些不敢睡沈校年搭的那张小榻上，对方是主子，主子用的东西，他们做下人的哪里敢玷污。
倒是沈珏让她放心，并随口问了一句沈校年为什么没过来。
小宫女不太会在沈珏面前说谎，那谎言几乎能被一眼戳穿。
看，钟离瑾为了不对他说谎，就算叫其他人来他面前撒谎，也从来不会骗他。
沈珏心知肚明。
他不能假装听不出来这么明显的谎言，会被钟离瑾怀疑，所以他又一连追问了好几句，最后将那小宫女都快逼哭了，他才将人放过。
比较沈珏的心软不会迁怒一个无辜的人。
这样才更像他什么都没有察觉。
但钟离瑾不会出现在他面前解释，沈珏就永远得不到答案。
而这拖延战术，可以等到钟离瑾将人寻回来。
这一夜，终究是有太多人无法安睡。
沈珏倒是意外地睡着了。
大概是连续的睡眠不足，即使昨天睡了两三个时辰，也根本不够。
而他不论再怎么担心沈校年，要么沈校年被钟离瑾找回来，要么到三天之期，沈珏自己去换人。
沈珏更希望是前者，钟离瑾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办不到。
可他确实一连三日，都没再见到沈校年。
“今天晚上叫一号过来。”沈珏对着空气说道。
入夜后，所有的宫人都歇下了，就连睡在床边小榻的宫女都已熟睡，沈珏才看见头顶的帐幔动了动。
“进来。”他低声说。
一道墨色的身影旋即出现在了面前。
“去给我取一身夜行衣，还有黑色的斗篷来，别让任何人知道。”沈珏命令道。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沈珏已经试验过，对方的确只听他的命令，他不让钟离瑾知道的事情，从没有人告密过。
沈珏在心底里道了一声对不起。
换好衣服之后，沈珏便在一号的帮助下，顺利地进入了暗道。只是他刚进去，一号便消失不见了。
沈珏：“……”
这家伙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变通！他下达的命令是让一号神不知鬼不觉把他送进暗道，对方就真的只把他送进暗道！
好歹也互送他抵达啊……
不过，虽说已经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了，但沈珏确定对方应该还跟着他。
算了，没法和机器人计较。
脑海里的系统626十分不满地抗议：“1号大人才不是普通的机器，它是所有系统中最先进！最接近人性的！”
沈珏无语：“我说的一号不是你说的1号。”
然后补刀：“照你这么说，那0号呢？”
沈珏隐约记得，整个穿书局最牛的，是除开专为主神服务的0号的。
毕竟1号服务的是员工，而0号服务的那可是主神，自个儿用的肯定是最好的啊。
系统626被怼到卡机。
对哦，如果说真正强大的系统，那必定是0号大人无疑啊！为什么它对1号的崇敬要对0号大人的多呢？大概是因为0号大人基本上不会出现在公共视野吧，因为完全是它们接触不到的领域，再厉害也没有实感。
系统626如此想到。
他们一人一统走在昏暗无光的地道之中，只能相互和对方在脑海中聊天。
这暗道因为常年无人通过，通风又不是很好，弥漫着散不去的霉味和潮湿的味道。
沈珏不知道借着火折子那点微弱的光，顺路走了多久，才终于看见了前方黑漆漆的人影。
“失礼了，陛下。”对方拿出了一个黑色的袋子，显然是要让沈珏给套头上的。
沈珏倒是不讲究这些，但是令他意外的是，就连套他头的“麻袋”，对方都是用的顶级的绸缎，触感温润滑腻，还带着暗暗的香味，透气性非常好，戴着一点都不会觉得憋闷。
这么看来，钟离瑾给他分析的是真的。这群人即使是威胁他的时候，也不会轻易虐待他。
这条小命或许能够保下来。
戴上头套之后沈珏就不方便行动了，对方甚至还准备了轿撵，将沈珏给抬着走。
感觉这群人真的不像来绑架他的，只能说迂腐好像也有迂腐的好处吧，就算在这种情况下都能把他供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暗道中的味道才彻底消散掉。
毕竟皇宫的地界太过宽阔，以至于这么久了，他们才刚刚从暗道中出来，都没出宫。
沈珏仿佛都看到绸缎袋子外的太阳升起来了，竟然都还没抵达目的地。
要不你们叫辆车吧，或者骑马也行？他甚至怀疑天黑了都到不了。
原本只是心中的调侃，最终沈珏还真是换到了马车上。
对方甚至还给他准备了餐食。
沈珏感觉自己应该是世上受到待遇最好的人质了。
这马车一坐，便是大半天。虽说时间长，但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开车的话也就距离皇宫俩小时吧。
夕阳落下的时候，沈珏总算是从马车上下来了。
一眼就看到对面五花大绑的沈校年，对方被捂住了嘴，倒没受过重的虐待，只是在看到他的时候，目眦欲裂地摇摇头，让他走。
沈珏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将少年耳边凌乱的碎发拨到耳后。
“没关系，不用担心，他们不会伤害我。”沈珏说，“回去告诉钟离瑾，不论发生了什么，等我。”
沈珏受世界意志的限制，只能将话说到这个程度。他只希望钟离瑾能听懂自己的意思，不论生死，他都会回去找他。
沈校年几乎哀求地看着他，用力地摇头，双眼通红，宛如泣血，恨不得拿自己换沈珏。
“朕跟你们走，可以，但朕只有一个要求。”沈珏对其他人说道，“把沈校年全须全尾，安全地送回去。”
一旁年纪稍长的那人对沈珏低下头：“那是自然，陛下。不过……”
沈珏眉头一蹙：“周少卿不妨直说。”
虽说不算熟悉，但沈珏还是认得这些人中的一两个，其中刚刚开口的这位姓周的少卿，算是在场的人之中官职最高的。
这人开口和他谈条件，说明他是这群人中的领头者。
“陛下，您的暗卫……”
沈珏轻出一口气，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但对方不让他的暗卫跟着，也不是没道理。
毕竟这批暗卫都是钟离瑾培养的，他们不信任也很正常。
“都出来吧。”沈珏话音刚落，便有两个黑影自阴影中走出。
众人显然也是第一次见识有如此神出鬼没之人，甚至还有人被吓了一跳。
“只有两人？”周少卿怀疑道。
“你没听清朕方才的话么？朕是命令所有人都出来。”沈珏蹙眉，显然是对于这样的怀疑不满，“还是说，你以为这些暗卫是什么随处可捡大白菜，他们只服务于朕，钟离瑾自己不要？”
那老头被沈珏怼得有些讪讪。
“你们，将沈校年护送回宫，就算拼上自己的命，也要把他安全地送回去，听见了吗？”沈珏厉声说道。
那两名暗卫不作任何犹豫，单膝跪下表示受任。
见这暗卫二人如此听从沈珏的话，甚至不带任何的质疑，众人心中的疑虑稍稍减淡，但也并非全然相信沈珏的话。
那姓周的老头向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现场。
“陛下这边请。”周少卿恭敬地抬起手引路。
“朕要看着沈校年回去，不能带你们的人，只由朕的两个暗卫护送。”沈珏说。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但谁都没有说话。
“陛下，等咱们离开，自会有人护送景琛世子回宫。”周少卿道。
“朕不是在和你们商量，这是圣旨！”沈珏做出一副高傲的、不容商量的模样。
“陛下，夜路不好认，老臣便只派四人，为世子殿下引路，如何？”周少卿讨价还价。
之所以要派四个人，便是打算留三个人同沈校年和两个暗卫纠缠，万一路上出了什么差池，方便一人逃走给他们通风报信。
沈珏蹙眉，像是在忍耐这群人的无礼，但最终还是松了口。
“现在就送他们离开。”
“喏。”周少卿恭敬道。
很快，就有四人位于沈校年三人的四方，将人护送离去。
沈珏一直在看到马车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再也不见任何身影，才收回视线。
“陛下，咱们出发吧。”周少卿毕恭毕敬道。
全程礼数周全，若不是知道沈珏是人质，还真以为他们是出行微服私访的。
沈珏上了马车，一行人在月色中行得飞快。
先是用马车行了一段路程，沈珏又被“请”下了车，换成了骑马前行，分了好几路离开马车，甚至在马车之上，沈珏还被迫换了一身衣服，用了新的熏香，这样就算钟离瑾再派人追来，也找不到方向。
沈珏全程都相当配合，以至于周少卿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因为真的想将钟离瑾手中的大权收回来，才会如此的。
他们可听说钟离瑾和沈珏的关系不一般，竟是夜夜笙歌。不过，身为男人，雌.伏在另一个男人身.下，甚至处处遭受掣肘，恐怕沈珏的心中，早就对钟离瑾充满了怨恨。
甚至就连发现了他们留下的眼线，也假装没有看到，并没有惊动钟离瑾。
这次他们的计划或许会非常顺利。
众人策马奔驰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抵达荒郊野外的一间临时休憩的草棚。
狡兔三窟，他们还要再换一个方式，扰乱钟离瑾的视听。
事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不知从哪里蹿进来的黑衣刺客，在钻进茅草屋之后手法果断地杀掉了距离最近的一人，那人甚至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同行的六七个人皆是惊慌，没想到钟离瑾的人这么快就追来了！
但那刺客不过杀掉面前那人之后，就直逼人群中的沈珏。
“护驾！”周少卿大喊，但眼中没有丝毫的慌乱。
这是他设的一个局，看看在沈珏危难的关头，会不会有暗卫出来救沈珏。
虽说之前出来了两个暗卫，比周少卿想象得要多。
周少卿可听说，钟离瑾培养出来的暗卫，能以一敌百，于千里之外取项上人头。
虽说有夸张的成分，但这批暗卫的确武功惊人，就比如之前，他们都已经足够谨慎地将沈珏带走了这么远，一路上四处戒备，对方竟然还能突破重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
这样的暗卫，周少卿不觉得能随手培养出来很多个。正如沈珏所说，钟离瑾应该也会给自己安排。且不论再强的暗卫，也是人，也需要休息。今夜沈珏身边能有两个暗卫出现，都已经超出了周少卿的预期。
看来那个钟离瑾，还真是喜欢自己这个脔.宠。
但这傀儡皇帝也是蠢，竟然真的让自己的暗卫全部去送那个世子。要知道沈校年又不是沈珏的亲儿子，这般优柔寡断……倒是十分方便控制。
不过，即使已经认定沈珏身边的暗卫只有那二人，周少卿依旧留了个心眼。兵不厌诈，生性多疑的周少卿特意安排了这一出好戏，假装沈珏遇刺，看看能不能将剩下的暗卫给逼出来。
“拦我者，死！”那刺客发话道，“我只要这懦夫狗皇帝的性命，其他人统统闪开！”
拦在沈珏身前的人虽然面露犹豫，但迂腐的观念已经让他们跳不出那个圈禁自己思想多年的圈子，即使面对死亡，也选择了挡在沈珏面前。
这群人并不知道这个刺客是周少卿安排的，有的人甚至吓得身形颤抖，都没有从沈珏面前挪开。
可谓愚忠。
沈珏有些无奈，这群人或许真的像钟离瑾所说，绝对不会要他的性命吧。
那杀手见势头不妙，看向人群最后的周少卿，目光带着询问。
周少卿很快就给出了命令，再杀几个，看看能不能把那或许不存在的暗卫逼出来。
又是两个人头落地，眼见着那刺客快要伤到沈珏面前了，周少卿才终于打算喊停。
只是他的话都还没开口，那刺客突然身形一顿，眉心洇出一个血色的红点，随后直愣愣地倒在地上，死了。
一个，两个，三个……沈珏周围的人倒了一片。
是那个暗卫！
周少卿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让埋伏在周围的手下出面，便双眼涣散地倒了下去。
黑暗中走出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随后停于沈珏面前。
这个人果然拥有自己的思想，没有完全服从他的命令。
第052章 怕痒
沈珏其实并没有分辨出来那两个暗卫之中到底有没有一号, 就算是在白天，那群暗卫除了极个别，也剩下的全都身形相似, 还戴着面具统一了服装，根本分不出来。
钟离瑾让他用一到九号来称呼他们，是根本就没打算让他分辨, 或者叫他们的代号。
他只需要发号施令，每个人都可以是一号，或者任何一个编号。
沈珏甚至怀疑, 那个所谓的一号到九号, 恐怕都是钟离瑾临时想来糊弄他的，毕竟后面他根本没和他一一介绍谁是谁。
他们只有同一个名字, 也或许, 所有人都没有名字，只要沈珏下令，他们就会无条件地去实施。
但眼前这个人, 沈珏可以确信, 对方正是当时在树林中将他救下来的那人，也就是钟离瑾当时随口捏造的一号。
沈珏也不知道这人出现在他的身边是因为对方真的代号为一号，或者今夜正好到这人轮值。
毕竟沈珏平日里也不会有事没事就把这群暗卫叫出来认认脸，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跟随他的暗卫有几人。
但总之，现在是安全了。
沈珏发现自己好像对于死亡麻木了, 现在和七八具尸体待在同一个狭窄的茅草棚之中，竟然也没有那么重的恐惧。
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对死亡开始变得淡漠，毕竟现在他自己也面临着死亡的危险。
沈珏不清楚对方的势力有多庞大, 但总觉得，或许应该是比上次把他逼到绝境的那次刺杀的背后势力, 还要更强大一些。
毕竟连他身边的宫人都能收买。
沈珏甚至怀疑当时逼迫海棠刺杀他的，或许也是今天这批人。他们断定钟离瑾能保护下他，但一定要钟离瑾在他面前杀人，以次将他们离间。
沈珏心底是对钟离瑾有愧疚的。
他明知这是对方的圈套还是控制不住踩了进去。
如果还能再见到钟离瑾的话，他想，自己应该是能放下了。
“这外面人还多吗？”沈珏因为一直被控制在马车或者马背上，夜色深重，他并不知道周围的布防。
“现在草屋外只有三十余人。”一号的声音响起，或许是因为常年不怎么开口说话，嗓音听上去低沉而遥远。
很难形容，像是并没有经过打磨过的玉石，算不得多好听，却也挠得人心痒。
沈珏自然是没心思去注意这些的，他头皮发麻，虽说这茅草棚里有七八个人，基本上分分钟被一号全部抹杀，但这群人都是普通人……
外面那三十几个包围这草棚的恐怕都是武者，如果只有一号自己，恐怕对方出入都如同无人之境，但要是带上他这么个大活人……
沈珏觉得不是很有可能。
但现在箭在弦上，草棚内死了这么多人，甚至还有个小领导……对方肯定不会善待他了。
“能走的掉么？”沈珏有些不确定。
一号似乎在思考，但下一秒，地上的某具尸体突然抽搐了一下。
这其实并不是多罕见的现象，刚刚死去的动物肌肉电流波动产生的肌肉收缩，就像蛇或者鱼，死掉都还能再地上卷两圈，或者煮进锅里了还能蹦跶几下，是很常见的。
但那地上躺着的毕竟是人类，沈珏就算克服了大部分的恐惧，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还是吓了一跳，直接就往最近的人身上蹿。
但他还是多少保持了点理智，只是紧紧贴在了面前这个人的身上，抑制住了自己喉咙里的声音，不至于打草惊蛇。
外面可是有三十几号人呢，万一惊动了可就没那么方便逃走了。
他刚贴人怀里去，忽然感觉腰间一紧，自己就被箍住了身体，随后便是失重的感觉。
草棚外似乎并不比屋内更暗，大概是月光明亮的缘故，沈珏还能看见自己来时骑的那匹马。
他和一号都是成年男性，虽说共乘一匹马，马儿并不是承担不起。
但他们现在是要跑路，而且这些马在来之前就已经足够疲惫了，说不定都跑不了多远。
正当沈珏思考终于到自己大展身手的时刻，想想还有点小激动，自己竟然会在古代上演骑马版速度与激情。
只是他好像没什么开夜车的经验，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跟着一号突破重围。
他刚这么想着，腰间那只手突然就掐到了脖子上。
“不想他死，就给我准备马来。”一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还挺大的，震得沈珏耳朵有有点痛。
不过他当即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们这批人骑过来的马恐怕已经到体力的极限了，再骑恐怕也跑不了多远。
沈珏发挥自己拙劣的演技，带着哭腔与恐惧大喊起来。
“还不快给他！”
事发突然，再加上现场也没个领头的，藏在小道两旁的护卫们一时没个主心骨，正犹豫呢，就听见沈珏的惨叫，好像是受伤了。
“你别动陛下！”有人喊道，“把马牵来，给他马！”
“两匹。”一号的声音冰冷，不带任何讲价的余地。
两匹马很快被牵了过来，一号检查完，便箍着沈珏翻身上马，匕.首依旧架在人脖子上，但另一匹马虽然没人骑，却也被一号拉上了缰绳。
二人共乘一匹，拉着一匹，等到了安全的范围，绑架者再乘另一匹离开。
这手法太过老到，以至于都没有人怀疑。
当然，这样的谎言撑不了多久，应该就能被对方识破。
但马一旦骑出去，对方再追，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分批击破，对于一号来说不成什么问题，还能保护好沈珏不受伤。
“他们估计很快就能反应过来。”
沈珏还是头一次听见对方说这么多话，毕竟在此之前，他连一号的声音都没听过。
对方向来只是沉默着执行他的命令。
“我换另一条路引开他们，陛下往北方走，行至山前下马往西方向……”
一号说着躲藏的路线，沈珏只觉得头大。
他沉默了一下：“北方是……”
没办法，他是南方人，就算会看星象，一时间听到这么多东南西北还是分不太清。
他甚至听见一号的声音顿了顿，显然也是被他这个问题给问到无语了。
一号大概正想解释什么，沈珏赶紧给自己打补丁：“我可以根据星象分东南西北……就，你说的东南西北是对应地理上的，还是前后左右？”
地理这个词虽说可能和现代的语意有所不同，但一号应该还是听懂了。
“星象的北方。”
沈珏点头，掩饰自己的尴尬。他是真的不知道所谓的东南西北是怎么算的。
没过多会儿，他就听身后的人低声对他说道：“追的人来了，记得我说的地方。”
“嗯。”沈珏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他们会兵分两路，一号暂时放慢速度等那群人发现自己，然后将人调走。
而沈珏则骑另一匹小号没那么大的马，找到一号所说的那个山洞藏起来。
他不知道一号是怎么知道那个山洞的存在的，但他们的确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这些。
“反正我也跑不了多远，你用另一匹跑得快的。”沈珏已经彻底对一号放下了戒备，因此也不在人前朕啊朕的自称。
“不用，足够了。”当时的沈珏并没有听懂这句话的含义。
离开前，沈珏还是没忍住回头，道了一句小心。
对方并没有回他。
沈珏也没有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玻璃心，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抵达那个山洞里，藏好，不给一号拖后腿。
那地方其实不算难找，但摸黑进入树林之后，四周的一切都显得鬼影重重的，尤其是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的声音。
还好沈珏身负系统，再害怕的时候还能把系统召唤出来陪自己说话。
学会看星象这种事情在树林和夜间行走时就很方便了，沈珏基本上不会迷路，很快就找到了一号所说的那个山洞。
他刚到门口，就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以及浓烈的药味，仿佛在警告着外来者禁止进入。
沈珏甚至开启了幸运buff，以防自己交代在里面。
这山洞很浅，走不了几步就到底了。地上丢着动物的尸体，血液都还是湿滑的，显然是一号匆匆打扫出来的，连一刻也没停留，就返回去接他。
沈珏即使再不适，也忍住了心中的恐惧和恶心。
活下来，逃出去！没有时间留给他矫情。
他甚至还将洞口布置了一番，把这段的枝叶给彻底摘掉丢进山洞里，这样才不会显出有人进入过的痕迹。
随后他几乎就是潜伏在了洞口的杂草丛旁，偶尔有虫子飞到身上他都能淡定地将它们捉起来丢掉，不发出半点动静。
天知道以前他连碰到苍蝇都不敢拿手去碰，现在就算有蚂蚁他都能淡定捻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似乎都已经开始蒙蒙亮了，沈珏才听到了马蹄声。
他屏住呼吸，悄悄往山洞的边缘躲了躲。
若是被发现，往山洞里面跑无疑是瓮中捉鳖，只有往外走才有一线生机。
还好，来的人是一号。
一号的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那身衣服上似乎沾满了血，沈珏不敢去问，只是骑上了一号带来的马，跟在对方后面奔跑着。
马和油箱见底的汽车差不多，就算是传闻中的千里马，也是要跑一段休息一会儿的，因此当马儿跑不动自己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就只能换步行。
沈珏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白天的时候他是乘坐马车，晚上的时候骑马那也是跟着部队走，再加上也没个地图，他对于这周围的路也完全不熟悉。
除了知道这里距离皇城很远以外，只能跟着一号闷头走。
他这副身体实在不是长途跋涉的料，并且这附近几乎全是荒郊野外，根本走不了多久就要歇一歇。
虽说一号会给他准备野果和一些野味，但没有调料的缘故，那些东西味道尤其腥臭，沈珏一边吃一边反胃，但为了自己不拖对方后腿，即使再难吃他也得忍着。
更难受的是没有水源，为了活命二人不得不放那些小动物的血来喝。
沈珏倒是无所谓，毕竟他还只剩一年多的时间可活了，但一号不一样。他担心对方得寄生虫的病。
可是除了茹毛饮血，他们实在没有更多的活路。
即使以一号的身手，给他准备一些食物让沈珏留在原地，找到救兵过来恐怕也要好几天。
毕竟没有马，只能硬靠步行。
至于为什么将马丢了，但凡会点追踪术的，基本上都能靠各种马留下的痕迹判断他们去了哪里，再根据路线把他们截住。因为马儿跑不了山路。
沈珏觉得自己真的挺坚强的，第一次喝血的时候，因为没有器皿，他得仰着头，张开嘴，由一号将小动物的关节划开，一点点将血放进他的嘴里。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味道，很难形容，即使他花遍浑身的力气忍住不吐出来，整张脸色也因此变得煞白。
他不住地颤抖着，整个人看上去无比脆弱，却因为唇边散开的血迹，让他看上去如同某种食人的精怪。
那张脸美到让人即使向他奉出性命，也甘之如饴。
一号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后面给他找血源时，会优先找食草动物，而不是杂食动物。
食草动物的血液相较于杂食动物来说没那么腥臭难忍。很好的例子，只用白水煮出来的猪肉是腥臭的，而同样的烹饪方式，牛肉却带着淡淡的奶香。
后面这些血液对沈珏来说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好不容易找到水源之后，沈珏实在没忍住，确认一号已经用完水之后，试着提出自己的需求。
“我、我想稍微……冲洗一下。”
他身上其实也溅了血，但相比起一号来说，要好太多。对方就着满是血污的衣服穿到现在，眉头都没皱一下。但沈珏却有那么一点儿难受。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有点无理取闹，毕竟他们在这条路上，也遇到过两次追杀，不过一号动手非常果决，几乎他都还没将对面的人数清，一号就已经解决干净了。
这才是个真正的、毫无感情的杀手。
沈珏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倒是已经彻底克服了自己心中的恐惧。
一号是他的死士，是会拿自己的性命来保护他的，所以他根本不用恐惧。
他有点儿想念钟离瑾了，回去之后，他一定要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就只洗一下手脚，很快的。”沈珏解释道。
一号松口点了点头。
沈珏十分高兴，来到那小溪边。
其实这算不上小溪，只有细细一道水流，大概是开春之后山上的雪水融化，才冲出来的这么一小道流水。
水里甚至还生长着植物，水中的石头上也没来得及长出青苔，那水格外干净，还冷冽，有些冰手。
沈珏也不顾形象了，将袖子给卷了起来，直接捧起着溪水洗脸，净手，甚至擦一擦手臂。
他刚洗完脸，抬头，就看见一号在他的下游，也是在进行简单的洗漱。
这、这是他用过的水啊！！！
沈珏有点儿崩溃，更多的是歉意和尴尬。
但一号是不可能用他上游的水的，他是皇帝也是主子，对方什么都会给他留最好的。
而且时间紧迫，得几下清洗完就继续上路，越早和救兵汇合越好。
沈珏只能小心观察着，等一号把手和脸那些都清理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始飞快将鞋袜脱了，冲了一下脚。
不脱不知道，他脚上已经磨破了好几处地方。
这副身体本就被养得娇贵，皮肤跟牛奶似的，又白又软，就连脚趾都是白腻的皮肤上透着一团团淡淡的粉色。
沈珏简单冲洗了一下，重新穿好鞋的时候，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
由奢入俭难啊。
但他并没有觉得坚持不下去了，怎么说呢，这样的逃亡生活还是蛮酷的。
他们在森林中走了好些天，终于在第二次储备的水喝光之前，离开了这片无尽的树林。
不远处就是村落，沈珏很想过去弄点正常的食物，在舒服的……即使是硬板床，也比睡树叶树枝要好。
沈珏甚至还在树上睡过，这小半个月，他感觉自己已经彻底被一号给教成了野外求生达人。
他感觉自己强得可怕！
但就算他是钢铁侠，他也是需要休息的。
沈珏问一号他们是否要去那村落借宿，一号却否认了。
他们不知道村落里会不会有对方势力的人，除非直接和暗卫对接，就算是宫中派出来的兵，亦或者钟离家的兵，通通都不可信。
沈珏只能相信对方的话，他们朝着村落的另一方前行，看能不能找到废弃的房屋充当落脚的地方。
他们正闯过田间，沈珏突然发现有一条小蛇正从他脚边游来。
这一路上他简直见过太多蛇了，就连沈珏，都能面无表情地一脚踩住那条小蛇的七寸。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条蛇旁边还隐藏着另一条，脚踝被咬破的时候几乎是钻心的剧痛，以及强烈的灼烧感，这是条有毒的蛇！
一号飞速将蛇头割断扔掉，那剩下的半截脑袋在咬在沈珏的脚踝上，又是利落的刀锋一挑，剩下的蛇头也被丢了出去。
沈珏只觉得有些眩晕。
一号迅速在他的小腿近心端勒上布条，即使布条累的力度很大，几乎要把他的肌肉都勒断，也抵不过伤口的剧痛。
沈珏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对方将他的脚踝抓起来……
他臊得把脸别到一旁，幸亏的他脚踝已经因为疼痛而，麻木了，感受不到多少触感，否则他真的得先被羞死。
一号很快便帮他处理好了伤口，那蛇虽然并非剧毒的蛇，但也是需要上药的。
所以虽然还是觉得头晕，但起码症状没有再加重。
他们在树林中的时候，一号就提前备了些蛇药。但这些药膏都已经在路上干掉了，得用干净的水和开敷到伤口上，而且药力会减半。
但他们身上已经没有多的水了。
即使这样做很危险，一号也不得不去村子里找水，最好是能弄到新鲜的蛇药。
一号将面罩摘了下来，一张清俊的脸便出现在了面前。这还是沈珏第二次见到这张脸，上次人太多了没仔细看，他总觉得，一号的长相，仿佛有种熟悉感。
这种感觉很微妙也很淡很淡，跟错觉似的，而且很玄妙，就像是钟离瑾将所有的暗卫叫到他面前，让他将人认出来的时候一样。
几乎捕捉不到，但又有某种莫名的感应。
沈珏很难形容。
对方将他留下之后，便飞快去了不远处的村落。现在还是白天，对方身上的衣服颜色很深，但干涸掉的血迹依旧能够分辨出来。
沈珏担心对方没办法弄到干净的水或者药，他因为换过几次衣服，身上半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一路上都是靠着一号才活下来的，活像个吃软饭的。
如此想着，沈珏不觉笑出了声。他赶紧收起那张笑脸，四处看了一眼，没被发现。
没过多久，甚至不到半个小时。这个时代的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而一号一来一回甚至只花了两炷香的时间，着实是让沈珏有些惊讶。
对方似乎不放心他一个人待着，就算是之前在山洞里等待，一号也没让他等太久。
一号带回来了干净的水，一些药物和食物，重新给沈珏敷上药之后，直接将沈珏背到了身上。
沈珏整张脸都烧得通红，自己大概是个货真价实还娇气的累赘。若不是担心他的安全，一号恐怕都已经跑完一个来回带上救兵接到他了。
但留沈珏一个人在原地会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以及，即使他们一路隐秘前行，依旧碰上了好几波势力，甚至还有想要杀掉他的。
那群想拥立他的家伙似乎对于他的“背叛”相当不满，将他的踪迹传播出去，那些想要他命的人也加入了进来。
一号能在这种情况下带着他走这么远，让沈珏无比感动。
沈珏最开始还有心思想自己下来走，毕竟对方也累了这么多天，甚至每天都没怎么休息。沈珏睡觉的时候对方在守夜，沈珏醒了二人就继续赶路，他甚至怀疑一号是不是真的是架机器人，都不用睡觉的。
即使他下达命令，一号也不会停下来休息，有时候还会违抗的他命令。因为一号说他的生命比他的命令优先级更高，如果他的命令会威胁到他的生命，那一号会通过自己的判断保护他。
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变通！机器人！
沈珏发现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连脑袋都变得晕晕乎乎的。
他好像开始发烧了。
他并没有和对方说，因为白天去村落里借水，他们好像被某些势力发现了，都不到傍晚，对方就追杀了上来。
一号背着他作战，自然遭受掣肘，很快便落了几次伤，还好最终，一号背着沈珏这么个病患，竟然将对方全部反杀了。
那时候沈珏的思维已经不是很清晰了，他隐约是觉得有危险逼近，但已经没有任何抵挡的力气了。
分明之前在森林中的时候，他还和一号并肩作战过。
沈珏的武术老师是钟离瑾，对方教他的可没有花架子，基本上都是能在战场上杀敌的招式。
最开始沈珏还不会活用那些招式，但那么多人围攻一号，对方又要顾及保护他，沈珏实在是没办法袖手旁观，当被保护的羔羊，这才捡起了脚边的武器进行反击。
刀锋划开皮肉的感觉让他感到恶心，他甚至没有办法对敌人致命的地方下手，只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将所有袭击自己的武器给劈掉。
钟离瑾教他用的是刀而非剑，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在真正对敌的时候一来没那么顺手，二来杀伤力也没这么大。
沈珏最开始是拿着长.刀咔咔乱砍，让其他人没法近他的身，后面渐渐适应之后便想起来钟离瑾教自己的那些招式，节省体力让自己能坚持更久。
但他不是每次都能幸运地避开致命伤的，第一次夺走别人性命的时候，即使是对方先想要杀他，他不过是反击，但心底依旧一颤。
若是放在往日，他根本过不去那个坎儿。但实战中，但凡他留下半分破绽停下来，立刻就会被他人斩杀。因此沈珏来不及矫情，只能强行克服。
因为他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一号也轻松许多，每次在他的配合下很快就解决了大部分的敌人，只会在发现沈珏出手不及时帮一把手。
沈珏渐渐都有些麻木了。
为了保下自己的性命，他也变成了曾经的自己根本不敢想象的人。
这也是他身上那些血渍的由来，不过一号把他保护得非常好，他身上基本上没受什么伤，在被蛇咬之前，最严重的恐怕就是脚上的水泡……
一号将所有人解决掉，自己的体力也是头一次不支，沈珏只是隐约记得对方受伤了，一号为了照顾他，能挡下的伤害就挡，挡不及的就拿自己的身体去扛。
沈珏对于这件事的认知有些难过，他们还在逃亡途中，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他真的担心一号会死在这里。
他们摸着月色，总算在一处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一间废弃的屋子。
屋子的主人大概是个老人，房间里的东西很陈旧，大概是有一段时间没住了，满是尘土的味道。
他们只能暂时在这里落脚，沈珏身上的烧更严重了，而一号也需要处理伤口。
好在这屋子的后院还有口井。
一号并没有急着去处理自己的伤口，先让沈珏服下了药，重新给他处理蛇咬的伤口。随后又给他擦了冷水降温。
沈珏莫名有些生气。
为防被追兵发现，屋子里没有点灯，但这屋子已经十分破旧，连屋顶的草棚都被掀飞不少，月光落进房间里，沈珏隐约可以看见一号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但对方却是顾着先照顾他身上那些无足轻重的病。
大概是脑子烧糊涂了，沈珏发了很大的脾气。
他不想继续这么逃下去了，反正都是死……自己能够换一个身份回来，可一号若是死掉，那就真的死了。
对方如果不管他，应该能够很快就自己逃掉的。
“这里距离进城还有多远。”沈珏问。
“还需要步行两天。”一号回答他。
“你不去处理伤口吗？”沈珏问。
一号沉默，随后走出了屋子。
院子内传来很轻微的水声。
对方大概是不想让他看见那些伤口。
沈珏闭上眼睛，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不逃了，他要下令让一号离开。
大不了……就是死，他可以在一号离开之后直接回到系统空间，等肉身消亡之后进行结算，然后换个身份再回来。
他不想牵连一号了。
沈珏听见院落中的水声停下，对方似乎在处理伤口，他怀疑这人根本不会好好上药，于是出声把人叫进来，当着他的面处理伤口。
“上药，这是命令。”沈珏的语气十分严肃，对方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听从了他的命令。
等一号将伤口全部处理完，沈珏才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一号这次并没有回答，毕竟此前的每一次，不管是执行还是违抗，对方基本上都不会出声回应。
对方只是沉默着将衣服重新穿回去。
不得不说这副身体看上去比穿着衣服的时候还要结实很多，令人难以想象的健美的肌肉，胸腹处一块儿一块儿的肌肉线条更是明显，甚至放松的时候，都能看见清晰的纹理。即便是在微弱的月光下，也依旧能够看清。
一号的皮肤不算白，身上也有很多陈年的旧疤，粗犷地横亘在一块块隆起的肌肉上。
这并非健身房蛋白粉灌出来的肌肉，有一种结实的、力量爆发的美感。
以前的沈珏从来不会觉得肌肉虬结的人好看，但是这副孔武有力的身躯，是真的有一种近乎野性的美。
即使穿衣都不会显瘦的肌肉量，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突兀或者畸形。
一号将深色的衣衫穿好，随后把食物拿出来，摆放到沈珏的面前。
他甚至还觉得沈珏是需要娇生惯养的，在把食物拿出来之前，甚至还帮他把桌面擦了一下，摆明了是要违抗沈珏的命令。
沈珏都要给气笑了，这家伙软硬不吃是吧！
他晕晕乎乎的，拿起来手边的干粮就往嘴里塞，被高烧烧忽的小脑袋瓜转啊转，还真给想出来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对方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恐怕是觉得自己是值得托付的，那他要是惹人厌了，直接把一号给气走呢？
嗯，应该可以试试……
沈珏是实在想不出法子来了，就开始用自己能想到的方法“折磨”对方。
“这个干粮太干了，我要喝水。”
“我生病了不舒服，要喝热水。”
沈珏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相当棒，毕竟他们正在逃亡途中呢，生火的话必定会被发现，因此他就是硬要逼着对方给他弄热水来。
但一号也不知道是哪儿想的办法，出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还真给他弄来了热水。
沈珏稀里糊涂的脑袋瓜子实在有些转不过来，绞尽脑汁才又想出来几个小儿科的招式，结果对方硬是全都给他“变”出来了。
嘿不是，连他自己都有些心虚，自己这么做会不会被讨厌。虽然他本来就是抱着被讨厌然后将人赶走的心思，但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些要求有些过分。
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脾气的啊！
沈珏自己都心虚得不知道该怎么为难对方了，但最终还是咬咬牙突然发难。
“我要洗脚。”他说。
既然没办法难住对方，那他就折辱对方！这样总能把人逼走了吧。
沈珏是这么想的，但是完全忘记不同的时代背景，人们的思想观念也不一样了。
一号只是稍作思考，便去弄来了一个木桶。不过这木桶实在装不了足够洗脚的水，被一号勉强修了修，多少能乘一点。
一号也没往里面打水，只是用水袋装满水，然后拿木桶接住，之后握着沈珏的脚进行清洗。
沈珏：………………………………
谢邀，现在想死的人变成他自己了。
经过这么些天的跋涉，他脚上那些伤疤也基本上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了一些淡淡的痕迹。
沈珏的皮肤白，愈合后淡淡的粉色印记落在上面，像是开出来的一串串花。
沈珏这双脚生得也是相当漂亮。他人瘦，连脚也骨感分明，皮肤细腻得如同牛奶，血管却不突兀，脚趾透着健康的粉红。因着身高不高，那双脚也生得偏小巧，握在手中竟然没比人的巴掌大多少。
他有些怕痒，准确来说，是相当怕痒，这副身体敏感得很，尤其是被……日日调.教，搞得轻轻一碰，都会痒得发颤。
沈珏几乎花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才忍住了没把脚抽.走，温热的掌心贴在皮肤上，有些烫。
箭在弦上，还好这房间里没有点灯，不然沈珏真的能把自己羞死，他感觉自己的体温好像又往上窜了，还不是发烧引起的。
温水从指缝间流过，对方十分细致地给他清洗着，似乎一点儿也没觉得这是羞辱。反而让沈珏有那么一点儿气急败坏。
在洗干净之后，沈珏更是心一横，咬着牙在对方起身去拿巾帕的时候，一脚踩在了人肩头。
清洗干净的脚在月色下白得仿佛发光，落在漆黑的布料上，更是白得扎眼。
沈珏甚至能感受到近处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都发难到这地步了，也就直接做绝算了。
沈珏翘起了自己的大脚趾，往那近在咫尺的面具上轻轻一勾，莹润白皙的脚趾上挂着的晶莹的水珠没入了布料之下。
他命令道：“舔.干净。”
这折辱人的法子，恐怕换谁来都受不了。他就不信这还没法让对方生气！
但下一刻，对方只是抬手，去解自己脸上的面具。
沈珏嗖地把自己的脚全部缩回来，吓得心脏砰砰直跳。
疯子疯子疯子！！！
第053章 天命
蜷缩的脚趾紧紧绷着, 藏在衣摆下面若隐若现。修剪圆润干净的指甲浅浅地长出来了薄薄一丝，像一道道细圆的新月，附在上面。
沈珏整个人都烧得通红, 惨白的月色下，倒将那层红晕染上了娇丽的色彩。
他还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心跳声能这么响，甚至分不清是惊吓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这几乎超出了他固有的认知, 以至于脑海中一片茫然。
那双脚再次被捉了去，柔软的布料一点点沾去皮肤上残留的水渍。轻柔的手法仿佛在呵护什么艺术品，这双轻易就能取人性命的手, 却干着如此精细的活儿, 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双方都没有说话，一号沉默着将他脚上的水渍擦干后, 就轻松将他抱起来, 放到一旁打理干净的椅子上。
在耳鬓相交之际，沈珏听到对方用着很轻的声音告诉他：天亮之前汇合。
那道声音又轻又短，仿佛像是幻听, 沈珏甚至还反应了一下,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随后瞪大了眼睛。
这话的意思，是和其他暗卫联系上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总不能是他不断给对方找麻烦的时候吧。
沈珏陷入了沉默。
说不定还真是。
如今多重势力相互制约，并且大部分追杀他们的人都被彻底灭口，现场的痕迹来看出手之人不止一个。
没人相信那个娘胎里带出来弱症的傀儡皇帝能有杀人的本事, 因此都猜测他们之中还有另一个暗卫相护，只是没有暴露出来，不然一号也不敢频繁离开。
而沈珏多次发难, 正好给对方提供了足够多的借口，也方便一号去不同的地方进行联络。
最终还真的就联络上了……
这算是……因祸得福？
沈珏不是很理解, 但大受震撼。
一号在把他抱开之后，便将原本的床板拆掉，丢出了屋外，随后从柴房取了一些相对平整的木柴，削平之后重新给沈珏搭了个简易的床板。床板上放了几垛搓软的干草，勉强能睡人，但睡着绝对不会舒服。
沈珏倒是对于这张简易小床相当满意，毕竟他连树杈都睡过，这玩意儿还能让他平平整整躺下且不硌人，已经非常不错了。
他刚想开口问问对方是否需要休息，看到那张冷着眼睛不想说话的脸，嘴里的话也被咽了下去。
最后一个夜晚了，沈珏又不蠢，他之前支使一号忙这忙那的态度非常差，如今要是关心，难免会被怀疑。
若不是隔墙有耳，一号也不会用那种方式和他说话。
但一想到明日就能和其他暗卫汇合，沈珏不自觉就宽了心，竟然刚一躺下，就睡着了。
等他再次惊醒的时候，是被不远处的脚步声给吵醒的。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即使睡着也习惯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甚至连听力和视力都好了很多。
刚学射箭时他连跑到脚边的兔子都发现不了，如今十多米开外草丛里的老鼠他都能察觉。
系统给他检测过，他在这方面的身体能力的确得到了提升，而且因为是灵魂上的提升，这些耳聪目明的习惯甚至能给他带到下个世界去。
只要他下个世界不聋不瞎。
他在每一个世界凭借自身学会的技能，但凡不是系统作弊得到的，基本上都可以使用。
当然，如果是纯靠系统作弊，比如他当靳书意幼年时学的跆拳道，因为不是他自己学的，即使他身为靳书意能够靠身体本能使用，他变成李思晚之后也用不了。
但身为靳书意时学会的网球规则和打法技巧，即使李思晚从没打过网球，也能够轻易使用那些技巧。
这也是沈珏越来越对一些以前不曾接触的东西感兴趣的原因，虽然他可以不用学习，需要用到的时候，系统也会给他开挂，例如下象棋时候的某种直觉。
但他自己学会之后，这些知识和经验就属于他了，是更换世界也带不走的。
例如他的马术。
原身身子骨弱，从没骑过马，但沈珏一来，就能轻松驾驭。
唯一的缺点，就是听力视力变好之后，他的感官会异于常人，半夜睡觉的时候容易因为很小的响动就惊醒。
这点副作用嘛……以后再说吧！
沈珏警惕地从床上爬起来，一号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护在了他的身边。
四周埋伏的人在进行一系列的试探之后，并没有发现那个不存在之人，已经打算动手了。
沈珏不知道距离天亮还有多少时间，但一号说这附近埋伏的人有百人之多，且路已经全部被封死了。
只能背水一战了吗？
沈珏竟然并不是很恐惧，他拿起来了放在床头的武器，一把短.刀，是从那些暗杀者身上搜刮来的，很顺手。
他的力气不是很支持他使用长.刀，短刀虽说攻击范围小了点，但也更灵活。
剑拔弩张之刻，黑夜之中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嚎叫。
是援军来了。
那些埋伏四周的暗杀者都来不及冲进屋和沈珏以命换命，就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月色中。
不，月亮已经快落入地平线，天边开始泛起淡淡的光亮了。
门外的脚步声变得整齐而忙碌，一号退到一旁，破旧不堪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那个沈珏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了面前。
他们已经多久没有相见了呢？
或许快一个月了，或许在那场刺杀之后，担心激起沈珏的噩梦，对方就再没出现在他的面前。
对于自己此行的不告而别，沈珏是打心底里翻涌着无限的歉意。
可他甚至都还没开口道歉，对方便如同一阵风般来到了他面前，将他拢入了怀中。
熟悉的气息伴杂着很轻的血腥味，钟离瑾并没有来得及将身上的血污清理干净。
不过一下，钟离瑾似乎感受到了沈珏的轻颤，身形一顿，下一刻便要忍着痛离开。
他不想让他害怕。
可沈珏却伸出手，紧紧抱住了面前的人。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沈珏说。
环抱在自己后背的手变得无比坚定，重重地将他箍入怀中，仿佛要将他的血肉也融进自己的骨血，永生永世也不愿分离。
钟离瑾抱着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连力道都没把控好，勒得沈珏有些发疼。
但他并不讨厌这样的拥抱，有着真实的，鲜活地活着的感觉。
“对不起。”钟离瑾并没有责怪他的不告而别，即使在钟离瑾的角度来说，那甚至算得上背叛。
可面对这个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的人，钟离瑾什么都不会在乎，只要对方肯回来就好，只要对方安全地、健康地活着，就比世间一切的事情都重要。
“是我没处理好，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钟离瑾说。
沈珏有些哭笑不得，他们怎么都觉得是自己的错，有没有可能是那帮总想着权力斗争的坏家伙的错呢？
不论钟离瑾做得再好，不论国泰民安百姓过上多好的日子，总会有自私贪婪的人想要偷走这一切。
习惯了权势和特殊对待的人们受不了这个所有人都幸福的世界，所以才想着将所有的财权都抢回自己的手里。
他们都没有错，只是命运弄人罢了。
沈珏正还想哄几句呢，一旁某个冷冰冰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这还是一号第一次打断所谓“主子们”的事。传回京中的消息大概发生在沈珏的脚踝被蛇咬伤之前，后面大概是因为蛇毒难以控制，一号才冒险再次传出了急报，所幸没出什么意外，只是沈珏受伤的事情并没有来得及传递。
“太医就在外面，我们走吧。”钟离瑾说着，一把就将沈珏轻松抱起来。
破旧的小屋外灯火通明，士兵们处理着上百具尸体，无数人来来往往。
沈珏稍微有那么一点儿不好意思，他一个大男人，是吧，还是一国之君！是吧……被公主抱，真的有点丢人。
“别乱动。”钟离瑾抬起手臂，在他眼角吻了吻，“你体内的蛇毒还没清理干净，走动多了容易扩散。”
沈珏喜怒参半地睨他一眼。
这人是不是当他很好骗啊？人体的血液流动速度，这都过去多久了，该扩散早就扩遍全身了，还差这一点儿么？
不过他并没有戳穿对方，只是将脸往对方的怀里埋了埋，听着熟悉的心跳，闻着熟悉的气息，让他感到无比心安。
甚至在钟离瑾将他抱上马车前，沈珏就已经睡着了。
令人意外的是，这次回宫之后，沈珏甚至没有养几天的病，身体就好全了。
也是，这段时间他在原著中并没有生病，就他的身体素质，很快就能痊愈。
这也侧面证明，他的病并非真的体弱，而是无法逃离世界意志的控制。
再过几个月，夏天过去，他就来这个世界两年了。
他那些受世界意志影响的病会接连不断地爆发。
沈珏提前和钟离瑾委婉地提了一下，自己之后或许会生很长时间、很多次的病，且太医们怎么医治，都束手无策。
这是他身体上的问题，他希望钟离瑾不要责怪太医们。
对方对此并不会有任何的质疑，只是有些心疼，并且打算放下手头的大部分事务，趁着沈珏身体还算健康的时间，早早地陪他出去游山玩水，享受生活。
当然，钟离瑾并没有真的当个甩手掌柜，对这江山不管不顾。
他像是写企划表一样，将“任务”下发给沈校年，让这孩子早早开始接手政务。
说是孩子，其实也不恰当。
沈珏回宫的那天，沈校年也来接他了。
对方跑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的时候，沈珏才发现，这个刚见面的时候才到他胸口的小不点儿，如今都和他一般高了！
再过几个月，就是沈校年的十五岁生辰了，古代人十五束发，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已经可以舞刀弄枪上战场打仗了。
王公大臣们甚至都有在折子里提了好几次，该让沈校年学着知人事，早早给皇室开枝散叶了。
沈珏闲来无聊的时候看到那些奏折也是颇为无语，十五岁的孩子给人安排什么通房丫鬟，毛都没长齐！
大臣们上奏的折子钟离瑾从不忌讳他随意翻阅，也不会做筛选，因此沈珏在里面什么都能看到。
只是沈珏觉得离谱，这个时代的其他人却都觉得，马上十五了还没给沈校年安排通房，会不会是钟离瑾还要故意打压下一代皇室。
沈珏觉得这件事还是需要商量一下，于是他先和钟离瑾提了一嘴。
钟离瑾的意思是，暂时不打算给沈校年安排通房之类的妾室。古人的寿命偏短，十五六岁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已经走过人生的一半了。
所以普遍在这个时间，都会安排早早生育。
男性在这方面的影响没有女性严重，那些十五六岁就生孩子的女性，甚至连身体都没发育完全，这也是孕妇死亡率极高的原因之一。
小姑娘那么窄的骨架，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还因为常年不锻炼体能不足，生孩子能不叫去鬼门关报到么？
可沈校年即使是男性，钟离瑾也是不太赞同这么早就接触这些，容易留下一些隐秘的后遗症。
沈珏当然也懂这些，只是忽然想起来什么，看着钟离瑾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原来你还懂啊。”
这是在暗示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但都没有戳破。
“我只是太怕你又离开了……”钟离瑾立刻没了刚才那指点天下的气势，委委屈屈地往他怀里钻，然后开始卖萌。
沈珏看了一眼房梁。
“行了。不过这件事，我觉得还是得和景琛商量一下。”毕竟对方是古代人，要是真以为钟离瑾如朝堂中那些大臣们所说，顾忌皇室血脉延续，以此控制皇室，那误会就大了。
“我早在去年就同他说过了。”钟离瑾解释道。
这个朝代，似乎是十三四岁，男子第一次遗jing，家中就要给他准备通房了。大概钟离瑾也是将对方当成了儿子养，虽然没长沈校年几岁，还是给小孩儿上了一下生理卫生课。
对于这个时代几乎全知全能的钟离瑾的话，还是很有权威的。沈校年一点也不怀疑对方会伤害自己。
毕竟钟离瑾已经在渐渐教他处理政务了，沈校年这一辈基本上没有几个有资格坐龙椅的孩子，就算有，那也被赶得远远的，除非沈校年烂泥扶不上墙，钟离瑾另外收养，不然这个皇位估计是找不出来第二个人选的。
沈校年多少能够感受到钟离瑾想要给他放权，让他早日能够独立处理政务的想法。
当皇帝，他还有太多没有学的，毕竟他距离祖父最小的儿子，也不过只差几岁，哪里有时间接触这些呢？
他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了，而沈校年希望自己能像亚父那样，当一代明君，也希望自己能像叔父那样，当一代仁君。这很难做到，光是完成亚父给他布置的课业都足够他忙碌消化的了，哪里有心思去想那些事情。
“这样啊……”沈珏了解完之后，点了点头，“这孩子很不错。”
“当然了，你挑的孩子，自然不错。”钟离瑾附和他。
沈珏：？
怎么又给他戴高帽子。
他笑道：“怎么就是我挑的孩子了。”
“不是吗？”钟离瑾定定地看着他，“皇子皇孙中，你就只和他一人亲近，要不是知道你把他当儿子养，我都要吃醋的。”
沈珏被这话逗乐了，他捏了捏钟离瑾的鼻子：“真的呀，醋罐子精。”
对方被他这么调侃，也不恼，还拉着他的手腕吻了吻。
沈珏感觉有些不大对，果然他的直觉很准，被这八百个心眼子的家伙哄着哄着，就哄得找不着北。
自从宴会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和钟离瑾亲近过了，如今久旱逢甘霖，身体竟然有些吃不消，差点儿给他弄伤了。沈珏稍稍有些窘迫，他感觉自己像是隔壁某类竞品小说里的主角，几天不用还能变得跟新的一样，这破穿书局给的身体，总是让他有一种自己好像不是在绿江的错觉。明明这破系统动不动就停电死机啥都不让看，卷到二十几厘米又怎么样啊！不是，为什么钟离瑾还能长的，他是真的没想通，快二十岁的人了还能发育的吗？苦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在下面的受，这谁吃得下啊。
沈珏差点儿死掉，第二日硬是睡了一整天都没缓过来，他蔫儿巴地卧在软榻上吹风乘凉，看着池子里的蜻蜓在荷花上飞来飞去，偷偷在心底里骂了钟离瑾八百遍。
还连带着作者和网站一起骂。
下次他再也不去爽文小说了，什么玩意儿啊！一点科学都不讲！
沈珏气得往池子里丢小石子儿，吓得里面的锦鲤到处乱窜，宫人们见他心情不好，一个个的都不敢说话，待钟离瑾来了之后，如蒙大赦地全部撤走了。
“还在痛吗？”男人将他圈进怀里，垂手落在他的肚子上，一圈圈慢慢揉着。沈珏负气到不理他，皮都给他撑.起来了，能不痛吗？真当他是气球做的，延展性那么好的啊。“听说张道人云游回来了，正好山里凉爽，过几日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真回来了？”沈珏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主要是他之前闲得无聊，顺带就将星相学那些学了一点，越学越是觉得有趣，钦天监那几个的知识库都快被他榨干了。
不得不说，张道人是真的有些水准的，起码他们皇室养了这么大个钦天监，知识储备也就算得上点皮毛，全加一起也比不过这老头。
只是老爷子那么高的年事，身体倒是硬朗，还动不动就四处云游，基本上找不着人，直到如今才终于有了对方的消息。
但张道人如今已经不会再回宫里来了，说是杀孽太重，如果想找他，沈珏可以去他的住所住一段时间。
那地方据说很隐蔽，除了张道人亲自下来接送，一般人基本上都会在山间迷路，安全性恐怕不比在皇宫之中差。
钟离瑾没办法陪他去太久，但沈珏想学的知识也不是一两天能学完的，二人商量一番，最终决定沈珏只带两个贴身的宫人以及暗卫，先去张道人那边借宿。
这回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因为所有的隐患基本上都被钟离瑾给拔除干净了。
张道人是亲自下山来接沈珏他们的，结果嫌弃暗卫的人太多，硬是给赶走大半，就留了俩轮值的。
“我那院子里可没那么多厢房给你们住，更别说过几日瑾小子还要来，住不下住不下，都回去！”
那些暗卫们甚至都还没出面，就已经被张道人看出了人数。
这位倒是少有敢直接对钟离瑾大呼小叫的，不过钟离瑾也并不会因此生气，点了两个号之后，便带着其余人一起离开了。
沈珏在听到一号留下来的时候，不住往某处看了一眼。
一号毕竟是暗卫之中最优秀的，没有之一，钟离瑾会把人留下来也正常。
只是沈珏稍稍有那么一丝好奇。
真的只有一点点。
不是他自恋，就钟离瑾那个醋罐子脾气，沈校年和他黏糊紧了，这小子都要找点儿借口把人赶走。但钟离瑾似乎完全不担心一号会对他做什么。
也不是沈珏觉得自己的魅力大到能够人见人爱，一号也确实，嗯……在感情方面，比较冷淡？可以说是他几乎感受不到对方的情绪。
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不违背那条默认的最高准则，不论沈珏下达什么命令，对方都会无条件完成。
即使是……
沈珏摇摇头，只当对方是太过冷情，钟离瑾才放心的。
山路难走，沈珏此行除了两个暗卫护送，就只带了一个贴身宫女和一个粗使的小太监，分工非常明确。
得亏他不是真正的、土生土长的皇帝，不然恐怕受不了没人伺候的日子。
甚至因为那段逃亡的经历，沈珏走那陡峭的山路比两个宫人还轻松，健步如飞的，除了俩暗卫之外，就只有他一个人能跟得上张道人的步伐。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张道人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
没有哪个老人家在山里头养老的时候喜欢带小孩儿，对方是皇帝都不行，要不是看在沈珏在星相学等方面的天赋不错之外，张道人恐怕根本不会让钟离瑾知道他的行踪。
老爷子出身道教，自在随心惯了，年轻时也收过徒弟，但没遇到几个真正的好苗子。
如今那一身的本事都快带进土里了，听钦天监那帮家伙吹得出神入化的，自然想要看看真伪。
如若对方真的如同他以前那些同僚所说，天赋异禀的话，张道人也愿意将对方收作自己的徒弟。
可他收的是徒弟，又不是祖宗，要是遇到个难相与或者心术不正的，他宁可这身本事断在他手里，也绝不外传。
张道人算过沈珏的命格，也知道对方的变化。但不论是变化前后，关于此人的寿命，从来都没有变化过，仿佛那一劫便是天道既定，神仙来了都改不了。
只是张道人算过沈珏的命格，却没有真实接触过这个人，如今见了第一面，倒是印象不错，便连着态度也随和了些。过后又发现沈珏比他想象中合心意多了，抵达山中的屋舍时，难得地夸赞了几句。
张道人对于沈珏这个改换过命格的人很感兴趣，抵达之后连水都没让人喝，先让沈珏回答了一些他的问题，随后再给人算了一遍命格。
宫人们见这无礼的老头这般刁难，自个儿去屋中生火烧水，刚把晾好的茶水给沈珏端到面前，就听那牛鼻子老道说。
“你还是没有几天可活了。”
手头的茶盏顿时掉到了地上，宫人们惊慌失措地跪了一片。
这、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还是当着陛下的面说的，这个老道士不要命了吗！！！
沈珏微微蹙眉：“你们先下去吧，别走太远，自己去听不到的地方。”
他将宫人调走，又把暗卫唤出来，一并不让二人听到。
一号摆明了不会离开，沈珏也不强求，只让另一名暗卫自觉出去，今日之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钟离瑾。
暗卫在收到命令之后，确认一号会留下保护沈珏的安全，便按照沈珏的命令离开，并且堵上了耳朵。
他们的确如同钟离瑾所说，会优先听从沈珏的命令。
“张道长请细说。”沈珏态度恭敬，甚至将屋中泡好的茶水端出来，二人便坐在那庭院中的圆桌旁，由张道人给沈珏讲解起来。
沈珏的命格很奇怪，只能算出一些浮于表面的部分，若是要深入，便需窥破天机。
都说天机不可泄露，窥破天机当然也需要付出代价。而张道人这个年纪，就算是耗尽自己的性命，恐怕都算不出其背后的故事，因此对于沈珏的命格感兴趣，却也不会过于深究。
沈珏因为世界意志的阻挠，自然也说不出来自己来自穿书局，今后还能再穿回来这种事。
但他倒是饶有兴致地跟着张道人学会了如何看命格。
“你这小子，果真是个奇葩！”张道人夸道，对于沈珏的天赋很满意。
沈珏：“……”
即使知道这个词儿在这个时代是夸人的，但听起来总像是被骂了一样。
沈珏笑了笑，客套几句。
张道人见他如此谦卑的模样，更是满意了，当即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愿意收他为徒，将自己这一身本事，全部教给沈珏。
“可是……”沈珏有些担心，这么多的内容，自己只剩下一年半的时间，真的能学完吗？
“能不能学完，你自己心里还没个数吗？只要你愿意，别说这一年半载，就是一年之内，你都能将这些全部掌握在心中。这是天意。”
张道人这个所谓的天意，沈珏最开始是理解为世界意志的，但现在这么看来，似乎也不完全是。
世界意志还没有无聊到让他没事儿学这些打发时间吧。
但沈珏的确对这些内容感兴趣，即使剩下的时间不多，钟离瑾也支持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沈珏便答应下来，当日就进行了拜师礼。
张道人一刻也不敢耽搁，生怕沈珏学不完似的，沈珏的礼还没行完，便要拉着他开始讲学。
沈珏有些无奈，让一号去叫其他人呢回来，一号却蹙眉看着他，仿佛要等他一个解释。
“之后有空再慢慢和你说。”他安抚完一号，扭头却发现自己的师父——张道人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一号。
“师父……”沈珏刚开口，便被张道人打断。
老人声音听上去有些严肃，质问一号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号并没有回答。
就是只好给自己的师父解释：“他们是钟离瑾给我培养的暗卫，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张道人目光锁定在一号身上，继续问：“你是不是六月十六生的。”
一号连眉头都没动一下，转身去执行沈珏下达的命令了。
沈珏有些尴尬，这些暗卫的确不会轻易开口。他只能在中间和稀泥，毕竟他也不确定自己这么逼一号好不好，万一这是对方的禁忌呢？
暗卫是连姓名和长相都不能暴露的。
张道人看着一号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低声感叹了一句：“造孽啊。”
此时的沈珏并不知道张道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他就被捉着开始了星相学方面的学习。沈珏有一定的基础，因此听起课来也轻松。除了星相、占星、命格、卜卦，张道人会的东西可谓是五花八门，光是听了一遍大纲分类，都花了一炷香的时间。
沈珏真心怀疑自己能不能学完。
他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师父，你既然知道我……为什么还是这么急着教授于我？”
张道人对他神秘一笑。
“为师曾经窥过天道，因为后继无人，逼不得已，以身入卦，算出来自己这身本事，恐怕只能带进土里。但却在卦象之中，捕捉到了一缕飘渺的生机。”
张道人说，人的命数是时时刻刻都会发生变化的，伴随着人生的不同选择和变化，一个人的命格也会随之发生改变。所以除了先天命格，后天算命，都需要结合更多的问题进行卜算，这也是今日给沈珏算命格的时候，为什么要问这么多问题的原因。
沈珏大概能够理解，这个说法类似平行世界的理论，做出不同选择，就会走向不同的人生结局，所谓的“命格”自然也会发生变化。
张道人窥破天机算出自己后继无人，却也只是在那个时候的命格，也就是在沈珏穿书之前，张道人的这身本事是绝对传承不下去的。
可钟离瑾找到了张道人，带来了一个逆天改命的命格，再加上沈珏的天赋以及窥破天机时看到的那一缕生机，张道人便再次燃命算了一卦，这次的答案，却已经与之前截然相反。
有一个人会继承张道人的毕生所学。
天道弄人的是，这个人的命格，会永远停止在二十六岁，且不论如何都无法改变。
沈珏疑惑，既然对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为什么还是执意想要教自己，分明张道人恐怕比他还会多活几年。
张道人神秘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你身上的因果太重，无法算出，但为师的命数，却是能够确定的。”
“天机不会出错，我这一脉能够传承下去，这点毋庸置疑。即使是教给一个死人，我也相信，我的毕生所学能够继承下去。”
沈珏有些沉默。
不得不说，张道人算得的确很准，也的确很敢相信自己的精准度。
他是穿书者，所以清楚自己就算在这个世界死去，这些技能都能带到下个世界去，所以天机才会告诉他，这一脉能够传承。
但张道人无法算出他真正的命格，却也能算出这点来，不得不说，这玄学是真的有点东西在里头的。
张道人见沈珏仿佛在思考什么，也并没有问他，只是将他当作了真正的关门弟子，毫无保留地，把毕生所学交付给他。
沈珏有系统开的外挂，学习速度非常快，只需要张道人讲解演示一遍，便能彻底掌握。
不出一周，他就学会了命格的算法，并且能够像张道人那样，算出后天命格了。
沈珏第一件事就是给钟离瑾算命格，因为他最清楚钟离瑾的近况，所以能够自行填写运算。
“我要下山去接瑾小子了，你将这些命格算完，上来之后我要检查。”张道人给他布置完作业便离开了，甚至没有要暗卫护送。
沈珏学得快，算得也自然快，他沉浸在了写算之中，竟然没有听见张道人的交代，等他算好钟离瑾的命格打算和张道人对答案，结果发现他师父没了！
沈珏召唤出来一号，得知对方是下山去接钟离瑾之后，才了然地点点头。
他忽的看向一旁的一号。
“你生辰八字是多少？”
沈珏第一次独立运算，竟是有些算上了瘾，没有注意到他师父给他布置的那些作业，倒是随便叫了个最近的人拿来练手。
一号虽然不会回答他和钟离瑾以外的任何人的问题，但对于沈珏的提问，还是会十分配合地全部回答。
沈珏飞快地在宣纸上写写画画，他如今已经能够十分娴熟地用毛笔写字了，只是因为算写得太快，自己看上去有些潦草，但也龙飞凤舞的，颇具美感。
可他写着写着，就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越发地强烈，强烈到沈珏无法忽视的地步。
沈珏落下了最后一笔，看着桌面上凌乱的稿纸，找不到这种熟悉感的源头，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层层叠叠到底稿纸中抓出来了一张字迹端正的定稿，正是钟离瑾的命格。
而这张纸上面的内容，竟然和他方才算出来的……一号的命格，近乎重合。
第054章 求你了
沈珏的指尖微微一抖, 几滴细墨便滴到了宣纸上，落下几个小小的圆点，浅浅晕开。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 根本无法理清思绪。
一号怎么会和钟离瑾拥有着近乎重合的命格！他们难不成是一个人？
不对，这绝对不可能！沈珏很清楚这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命格的玄妙之处就在于，即使是同卵双胞胎, 二人的命格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天差地别。
就连亲兄弟都是如此，更别说钟离瑾和一号，这两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人。
命格的计算体系太庞大了, 越大的基数就意味着越小的重复, 否则书中这么多个世界，每个世界这么多人, 如此庞大的数字只有靳瑜和钟离瑾两个人的命格相似, 都并非重合。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
沈珏宁可相信是自己学艺不精出了错，正当他混乱之时，突然想起来张道人在第一次见到一号的时候, 突然问过一号是不是六月十六的生辰。
沈珏低头一看, 果然……
张道人在之前就算过一号的命格？钟离瑾或许早就知道一号这个人，或者说……正是因为算出了一号的命格，一号才被钟离瑾所用？
这样的认识让沈珏全身脱力，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暂停了时间，让自己冷静地、好好地想一想, 这之间的联系。
因为担心自己忘记了那个细节，或者想将没听懂的用系统回放慢慢咀嚼，沈珏在跟着张道人学习的期间一直都开着系统权限。
虽说没派上什么用场, 他的学习能力实在太强了，但凡是他想学的东西, 都能够一遍学通。
不过也好在他没有关掉系统，这时候不用将发生了什么再转述一遍。
“626，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沈珏询问道。
系统626也是懵的，毕竟它们都是讲究科学的，碰上所谓玄学，当场就抓瞎了。
沈珏看626比自己还要迷惘，浅浅叹了口气。
“钟离瑾真的不是穿书局的人么？我怀疑……钟离瑾和一号之间或许有关系。钟离瑾之前还同我说过，靳瑜和苏煦的命格是对称的，他们两个之间应该也有联系。”
“提示。”系统虽然解释不了，但它本身就是一堆数据，自然不像沈珏这样因为学习玄学而进入了固定的思维，“宿主您忘了，靳瑜和苏煦都是编号B7996号世界的主角了吗？他们之间自然有联系。”
沈珏：“……”
“行……吧。”他勉强接受了这种说法，“那钟离瑾和一号呢？他们总归不是主角了。”
这点系统626是真的找不出来确切的解释了，但它依旧坚信，只要是概率事件，那就有概率会有重复。连靳瑜和钟离瑾，两个不同世界的人都能够有重复，钟离瑾和一号的命格算出来重复又怎么样呢？不过就是巧合。
“就算是巧合，那我又是怎么回事？靳书意、李思晚、沈珏，这三个人的命格都是一样……”沈珏说到一半，突然之间顿了下，他想起来自己穿书之前的命格，是没有人知道的。
“或许我可以算一下我本身的命格。”
系统626并没有出声阻止，毕竟科学和玄学，本来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体系。
沈珏想到就立刻执行，解除了时间暂停，刚想重新拿出稿纸计算，就听到了远处的谈笑声。
自从经历过逃亡之后，沈珏的听力彻底定型，能够捕捉到很远很微小的声响。
他眼疾手快地将桌面上关于一号的那张手纸给捏成一团，丢进了袖子里。
随后打乱桌面上那些稿纸的顺序，期间发现了几张记录着不同人生辰八字的稿纸，顿时猜到了什么，拿起一张便验算起来。
或许人类的潜能真的能在某些时候爆发，若是张道人此刻在他旁边，一定会惊讶沈珏的运算速度，简直比他这个老手还要迅速，甚至连一张稿纸上第一笔落下的墨都还没干，沈珏就已经算到下一张了。
待张道人和钟离瑾走入视线之后，沈珏才慢下来，甚至表现出一副被拖住了脚步的模样。
没办法，原本的时间他可以算完两个人甚至第三个人开个头，现在他得用开个头这个时间来完成尽可能多的运算，让他看上去不那么像是在摸鱼。
但沈珏似乎低估了自己的实力。
张道人留下的那三个人的生辰八字原本是给他今天一天的作业，结果这才下了趟山的功夫，沈珏都快算完两个人了。
这小子在这方面的天赋真是惊人啊！
张道人并没有注意到沈珏凌乱的字迹，在稿纸中翻出来钟离瑾的命格图，随后夸赞起来。
虽说和张道人之前算的那张有些许的出入，但人的命格本身就随着时间会有细微的改变，不用验算也能确定沈珏没出错。
这么复杂的结果都没出问题，那过程就更不用检验了。都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这一行中间出错肯定得不出这么精细的结果。
沈珏对于自己将张道人糊弄过去这件事松了口气。
“累不累。”钟离瑾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发现沈珏鼻尖出了细细的汗，用绸缎做的巾帕给他贴心地拈去，“很热吗？”
“稍微有点累。”沈珏不太自然地笑了笑，但联想着他方才对着稿纸犯难的模样，这点窘迫的表情又变得合理起来。
“休息一下，整理整理思路，不要累着自己。”钟离瑾关心地把他拉到一旁，让侍女过来给沈珏扇风，今日上山他一个多的人都没带，粗使太监笨手笨脚的，钟离瑾只能亲手给沈珏调汤倒茶。
沈珏丝毫不会怀疑钟离瑾对自己的真心，但对于其他人，他就不敢保证了。
更何况他也没有霸道到要管得这么宽的地步，硬要逼着对方当圣母之类的，这不仅不是一个恋人该做的事，甚至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控制欲。
只是……
向来和钟离瑾无话不说的沈珏，头一次不知道该不该问出自己的疑惑。
就算问了，那又怎么样呢？
他并不会因为这些隐瞒而怀疑对方的真心，是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不论恋人亦或是亲人，都应该给对方留一定的空间。
就连钟离瑾给他的暗卫，不也完全听从沈珏的命令，只要是沈珏不想让对方知道的，钟离瑾也不会逼问他。
所以沈珏暂时不想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因为他知道钟离瑾不会害他。
虽说，他大概有了一定的猜测。
结合张道人说的那句造孽，沈珏几乎可以确信，钟离瑾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一号这个人的存在，甚至专门将一号找出来，培育成自己最信任的暗卫。
毕竟，如果他是钟离瑾，恐怕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最了解的那个人，一定是他自己。因此相对于其他人，一号对于钟离瑾来说，是最好掌控也是最容易信任的。
的确，很可怜。但如果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可怜的不也是钟离瑾自己么？
而如果他们不是同一个人……沈珏也没法对钟离瑾指责什么，甚至因为他才是最大的受益人。沈珏只会对一号愧疚。
他忽然有些想知道对方的名字，却又不想被钟离瑾发现，或许就算一号就是钟离瑾本人，这家伙的醋坛子都会乱翻。
沈珏往钟离瑾的肩头一靠，将自己整个人都窝进了对方的怀里。
钟离瑾捏了捏他的手：“不要累着自己。”
沈珏抬头往对方的下巴上吻了吻：“我有数的。”
张道人看着这俩黏黏糊糊的翻了个白眼。确定沈珏的运算没有问题之后，自个儿跑后山练了一套拳，打坐去了。
张道人甚至都不用叮嘱沈珏完成作业，毕竟这家伙非常自觉，甚至在学完的基础上还会主动补课。他这么大年纪的人，还是多休息休息，免得被太好学的学生榨干。
“对了，师父教了我一套对身体很不错的拳法，可以调理气息，中和五行，我教给你，你以后运动完可以打两套，收敛五行，免得五行不平衡伤身体。”
“好。”钟离瑾对于沈珏的话向来是无理由支持的，说罢便跟着起身学起来。
道教讲究刚柔并济，得亏钟离瑾学的功夫身法又多又广，手脚也协调，跟着沈珏一遍就学会了，身法还相当标准。
沈珏倒没有嫉妒，对方是主角嘛！一遍学会不是很正常嘛？他开外挂也能一遍学会呢！
宫人们看着二人在庭院中打拳，偷偷跟着学，但毕竟是普通人，根本不是看看就能学会的，只能偷偷艳羡。
两套拳法下来，果然身体清朗许多，就好像五脏六腑都调和了一般，再加上山间的空气清新，整个人都感觉十分舒爽，精神抖擞。
“怎么样？”沈珏眉梢一挑，邀功到。
“非常实用，以后累了就打一套。”钟离瑾永远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休息完毕之后，沈珏便又回到桌前，继续将剩下的命格个算完。
他师父在后院打坐一坐就是半天大半天的，心静得很，所以在他完成作业之前，张道人是不会来检查自己的作业的。
而钟离瑾，自然是看不懂的。
沈珏当着钟离瑾的面，偷偷将自己穿书之前的命格给算了出来，果不其然……
所有的命格基本上都大同小异，可以看出是一个人在人生不同分支的状态。
所以一号是什么情况呢？
沈珏甚至一心二用，一边思考一边将剩下的作业完成，他终于偷偷插队算了两套课外题，到最后却只用了他师父给他规定的一半时间。
张道人也不嫌钟离瑾碍事，毕竟钟离瑾打扰不了沈珏什么，原本张道人像在沈珏的命数尽头之前将自己这身功夫全教出去，现在看来，恐怕不到一年沈珏就能全部学完。
果然是天才，果然是命运。
沈珏并没有急着问，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知识储备还太浅了，等他全部学完，或许就能够自己算出来这是怎么个事儿。
系统靠不上，他还有自己啊！
系统626委屈巴巴：真不是它没用好不好！它都回主神空间查了，的确是没有相关的记载嘛！它甚至都有学习一些相关的知识，然后发现，不是说好了这些算玄学的人不能算自己吗？它的宿主都能算自己曾经的命格了还不用窥破天道……
明明就是宿主太过bug，怎么能怪它没用嘛。
沈珏对于自己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窥破天道这个事情有一定的猜测。
他都拥有永恒的寿命的，就算付出再多的代价，也可以让穿书局替他支付，自然是想算什么就算什么了。
他甚至还抽空算了一下自己下一个剧本选哪个世界比较好。
对于这种做选择的卦，是最基础也是最好计算的，很快他就得出了答案——
等从这个世界结算完毕，沈珏就可以转正了。之后总算可以不用再走这些古早剧情的剧本。
为了让自己的屁.股不再被主角盯上，沈珏这次选择的世界中，他和主角是“敌对”的关系，而且就算其他人和他暧昧，那些对他好的人也全部会被主角抢走。
没错，沈珏要去的下一个世界，就是拿了团宠剧本的反套路文学。
终于能和现代接轨了！沈珏无比期待。
下一个世界是修真世界，他在里面是被师父捡回去的小师弟。小师弟长得漂亮，柔弱又爱撒娇。虽然天赋不好，但却十分受宠，师兄师姐们会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
甚至是……主角的灵根。
只可惜，下一个世界的主角是重生回来的，上一世，主角为宗门出心出力，最终他的一切天材地宝都被道德绑架送给了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师弟，最后甚至被他深爱着的师尊剖去灵根，就为了让小师弟能够修炼飞升，最终主角以身堕魔，却遭整个修真界诛杀。
而后主角重生了，这一世，他抛弃了宗门，当个甩手掌柜，将所有的天材地宝都用在了自己的身上，把小师弟夺走的一切都抢了回来。最后逼得小师弟不得不暴露自己原本的身份——被整个修真界宠爱的小师弟，竟然是修真大能与魔界的魔王所生的孩子，所以才灵根斑驳难以修炼，甚至因为主角伤害了小师弟，小师弟那个同父异母的纯血魔族的哥哥都前来毁灭修真界。
当然最后还是被主角打败了。
主角上一世被整个修真界背叛，这一世却成为了整个修真界唯一一个飞升的，修为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师祖。
他离开后，成了整个修真界的白月关。而拥有魔族血统的小师弟……
沈珏觉得自己这个角色有点像反派，但是真正的反派其实另有其人，所以他顶多是个辛辛苦苦抢来那么多好东西，却全部给主角做嫁衣的冤种。
以前他当冤种，都是自己心甘情愿主动奉献，而下个世界嘛，是主角主动去他身上抢，他只要到处去搜刮天材地宝然后被主角抢走就行了。
再也不怕自己的屁.股被主角盯上了！好耶！！！
如今的小说真的一本比一本内卷，身高卷上一米九，长度也开始往三十公分卷了，沈珏光是想想就面色煞白，捂着肚子贷款疼痛。
下个世界他会被主角厌恶，总算能够休息休息了吧……卦象是不会骗他的，对吧！对吧！
只可惜一事不算二卦，沈珏也没办法验算一下，只能确定下来自己这个新手福利本。
转正之后的第一个世界，积分可以享受双倍，算是穿书局给新员工的见面礼了。
不得不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沈珏倒是越来越喜欢穿书局了。只是这个世界意识吧，他还是不太喜欢。
时间一晃，冬去春来，竟然眨眼便又过了一年。
虽说知道忙碌的时间会过得很快，但当真意识到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的时候，沈珏还有有些心惊。
或许因为这一年的时间里，不只有忙碌，还有钟离瑾的陪伴吧。
沈珏定居在了张道人的住处，钟离瑾也就赖着不可能离开，整日陪着沈珏学习，休息的时候，就想着法儿给他找些乐子。
山上只有两个宫人伺候，大部分的事情都得自己动手。还好他们足够闲，而且沈珏和钟离瑾曾经是现代人，并不是没人伺候就无法生活的。
有时候钟离瑾还会亲自给沈珏洗手作羹汤，这更让沈珏有一种闲云野鹤但世间一切美好都陪伴于身边的感觉。
唯一的缺点，大概是山里的宅子隔音不是很好，要么得压制住自己的声音，要么就只能去山里……
张道人倒没禁他这个关门弟子的七情六欲，不说沈珏学的也不全是道家的东西，这个教派讲究自在随心，有一些派系甚至并不禁止婚嫁。沈珏都没几天好活了，硬生生把人拆散，那才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但沈珏总觉得每次去外面的时候，不远处仿佛有人跟着。即使钟离瑾说那是错觉，他还是会忍不住分心，生怕被闯入者看到……
事实证明这山林里别说人了，连动物都碰不见几只。
这一年的时间里，钟离瑾也并非一直闲着的。
除了每日陪伴他做功课，钟离瑾的时间基本上都花在了写书上面。
其实用写书这个词并不算准确，因为钟离瑾写的，是他离开摄政王一职之后，大晋王朝的发展方向。
钟离瑾写得很细，将未来上百年的安排都写进去了，甚至还设想了许多对策，只要不是个昏庸无能的人坐上皇位，照着这份手册发展下去，大晋王朝可以千百年不朽。
但身为现代人，沈珏和钟离瑾都知道这并不现实。只是钟离瑾说自己闲着也没事，而且写这份手册的时候也能够理清思路帮助思考，便写得格外用心。
朝堂上的事情，就现在的沈校年而言，还是没办法完全掌控的。
因此最开始钟离瑾陪着沈珏定居下来之后，差不多每旬休沐之时，沈校年都要上山来看望，顺带和钟离瑾讲讲朝堂局势，学习帝王之策，然后再慢慢从手把手教学，变为自己思考解决。
到后面，沈校年几乎一月才有空上来看他们一次，这孩子在钟离瑾的指导下，已经飞速地成长起来。
虽说现在只是太子监国，但朝堂中的大臣们已经没人会把他当作孩子了。
自然也有人想改朝换代，让扶持沈校年坐上皇位，但那些人通通都被沈校年大惩小戒先疏离了。
沈校年不会主动去抢皇帝的位置，因为他太清楚，这个位置迟早是会属于自己的。他将沈珏和钟离瑾当作生父一般看待，怎么会逼迫二人退位。
每次上山的事后，沈校年都会带上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又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紧着往山上送。
沈校年说担心叔父会觉得无聊，所以还经常给他夹带一些流行的话本。
虽然那些话本最后基本上都落到了张道人的手里。
一年的时间过去，沈珏竟然将张道人的所有传承全部掌握，可以提前下山了。
他原本还有些舍不得这位倾囊相授的师父，反正自己不剩多少时间，钟离瑾也在，他留在山中和张道人一起度过最后的时间也未尝不可。
但张道人却嫌弃他在的时候屋舍太吵，以及那些话本实在腐蚀人的意志，直接把沈珏他们给赶下山了。
沈珏还是会定期叫人去给张道人送话本，甚至交代沈校年今后也别忘记。
他只比沈校年年长十岁，这话却说得像是交代后事一样，弄得沈校年当时还有点儿不高兴。
因为跟着张道人进行学习，在山中又遇不上什么危险，即使世界意识也没办法让沈珏莫名其妙生病，以至于最后这段时光，沈珏过得还是相当舒心的。
沈校年听说他和钟离瑾要下山回宫的事后，直接停了一天的工作，亲自到山底下来接二人回京。
一年的时间，虽说每个月沈校年再忙也会抽空过来见沈珏一面，但终究还是不如日日相处的熟悉。
沈珏发现沈校年这孩子竟然已经比他都还高一些了。
对方如今越来越有帝王的气质，沈珏见到他在山下等他们的时候都在批阅奏折，突然觉得这孩子也挺可怜。
俩当爹的跑去山里享受二人世界，把这么重的担子丢到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真不是人。
“说起来，下月十五就是你的生辰了，景琛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回程的路上，沈珏问道。
“叔父不是这次回来就暂且不走了吗？难道不是为了赶上我的生日才提前下山的？”沈校年这孩子如今说话也大胆很多，但语气中的亲近却不见少。
“暂、暂时吧……”沈珏有些心虚地说，“当然是想着你生辰快到了，这才提前回来的不是，你师叔祖还给你带了礼物，等你生辰当天再给你。”
“这山中环境艰苦，师叔祖不能进宫中养老吗？”张道人如今快八十岁了，对沈校年还算不错，起码比那个死掉的前任皇帝要更像沈校年的爷爷。
沈校年是个孝顺的，因此也提过好几次问张道人要不要回京中享福，但张道人说自己更喜欢闲云野鹤的日子，还觉得沈珏他们留下来都是打扰呢。
甚至沈珏他们离开时，问要不要留下两个宫人帮忙洒扫，都被张道人婉拒了。
在深入学习了这行之后，沈珏也清楚，张道人窥破天机，恐怕到不了老死的那一天，就会离世，所以张道人根本不担心自己动不了了没人照顾。
就像沈珏知道自己不过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就要离去，所以对于各种透支生命的行为并不在意一样。
“他老人家啊，就喜欢一个人待着，说人太多了会打扰他飞升。”沈珏回答道。
沈校年颇有些无奈地笑了下，随后同沈珏开玩笑：“那叔父学了这些，今后会不会也能飞升啊？”
沈珏只当这是童言无忌，并没有察觉到一旁钟离瑾的神色，回答道：“飞升……恐怕不行了。”他看向身旁的人，“我道行不够，还有牵挂的人，一拖二飞不动啊。”
钟离瑾拉过去他的手，指腹在他的骨节间轻轻摩挲。
几人这么有说有笑地聊着回了皇城中，沈珏依旧还是在他原本住的地方，倒是沈校年日日都要上朝，搬到了他附近的偏殿住着。
其实沈校年可以直接住他的宫殿，毕竟如今的沈校年，基本上已经彻底掌权，和皇帝之间只差一个名头。
但沈珏并没有将地方腾出来，反正……再过不久他就离开了，沈校年自然会搬过来的。
这一个月的时间，沈珏和钟离瑾玩起来微服私访。但因为沈校年的生辰近了，沈珏也没离皇城太远，就在附近逛了逛，亲眼看看这安稳的江山。
沈珏还是那么喜欢送手工艺品。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张道人手下进修过的缘故，这回他送给沈校年的生辰礼物，倒是比曾经李思晚做的那件工艺品要拿得出手多了。
沈校年在生辰宴上拆开之后爱不释手，一直摆放在饭桌的正中央，恨不得拿来盛饭吃。
沈珏：“……”
大可不必如此！
张道人送沈校年的是三个锦囊，据说是窥得天机写下的三条谶言，可以在三次沈校年最需要的时候，为他指点迷津。
而钟离瑾送给沈校年的礼物，便是那厚厚的一摞手册。
沈校年对着自己的叔父和亚父，当着所有朝臣外臣的面，行了个最为隆重的大礼。
“开春之后我和你叔父便会出去云游四海，如今也是时候放手了，若非无计可施，不必再来问我。”
钟离瑾这话也算是一种交接的信号，虽说会引来更多的恶意，但孩子总得自立。没办法一直手把手牵着，如今的局势稳定，已经彻底不必钟离瑾费心了。
就连沈珏都找系统查过进度，剧情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但因为这是世界的总进度，而沈珏中途就会死去，所以沈珏该拿的那部分积分已经全部到手了，甚至还有不少附加的分数。只等时间一到……
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沈珏的心情竟然也渐渐地平复下来。他在这个世界的一切都顺利到不可思议，从头到尾都有自己心爱的人陪伴，今后回来养老，也能当个甩手掌柜，只同钟离瑾一起游山玩水便好。
他们不会真正地粉笔，即使离开，也不过须臾。
沈珏平静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他的心从未有这般宁静过。
即使是离别这日来临，沈珏也看不出和平日里有半点区别，一觉睡到自然醒，推开窗户，世界一片银装素裹，如同棉花一般蓬松的雪绒花落下来，发出很轻微的声响。
沈珏哼起来一首在穿书之前便听过的歌，曾经他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不知道下雪也同下雨的时候一样，会有簌簌的声音，只是这个声音听上去没那种湿漉漉的清脆感，安安静静的、又轻又冷。
正当他在窗口张望着，不知道钟离瑾去哪儿了的时候，忽然看见遥远的地方有一道熟悉高挑的身影，见这方的窗户开了，便飞快地向这边赶来。
竟然是沈校年！
“你怎么来了。”沈珏有些惊讶，他的告别信都还装在盒子里，对方倒是先过来看他了。
“叔父，天寒，您先把衣服穿上。”沈校年开口便是担心，“今日冬至，不仅我来了，师叔祖也来了，说过来看看你。”
沈珏的唇角微微一颤，约摸是猜到什么了。张道人知道他今日会离开，所以叫上了沈校年，过来和他见最后一面。
他有些无奈地看向沈校年，甚至没能拉出来一个笑：“好，我换身衣服便来，你快回去烤火，别着凉了。”
沈校年咧着一口大白牙对他笑：“叔父！我身体健康着呢，这个天赤膊打一套拳都不带感冒的。”
“去去去。”沈珏摆摆手，转身回房间去换衣裳。
他的身体也相比以前好了很多，披件大氅就不会觉得冷，若是烤火恐怕还会热出汗。
沈珏刚换上棉服，钟离瑾就回来了，还亲手给他将大氅披到身上。
“湖心风大，怎么不多穿点。”
“已经在出汗了，不信你摸。”
沈珏话音刚落，钟离瑾就要拨开他的衣服往后背伸，连忙被他拍开。
他不确定钟离瑾知不知道他离开的确切时间，但也不想让离别太过沉重。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的，虽然只有四个人，但也算是……三世同堂？
四舍五入算的吧。
沈珏被沈校年的话一直逗得直乐，张道人也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只是在饭后散步的时候，沈珏才走到一旁，有些心疼地关心张道人的身体。
毕竟要算他的离去之日，恐怕得窥破天机才能算出具体的时间，对方本来就一大把的年纪了，没必要专门为他践行。
“行了行了，少和我矫情。这么大的雪老夫可受不住，回屋喝烧酒去！”张道人大声吆喝着，还要把沈校年拉上陪他一起喝酒。
沈珏有些哭笑不得，他师父这是在给他留时间呢。
“回去吧。”钟离瑾牵着他的手，二人一起顺着已经开始结冰的湖面，慢慢泛舟回去。
张道人拉着沈校年喝了一下午的酒，连吃晚饭都没爬起来。
沈珏让宫人和暗卫多照看着，随后和钟离瑾一并去山顶吃饭了。
钟离瑾不知道是知道了什么，竟然将所有宫人都遣走，只剩他们两个人在屋子里，自己动手下火锅吃。
锅子是现代的做法，调料都很齐全，红油的汤底咕咚咕咚冒着，看起来格外喜庆。
钟离瑾难得拿出了酒，和他一人一杯，小酌起来。
他们并没有避讳任何的话题，甚至聊着聊着，还聊到了前世。
沈珏听着那些不曾得知的秘密，一时间有些恍惚。
分明才过了三年，但好像恍然之间，已经变得遥远起来。
“哥哥……你会恨我吗？”钟离瑾垂下眼睫，看着酒杯中的倒影，情绪有些低落。
沈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最开始他刚过来的时候，的确被那时的钟离瑾吓了一跳。
那般偏执、疯狂……
可每每想到对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支撑了这么久，只为了等他的到来，他就怎么也生不起来气。
“我没有怪过你。”沈珏说的，是没有过，从始至终。
他看见钟离瑾对他笑着，笑容有些苍白。
“我想和你喝一次交杯酒，行吗？”钟离瑾问他。
沈珏忽然觉得心脏慌得厉害，甚至在隐隐作痛，他看向面前的人，钟离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身汗，面色苍白，甚至连嘴唇上都不剩几分血色。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伸手去抢钟离瑾手中的酒杯，却被对方灵巧地避开。
“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他甚至没抢过酒杯，钟离瑾随手便将杯中的酒泼到了地上，对方的身形微微有些摇晃：“看起来很明显吗？”
沈珏只感觉呼吸一窒，几乎喘不过气来。
“御医！叫御医！”他高声呼喊着门外的宫人，六神无主地扶住钟离瑾，大喊道，“一号！暗卫呢？”
屋外的雪落声越来越大，他能感受到握住自己的手一片冰冷，他从来没在钟离瑾身上感受过这种体温。
“你疯了！”沈珏连声音都在颤抖。
钟离瑾却只是摇了摇头：“所有人都被我遣走了，没有人会听到。”
他听到面前的人说。
“不要出去，不要离开我。”
“哥哥，求你了。”
第055章 转正
沈珏跟着张道人学过一点医术的皮毛, 他摇了摇头，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将手指搭在对方的手腕上, 查看着脉搏。
钟离瑾的脉象已经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程度，他对自己下了毒，那壶酒, 他喝了多少杯，便是饮下了多少毒。
沈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往下落，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做, 却也知道这毒已经无力回天。
怀中的人甚至连坐立的力气都没有, 抬起的手冰凉，落在沈珏的面颊上, 将他眼角的泪痕抚去。
“不要难过。”他说, “这是我的决定……我只是，不想再看着你离开了。”
“所以……这么自私，对不起。”
钟离瑾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他试过很多方法, 可却怎么也改变不了, 面前这个人会离开他的事实。
或许，他再也没法在没有他的时间里，独自一人活下去了。
沈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不断地摇了摇头。
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察觉到，早一点告诉钟离瑾, 他还会回来的，甚至是在明天。
可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世界意志不允许他在书中人面前暴露。
怀中的体温在一点点流逝, 如同拉扯着一根绞紧在他心脏上的线，勒出道道伤痕, 让那破溃的肉越发血肉模糊。
脑海中的系统拉起了警报，因为这个世界的主角正在死去，这个世界也即将面临崩溃的边缘。
那近在咫尺的物体渐渐崩坏，墙壁、餐桌、烛台，一切的一切化作点点白光，飘向天空，最后只剩下残缺不全的，仿佛撕掉了幕布的、一片漆黑。
钟离瑾的话断断续续的，却无比清晰。
“我一直……喊你哥哥，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已经无力抬起的手落在胸口，颤抖的指尖伸向他，如同一片雪花，飘落在皮肤上。
虚无的光斑开始出现在了怀中人的皮肤上，宛若那人变成了雪花，一片一片，飘回天上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遥远，几乎快要让人听不清的呢喃。
他问他：“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沈珏张开口，怀中却只剩下一捧光斑，那张认真凝视着他的脸，再也消失不见。
连雪花融化后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某个声音，呼唤了他的名字。
他那未曾说出口的名字。
“林缈。”青年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对方再也听不见了。
“宿主……”系统626小心翼翼地滚到他面前，纯白的光球轻轻地在他的膝盖间碰了碰，“编号N7569号世界已经彻底崩坏了，我只能直接将您传送回了主神空间。”
“我……”沈珏……不，应该说林缈，开口的时候，嗓子嘶哑到几乎发不出声音，“还能回到前面的世界，见到他吗？”
系统626沉默了半晌，嗫嚅道：“理论上来说……主角‘钟离·瑾’并非觉醒了平行时空的记忆，而是共享平行时空主角‘靳·瑜’的灵魂，因此平行时空中的钟离瑾死去的话……”
“那如果我使用时光回溯……”青年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角色死亡，相关平行时空里的灵魂磨灭，这个人会被世界意志彻底抹去，如同从未出现过。
时光回溯卡不过是一张紫色的低级卡片，不论回到什么时间点，也阻止不了灵魂的消亡。
“关于宿主的需求，穿书局是有相关道具可以解决的。”系统626小心地看向青年，“只是……”
青年看向那团欲言又止的光球：“只是什么，需要很高的积分？”
“是的……”就连系统也觉得穿书局这么高的定价是在抢劫，“穿书局有不少人的愿望是复活灵魂消亡的人，只是重塑灵魂需要在众多宇宙碎片中筛选，计算量非常大，所以需要的积分也……”
“需要多少分？”青年问。
“……十万。”系统小声说。
“嗯。”青年点头，“我可以去下一个世界了吗？”
系统626一顿：“宿主……”它好像是有什么疑问，但是看青年的表情，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宿主的转正申请需要本人去提交，还要签订正式合同……”
系统626挨着将正式员工手续说了一遍，最后，见到青年的心绪平复了，才再次小心翼翼开口。
“宿主是否保存编号N7569号世界的记忆与情感？”
青年眉心一动，好像从那种死气沉沉之中活了一点过来，虽然也只是一点。
“那个世界不是已经消散了吗？”
“是这样的宿主，书中世界崩溃并不影响系统录入，穿书局和书中世界是两个相对独立的体系。”
“储存，谢谢。”青年还不等系统询问，便补充道，“我不想删除关于上个世界的记忆。”‘
系统626看上去有些神色犹豫，它分明只是一颗连五官都没有的、纯白色的光球，却好似真的有人类的感情一般。
“可是宿主，经过系统检测，您……”
“我没关系。”青年打断掉系统626的话，显然知道对方接下来的内容是什么。
只是他依旧会选择保存记忆，连同那份感情一起。不然他会丢掉接下来穿越那么多个世界攒积分的动力。
没有目标的话，相信他自己是没那个毅力存下来十万积分的。
一个世界才一两百，他要去几百上千个世界才足够……他甚至害怕自己忘掉那个人，想要在每次任务结束之后，回到主神空间将这份记忆和情感读取。
他不会放弃的。
系统626见他神色坚定，便没再坚持，打起精神开始给青年带路。
这是林缈穿书之后，第一次离开这个狭窄的密闭空间。
此前因为他只是试用期的临时工，被限制在了临时工专用的主神空间——一间卧室大小的房间。
就连系统给他创造出来休息的系统空间，都比这个临时使用的主神空间宽敞。
毕竟，根据626所说，临时工的转正效率并不高，因为很多人在体验过那种可以躺赢的人生之后，就不愿意从书中世界离开了。
其实林缈之前也是一样的，在第二个世界的时候，他甚至已经决定了留下。
最后是苏煦在他背后推了一把。
一想起这个名字，林缈心中的情绪便变得更复杂了，他摇摇头，努力让自己不去思考。
他没有让系统给他剥离自己的记忆和情感，所以只能主观地回避，该想起来的时候，也随时会被拿出来回忆。
这也是他不愿意删除记忆的原因。
林缈跟在系统626的斜后方，穿过走廊。
这道走廊的两侧整齐地分布着一模一样的房间，和林缈出来的房间一样。
房间门和系统给他的剧本封面一样，什么信息都没有，只有系统能够读取。
因为看不出什么门道，走廊里也没什么人，沈珏便没做过多的打量。
等他穿过了好多条通道，才终于来到了一道大门前，随后系统626带他来到了一个圆形广场的正中央，让他躺下。
林缈：？
所以那道门不是去主神空间的门吗？
他照做，刚躺下，就仿佛溺水一般，整个人沉入了地面，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一个类似电梯的装置里。
林缈：“……”
这主神空间还挺高科技。
电梯是透明的，可以看见外面的光景。
他们像是在一棵根系繁茂的树根之中，而每一根根须，就是他们现在通往主神空间的通道，每一根根须的底端，就是他们来时的那些房间，真正的树干，便是主神空间的主体，上面的树冠，则是正式员工们休息娱乐的地方。
这里似乎拥有不同的空间法则，林缈也不是很清楚，但等转正之后，就能拿到员工手册学习了。
搞得还挺正规，新人甚至有入职培训，实习期的工资和正式员工差不太多，简直比穿书之前那些黑心公司好太多！
电梯包裹着一人一统，穿过细长的根须，来到了树干，经过对接之后，电梯的墙壁上出现了无数条验证信息，是在对林缈进行身份确认的条件筛选。
运气不错的是，林缈虽然在第一个世界的剧情进度非常低，但被重算积分后，由额外积分补足了这一点，让第一个世界也算进了实习期，否则他还得再经历一个世界，才能转正。
身份验证和考核信息验证成功之后，电梯便将他们带到了签约合同的地方，这里排队的人还不少，光是门外等候的新人就有六七个。
审核签约只有一个入口，并非因为没有工作人员所以效率低下，而是穿书局的每个正式员工，都是直接和主神进行契约签订。
林缈想，那主神还真是够忙的，就连签约新人都是自己亲自操办，还要管理这么大个穿书局的秩序，难怪之前系统626敢偷偷给他隐藏世界信息不报，主神也太辛苦了。
门外的新人们见到又有一个新来的，纷纷投来打量的视线，随后因为林缈的长相实在太过平平无奇，大多数人都对他没产生任何兴趣，继续和方才聊天的对象对话。
被无视的林缈：“……”
是我班味太重了所以都不乐意搭理我？
他还是头一次知道新人之间还存在歧视链的，关键是，这个歧视链……好像还包括外貌？
“是这样的宿主。”因为林缈并没有对系统626进行特别的屏蔽，所以626能够直接解答他的疑问，“之前同宿主解释过，实习期员工是将原著中的角色灵魂挖空，然后把穿书局的员工塞进去。而正式员工，是可以选择将自己本身的资料替换掉原本的角色，包括您的姓名、外貌、特长等……”
林缈隐约想起来了，似乎是有这么个事儿。第二种替换因为更加高级，而且可以将自己其他世界的技能附带进去，只有正式员工才能享受这种待遇。
就比如，林缈在上个世界学习了占星术，他如果是使用原著中的身份，那这个技能就只能使用最粗浅的皮毛，因为原著中的人是不会占星术的。
但如果把他本人的资料替换进去，那这就是他的自带技能，他拿出什么不违反时代背景的东西，都不会被书中人察觉到异样。
不过完全替代的话，会需要连同外貌一起替换，而长得好看，才能在书中拥有更多的戏份，拿到更多的积分，所以新人们才对林缈这个长相普通的人不感兴趣。
一看就是个演炮灰的，就算捏脸也捏不出来多好看。
林缈略微有一点无语，自己看上去就这么像炮灰？
嗯……好像是挺平凡的，恐怕连炮灰都算不上，顶多算路人。
倒是也有一两个长相相对没那么出彩的新人走过来和林缈打招呼，开口就是询问林缈积累了多少积分了。
林缈：“……”他偷偷问系统，这是可以说的吗？
系统626给出的建议是可以，并且说出来之后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小小系统竟然和他卖关子！
林缈对着过来和他搭话的新人笑了笑：“没有很多，也就四百出头。”
他这话说完，就连刚刚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便回过头的几人，都将头转过来，看着他上下打量。
林缈：“……”狗系统害我！
“哇！四百分！你也太厉害了吧！”新人惊讶，眼睛都快变成星星眼了。
“你是没有用新手转盘吗？”另一个人问他。
“呃……”林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脸颊，“两次十连都抽完了。”
而且还白嫖了系统存了好多体验卡下来。
面前两个新人目瞪口呆：“这么说你三个世界的实习期，就获得了超过五百分的积分！”
林缈一顿，好像还真是这样，如果加上他买的那些体验卡，应该差不多快六百了，也就是每个世界他都赚了快两百积分。
这么一看，十万积分……似乎也没有那么遥远。
“呵，吹牛，新人一个世界结算下来能拿五十分都不错了，还五百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另一个人开口酸道。
林缈耸肩：“你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
这句话好像对于酸鸡特别有效，成功就让对方炸毛了。
“你……！”那人鼻子一耸，夸张地上下看了林缈一眼，“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真好意思吹牛。”
这显然是知道之后的任务需要完全替换，对于自身的颜值非常有自信，便拿这个事情拉踩对方。
林缈被这么挑衅了也不生气，只是对对方笑了笑：“没记错的话实习期都是用了系统默认外表，大家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你都差我这么长一截，你这么生气是……破防了吗？”
“我破防你[哔——]！”因为是在主神空间，所以出口的脏话被自动屏蔽了。
对方看样子还想对林缈出手，但是被身旁的其他人拦下来了。
“算了算了，他就是吹牛呢，你还当真啊。”
“有什么好生气的，等下新人名单一出来不就能戳穿他的谎言了？”
“说不定只有五百分的一半，是个二百五吧。”
林缈不知道这群人怎么这么团结的，大家都是第一天认识，今后在书中也不会见面，抱团也没什么用啊。
“嘶……这主神空间不是有最优秀的空气净化系统吗？什么东西酸成这样，都臭了。”他问旁边两个新人，“你们闻到了吗？”
两个新人憋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林缈甚至还扭头去问刚刚阴阳怪气骂他的几个新人：“你们闻到了吗？”
那几个人没想到他脸皮这么厚，看上去还在笑，顿时气得脸色都变了。
没办法，林缈可是去当过皇帝的，每天看过那么多奏折，还经常看那些大臣们阴阳怪气同僚，偷偷在折子里告小状，骂人不带脏字的，看的多了，就自然而然练起来了这副嘴皮子和心态。
对面几个人显然也发现了，在主神空间禁止打架斗殴，而他们骂不过这个长相平平无奇的家伙，脏话还会被屏蔽，简直都要气死了。
还好主神系统很快就叫下一个人进去签订契约了。
身份信息录入完毕，新人的积分便会展示在新人墙上，新人们可以点击自己的积分查看自己的状态，如果有什么漏掉的地方可以及时处理。
附带分数可以说是一种促进内卷的手段，并且穿书局一般不用个人姓名，而是用系统编号代替，不同的穿书系统可能有编号重合，所以系统编号加个人积分能够让人准确识别出自己是谁。
林缈很快也录入了自己的正式身份信息，录入过程很简单，只需要把手放在系统光球上摸一下就好了。
系统626说录入的光球是主神系统0号的子系统，他们在主神空间的身体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肉.身，而是一种灵魂的实体化，触碰之后契约和灵魂生效，方便紧急情况主神出手庇佑。
林缈在触碰那个所谓主神体统的0号子系统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皮肤钻进了自己的身体中，游入他的四肢百骸，随后便和他融为一体了，连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舒适许多。他甚至还看见子系统对他笑了一下，分明对方只是个白色的光球。
林缈不太理解，只当是正常现象，那位主神似乎很想让穿书局的系统们都拥有人类的情绪和感情.色彩。
在里面的录入信息完毕之后，他听见大厅传来一阵惊呼。
大概是他总共赚了五百多分的事情已经传开了，那些已经录入完的新人都没有离开，和后面新来的新人们一起围观，结果系统录入的分数是总获得的积分，因此屏幕上显示的是607分。
之前那个故意酸林缈的人并没有说错，新人能在一个世界获得的积分能有五十分都不错了，林缈只去了三个世界，第一个世界还只有百分之五的进度，拿出来恐怕这群人又要炸。
系统626身上的光芒不断膨胀收缩，像是在呼吸一样，林缈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兴奋，颇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说626的目标是1号吗？怎么……
林缈刚一想到1号这个名字，心脏就抽痛了一下，他好像忘记了什么，如今触发了关键字，那种难过到窒息的情感才重新蔓延上来。
他并没有忘记在第三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但好像进入主神空间之后，那种情绪和记忆就被压在了最底下，不仔细去回忆就会被放在不起眼的角落。
系统626解释说这是主神对于员工的保护，让选择了保留记忆和情感的员工在其他世界不至于被庞大的记忆和情感压垮。
它们的确还存在于林缈的脑海和心脏中，只是不会刻意去想起，就不会时时刻刻难受，但每当触发了关键字，就好像打扫卫生的时候找到了多年前的老照片，一切的回忆和情感都会涌上来。
林缈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如果那些情绪和记忆时时刻刻压在自己的心头，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承受几个世界的经历。
不得不说，这个主神……似乎还挺善解人意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成为了正式员工有了归属感，林缈倒是越发喜欢这个穿书局了。
他尽量将思绪转移到其他地方，那种窒息的感觉便一点点消散下去，让他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林缈甚至还能和系统626调侃：“你说你们穿书局，能够叫局，我现在是不是也是正式公务员了？”
系统626：“是的呢宿主，您现在已经是十一级科员啦！请再接再厉，争取三年内升为副科级！”
林缈：“……”
转正也摆脱不了最低级牛马的命。
但如果他在转正后的第一个副本好好表现，保持正常水平，加上附加分数上二百分，他一个世界就能赚到四五百分。
还是转正的待遇好啊！
林缈在领到了新人手册出门后，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刚刚那几个阴阳怪气骂他的，都臭着一张脸来到人群边缘来偷听他传授经验。
这个吧，他还真说不出来。
“或许……你们可以多相信一点自己的系统？”这算是林缈唯一能够总结出来的经验。
毕竟他在书中世界的时候，系统626还是帮助了他不少的。
在他说完这个话的时候，一旁漂浮着的光球似乎高兴到踮着脚转圈圈。
其他人不明所以，一头雾水。
“可是，系统不是指发布任务……”那人的话刚说到一半，来接这一批次新人的巡航车就抵达了，众人坐上巡航车，听着车内的报道参观了整个穿书局，有不懂的地方就通过各自绑定的系统给他们讲解。
因为林缈刚刚说自己的经验就是相信系统，其他人都觉得他是藏着掖着不愿意透露，自然就没人浪费时间过来和他虚与委蛇了。
林缈挠挠头，难道其他人的系统和他的不一样吗？
系统626十分坚定地回答：“不可能，我们系统都是输入的同一套技能模组，同时进行强制更新的，绝对不可能不一样。”
林缈了然，可能其他人只把系统当成了……嗯，电脑之类的工具？反正交流太少了，所以才觉得系统只是发布任务的机器吧。
系统626点点头，觉得这个分析十分正确。
在参观完整个穿书局之后，林缈便和同期的新人一起接受了所谓的新人培训。
说是新人培训，其实也就是系统功能的讲解，毕竟穿书局的功能实在太过丰富，有些人恐怕来不及了解，所以就把新人聚集到一起从头到尾宣读一遍，就算是培训完成了。
林缈觉得，相比于那些形式主义和狼性文化的培训，这种文字转语音的强调倒是真挺有用的。光从注意力方面来说，恐怕看书十遍，都不如听一遍印象深刻。
结束新手培训之后，就是休息时间了。新人们可以去休息区逛一逛，结识些人脉，和前辈们取取经。
这可是新人们最喜欢的环节，很多老员工也很喜欢去广场瞎逛。
毕竟休息区拥有所有世界的所有休闲娱乐设施和食物，进入穿书世界之后可就不一定能享受这些了，所以人们通常会在穿书之前过来休息放松。
唯一的缺点，就是广场上的休闲娱乐设施以及食物是需要用积分兑换的。但福利也是真不错，只需要五个积分便可以开通一日畅玩卡，在二十四个系统时内所有休息区的设备和食物都是可以随意享用的。
林缈还不至于因为五个积分就虐到自己，他刚从古代世界出来，下一个又是古代世界，那还不得抓紧时间好好放松一下，该吃吃该喝喝。
但在主神空间之中，进食不会产生很重的饱腹感，怎么吃都不会饱，吃多少都不会胖，只要有那个时间，把所有有记载的食物全部吃一遍都没问题。
福利还真是挺不错的。
林缈走走逛逛，很快就和那群新人走散了，他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将安安静静地边吃边看，觉得这样的生活……还真是不错。
正当他享受自己的闲暇时光的时候，忽然旁边跑来了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捏脸相当惊艳，是拿去娱乐圈拍一张遗照放着都能爆火稳坐顶流的那种。
林缈想起来自己还没捏脸，突然不太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刚要起身，便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绝对绝对！1号肯定会路过这里，我打百分之百的包票！听我的准没错！”
林缈的心脏咯噔一下，又泛起了隐隐的痛。
他其实是想要回避的，毕竟这会勾起他在上个世界的记忆，但想到626对1号那么崇拜，又想留下来给626见见自己的偶像。
系统626都要感动哭了：“宿主您其实没必要这样的，我们下次回来有机会再偶遇也是一样的。”
林缈安慰道：“我其实也对这个……1号有点兴趣，而且你之前不也没怎么见过这个人么，看他们这样子，这个1号似乎挺难碰到的，来都来了。”
系统626被他感动得稀里哗啦。
林缈因为本身就在这里，其他人也没将他挤走，只是觉得这个新人运气真好，刚来就能见到传闻中的1号。
人们等待着，便说起来关于1号的八卦。
果然人红是非多啊。
林缈不知道那些八卦是真是假，但是这群人连对方在书中世界的经历都能弄到，有点像那个……呃，私生粉。
林缈开始担心自己留在这里会不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了，毕竟要是626也被连累当作私生粉的话，626会不会伤心啊。
“不会的宿主！1号大人在穿书局太有名了，就连刚转正的新人和实习期的新手都知道这个名字，可以说穿书局的所有人都是1号大人的私生粉！1号大人根本不会在意我们这些小喽喽的！
林缈：“……”
626开心就好。
“哈……说到这个，真的气死我了，听说1号大人在上一个世界因为遭遇了很严重的世界bug，当然也有可能是遭狙了，剧情完成度特别低，比实习期的新人完成度最低记录还……”
“啊，那件事我也听说了，我怀疑是那个谁……”
众人心照不宣地没说出口，显然是个所有人都知道的哑谜。
林缈问了问系统626，只可惜626是个新系统，对于这方面也不是很了解。
因为626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不喜欢1号大人。
林缈确定626要是说自己的脑残粉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除了那个……谁还有这种本事啊。要知道1号大人进感情线世界基本上都是录入自己的两枚精神切片完成剧情，毕竟1号大人那么优秀，根本不可能爱上其他人嘛。”
“啧，那家伙真是恶毒啊，竟然能挑拨1号大人的两枚精神切片反目成仇，要知道精神切片相当于一个人的不同面，即使进入书中世界清除了外界记忆，也会很容易和自己产生精神共鸣……”
林缈听到这么多专业名词，稍微有那么一点儿懵。
没听错的话，他们口中的那个1号，竟然是自己和自己谈恋爱？
这人也太自恋了吧。
小迷弟626连忙跳出来和他解释：“这不是自恋，宿主，正是因为1号大人的宿主感情方面比较淡薄，经常在世界剧情中事业线疯狂发展，感情线跟死了一样……实在找不到能让1号大人的宿主看得上的灵魂，1号大人的宿主才选择用灵魂切片进入世界。和他们说的一样，灵魂会相互吸引，所以1号大人的宿主只能用这种方式完成感情线任务。”
以上，是系统626说的。
林缈听到的：1号是个除了自己谁都不会爱的事业批。
挺好的，像他这种恋爱脑，还要花十万积分回去换老公呢。
还是搞事业好啊。
正当他听着626的解释，就又听到那几个人说。
“哎不过，你们都没人嗑1号大人和主神吗？”
另一个人奇怪地看着说话的人：“你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cp，对家姐。”
“不是啊，就……你们没发现主神对1号大人，简直格外好吗？”
“展开讲讲。”
“别的不提，就这次的主神系统更新，新增的那个考核模式。你们来得晚可能不理解。以前的主神系统考核剧情完成度是百分之六十的及格线，但是……你们懂了吧。”
别说那群人，就连在一旁吃瓜的林缈都听懂了。
因为1号只发展事业线不发展感情线，可能连百分之五十的剧情完成度都没有，所以这个合格标准才降到了百分之四十？
而这次那个1号创下了史上新低的完成度，就连主神也没办法帮他作弊了，所以这才推行了一套新的评分政策，让1号能够顺利从书中世界出来。
好厉害的关系啊，这个1号到底是个什么人？看上去好像被系统主神倒贴了一样。
不过，林缈当然不会说人家走后门这种话。
毕竟他也是那个没完成之后蹭着福利才脱离世界的受益者，说起来还应该感谢1号呢。
“别瞎说，咱们穿书局的任务完成度那么难评定，你们看每天都有那么多新人进来就知道，人手根本不够用，要是不降低标准，折在书中世界的都比新人进来得快，主神这是在保护穿书局的员工好不好。”
“嗯……也是，可能是1号的运气好吧。”
“对吧……”
众人相互和解，随后又聊起来别的八卦。
林缈也觉得这个说法更合理一些，穿书局的主神，虽说神爱世人，但神应该没有人类的感情吧，为了一个穿书局员工没事就摸服务器改规则，怎么听这个穿书局都像是活不了几天的样子。
林缈正吐槽呢，突然就听见了一片压抑的欢呼声，他猜到，是哪个所谓的1号出现了。
他抬起头张望了一眼，只一眼，便认出来了其他人口中谈论的所谓1号。
即使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即使这书中世界的大部分人都重新捏过脸，颜值优秀到惊为天人，但是这个1号身上仿佛有某种特殊的气质，让他走在人群中也如鹤立鸡群，能仿佛连画风都和其他人不一样。
一旁的系统626已经在旋转飞舞化身迪厅蹦迪的彩色光球疯狂打call了，嘴里还大叫着1号大人我爱你之类的。
得亏系统的声音只有绑定的宿主能够听到，否则林缈是绝对不会让系统626出来当这个显眼包的。
林缈看了一眼眼睛都已经化作星星，bulingbuling大爆闪的系统626，又看了看那位走路都有些雷厉风行气势，看上去心情不大好的1号。
对方似乎挺不喜欢这群私生粉的样子？
但林缈的提醒系统626已经听不见了，散发着五颜六色的白光的626都快飞到天上去炸开烟花了，实在是吵得林缈有些头疼。
林缈不是很喜欢看别人的臭脸，便看向了真正的1号，
那个1号系统和林缈所绑定的626不一样，特别的矜持，林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对方时，会想起来童年的时候某部小学生动画片里的一个角色。
温柔宁静，低眉顺眼却又落落大方的模样，就感觉……很高级？
分明只是个纯白的系统光球，林缈却好像能看见对方低垂着眼睫，如同仙子一般飘在那个鹤立鸡群的男人身边的模样，还挺养眼。
这么想着，林缈仿佛又看见那个系统光球忽然微微偏过了头，看了他一眼。
而更奇怪的是，1号绑定的那个宿主，也跟若有所感似的，跟着看了过来。
林缈猝不及防和那个人对上了视线。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只当打了个招呼，但对方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便重新看回了自己的正前方。
倒是那群“私生粉”，一个个的都说1号在看他们。
林缈也觉得，自己认为对方看了自己一眼大概是错觉。
他低头开始当桌面清理大师，虽说这些食物吃不完丢掉也不浪费，但闲着也是闲着，等其他人散了他再离开。
主要是刚刚的尴尬还没缓过来，他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林缈正低头解决自己面前的食物，突然肩头一重，某个声色陌生却语气自来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看见1号能这么淡定的，你在玩欲擒故纵吗？”
那人说着，随手将他面前的竹签拿起，戳了一个他的章鱼小丸子吃。
林缈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吐槽起来比较好。他看了一眼还在疯狂旋转打call的“迪厅彩色光球”，他看上去很淡定吗？
欲擒故纵又是什么鬼，少看点土味短视频我说真的。
就算刚刚从古早文世界穿书回来的林缈都有点起鸡皮疙瘩。
“你好，有什么事吗？”林缈淡定地将肩膀上的手拿开，并且站到了旁边。
他确定自己不认识面前这个人，而且，就在这人出现的瞬间，刚刚那群“私生粉”们脸色全都变了，纷纷低着脑袋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悄悄咪咪地往其他地方散去了。
林缈判断，这不是一个他惹得起的人。
“你不认识我？”对方微微一挑眉。
林缈这才看清这个男人的脸，怎么说呢……他还是头一次理解邪魅狷狂这个形容词是真的能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并且还能生得很好看的。
眼前这个男人生得有股子邪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就差没把我是反派大坏蛋几个字给刻在额头上。
系统626也说，这个就是整个穿书局最恶名昭著的家伙，专业出演各种反派角色，还经常将主角弄死，拆过无数对cp，但因为反派系统和其他人的评分体系不一样，这家伙是整个反派体系里积分最高的。
林缈不知道自己吃个饭怎么还惹到个祖宗，他看了一眼对方的系统，分明也是一个纯白的光球，但却如同一个黑芝麻馅儿的汤圆。
嗯……想吃汤圆了。
不对，他得先把面前这个大反派给糊弄走。
林缈刚一张口，就被掐住了脸。
“你胆子很大，我很中意你，小萌新，跟着我混如何？”
林缈：“……”
他这么欺负新人就没人管管吗？
但或许是因为这个大反派的名声真的很响亮，以至于周围所有人，都恨不得离这里远一点。
自己不会刚转正就被霸凌到辞职吧。
林缈刚这么一想，面前便落下一只手，捏住了掐着他脸的手腕。
来人很高，那声音几乎是在他的头顶响起来的。
“你要是找不到教育所，我可以送你一程。”
如同一道惊雷在心脏之中炸开，林缈浑身的血液几乎沸腾。
这个语气……
第056章 祸水
自从跟着苏煦学习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学之后, 林缈也渐渐地开始习惯观察聊天对象的言行举止，对于熟悉的朋友，更是能够记得对方的神态语气, 以及一些微笑的习惯。
他并没有接触过这个1号，却对于对方的说话语气，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很近很近, 脑海中有某个声音就要破土而出一般的熟悉，仿佛张口就能叫出对方的名字，却又无法清晰地捕捉到那个想法。
这种熟悉的感觉很零碎, 就像是某个记忆遥远又模糊的画面, 分明能够意识到，却怎么也无法明晰。
更像是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对方的名字几乎是要从口中喊出,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是哪几个字。
林缈下意识地想要扭过头去，看看这个人长什么样，他甚至觉得自己会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但是掐住他面颊的手见他想要扭头, 反而钳制得更紧了几分。
“嘶……”林缈疼得直抽气,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遇上疯子了。
幸好这个反派大坏蛋还顾忌几分林缈身后那个人，大概是手腕被捏得疼了，忽的松开了捏在里面脸上的手。
“真是护短，他又不是你们主角派系的人，至于么。”反派大坏蛋松开手, 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林缈这才发现那不算纤细的腕骨上慢慢浮现出几道深色的痕迹。
他感觉自己这张脸估计也挺精彩纷呈的，本来就长得不好看, 如今加上捏出来的几个印子，恐怕更是滑稽。
林缈倒不是自卑, 纯粹是客观评价。
他这张脸的确没什么特色，绝对算不上好看，只是因为他自己收拾打扮得还算干净，所以会显得颜值高于平均分而已。
实际上真要以颜值评分，林缈大概只会给自己打五分……嗯，六分吧？就是哪里都及格，但也就只是算及格了。
真正的平平无奇，没有亮点，人群中的撒手没。刚聊过天的人扭头就可能忘记他长什么样。
而穿书局为了让员工们方便任务进行，可以使用积分修改捏脸，捏脸保存在主神系统之中，进书可以直接使用，而且这个捏脸数据也可以出现在主神空间之中，相当于可以自己决定自己长什么样。
虽然每个人的审美不同，但人类大部分都希望自己能更好看一些，因此穿书局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捏过脸的。
就连林缈也打算回去给自己改个建模，就他这副相貌的话，进书里直接当个路人差不多，主角恐怕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
如今还没改过脸的林缈，自然和周围其他人比起来……原本在及格线以上的颜值也被对比成了垫底，再加上脸上新鲜出炉的红印子，简直像是丢进天鹅群里的丑小鸭，还是被烧焦了屁.股毛的丑小鸭。
丑小鸭偷偷往旁边看了一眼，虽说是一张陌生的脸，但刚刚才见过，还不至于认不出来。
也是，在这附近还敢出来制止这位顶级反派大坏蛋的，就只有这位……呃，1号？
说起来，刚刚好像听反派大坏蛋说这位1号是主角系来着？所以连主角都会有穿书局的人替代吗？
林缈稍稍有点羡慕，但也就那么一点儿。他太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了，就连穿书之前都不过是个普通到极致的社畜，穿书后就能当主角，那概率不跟出门捡了张彩票却中了五百万是一样的么？
概率简直比自己买彩票中奖还低。
他这人没有太多的追求，当社畜的时候也浑浑噩噩应付了事的，自然不会嫉妒对方待遇好。
毕竟主角嘛……他还是见过几个的。
不论是苏煦还是阮瓀，甚至是靳瑜和谢泽承，人生经历都谈不上多美好，甚至有时候还不如他这个冤种呢，起码他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光鲜亮丽的。
至于钟离瑾，爽文男主另说。钟离瑾也算是比较稀有的开局就站在山巅的人了，大部分爽文男主都是贫苦出身，没点儿悲惨的过去那都不配当主角。
突然觉得自己的待遇相比起主角来说还真是挺不错了。
林缈还挺随遇而安的，都获得永久的寿命了，还有这么好的员工福利待遇，要什么自行车。
“谢谢。”林缈同1号道了谢。
他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不过在穿书局中绑定系统的编号是可以当名字用的。
1号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都没应声，下巴微微扬了下，意思是收下了他的感谢。
真拽，不愧是全排行榜积分第一的家伙。就算这个反派大坏蛋是反派中的积分排行第一，应该也没有1号高。
说起来，因为之前的世界都比较古早，反派也基本上都是一次性的，林缈还没怎么接触过反派角色呢。
反正他可不希望自己会在之后的世界遇到这个反派大坏蛋，不然他担心自己帮助的主角死掉，很影响自己的得分的！
1号并不和反派多话，只是站在林缈的前面，让他先走。
不得不说，这哥们儿脾气挺冷，人还不错。林缈也不和这人客气，他多待一秒，对方就要多牵制那个反派大坏蛋一秒，所以林缈干脆利落道谢转身走人。
只是临走时，林缈还不忘看向那个1号系统的光球，也对光球表示了感谢，对方还对他笑了一下，特别有礼貌。
626跟着林缈飘飘忽忽地走了。
是飘着的，要不是系统没有灵魂，林缈怀疑626都能飘到天上去。
“1号大人对我笑了，嘿嘿嘿。1号大人对我笑了，嘻嘻嘻……”
简直像个痴汉一样。
林缈拽着626就飞速钻进了人群中，然后逃离了这片广场。
就是可怜他那5个积分啊！那可是整整五个积分啊！！！
只是林缈都还没有回到主神空间给他分配的住所，就收到了工作人员……嗯，准确说是工作系统？给他发来的消息。
今天发生的事情当然已经上报了上去，主神为了补偿林缈的损失，不仅将他的这五个积分退还给了他，还赠送了他一天的主神空间全免费体验卡，甚至这一天还不包含在他的假期之中。
哎嘿，竟然赚到了！
林缈瞬间就不难过了，从今天起，他就是主神的狗！他要给主神扛大旗！谁都不能说主神的坏话！
就连626都有被他无语到，感觉自己的脑残粉第一的地位可能不保。
林缈平白拥有了一天的假期，还可以整个主神空间无限制地游玩，自然高兴，回到房间就给自己重新捏了个脸。
他虽然知道自己的脸很平凡，但对着那些修改细节的工具……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怎么说呢，就……很怪。
真的非常怪啊！
不论他在自己这张脸上怎么动，好像都会越动越丑。
他这张脸实在太标准了，每个五官都在它应该在的地方，大小形状也是最为标准挑不出任何错的，以至于……即使林缈按照主流审美。放大眼睛或者削尖下巴，都会有很强烈的违和感。
这是什么个事儿啊，除非他重新捏一张新的脸出来，不然他这张脸，还真是没有任何能改进的地方。
可照理说这么标准的五官，怎么也不该如此平凡啊？
林缈在捏脸系统中尝试了半天，都没有试出来提升颜值的办法，就好像老天爷都说：
没救了，等死吧。
林缈：“……”
林缈晃动系统光球让626给他想办法。
626还沉浸在偶像对自己笑了一下的美妙余韵之中，林缈都快把系统的脑浆……代码拍匀了，626都还没回复状态。
难不成他真的要盯着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去穿书吗？真的不会被当成路人甲吗？
林缈试图寻找一键美颜，别说，还真被他给找到了一个类似的功能。但是该功能是按照三庭五眼来还原五官结构的。
一般来说，一张脸上五官不协调，是最容易破坏美感的。但不是每个人都熟知标准五官待在什么地方好看，所以才有了这个一键调整功能。
林缈想试试看自己哪些五官不协调，结果按了一下按钮，连睫毛的位置都没有变化。
林缈：？
林缈又按了好几次一键调整，他都要怀疑自己的这个按钮是不是坏掉了，系统626总算回过神来。
“宿主，其实我觉得你这张脸真的非常完美了，是我见过的最为完美的一张脸，根本挑不出任何瑕疵。”系统626说道。
“但我只能代表系统的审美，我不知道宿主为什么对于您这张脸不满意，但您的五官分布全都在最完美的位置，恰到好处得如同人体模型的出厂设置一般标准和完美！”
626还在不断吹林缈这张脸的彩虹屁，林缈却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正因为他这张脸实在太没有特色了，所以一般人看到这张脸，第一印象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一个人。
就好像拿来举例的标准答案，你要问人类长什么样，拿出来林缈这张脸就是最好的示范。
倒还真是和自己的名字很搭。
林缈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大概他妈觉得这个字挺好看，就定下来了。虚无缥缈的缈，若有似无的意思。
只是这个字的读音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一个男性身上，尤其是互联网发达的今天，林缈的外号五花八门，但无疑都和一种动物有关。
毕竟“miao”这个读音念着念着就变成了“喵”，经常有同事喊他“喵哥”或者“猫哥”，还有女同事和他开玩笑喊他喵喵……独苗苗之类的。非常适合卖萌，女同事们除了在公开场合，从来没把他的名字读音读对过。
“不过宿主不用担心，正式员工录入书中世界之后，虽然依旧使用的是个人形象，但是会和原著中的角色进行一定的融合，因此您就算顶着这样一张脸，也会在融合之后变成惊艳的大美人哦。
林缈：“……………………”
他的刀呢？他今天就把这个破系统给砍了让主神给他重新分配。
什么叫“顶着这样一张脸”，他长得很丑吗！还有，他是个男的！男的！男人为什么要会变成美人啊！！！
系统626十分无辜地拿出来了签订的合同，第一句就是“人人称赞的美貌”。
自己这张三庭五眼都标准到能当出厂设置的脸，确实非常方便融合改造。
算了，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林缈改了半天都没将自己的建模捏脸改出来，因此保留了正式员工入职福利的免费捏脸卡，打算之后有想法了再改改。
他虽然也可以按照系统保存的数据，照着靳书意或者李思晚他们的脸进行改造，但那样就不是他林缈了。
他只是去体验书中人的生活的，不是要被书中人所替代。
林缈顶着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出门，原本就他这个颜值底线的长相，在主神空间可以说是相当突兀了，但他的这个长相又实在太平凡了，根本无法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竟然也没几个人注意到他。
主神系统虽然将积分全部退还给了他，但林缈的日卡还是生效中的。
反正不嫖白不嫖，白嫖最好嫖，林缈偷偷摸摸地又摸回了广场去，发现那个反派不在之后，继续享受自己的休闲时间。
尤其是那些去了修真界就无法体验的项目，林缈决定先狠狠玩到腻，到时候就不会心血来潮想玩玩不到了。
在里面游玩期间，系统626还是十分负责地帮他去系统论坛吃了个八卦查询了下，今天遇到的那个反派大坏蛋是谁。
对方是反派积分排行榜第一的人，身份自然好查，但具体有过什么“壮举”，估计还是得去论坛看看。
没想到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小子还真是有一堆案底在身上。
那个刚见面就蹭了林缈一颗章鱼小丸子吃没付钱还掐他一脸巴掌印的家伙，系统编号是37号。
当然这个编号并非是对方总积分排名是37号，而是那家伙本人挑选的数字。
每个不同的主系统，例如主角、反派、男配等等大分类下面的积分排名前三位，是可以选择自己的固定编号的，而其他人就得按照系统分配的编号命名。
当然，林缈绑定的系统626，也不是指他所在的主系统只有六百二十六个人，而是前面的编号有空缺之后，他填进来的。因此他也不是系统626的第一任宿主。
在主神空间，大家基本上都是认系统编号，毕竟绑定的宿主不仅会换人，还会捏脸整容，系统编号会比绑定的员工更容易确定。
林缈到觉得，这种认系统不认人的关系更像是系统才是正式员工，他们不过是正式员工绑定的……工作道具？
辛辛苦苦穿越世界给系统光球收集能量。如果把系统比作打工人，他们就像是打工人用来工作的电脑，电脑坏了换一台，员工却不是轻易能辞退的。
林缈被自己这种认识给吓到，还好他因为不想听系统626的花痴回味发言而关闭了系统权限，对方听不见他在想什么。
林缈随便点了几个有关那个37号的“战绩”，发现光是有论坛记载的，被37号成功扳倒的主角就已经有五十多起。
这家伙是多喜欢狙击主角啊，林缈觉得37号就是那种典型的反社会人格，以扳倒主角和正派为乐。这年头连网文小说都禁止以反派角色为主角了，这家伙还这么嚣张……真是，坏得非常纯粹。
也非常明目张胆。
林缈有些好奇，最强反派遇上最强主角的话，那最终获得胜利的，会是反派还是主角呢？
至少目前林缈所看过的小说中，还从没有见过反派赢过主角的。
真有那种反派胜利的，也是披着反派人设的主角穿越到反派身上，然后战胜原著中的主角了。
像37号这种满肚子坏水的将反派贯彻到底的，林缈是真没见过。
他也不想见到。
因为他是帮助主角这一方的，主角的剧情完成度和他的积分奖励挂钩，他帮助主角完成剧情还有额外的奖励，万一他的主角宝宝被反派给掰倒了，那他不就完蛋了吗？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谁动他衣食父母都不行！
就算那个37号再酷再帅，在论坛里有再多的迷弟迷妹，林缈都不会喜欢。
他的三观不会跟着五官跑，他的三观只会跟着积分跑。
林缈在关闭论坛之前，余光中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果然，不只他对这件事感兴趣，其他人也非常想知道，如果37号在书中世界遇上了1号的话，到底谁会赢。
林缈啪一下就点进了帖子里。
『李涛。假如1号在书中世界遇到37号，是邪不压正还是魔高一丈？』
投票截止于系统时……
1.邪不压正，1号大人就是最dio的！
2.魔高一丈，主角杀手不怕困难！
3.平手。顶峰之间的惺惺相惜。
追加选项：
4.平手，但在一起了。
5.平手，但同归于尽。
6.我有话说……
林缈发现这个投票还没截止，因此按照自己的立场投了第一个选项，结果发现1号的人气的确高，竟然有百分之八十都是认为1号铁定能赢过37号。
这毕竟是个跟着主角混饭吃的地方，更何况1号拥有最高的积分，在穿书局最为出名，连“粉丝”都是最多的。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那个37号都能得到接近百分之二十的票，可以看出这个反派也还是挺受欢迎的。
当然了，1号又不是系统积分，当然不可能每个人都喜欢他，或许这里面也有一部分想看1号乐子的人故意投的37号。
只是最让林缈想不到的是，其他几个娱乐项目里，竟然是第四条“平手，但在一起了”这条票数最高。
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们啊！
不过林缈身为新人，也没接触过这两人，就昨天那短暂的相处来说，就还挺微妙的。
那俩似乎大概也许，看上去，有点熟？
巅峰榜常驻嘛，认识也很正常。
林缈感觉自己真的是被带偏了，往下拉动帖子看起来里面的回复。
No.1
1楼。
No.2
前排售卖瓜子花生布偶猫。
No.3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啊啊啊！！！我是重组家庭，我有继母、有继兄，但是我没有继爸！我没有继爸啊！！！
No.4
刚进帖子就被裤衩子绊了一跤，楼主开帖引战不怕被疯子沾上吗？
No.7
4楼胆子真大，提前随两个积分就当送你一程了。
No.15
这种帖子为什么会水这么快，大家最近都很闲不用进书吗？
No.27
我就知道我男神的票数一骑绝尘，什么成分投其他选项的，我不说。
No.35
搞笑，就只有你们主角牛批咯，被反杀留在书中世界还不是让主神来救。
No.41
35楼什么战绩这么嚣张？该不会是从没赢过主角团才这么酸的吧。
No.57
[当前评论存在争议，楼主正在被撅]
去看楼主被撅>
No.63
进来一看全在吵架，心平气和说一句，众所周知1号大人进本从来不带书外记忆全凭本事，光这点就秒杀某些靠外挂都干不过对方的家伙了吧。
No.97
某些脑残粉真的好笑，进书不带记忆出书删除记忆，张口就来自己未尝败绩，呵呵呵。
No.132
有些酸鸡送去焚尸炉火化出来嘴皮子都是硬的吧，1号大人的通关率是主神统计的，请问你所谓的胜率能举出来几个例子？恐怕一只手都用不上吧。
No.176
得了吧，主神偏心那不是有目共睹吗？不会真的有人以为改新规则是因为缺人手吧，最近没在书里遇到同行？
No.207
有一说一，最近书里同行好像真的在增多，我一连紧了两个本，都有咱们穿书局的人。
No.296
人多不是好事吗？又少不了你的工资，拿积分还快点，某些人是看不得咱们穿书局发展太好还是怎么？建议严查。
No.301
翻页！支持两个人在一起！我随二十个积分！支持反派被.干到下不来床！
No.320
翻页的兄弟胆子真大，今天晚上门窗锁好两只眼睛轮流站岗睡觉不开玩笑。
No.387
没想到逛个论坛还能遇到同好，有没有人做饭啊孩子好饿……
No.403
什么都吃只会让我营养均衡，看到大家都支持他们相杀相爱我就放心了。
No.527
楼里做饭的姐妹好像都没再出现第二次，细思恐极，这帖子好像已经被盯上了兄弟们。
……
林缈很少耍论坛，一条一条看过去，竟然刷了五百多条。
在看到那个帖子已经被盯上了的回复之后，不由得后背发凉，看了一下四周。
“统子，我就进帖子看看不回复，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系统626：“宿主请放心，咱们穿书局拥有最高的保密措施，即使是1号大人也没有查看的权限。”
林缈松一口气，将帖子退了出来，并且清除了浏览痕迹。
他看了一眼系统时间，发现快到主神系统给他补偿的穿书局一日游全免补偿卡的时间了，飞快收拾好准备参观。
系统626虽然是最低等级的系统，但对于穿书局还是很熟悉的，给林缈当导游这点，还是绰绰有余。
在参观期间，林缈甚至还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说是1号昨天刚进书中，37号前后脚也进书了，这次两个人估计真的能狙到一块儿去。
林缈对于这些八卦不感兴趣，倒是对于1号的进本方式有些好奇。
“这个1号是每次进本都消除了自己的记忆吗？”林缈记得帖子里是这么说的。
系统626解释道：“这是主神赋予主神的特殊待遇，最开始是因为有一部分主角在拿到剧本之后，害怕面对剧情中的痛苦和失败，就想着逃避，所以才开发出来这个功能的。”
林缈点头，这是人性本能趋势。谁都不喜欢失败，明知道这样做会输，还不能违背世界意志去做，那些主角多骄傲啊，怎么能忍受这种待遇呢。
“后来这个功能被普及到了所有员工体系，所有穿书者都可以选择不带记忆进本，跟随世界意志的指示完成剧情。因为这样的效率很低，即使通过这种方式积分系数能翻倍，也没几个人会选择。”
林缈听完，点点头：“而且没有穿书局的记忆的话，剧情进度不到百分之四十，无法离开世界，就连自救都没法做到。”
“是的。”系统626说，“除主角之外，大部分使用该功能的人都无法达到任务线，永久地留在了书中世界，因此主神便下调了这个功能的积分系数倍率，让人们不至于为了积分冒险。”
林缈觉得有点可惜，而且主角们大部分都能够不靠记忆通关，却因为其他人没这么强，搞得积分都少很多。
“1号大人的宿主进书很频繁，所以从来不会将书中世界的记忆和感情带出来，容易造成精神压力过大。”
林缈有些疑惑：“就算在主神空间记忆感情被边缘化也会吗？”
“宿主但凡提到关键词都能感到不适，1号大人的宿主去过的世界恐怕已经超过四位数，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东西都可能触发记忆点，您觉得他能将记忆留下吗？”
林缈沉默了片刻。
或许他以后……也会选择一部分世界的记忆进行清除。
但至少，在他还能承受的前提下，他是不愿意消除那些记忆的。
那都是他最宝贵的财富，是他曾经活过的证明，他不愿意让书中的人们随着他的记忆一起封存起来。
林缈又和系统聊了会儿，悠闲地逛了整整二十四小时，都没把主神系统逛完三分之一。
这地方可真是大到离谱，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了解吧。
在进行了充分的休息，并调整好心态之后，林缈总算做好准备进入下一个世界。
他将那本小说飞速地重温了一遍。
自己在这本书中的待遇，应该说是相当滋润了。不仅有整个师门的宠爱，自己还是魔界之主的私生子，上头还有个无比疼爱自己的哥哥。
只可惜这位小太子惹到了全书中最不该惹的人，抢谁的东西不好，偏偏逮着主角一个人薅羊毛。抢些什么身外之物就算了，还要生挖人家的灵根……
主角堕魔之后，这个小太子更是以自己少主的身份继续欺压对方，最后让主角被全修真界追杀，含冤而亡。
光是看到这些前世的内容的时候，林缈都觉得自己像个反派。还是那种坏到骨子里的大反派。
别说主角的怨念重到能重生了，换作他的话，他的怨气比鬼还重，恐怕能直接化作厉鬼回来复仇。
但林缈穿书进去的时候，主角已经重生了，带着上一世的怨念。
这辈子不论林缈看上了什么东西，对方最终都会从他身上抢回去，最后还会挖去他的灵根，刨出他的魔丹，让整个修真界和魔界都成为他的敌人。
为什么魔界也会与他为敌呢？
因为他那个傻缺哥哥竟然爱上了主角！！！
林缈觉得自己过完这个剧本能申请工伤，系统626说这些会对员工的精神和身体造成损伤的剧情，主神系统都能进行相应的报销。
而这个世界的角色不算是传统意义上林缈所在的这个系统的角色，但又的确挺冤种的，所以给的积分系数特别高，都快赶上主角们不带记忆进书的最高积分系数了。
再加上新手第一个副本又双倍积分，林缈在这个世界的积分系数来到了惊人的五倍！
五倍是什么概念，以前的世界拼死拼活给主角鞍前马后，当狗五次，才能拿到五个积分。而在这个世界只需要随便被主角抢走一点什么，就能够拿到五分！！！
可以在主神空间畅玩一整天！！！
刨灵根就刨灵根吧，反正他不会痛，而且起码前面一小半的剧情他还是能够享受到穿书者的最高待遇的。
值了！
系统626文林缈需不需要提前购买永久的痛觉屏蔽功能，他剩下的痛觉屏蔽时间可以2:1转化成其他痛价格的体验卡。
林缈原本觉得三百积分挺大一笔的，毕竟他手头也就四百多分，可痛觉屏蔽这个功能是真的很实用……
林缈咬咬牙，还是购买了完整的功能。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三百分对于十万来说算不得多大的数字，却能很好地提升他穿书的体验，林缈觉得还是值得的。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林缈便将自己的数据录入进了系统中。
这是他第一次以自己本来的形象进书，也不用再去适应一个新的名字，甚至因为更高级的融合，他会和原著中角色的一部分特质有一定的融合，能够更好地完成剧情任务。
而这个特制，当然就包含了原身那美若天仙一般的容貌了。
这个小师弟的长相据说是人见人爱，就连师门里那个修无情剑道的二师兄都为了他道心尽毁……
祸水啊~
林缈还没体验过仗脸行凶是种怎样的体验，想想还有点儿小期待。
在形象录入了之后，一张和他极其相似，却又有什么地方改变了的脸出现在了他面前。
少年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肤白胜雪，细腻到如同未成形的嫩豆腐，轻轻一碰就会破碎似的。
面颊带着健康的红润，如桃花拂面，唇红齿白，柳眉杏眼，乖顺得像是一直眼睛湿漉漉的小狗狗，让人忍不住想要怜爱。
那双眼睛格外明亮清澈，眼角带着散不开的红晕，像是被欺负狠了似的，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墨色的长发柔软如瀑，乖顺地垂下，披落在身上，让他更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小神仙，不入凡尘，却又让人想要见他溅满尘埃的模样。
少年穿着一身薄薄的单衣，那单衣又薄又透，如同柔软的蝉翼，覆盖在皮肤上，隐约能看见下面细腻如牛奶的肌肤。
就连林缈自己看到这副形象，心中都忍不住一动。
太漂亮了，像小说里描写的不谙世事的小仙童一般，难怪书中的其他人看到这副皮囊，都会守不住本心纷纷沦陷。
就连前世的主角，被这小孩儿抢了那么多机缘，也没有多少怨言。
可这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要主角的灵根，还去抢人家的婚约者……
当然那个被林缈骗得团团转的渣男最后的下场也不怎么好，甚至为了林缈失去一切，却还是对他死心塌地。
只能说原著中的前世每个人都挺癫的。
但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这张脸，又觉得好像情有可原。
这真是一张让人难以拒绝，忍不住沉溺进去，犯了错也舍不得斥责的，伟大的脸。
很可惜现在这张脸要交给他使用了。
在确认了书中形象之后，林缈便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在和那副身体一点点融合。
那张原本因为魔界混血而显出几分妖异气质的脸，在融合之后，渐渐变得柔和。
如果说原本的身体更像是是妖精变成的神仙，摄人心魄，现在这张脸便是如同天边云彩化作的、真正的纤尘不染的仙君，干净到让人怯与触碰。
也不知道是第一次和书中世界的角色身体融合的缘故，还是这副身体原本就不太舒服。
林缈从这副身体里面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仿佛天地都在旋转。
他甚至连睁开眼都困难，浑身无力地靠在某处柔软的地方，这儿有些阴冷，但格外干燥，手边是一片冰冷柔滑。
如果林缈能睁开眼看看四周的环境，肯定会被吓一跳。因为他并没有在什么安全的地方，而是身在一处悬挂在半空中的破茧里。
像是蜘蛛丝织就的茧，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丝线，冰凉、柔软、雪白，一层一层交叠，包裹成一个个半人高的球，洁白如雪。
少年像是被某种妖兽当作食物抓回去，裹进了茧里等着享用，却从茧中逃离了出来。
只是因着那种妖兽身上的毒，让少年连爬出这个茧的力气都没有，柔软无力的身躯靠在那洁白的茧丝上，竟然不比这纯白的丝线逊色。
因着毒.液带来的病弱让他的面颊染上一层绯丽的薄红。
身上的外衣早被腐蚀得七零八落，只剩一件薄薄的单衣，便也是融化得如同蝉翼般透明。
少年披散着头发，分明在如此诡异恐怖的地方，却不像地狱中爬出来的艳鬼，而是因为贪玩堕入凡尘的小仙童，等待着人去拯救。
封夜寒斩除了那只为祸一方的妖兽之后，来到了那只妖兽的老巢，便看到了这一幕。
那少年不知是因为运气，还是实在长相漂亮，竟然没被妖兽吞入腹中，只是用丝茧包裹起来。
悬挂丝茧的坑底全是森森白骨，而少年所倚靠的破茧之后，一枚没雪白的茧中，是那头妖兽诞下的，未孵化出的卵，被丝线吊着，一同悬挂在空中。
封夜寒一挥手，包裹在茧中蠢蠢欲动的妖兽便全数失去了动静。
他分明有避开那名人类的少年，这点动静却还是将人吵醒了。
少年微微扬起头，一张瑰丽到如同画中仙的面庞便展现在了视野之中。
干净而柔软，像是一支盛放在淤泥中的花，脆弱的眼睫轻轻颤抖着，只一眼，便拨乱了心中的涟漪。
林缈总算卯足了力气睁开眼睛，他仿佛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动静，抬起头，便看见那个站在高处的男人。
一身白衣胜雪，银发如瀑，就连皮肤也如同昂贵的羊脂玉，洁白无瑕。
跟没上色似的。
林缈知道这个人就是把他捡回师门的师尊，封夜寒。以道心纯净著称，心无杂念，冷血冷情。
那人冷冷地看着自己，金色的瞳孔之中沉寂着林缈看不懂的东西。
林缈浑身无力，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系统626给他开启了痛觉屏蔽功能，所以林缈连眉头都没蹙一下，只是迷茫地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等视线一点一点清晰，才知道剧情已经到了哪里。
那道洁白的身影御空而行，如同一片纯白的羽毛飘落在他面前，衣袂翻飞，一副仙人之姿。
林缈因为中毒说不出半个字，还没张口，一滴晶莹的泪珠便从眼底滑落，在那洁白莹润的面庞上划出一道浅浅的水痕。
随后，他便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跌去。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感受到了自己落进了一个满是冷香的怀抱里。
第057章 娇娇
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依旧没有消失, 只是系统626自动解除了痛觉屏蔽功能的声音响起，才把林缈给吵醒了。
他暂时还睁不开眼睛，却能闻到屋内的药香。
和中药的味道不同, 浓郁的药香仿佛也有药效，给人一种沁人心脾的舒适感，光是闻一闻就能感到通体舒畅。
很玄妙的味道, 区别于香料或者香精、香水的味道，分明是药，却十分清香, 轻柔细腻地抚平了五脏六腑之间的躁郁。
随着这股药香对身体的调理, 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也渐渐消退下去。
林缈眼皮颤了颤，总算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贯穿屋顶的横梁, 古代风格的建筑, 不太像是修真界的装修风格，屋内的装潢很是平凡，林缈猜测封夜寒应该是把他安置在了附近的村民家中, 毕竟他身份不明, 还出现在妖兽的巢穴里，即便是封夜寒，也不会轻易把他带回宗门的……吧？
林缈睁开眼，便听到附近有动静，他往旁边一看, 就见那引发雪衣的男人走来，坐到了他的床边。
“你的身体太虚弱了，无法承受丹药的治疗, 只能用这药香调理，先不必起身, 等会儿你身上的毒解了，便能恢复。”
原著中的封夜寒话并不多，就连对自己的徒弟也没几分耐心。他只收天才，从不和没有悟性的人说话，却对林缈这个灵根驳杂的小家伙轻声细语地解释安抚。
林缈不得不感叹世界意志的光环强大，连冰块儿见了他都要变成冰糖。
嗯……透明软糖更合适。
封夜寒这么冷酷无情的家伙，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他这副模样，恐怕能吓到三天吃不下饭。
林缈依旧发不出来声音，他身上的毒还没完全解除，也动不了，只是手指抬了抬，便勾住了床边人冰凉的指节。
林缈觉得封夜寒这人的人设还真是按照冰块儿设计的，就连那双手摸着都跟雪似的。
但其实他们师门还有一个比封夜寒更加冷酷的家伙，不过不论这些人原本多么冷淡，在看到林缈之后……咳。
林缈勾着那根手指，他指腹柔软，体温因为身体内的余毒隐隐发着热，好似能把人灼伤似的。
被他勾着的手指顿了一下，最终却没收走。
林缈对着这人弯着眼角微微一笑，张口说了声谢谢，虽然没有任何声音，但他却看见封夜寒那张宛若结着霜雪的脸上，表情变得柔和下来。
“好好养病，我去给你配药。”
封夜寒找了个借口就要离开，林缈盯着对方，他其实没有太多的想法，或许只是在观察，什么都没想。但那双湿漉漉亮晶晶的眼睛看上去实在太可怜的，搞得因为有些心乱的封夜寒都没办法挪开步子。
男人抬起手，将林缈额间的碎发给拨到一旁，语气轻柔：“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林缈：“……”
不是，这男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但他的确又有些困意，往那还没移开的指腹蹭了蹭，随后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林缈不敢随意回到系统空间，生怕被对方的神识察觉，到时候说不清。
实在没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他还真就安安心心地睡着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那个白衣胜雪的男人竟然真的守在他床边。
身体里那种沉重的、疼痛的感觉彻底消失，林缈觉得自己现在能一蹦三尺高，并且打穿一头牛。
这就是修.仙.世.界吗？修仙界的东西……甚至不是丹药，只是药香，都足够治愈这么重的妖毒了。
林缈哪里知道，封夜寒身为一宗长老，手里头的丹药怎么是寻常弟子能够肖想的，光是这丹香，外门弟子几个月的份例加起来都换不到。
封夜寒扶他坐起来，林缈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那身薄到透明的单衣，自己身上搭的也不是棉被，而是对方的外衣……
随着林缈起身，外衣滑落，他那件几近透明的衣服便露了出来。
扶着他的人微微移开视线，看上去十分绅士，覆手一翻，便凭空拿出来一身弟子服。
“房间里有水，你沐浴完先用着这身衣物，若是需要，等下我再带你去集市上买。”
封夜寒和他交代完，便起身离开了，头都没回，步履匆匆。
这人明明可以一个清洁术就给林缈里里外外洗干净，没想到意外地有些纯情，竟然丢下一身衣服就跑掉了。
和印象中……不太一样？
林缈并没有在意，他将披在身上的外衣叠好放到一旁，随后脱掉了单衣，进浴桶洗干净身子。
他上个世界才在皇宫里待过，对于古代的用具和服装倒也熟悉，很快就把自己收拾干净，并且换上了那身弟子服。
封夜寒选择的衣服似乎也是只顾自己喜欢，纯白的弟子服，上面绣着华丽的暗纹，但林缈摸着布料上的纹路，总有一种玄妙的感觉，仿佛这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件法器。
大概是错觉吧。
但封夜寒身上怎么会随身携带弟子服？
一条条疑惑让林缈有些迷惘，总觉得这个世界不大对劲的样子。
他召唤出来系统查了一下，并没有检测到任何异常。
怪。
林缈把衣服穿上之后，才发现这件衣服并非纯白，袖口和衣领以及衣服的下摆，都有浅金色细线绣的花纹，就连腰封也是金色的。合格颜色……倒是让林缈想到了封夜寒眼睛的颜色。
这个人是不是只喜欢白色和金色啊。
屋子里没有镜子，但这身衣服倒刚好合身，林缈转了两圈。觉得自己身上应该没什么纰漏，便出门去找封夜寒。
男人此刻正站在门外，背对着房屋，看向不远处的处理。
这处房屋偏僻，四周都没什么人家，也不知道封夜寒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大概是因为剧情需要。
“仙君。”林缈张口，发现自己的嗓子也恢复了。不过因为这副身体年纪不大的缘故，那声音还有点儿奶奶的。
这是什么先天软萌受圣体。
林缈刚刚想到这个词儿，就被自己给雷到了。
没事不要自己诅咒自己，他才不是受！不对，他才不要当受！！！这可是修真界，身体素质比隔壁需要翻.墙才能进的地方还要更加逆天，他可不要发生点什么，不然真的可能死在这里。
林缈赶紧把自己脑海中的想法给甩出去，他要相信男主，会抢走他的一切包括这些男人对他的爱。
对，“这些”。
男主后期会成为整个修真界的白月光，从师尊到师兄师弟到魔尊包括林缈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哥哥！所有人都对男主爱而不得！
这其中竟然还有魔尊两父子，玩得可真花。不过这是在晋江，你人多又怎么样呢。
林缈确认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感到了一丝安心。
封夜寒低头看向身旁这个少年，音色沉沉。
“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出现在那片树林吗？”
林缈点点头，虽然他不记得，书里也没说，但是系统有储备角色背景，所以自然是能够回答出来的。
“我去山里采药，然后就遇见……”林缈说到这里，忽的脸色煞白，连声音都有些哽咽，像是回想起来什么极其恐惧的东西，竟然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男人的手掌轻轻落在了他的头顶：“害怕的话就别去回忆，我已经知道了。”
林缈颤着眼睫点了点头，很快就将自己的身世给糊弄了过去。
他给自己捏造的是一个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因为收养他的奶奶是村里的巫医，倒也没人敢欺负他，只是其他人都不敢和他玩儿罢了。
而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林缈就只能独自去山里采药。
这套说辞非常完美，甚至能解释林缈身体里为什么会有一缕若有似无的邪气。
那是他身体里的魔族血统开始觉醒的象征，林缈是仙魔混血，因此在魔界根本混不上下去，那些魔修和魔物们看他就跟看食物一样，要不是他是魔尊的儿子，恐怕早就被吃得连魂魄都不剩了。
而唯一的办法，就是去修真界修炼，只要他的修为足够高，就能够掩盖住自己魔族的血统和气息。
但林缈算漏了一点，他是魔尊的儿子，当然和普通的魔修与普通修士结合的“产物”不同，他体内的魔族血统会随着修为的增加而变得纯净和强大，所以才不得不挖去男主的灵根，以此压制自己体内的魔族血脉。
也正是因为林缈体内的魔族血统过于纯净高级，就连封夜寒一开始都没能发现。
林缈肯定不能和封夜寒说自己的真实身世的，但他只要低垂着眼睫，泪眼朦胧地卖卖惨，对方就什么都相信他了。
至于那个巫医奶奶，纯粹是林缈编造的，因为封夜寒根本不会去见那个凡人，只是让其他人送去一些财物，便将林缈给带去了修真界。
封夜寒仿佛是看上了某件宝物就要将之立刻收入囊中的贪婪者，根本不容林缈拒绝。
但林缈本身就是想利用封夜寒去修真界，因此才走了这一步险棋，差点儿把命都搭进去。
还好有效。
听到林缈的身世如此凄惨，封夜寒便问他愿不愿意随自己去修真界。
他的身体太差了，留在凡界恐怕都活不到成年。
当然这话是封夜寒吓唬人的。
林缈只当是被吓到了，可还是有些犹豫，自己走了巫医奶奶该怎么办，对方一个老人腿脚不便，很难寿终正寝。
封夜寒便取出一枚玉佩，唤来仙鹤，让那只仙鹤将玉佩叼去巫医奶奶的住址，一并送去的还有林缈的手信。
对于林缈竟然会识文断字这件事，封夜寒眼中便多了两分欣赏。
干净漂亮又有孝心的少年，性格软糯，又和那些目不识丁的草包不同，还善解人意，怎么看怎么贴心。
那仙鹤本就是剪纸赋予的生命，将东西送到便变回了原样，永远不会告诉封夜寒那个所谓的老太太收到了玉佩是什么样的表情。
林缈在确认收养自己的奶奶老有所依之后，这才放心，恭恭敬敬地就要给封夜寒跪下叫师父。
“不必如此，今后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这天底下不会有人能让你下跪。”
林缈：“……”
很好，味儿对了。
他有些怯生生的又有些小雀跃地看向封夜寒，声音又奶又甜：“谢谢师父。”
那双金色的瞳孔颜色渐深，神色看上去却温柔。
“常人修炼，需要从幼时练起，吸天地之灵气……”封夜寒就地和林缈讲解起来了修真入门知识。
大概意思就是说，林缈这个年纪已经错过了修炼入门的最佳时间，如果现在才开始修炼，不仅入门很慢，根基也不稳固，最终能够达到的境界也十分有限，寿数不会太长。
林缈目光中有些担忧和失落，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对封夜寒笑了笑。
“没关系的师父，缈缈能够吃苦。能够遇到师父，跟着师父修炼，缈缈就已经很知足了……”
封夜寒低头看着他，目光更加温柔，仿佛能滴出水来似的。
“你是我的关门弟子，我自不会让你吃苦。”封夜寒拿出一枚丹药，“此药能够伐筋洗髓，不过过程会稍微痛苦，伴一滴我的血服下，便能替你抵挡伐筋洗髓之痛，等你彻底将丹药运化，便可步入练气。”
林缈着实是被惊到了。
普通人慢则三年五载，最顶尖的天才也要几个月才能达到的炼气境，竟然一颗丹药就能让他直接晋级。甚至连痛都不让他痛一下！
林缈都快跪下当场叫爹了。
真不愧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林缈宣布，封夜寒今后就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亲爹！
“这……可是师父，你的血。”他有些担忧地看向对方，“会不会很痛啊？”
难得的，这个面若寒霜的男人眼尾弯起了一丝笑意：“皮肉之苦对于修仙之人来说轻如鸿毛，不必在意。”
林缈眨眨眼，有些犹豫地点点头。
封夜寒将丹药取出，放到林缈的手心，林缈想也没想，就将丹药放进嘴里。
他原本以为修真界的丹药也跟电视剧里的麦丽素似的，吃下去起码得嚼两下吧，结果那半截拇指大小的药丸刚进嘴里，就跟变成了空气了似的化开，转眼便不见了。
林缈都还没反应过来，随之而来的就是隐隐蔓延开的疼痛，从腹部一直到胸腔，他的身体里仿佛产生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要将他整个人都坍缩进去。
封夜寒在他面前割破了手指，林缈几乎是想也没想，甚至那只手都还没凑到面前，他就张口含住了那截指腹。
冰凉的，像是吃进去一块儿软绵绵的冰。
血液随着舌尖蔓延开来，化作一道道暖流，融入他的四肢百骸，将彻骨的疼痛彻底包裹、侵蚀，从林缈的体内彻底袚除。
林缈疼得心肝儿都在颤，眼角仿佛挂着晶莹的泪水，却也看不真切，微红的眼眶仿佛变得更加潋滟，光是那股可怜劲儿，就挠得人心痒。
他像只猫儿似的，受了好，便不满足，舌尖轻轻地在那伤口舔.舐着，想要摄取更多。
口中的手指被抽.走，封夜寒指腹上的伤口飞快地愈合了，这是他这个修为的体质最基本的修复能力，甚至连普通的刀枪法器都伤不了他的身体。
可那绵软的、如同奶猫儿一般温热的舌尖，却好像能把他灼伤。
银发之下，白腻的皮肤染上了一层浅粉，竟是连耳尖都泛着红。
林缈并没有看见那抹红晕，他目色迷离，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跟喝醉了酒似的，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软绵绵地往下跌。
面前的人无奈地将他他揽进了怀里，温柔的声音变得遥远起来：“你饮下了太多血，运化不了，别乱动，我给你梳理经络。”
林缈乖乖地窝在对方怀里，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面上笼着一层薄红，下意识地将自己缩成一团，仿佛一只白乎乎的奶团子。
奶团子把自己缩了缩，不太舒服地闷哼了声，然后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回应他的只有轻轻捏了一下他耳垂的手。
封夜寒展开一只仙鹤，抱着林缈坐了上去。随后二人便如风一般飞上了天。
飞行时风大，仙鹤的周遭展开了结界，只是飞得高了，总是会觉得冷，林缈便往那带着冷香的怀抱里缩了缩。
正当他晕晕乎乎地快要再次睡着时，林缈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不痛，但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不对劲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种软绵绵的性格了？！简直不像十五六岁的朝阳，别说朝气蓬勃，都快化成一滩春水了！
林缈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仿佛这副身体里的灵魂已经不是自己了一样。
“系统！”他在脑海中大喊，“怎么个事儿？我怎么突然变得……”林缈一时间没想出来个形容词，“这么、这么……”
因为是在脑海中对话，那个字直接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话后面。
“娇……”
林缈根本不想承认，“娇”这个字有一天会出现在自己身上，但事情的确如此，他方才的那一系列动作，包括自称“缈缈”，如今回想起来，差点儿没把自己恶心到。
自己简直才像是被魂穿的那个！
“宿主请不必紧张，这是正常现象。”系统626慢吞吞地解释道。
原来，为了方便剧情推展开，正式员工在穿书之后，会和原身的人设进行一定的融合，基于正式员工本身性格的附加改造，就如同换了身衣服似的，在本世界会将原身的一些习惯转化到自己身上，等离开世界之后就会回复到原本的样子，就是“脱掉”了那层“衣服”。
这个融合并不会对员工造成任何影响，毕竟只是暂时穿上一层衣服，员工的灵魂本质是不会改变的，脱离书中世界之后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林缈对这个说法表示怀疑，这种连他自己都差点儿没意识到的行为融合，真的在脱离之后会彻底雁过无痕吗？
在系统626的再三保证下，林缈才勉强信任对方一回。
毕竟他之后还要穿越那么多个世界，如果真的会把书中世界的习惯给带回去，那他这个人也会变成一个极度矛盾的个体。
穿书局这么高端，他选择相信一回。
只要他不过分去注意，应该是感受不到自己的变化的。
林缈只能从心理上克服自己的变化。
原本还挺羡慕原身那张脸的，要是这么矫揉造作的话，那他还是回去当个爷们儿吧。
这种娇娇的性格配合这张脸，都不用勾手指，就能拥有一群死心塌地的狗。
忍耐，假装不是自己，从书中世界出去之后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经历被任何人知道！
妥妥的黑历史，他以后再也不要选这种角色了QAQ
温暖平缓的内力随着他手腕接触的地方缓缓流入静脉之中，封夜寒帮林缈将体内的血液全部运化，等林缈彻底吸收之后，发现自己的修为竟然来到了惊人的练气巅峰，竟然要不了多久就能突破，脱离新手范围。
林缈突然就觉得，娇就娇点儿吧，他实在太爱这躺赢的感觉了。
封夜寒带着他飞回了宗门，因为林缈刚吸收完封夜寒的血液，身体还没恢复过来。
或许还有另一层私心。
封夜寒并不想让林缈被山门中其他弟子所窥到。
这张脸实在太具有诱惑力了，若是让其他弟子看了去，他那出云峰恐怕就再得不到安宁。
只可惜封夜寒算漏一步。
就算不让宗门内其他人知道，光是他们师门的弟子，就足够闹得鸡犬不宁了。
封夜寒是宗门长老，宗门内禁飞的规则都约束不到他，他带着一个陌生人回来，自然也没人敢来质问。
他在宗门中地位很高，因为天赋异禀，又是罕见的变异冰灵根，灵根纯粹，修为高深，年纪轻轻就已经坐上长老的位置，独开一峰，师门之中弟子千人，不过内门弟子只有六名，林缈一来，便是最小的关门弟子，排行第七。
出云峰在整个宗门的地位也和封夜寒一样，是人人艳羡的好地方。
就算是外门弟子，也是天才们挤破了头才能有一争之位的。
不过封夜寒从来不会教导外门弟子，外门弟子的教育基本上都是他那几个内门弟子的徒弟进行管教。
至于这几个内门弟子，便是本书中，戏份最为隆重的配角。
封夜寒带着林缈回到出云峰的时候，几名内门弟子也正在各自修炼。
见师尊带着一个陌生的少年，且姿态颇有些亲密，众人才纷纷放下手中的事，一并来到主殿请安。
林缈个子不高，甚至没办法直接从仙鹤身上跳下，封夜寒却没有解除纸鹤的变形，亲手把人抱下来。
殿前几名在外地位颇高的弟子跪了一地，恭恭敬敬地同封夜寒行礼。
林缈被这个阵仗吓了一跳，怯生生地躲在了封夜寒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打量。
不过这几名弟子都比较守规矩，竟是一个抬头偷看的都没有。
林缈扫了一眼，在场的一共四人。
大师兄江沅野，三师姐宋青周，四师兄温贺行，六师兄游宿。
而排行老二的空术（zhu），以及排行第五的主角池郁没在。
主角池郁因为某些原因濒死重生了，暂时赶不来。而二师兄嘛……就是那个修无情道的剑修，有时候连封夜寒的面子都敢不给。
封夜寒还算惜才，所以并未在意对方的无礼，向众人宣布林缈就是关门弟子之后，扫了一眼台下的人。
“池郁呢？”封夜寒的语气颇有些不悦，竟然在林缈面前都忘记遮掩。
关于主角池郁，在这本书之中，有些类似于空气一般的存在。
重生前的池郁，任劳任怨，将整个师门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又为人低调，从来不邀功。因此每个人都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却也每个人都离不开他。
例如封夜寒，即使是出云峰的一峰之主，这位师尊却从来不会过问峰内之事，有任何吩咐，只需要开口，自然有人替他去办。而这些事情，最终都会落在池郁头上，因此封夜寒便已经习惯了有什么事情都交由池郁去做。
就像现在，林缈入峰之后的衣食住行等一切大小事宜，他只要唤一声林缈，对方就能全部安排妥帖。
池郁甚至甚至能够读出封夜寒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那份情感，给林缈安排最好的资源和最舒适、距离主峰最近的住处。
但池郁不在，这件事交给其他人，恐怕就不会那么合他的心意了。
“禀师尊，池郁师弟前些时日封印兽潮受了伤，今日刚醒过来，还在养病。”池郁不在，这些事就落到了大师兄江沅野身上。
这个江沅野，是封夜寒收的第一个徒弟，天资一般，脾气却很不错。当时刚出师的封夜寒并看不起这个大徒弟的资质，只是没得选，便挑了个脾气好的，替自己管理峰内的大小事务。
可谁又自甘平庸呢？更何况江沅野还是大师兄，天资和修为却是所有弟子中最差的，好在池郁善解人意，愿意替他分担。江沅野便把师门内的大小事务全部交托给了对方，自己沉心修炼。
如今池郁重伤，没办法再去管理峰内事务，这些大大小小的杂事便重新落回到了江沅野身上，他已经一连好些天都没有时间修炼了，竟是对池郁这一病颇有些怨念，只是在封夜寒的面前，他还不会表现出来。
封夜寒闻言微微蹙眉：“整日里没个正行，有那些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提升自己的修为。”
但或许是池郁不在，他这话骂了也没人听，而且封夜寒不想在林缈面前树立太刻薄的形象，因此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丢了一瓶丹药给江沅野，让池郁拿去疗伤。
封夜寒将林缈也一并交托给了江沅野，让对方打点好一切。江沅野虽说面色有些不愉，但想着这些事连池郁都能做到，他却忙不过来，说出来只会让人笑话，便只能打碎牙和血吞，却在心里头又给池郁记了一笔。
偏偏找师门最忙碌的时候受伤，池郁果然是在逃避责任。
因着不喜池郁，江沅野把安顿林缈的事情给放在了第一位。
他虽然已经多年没有掌管峰内事务了，却也懂得察言观色。
师尊带回来的这个小孩儿，资质甚至连他都不如，却将对方收作了关门弟子。
甚至，江沅野还在林缈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他这个师尊像是随处标记的野兽一样，恨不得向天下宣告这个小男孩儿是自己的所有之物。
江沅野心思活泛，自然不会和林缈走得太近，甚至相处这么久，连对方的脸都没落过视线。
“内务峰太远，你还未学会御空飞行，便在此处等我，师兄替你将东西取回来，再行布置。”江沅野同林缈交代完，便要离开。
“大师兄。”他的袖子被一只手轻轻拽住，力道不算很大。
那是一双纤细小巧的手，大概是年纪不大，即使指节修长，看上去也颇为稚嫩，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
“师尊不是让您给……唔，池郁师兄送药吗？总归是师尊的吩咐，怠慢了恐要受责罚，这些小事，我自己慢慢做也可以……”
林缈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怯生生的，这还是他头一次主动和江沅野说话，此前对方问他，也不过是有一句回答一句。
难得的，江沅野总算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为之忙前忙后的少年。
纵使见惯了修真者的江沅野，也不由得为这张脸有片刻的怔愣。
修仙之人随着修为的增长，容貌也会发生一定的变化，甚至在抵达某些境界之后，是可以重塑肉.身，彻底改变自己的容貌。
可以说修为高的没有丑容，就算长相再平凡，也会因为周身气质，显出仙人之姿。
但眼前这个少年，明显才刚修炼不久，甚至都没突破炼气，却已经是长了一副倾国倾城的相貌。
不仅如此，这孩子还格外善解人意，并没有因为自己年纪小，又是师尊的关门弟子，就恃宠而骄。
江沅野不由柔和了几分下来：“不碍事的，池郁已经醒了，再修炼几日便能康复。你还未炼体辟谷，师尊是冰灵根，修炼之时附近的山头都会下雪，若是不早些准备，到时候你的身子骨恐怕会受不住。”
林缈松开了手，看上去有几分自责。
“放心，内务峰距离不远，你便在这里坐着等我，师兄很快就回来。”江沅野说着，还亲自给林缈倒了一杯茶水。
林缈点点头，十分乖巧地道了谢，端起面前滚烫的茶水，小口小口吹着起，呼呼吹着。
原本只需要一道很简单的法术，江沅野便可以让茶水冷下来，但看着那片湿润的红唇，他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青年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丢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水有点烫。
林缈一口一口慢慢嘬着，同系统626感叹不愧是修真界，连茶水都这么好喝，入口甘甜清润，喝下去仿佛连五脏六腑都得到了净化。
系统626表示自己喝不到十分可惜。
正当林缈和系统626在脑海中闲聊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在上个世界锻炼出来的耳聪目明在这个世界仿佛变得更加敏锐了，尤其是他在达到了练气境之后，林缈甚至能听见屋外不远处的竹林里，某只昆虫轻轻扇动翅膀的声音。
据说修真界的修士修炼出来的神识能够像X光一样扫描很大一片地方，林缈对此还有点儿小期待。
那脚步声听上去有些轻佻，来人手中把玩着什么，林缈甚至能从里面听出一点很细碎的风声。
等那人走进了房间，他才看清来人手中转动的是什么。
那是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笛，晶莹剔透的，简直比林缈在网上看到那些酸洗加染色的人工翡翠颜色还要漂亮。
但林缈知道这支玉笛恐怕是天然玉石雕刻的，毕竟修真界的科技还是没那么发达的。
“六师兄……”林缈立刻起身，小心翼翼地喊人。
对于这只腹黑的笑面虎，林缈是真心有那么一点儿……怂。
毕竟看过原著，他可是最清楚这些师兄师姐们的性格，因此对于对方突然的来访，心底生起了一丝警惕。
一看就满肚子坏水儿，是想要捉弄他呢。
“小师弟，我也就比你早入门十几年，你直接叫我师兄便是，叫六师兄，可多生分呀。”游宿把玩着手中的玉笛，满面春风的笑容，总是会让人误认为他很好相处。
“是、师兄。”林缈依旧装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乖乖改了口。
对方对此十分满意，自来熟地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在看到茶汤的时候，发出了短促却无声的轻笑，像是在嘲讽什么。
随后将茶水一饮而下。
“不用这么紧张，小师弟，师兄我可是很好相处的。这不是，原本想去看看池郁的病，路过担心你初来乍到的不适应，过来关心一下你。”游宿将玉笛放下，目光落在林缈的脸上，毫不掩饰地观察着林缈的神色，随后道。
“说起来，小师弟还没见过池郁吧，正巧我要过去，你要一起去见见，你这五师兄么？”
第058章 好凶
您瞧您这话说的, 我难道还能说不么？
林缈不知道游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顺着话头往下接。
“多谢师兄关心，我也很想去探望五师兄, 可大师兄说他很快就会回来，或许我可以和大师兄说一声再过去吗？”
林缈一双杏眼眨呀眨的，看上去柔软又无辜, 让人难以拒绝他的请求。
坐在桌对面的游宿狐狸眼微微一敛，笑意盈盈的，越发像只狐狸, 撑着脸看他, 连语气都像哄小孩儿似的：“当然可以了，师弟这么求我, 我怎么能不答应呢。”
林缈略微有些无语, 这家伙可真会偷换概念。他对着游宿灿烂一笑：“那谢谢师兄啦，师兄你人真好。”
反正夸人又不会少块肉，林缈便开始刷起来这些个师兄师姐的好感, 方便之后在他们身上爆装备, 然后全部被主角抢过去。
只是这次需要迂回被动地帮助主角，林缈也不知道对方会从他身上抢些什么去。
他还没见过这个世界的男主长什么样呢，说来也有点儿感兴趣，刚愁怎么刷积分，游宿就把枕头给他递过来了。
“小师弟嘴可真甜, 就是有点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以后要是被人卖了可该怎么办啊。”游宿说着，竟然还做出颇有几分惆怅的表情, 好像真的在替林缈担心一样。
“其他人是其他人，师兄总不会害我嘛……”林缈小小声地嘀咕。
他听见对面传来很轻的笑声, 转瞬即逝，和呼气一般轻得难以捕捉，以至于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抬起头，就看见对方脸上那招牌一般挂着的笑意淡了一些下去，上挑的狐狸眼里面仿佛多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游宿说：“嗯，师兄不会害你，所以你可以多听听你师兄我的话。”
林缈乖乖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的。
对于游宿这种人，真诚就是最好的必杀技。林缈又不是真的十五六岁的少年，比游宿还老辣的狐狸他都见过，应该……不会被坑太惨，的吧。
林缈只能寄希望于对方还能有点良心了。
二人在房间里没聊几句，江沅野便带着东西回来了。
林缈还没有神识，储物戒无法认主，但拿取东西还是没问题的。
“这些不过是入门弟子都能分到的份例，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来找我。若是有人抢夺，直接给对方便是，出云峰还不会缺这点东西，知道吗？”
江沅野这话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林缈虽说是封夜寒的关门弟子，可自身实力摆在那里，东西用的又是最好的，多少容易引人眼红。
毕竟储物戒没有认主，林缈也不会运用神识，随便什么人都能查看他储物戒里的东西，难免会遭惦记。
林缈认认真真点头：“我记住啦，师兄。”
他对这储物戒还挺好奇的，但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并没有当场查看起里面的物品，只是将戒指收好。
江沅野同林缈交代完之后，原是打算带林缈去各处参观参观，顺带让自己的徒弟安排人手将房间打扫出来，就听游宿说要带着林缈去看望池郁，不禁眉心微蹙。
但江沅野原本就要去一趟池郁的住所，和二人顺道过去送药，可以顺带将林缈单独带走。
游宿在江沅野这里的印象可不怎么好，林缈是师尊托付给他照看的，绝不能被这只臭狐狸给叼了去。
还好他们这些内门弟子，相互之间的住所也不算太远，林缈被江沅野带着，不过几个呼吸便到了池郁的屋舍前。
竟然这么早就要见到主角了吗？
林缈对于这个剧情进度有些意外，但这种偏差，大概也算世界意志可掌控的范围之内。
“池郁，醒着吗？我和师兄来看你了。”游宿还没走进院子，便向着里屋吆喝。
他这个人没大没小的，封夜寒的弟子中，游宿唯一服气的就是二师兄空术。即使他辈分最小，对其他人私底下也是直呼其名。
虽然这种没礼貌的行为很下人面子，但游宿的天赋和实力摆在那儿，就是有这个狂妄的资本，连封夜寒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整个出云峰上下，都随了封夜寒的观念，以武为尊。想要得到他人的尊敬，就先提升自己的实力。否则，游宿怎么不敢对空术大呼小叫呢？
当然是因为打不过了。
出云峰的空术，虽说是封夜寒的徒弟，但就剑道方面的造诣，恐怕连封夜寒都不是对手。
只可惜……
这么厉害的人，最终还是栽在了林缈身上。
在主角池郁重生前的那条世界线中，空术因为爱上了林缈，道心尽毁，修为散尽。
而池郁重生后，空术便换成了对池郁动心，道心尽毁，修为散尽……
林缈觉得这个二师兄蛮可怜的，怎么都逃不过世界意志的恶意，非要让他封心绝爱，最后又为了主角的魅力沦陷。
就不能让他独美吗？
但不得不说，小说里的无情道，还真是个危险职业啊……就算是杀妻证道的那些，后面都要被丢进火葬场里烧一烧。
无情道，惨。
林缈在心里头吐槽，乖顺地跟着两个师兄站在院子里等主角开门。
屋内的人一声不吭，若是放在往常，就算病到咯血，池郁也会起身开门，将江沅野他们迎进去。
重生前的池郁，就是这么一个脾气好到没有任何棱角的人。
任劳任怨地接下了出云峰大大小小的所有杂务，以至于没多少时间修炼，荒废了一身天赋。
能被封夜寒看中的天资，池郁的资质原本是比江沅野都要高出许多的。
但多年的蹉跎让他即使日夜不休，除了处理出云峰的事务就是抽空修炼，也依旧跟不上其他人进步的速度，如今他的修为竟是内门弟子中最低的。
当然，这些弟子中不包括刚刚入门的林缈。
只是再过不久，各种各样的资源就会疯狂往林缈身上砸，最后连池郁的灵根都会被挖出来，那时候的池郁，就真是出云峰内门弟子中，修为最低的了。
如今池郁重生，自然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再任劳任怨地奉献自己，他分明已经脱离了昏迷，却没再接手峰内的大小事务，而是躲在屋子里养病。
“池郁？”见屋内没有声音，江沅野不禁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池郁那身伤江沅野是知道的，也是唯一一个见过的。伤势太重，差点儿没了性命。
说是封印兽潮，其实那种事情，本来不该池郁去做，但出云峰的弟子们，基本上全都忙着修炼，池郁请不到其他人出面，便只能自己去。
哪里想到今年的兽潮发生异变，妖兽暴乱，池郁几乎是拼了性命，才将出云峰的弟子保了下来，这其中甚至包括另外几个内门弟子的徒弟。
可封夜寒却说池郁是不务正业。
当甩手掌柜的还要嫌弃对方修炼不努力，怎么不想想为什么池郁拥有这么高的天赋，修为却进展如此缓慢？真是他太懒惰？
就连林缈这个旁观者都看不下去了，但他是来完成任务的，唯一能做的，便是多从其他人身上薅点羊毛，然后……全部让池郁抢走？
要把这事儿做得毫无痕迹又合理，的确是挺考验人的。
江沅野的话音刚落，那道紧闭的房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只是屋内的人还躺着，并没有出现在门口迎客，就更别提给他们倒水。
江沅野看上去有些疑惑，池郁的病有这么重吗？明明上次他来的时候……
三人还未进屋，便看见了卧病在床的池郁。
青年只着了一件单衣，身形不算消瘦，但身上的伤痕并未好全，伤口里带着浓烈的妖气，即使林缈这个门外汉，也能看出那伤势不妙。
林缈悄悄问系统，是不是世界意志又出bug了，这伤也太严重了些，感觉对方下一秒就要咽气了。
系统626也没来过修真界，更何况每个修仙的世界设定都不尽相同，就算是系统626也是懵的。
但池郁身上的伤口确实可怖，尤其是胸前那几道贯穿整个胸膛的伤口，像是被某种尖锐的爪牙挖去了肉，十分骇人。
林缈担心对方真的死了，故事还没展开，别说百分之四十进度的及格线，就连附加分他都拿不到啊。
见林缈吓得呆愣在原地，江沅野走到林缈前方，将他的视线挡住，轻声细语地哄道：“别看了，先到外面去吧。”
池郁身上的伤势看上去的确严重，但对于修士来说，还不致命，如若能够得到上好的疗伤丹药，就算残臂断肢都能重生。
不过，在其位谋其职，池郁管理出云峰这么多年，连颗像样的丹药都没留下吗？
“师兄……”林缈扯着江沅野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色虚弱的青年。
对方低垂着眼睫，面色惨白，就连嘴唇都看不见多少血色，胸口狰狞的伤口甚至还在隐隐往外渗血，都快将那单衣给浸透了。
“他……不会有事吧？”
江沅野再次挡住了他的视线，安慰道：“没问题的，师尊给的药足够给他疗伤了，师弟去外面等我一会儿。”
林缈乖巧地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这才离开。
他刚到门外，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江沅野就叫他进去了。
池郁正将身上的血衣换下，虽说那张脸色依旧苍白，可意外的……主角的身材，和林缈想象的，不太一样？
林缈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精瘦的体型，线条流畅且深刻，或许是因为体脂率太低，即使肌肉紧实，穿上衣服的时候，看上去依旧瘦削。
那腰还挺细的，肩骨虽然舒展，却因为不算膨胀的肌肉，显得没那么宽。即使目之所及都是一块块的肌肉，林缈也觉得，这身肌肉长得还蛮……斯文的？
嗯……斯文气质地一拳把地球打穿？
林缈觉得自己这个莫名的想法有些好笑，他控制不太好自己的表情，眼底不禁洋溢出淡淡的笑意，却被精准地捕捉到。
那双冰冷的眸子看过来的时候，林缈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被摄住了。那种被恐怖的食肉动物盯上的感觉，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冻结。
林缈确信对方是重生了，而且肯定对自己的怨念颇深。
虽说以前也和主角打过交道，但站在主角对立面这种事儿，林缈还是头一次遇上。
就连谢泽承都没对他这么凶过，这才第一次见面，池郁就瞪他。
好吓人。
想想今后还得在这人面前不断作死……
为了五倍积分系数，为了五倍积分系数！
林缈在心底给自己打气，然后十分没骨气地往游宿身后躲。
为什么不是好脾气的江沅野，而是老狐狸游宿呢？
因为林缈有一种直觉，现在的池郁武力值恐怕不在江沅野之下了，对方若是真要收拾他，大概只有游宿拦得住。
“小师弟，来。”游宿像是没看见池郁那杀人一般的目光，将林缈给拉到人面前去，“刚刚和你说过的小师弟，怎么样，可爱吧，师尊的关门弟子哦。”
林缈：“……”
他错了。
游宿虽然武力值很高，但也极其喜欢看热闹。这不，直接把他推进火坑里架着烤！
林缈眨眨眼，可怜巴巴喊人：“师、师兄。”
“是池郁师兄。”游宿的声音往下冷了一个度，纠正道。
林缈：“……”
现在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这家伙究竟是对自己当师兄有多重的执念啊。
但想来也不是不能理解，游宿这么高傲的人，入门十几年，天赋极高，却要对着一群不如他的人喊师兄师姐，时间长了确实容易心理变态。
但这就是逮着他一个人薅羊毛的理由吗？
林缈已经开始觉得自己也挺可怜的了。
他委委屈屈地改口：“池郁师兄……”
只是对方刚重生不久，不论看他哪里都看不顺眼，竟然是应都没应一声。
“诸位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还需要修炼养伤，就不耽误师兄师弟们的时间了。”
池郁的话冷冰冰的，和往日里那个总是安安静静却任劳任怨的人天差地别，以至于江沅野都有些摆不动大师兄的架子，游宿也一时间忘记拿出那张狐狸脸。
房间内突然变得死寂。
这个人，似乎一夜之间变了许多。
“师弟若是还未恢复，就先休息一段时间。”破天荒的，分明被出云峰上上下下的杂事烦得不可开交的江沅野，竟然没有逼着对方将事情接手回去。
倒是游宿，在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废物”震慑住之后，反而有隐隐地发怒。
“师兄这里既然不欢迎我，那我以后便不来了。”这还是游宿少有地在私底下叫对方师兄。
但在游宿看来，这样的话一说出口，就代表自己生气了，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愿意叫，只是用这个称呼来嘲讽。
他甚至特意咬重了“师兄”二字，仿佛在说：就你这种垃圾也配我叫师兄。
可池郁并没有在意他话里的意思，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池郁已经为出云峰的人出生入死过太多次，尤其是……
冰冷刺骨的视线又落到了自己身上，这次比刚才还要不加掩饰，仿佛要生生剥了他的皮。林缈下意识地想逃，却跟被野兽盯住的猎物一般，动弹不得。
他眼睫颤了颤，连鼻根子都没酸，泪水就充盈了眼眶，要落不落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疼。
“师兄是……不喜欢我吗？”
分明刚才连动都动不了，现在却委屈吧啦地马上要哭出来，甚至还能说出话。
只是，看上去并不像真的害怕，而是在撒娇。
大概是被原本身体的性格所影响，林缈自己都没感受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心里头莫名涌出的委屈，几乎要把他淹没。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可怜，什么都没做就被凶了。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也是如梦初醒。方才还对池郁和颜悦色的江沅野冷下脸来，将林缈拉到身后，呵斥道：“池郁，师弟不过是关心你，你瞪他做什么。”
游宿也蹙起了眉：“是我叫他过来看望你的，你要是有脾气，就往我身上发，欺负小孩儿算什么意思。”
两个人的百般维护，像是曾经多年的师兄弟情义从未存在过。
即使这么多年，池郁替江沅野分担了所有的出云峰事务；游宿占老幺，师兄师姐们基本上都各自修炼从不关心，只有池郁会给他寻来大量的修炼资源。
可这个新来的林缈只需要掉一掉眼泪，所有人都会站在他那方。
池郁闭上了双眼，重新躺回床上：“我没什么想说的，你们离开吧。”
林缈被两个师兄哄着走了。
路上，江沅野还安慰他，说池郁只是生病了心情不好，就连游宿也塞给了他不少好东西，哄他开心。
三人刚回到林缈的屋舍，便看见了等在庭院中的封夜寒。
那人银发白衣，飘飘如仙，站在庭院里，就连天空都下起了雪，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染成白色。
“师尊。”江沅野和游宿同时低头行礼，只有林缈没有一点规矩，一路小跑过去。
因为庭院中积了雪，他竟然没注意在雪下隐藏的石块，被绊了一跤，差点跌倒，还是封夜寒眼疾手快，将他捞了起来。
跟捞起来个雪团子似的，下一刻就拥进了怀里。
“师父……”林缈可怜巴巴地开始告状，“大师兄他们带我去看望池郁师兄，但池郁师兄好像……不太喜欢我。”
他像是在学校里被欺负了，回家就要找家长哭诉撒娇的小孩子，那么委屈的，让人不论对错，都不忍对他苛责。
封夜寒翻手从虚空中取出一件披风，长度刚好，能够将林缈整个人裹进去，又不会绊倒脚。
那披风很薄，甚至还没有林缈在现代穿的毛衣厚实，领口缀着厚厚的绒，像是某种动物的皮毛，蓬松又密实。
这种除了看上去比较暖和，却轻得仿佛能被风吹跑的披风，林缈原本以为是中看不中用，可披到肩头之后，他仿佛就被一个看不见的结界给笼罩住了，连风雪都感受不到。
柔软的布料轻轻垂下，几乎感受不到重量，领口的一圈绒毛蹭在脸颊毛茸茸的，很是舒服。
林缈的那张脸本就生得如同雪一样白，被这毛茸茸一衬托，更像是只雪团子了。
“师父，这是什么啊，好暖和。”林缈高兴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又蹦跶记下，仿佛忘记了所有的烦恼。
“你喜欢就好，出云峰常年霜雪，你披着这个，不容易着凉。”封夜寒说着，便给他将领口的系带给系紧，不让风跑进去。
“谢谢师父。”林缈笑得眉眼弯弯，“师父对我最好了。”
封夜寒淡淡一笑，又取出一枚玉佩，递到他手上：“这是暖玉，你贴身戴着，上面有我的一道剑意，能抵挡分神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林缈点点头，虽然不是很懂，但那块儿暖玉，摸着可一点都不暖和，冰冰凉凉的。
没办法，里面储存的可是冰灵根修士的一道究极剑意，这块儿暖玉能不碎都不错了，只是冰冰凉凉的，没有直接结冰，已经很给面子，十分稀奇了。
“谢谢师父。”林缈小心翼翼地将玉佩给佩戴在腰间，他腰上没什么饰物，只有一个装着储物戒指的香囊，搭上这玉佩倒显得没那么孤单了。
只是封夜寒看上去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但那块暖玉确实冰冷，林缈的修为贴着肌肤佩戴，恐怕会被冻伤。
“既然不喜欢住在弟子峰，便去我的洞府住下。有了这披风，想来也不会觉得冷。”
林缈正在那儿欣赏自己腰间的配饰呢，闻言身形一顿，竟然没想到自己无意间告状反而把自己给坑了进去。
他要是住到了封夜寒所住的主峰，又怎么和男主接触，到时候不更没机会让对方抢走自己身上的天材地宝了吗？
可现在的林缈也不能直接拒绝，甚至找个借口都不行，江沅野和游宿都在，自己要是开口，那就是反驳封夜寒，下了对方的面子。
“好呀，缈缈喜欢和师父住一起。”林缈笑得眉眼弯弯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已经在盘算怎么从出云峰主峰搬出来的心思了。
封夜寒倒是对他乖顺的模样相当满意，左右林缈的房间都还没收拾出来，便直接带着林缈飞回了出云峰。
林缈还不太习惯这种动不动就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生活，更何况出云峰生得极高，从山脚下看，甚至看不见半山腰，因为山腰都已经被云雾所遮掩。
出云峰的主峰只有一处洞府，便是封夜寒的住所。地方很大，不仅有庭院，还有灵潭，只是目之所及之处几乎全是纯白的颜色，且越到山顶，就越是寒冷。
就连林缈身上这件披风，都抵不住山顶的寒冷。
林缈紧紧缩在封夜寒怀里，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但封夜寒本身就是这冰寒的来源，越是靠近，就越是有寒气将林缈的身体侵蚀。
等到落地的时候，林缈没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两个，三个……
嗯，看样子已经是开始感冒了。
封夜寒蹙了蹙眉，倒不是嫌弃林缈，只是这么多年来，封夜寒一直以自己的变异单灵根为傲，如今却会懊恼，自己为什么是冰灵根呢？
若是林缈的修为再高些，恐怕不用披风也能受得住，可现在的林缈连炼气都还未突破，即使是炼体期的修士，也无法抵挡住封夜寒这身修为带来的风霜。
除非封夜寒不再修炼，将这山顶的霜雪融化。那披风只能抵挡寻常风雪，可这带着灵力的霜雪却是防御不了的。就连那口灵泉，林缈要是距离太近，都很有可能被冻死。
这里并不适合林缈居住。
怀中的少年被冻得鼻头泛红，连细密纤长的睫毛上都结着霜，瑟缩着身体微微发抖，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下一刻就要困得睡过去。
封夜寒本来应该将林缈送走的。
可他最终，却是将少年抱起，走进了偏院。
偏院距离灵泉更远，在封夜寒有意收敛自己的灵力之后，院中的霜雪便没那么重了。
院落里开放的寒梅静静散发着冷香，封夜寒抱着怀中熟睡过去的少年穿过庭院时，一片火红的花瓣落下，钻入了少年的发间，花瓣上的霜雪细细融化，最终只留下一片浅浅的水痕。
林缈醒来的时候，总算觉得自己回到了人间。没有了彻骨的寒冷，带着暖意的热源距离他很近，近到让他热出一身薄汗。
这纯粹的寒冷实在太恐怖了，冷到林缈就连做梦都在和三只企鹅打麻将。
身上的斗篷被褪下，叠放在一旁，林缈起身观察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
装修风格十分典雅，屋中陈设大多以白色为主，点缀金色纹饰，一眼便能认出来这是谁喜欢的装修风格。
他难不成还在出云峰的主峰不成？
林缈走到窗户前，伸手捂在窗户缝上细细感受，果然感受到了窗外的冷冽。
不是，他都被冻晕过去了，封夜寒还把他关在山顶上？
林缈有些意外，原著里，封夜寒虽然十分喜欢这个小徒弟，但也没有明目张胆到这个地步啊？这个世界意志究竟有没有点用啊！怎么就把他关这鬼地方来了，他要怎么做任务？
林缈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然后才发现屋内这么暖和的原因——
房屋的中央点着一颗火红的珠子，林缈猜测应该是某种妖兽的内丹。这颗内丹燃烧时的火焰几乎是透明的，得仔细看，才能分辨里面的淡红色。
封夜寒燃烧妖兽内丹，就为了给他取暖？
林缈感觉有些魔幻。
说真的，他大致知道妖兽的内丹对于修士来说有多难得，更知道封夜寒的灵根能力有多强大，能将这屋中带着灵力的寒冷都给逼退，这颗内丹绝对不是凡品。
即使知道原著中封夜寒对于林缈溺爱到挖自己徒弟的灵根，可现在他们不是刚见面吗？林缈觉得照这个发展下去，说不定他要封夜寒的灵根对方都会挖给他。
穿书这么久，林缈还是头一次希望世界意志能给力一点，找个机会把他给放出去。
然而，林缈就算想逃，也面临着重重困难。
先不说这出云峰有多高，他光是下山恐怕都得走好几天。仅山上带着灵力的风雪，都让他没法离开这个房间。
林缈有那么一点惆怅，尤其是想到剧情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开始发展了，但他根本不在现场，蹭不到完成度的分。
因为下一个剧情，需要他先去主角面前显摆，对方才会起争夺的想法。
然而他现在被关在这连鸟都飞不上来的地方。
林缈不是没想过出门看看，但他光是拉开一条门缝儿，就被凌冽的寒风吹了一个趔趄，差点没给冻成冰块儿。
都是回到那颗妖丹面前烤了好一会儿的火，才缓过来。
封夜寒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林缈揉了一把自己空得都快瘪下去的肚子。它已经饿得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缈在自己的储物戒里面翻翻找找，不出意外的，没找到任何能果腹的食物。
内务峰的那些家伙，大概是默认能拜封夜寒为师的弟子，恐怕早就已经辟谷，不知道进食为何物。
而江沅野太久没接待过新人，也把他需要进食这事儿给忘了。
这屋子里连茶水都没有！
林缈在出门去院子里挖雪吃还是吃丹药之间纠结了好一会儿。
最终觉得这两者都没什么区别。
这雪吃了可能会死人，这丹药乱吃下去可能也活不了。
他好像要在穿书第一天，就被封夜寒给活生生饿死！
还好，封夜寒并没有遗忘他。
正当林缈实在饿得头晕眼花，打算吃房间内写字用的纸时，便听到了庭院中的动静。
而比他推开门更快的，是一股穿透一切的热浪，要不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林缈都要怀疑是不是太阳掉院子里去了。
他推开房门，被热浪给扑了一跟头。
不夸张，一瞬间三九天变三伏天，房檐上的霜雪滴滴答答往下掉，都来不及化成水，甚至开始蒸发了。
封夜寒站在庭院中，手里捉着一只半人高，火红色的……鸡？
说鸡也不恰当，但林缈的确没见过这种动物，大概是某种鸟类吧？可那尖尖的明黄色的喙，以及身上的羽毛排布和翅膀形状，真的都很像一只放大版的鸡，看上去根本不会飞。
但要除去那插着几根长长尾羽的尾巴。
修真界的妖兽长得还真是奇特。
这只鸡……嗯，红色的大尾巴鸟似乎还活着，被封夜寒捏在手中动弹不得，只是半个身子都嵌着冰块，那冰块仿佛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光看着就疼。
“缈缈，回去，先别看。”封夜寒站在庭院中，神色冰冷，开口却带上几分温柔。
林缈虽然饿得都快啃纸了，但看到那只大尾巴鸟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望向他……
果然他和鸡这种生物相见只应该在餐桌上，不然他真的会舍不得吃它。
林缈在脑海中幻想了一下疯狂星期四的全家桶，又看看那只大尾巴鸟，觉得自己一个人应该吃不下这么多。
“师父，我能留下它吗？”他还是开口道。
没办法，那只大尾巴鸟都那么看着他了，他总觉得大尾巴鸟有点儿灵性。自己一个人在这山顶，还挺无聊的。
养只小鸟逗逗趣也不错？
这么想着，林缈并没有离开，而是有些恳求地看向封夜寒。
说不定还能让小鸟给他送信出去什么的。
至少让他参加一下主线剧情啊！
越想越觉得，这只大尾巴鸟得留下来。
封夜寒浅浅叹了口气。
“把内丹交出来。”他说。
林缈：？
封夜寒真的很喜欢挖别人的内丹灵根的样子。
林缈还在那儿偷偷吐槽呢，就听见那只大尾巴鸟一声哀鸣，还真就从鸟嘴里，吐出来一颗火红色的珠子。
那珠子并不大，乒乓球大小，却格外暖和，而且散发的热度十分温和，连庭院中那快要将房屋都烤裂的热度，都降了下来。
封夜寒朝着这边一伸手，林缈房间里的那颗燃烧着的珠子便朝着他的手飞了过去。
“小心！”林缈惊呼一声，担心封夜寒被内丹上的火焰给灼伤。
“无碍。”封夜寒看向他的的眼神柔和几分，只见那颗燃烧着火焰的内丹，刚到封夜寒手中，便被一层薄薄的冰霜覆盖，甚至再也散发不出半点热量。
这家伙的修为果然恐怖。
林缈不得不感叹。
封夜寒将那颗内丹往大尾巴鸟的嘴里一塞，不消片刻，那只大尾巴鸟身体上的冰块就渐渐化开，滴滴答答地水珠落到了地上，却没沾湿那火红的羽毛分毫。
防水性还挺不错。
正想着，封夜寒便将那只大尾巴鸟抓着拎过来，放到了林缈面前：“你要是喜欢，就留下来做个伴。”
林缈点点头：“谢谢师父。就是，比起这个……”他不好意思地搅着自己的手指，“我有点饿了。”
林缈并没有格外关注那只大尾巴鸟的表现，很是让封夜寒满意。
“想吃什么？”封夜寒心情颇佳地询问，好像只要林缈开口，就什么都可以给他拿到面前。
林缈看了看那只火红色的大鸟，可惜修真界好像还没开发出来炸鸡？
那大尾巴鸟见他看过去，脑袋一歪，开始装死。
还挺聪明。
林缈想着，抬头看向封夜寒：“都可以，师父挑的我都喜欢。”
封夜寒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那你在这里等我。”
“嗯。”
等那道雪白的身影离开，林缈才蹲回那只大尾巴鸟面前，用手指戳了戳。
暖乎乎的，手感很是不错。
“你是鸡还是鸟啊？”他自言自语，原本只是打发时间，没想到一句话，就把大尾巴鸟逗炸毛了。
刚刚还在装死的家伙一蹦三尺高，叽叽喳喳叫了好几声，听上去骂得特别脏，见林缈一脸疑惑，扑扇了几下翅膀。
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从大尾巴鸟的喉咙里发出来。
“你才是鸡！你全家都是鸡！我是凤凰！是凤凰！！！”
第059章 小凤凰
鸡……说话了？
不对, 是大尾巴鸟。
……
是凤凰！！！
真的假的，凤凰长这样？
林缈有些惊讶，他记得各种影视作品里面的凤凰都是特别高大上, 特别仙气飘飘的，怎么他遇到的凤凰就跟只大尾巴鸟一样。
不过那内丹还蛮厉害的，即使是在封夜寒的灵压之下, 都能将这一方偏院的寒气隔绝，让整间院子里都温暖如春。
“你是……凤凰？”林缈不确定，“那你怎么会说人话。”
“凤凰为什么不能说人话, 不论是凤凰还是妖兽都比你们人类厉害多了！你见过哪个人类会说兽语的, 没有吧。说明你们人类，笨！”
火红色的大鸟, 不对, 凤凰展开自己鲜艳漂亮的羽毛，仿若闪着流光一般尾羽在木制的地板上扫来扫去的，却不沾染半点尘埃。
也或许, 是这偏院打扫得着实干净, 不论凤凰怎么“扫地”，也不会把自己的尾巴弄脏。
“喂，你，盯着我的尾巴看做什么。”凤凰警惕地看向林缈，生怕这人和其他人类幼崽那样, 动不动就拔它的毛。
“我很好奇……”
林缈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凤凰风风火火地打断：“不准好奇！我是不会给你看的！也不准摸！”
说着，刚刚收拢的羽毛便又炸开来, 都快竖成一只刺猬了，毛茸茸的一大团, 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焰。
还挺漂亮。林缈想。
“我不会拔你的毛的。”林缈大概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抵触自己的触碰，这凤凰看上去大概还是只幼崽，心里想的什么简直太好猜了。
“你、你！”凤凰听了他的话，气急败坏道，“你不准不想！”
林缈：？
你们凤凰都这么傲娇的吗？
“那……我想拔？”他试探道。
“我就知道！人类，无耻！不要脸！”
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的林缈：“……”
这到底是谁家无理取闹的大少爷。
嗯……是少爷吧？动物界不都是公的比较好看么？
林缈试探性地问：“你是男的女……嗯，公的母的？”
林缈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到了咬牙切齿：“我才不会告诉你！小色鬼，变态！”
好像被骂得越来越惨，黑水被越泼越多的林缈：“……”
他果然不适合和人类以外的生物交流。
“那好吧。”他说完，就站起身，假装不再对这只大红色的凤凰幼崽有任何的兴趣。
结果，这下轮到凤凰极了。
“不是，你们人类都这么没有毅力的吗？我就拒绝了你一次！”
林缈被这话逗笑了：“那你送一根你的羽毛给我吧。”
凤凰伸长了脖子，像是想说什么说不出来，被噎住了，最后突然扭过头，把脑袋埋到了自己的翅膀下，不搭理林缈了。
“哎，我不要你的腋毛啊。”林缈说。
把脑袋藏起来的凤凰：“………………”
火红的大鸟一跃而起，指着林缈的脑袋疯狂地啄起来。虽然也只是做做样子，除了将林缈的头发给弄乱，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林缈感觉这鸟还挺经逗的，乐得直笑。
一人一鸟正闹得欢呢。忽然庭院中那暖和如春的温度就降了下来，跟倒春寒了似的。
“师父！”林缈屁颠屁颠跑过去，连鞋都没穿，赤着脚跳进了庭院里。
倒春寒嗖地一下走了一半，等林缈走得近了时，封夜寒身边的温度已经正常了。
林缈左看看右看看，都没看到自己的饭。他真的要饿死了。
“进去吃。”封夜寒说着，将他抱起来，放到手臂上。
林缈这副身体如今也有十五六岁，并不是真的小孩子。但封夜寒的身高实在太高了，二人面对面站着的时候，林缈都只到对方胸口。
显得有点儿袖珍了。
他跟只瓷娃娃似的坐在封夜寒的手臂上，而刚刚还炸毛的凤凰脑袋一歪，重新倒回了地上装死。
封夜寒并没有将这只没规矩的鸟丢出去。
房间里的温度比庭院里舒适许多，不冷不热的，十分宜人。
封夜寒将一道道饭菜摆上矮桌，一个没注意，那宽敞的圆桌便被摆满了，甚至连放碗的地方都没有。
直到此时，封夜寒才发现自己确实带太多了。
林缈为了给封夜寒面子，每道菜都尝了一遍。可他就那么大点儿肚子，别说吃干净，就连一小半都吃不下。
“吃不完就丢去喂鸡。”封夜寒说，“以后每日都会有人上来送菜，想吃什么，你直接吩咐便是。”
林缈眨眨眼，回了一声好。
心想那凤凰听到这对话竟然没骂出来，等下会不会把自己憋成一只气球。
刚吃完饭，林缈就觉得有点儿困，他忍住呵欠，差点儿把眼泪给憋出来，封夜寒才同他解释。
是因为封夜寒那几滴血，正在改造林缈的体质，最近会有些许的嗜睡，等完全运化之后，林缈的体质就能够承受得住炼体期的修为，到时候就可以正式开始修炼了。
林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听起来有点儿像揠苗助长式修炼。
别人都是先修行，沟通天地灵气，学会熟练掌控身体里的“气”，反复练习，将“气”引入灵根，转换为可供掌控的灵力，这便是“炼气”。
炼气境是大部分修士修炼的基础境界，灵根越多越杂，“气”就越难掌控，因此灵根越少的人，天赋更好，也更容易修炼出更高的境界。
等熟练掌握灵力之后，便要反过来，通过灵力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淬炼和改造，让身体熟悉这种新的力量，为后面将灵力使用在身体各处达到不同的目的打下基础，这便是“炼体境”。
而现在，林缈的修炼显然是反其道而行之。
他先饮下了封夜寒的血，那里面蕴含着丰厚的灵力和修为，改造了林缈的体质，让他的身体变成了适合修仙的体质，再通过体内的灵力汇集至灵根，从而直接掌握使用灵力的方法。
硬要比喻的话，林缈就相当于是从迷宫的终点往回走，等他找到了入口，就能够熟练掌握“路线”，运用灵力了。
血液对身体的改造却是需要时间的，毕竟凡人花费那么多精力才能让身体渐渐适应灵力，这样直接用灵力滋养出来的□□，就像饿极了的旅人突然吃上大补的人参，一个不小心就会营养过剩晕过去，所以需要睡眠来让身体修复和发育。
林缈选择了这条最轻松的道路，自然也要承受这条路上的“苦”。
每天都要睡接近二十个小时还是很累的好不好！
所幸他除了最开始能感到饿以外，到后面身体渐渐被灵力重刷改造之后，如果不是自己意识到该进食了，恐怕都会忘记吃饭。
待到炼体境结束，就正式开启了修仙的旅途，也得学着吸收灵力滋养身体，而不是食用满是杂质的尘俗之物——这便是辟谷。
其实吃普通人的饭菜不会对修炼造成多少的影响，但修士们都可以通过天地灵气来蕴养身体了，而没有灵力不能被身体完全吸收的普通食物，自然就会被认为是“杂质”。
得亏在进这个世界之前狠狠吃够了本，不然林缈绝对忍受不了辟谷。
他在山顶一待就是半个月，这十多天的时间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可由于他的身体已经被改造，别说发胖了，就连那原本白皙的皮肤，都变得更加……
嗯，很难形容的感觉，大概是通透吧？就好像连血液里面的杂质都被净化了一般，真是成雪捏的娃娃了。
有时候阳光照下来，林缈看着自己的手和脚上面的皮肤，仿佛白得能够泛起柔光，跟以前的电影胶片里的特效似的。但并不模糊，而是很清透的质感。
林缈只觉得修真界人均玛丽苏，这设定实在是……
他大概是忘了，其他人其实并没有这么夸张，甚至有些人修为再高，都比不过修炼之前的林缈的肤质。至于封夜寒为什么那么白，也是因为人家灵根特殊。
不怪他闲得无聊已经开始研究肤质肤色，实在因为这山顶上太无聊。
即使他每天醒着的时间不多，封夜寒也不会时时陪在他身边。更别说封夜寒还没有那只小凤凰有趣。
林缈在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把小凤凰抓过来当抱枕之后——并不是他耍流氓，主要是庭院里那颗内丹散发的热量实在太足了，他经常被热醒。
小凤凰没了内丹，身上便不如刚被捉过来时那般火热，甚至比林缈的体温还要低一些，抱着就非常舒服。
有时候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也会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脸旁，像是冰袋一样，蹭着特别舒服。不过那种概率实在太低了，也可能是偶尔做梦才会梦到。
毕竟他的房间哪里来的冰袋呢，望梅止渴罢了。
在不小心把小凤凰拉过来当抱枕“上下其手”之后，林缈一不做二不休，把小凤凰的屁.股毛扒开来看对方到底是公的母的。
差点被啄得满头包。
他都还没看清好不好，这么小气！
莫非对方是女孩子？
林缈刚道歉，就被啄得更惨了。
很好，确定是男孩子了。
哈哈……
大家都是男的看一眼怎么了！小气。
小凤凰那个生气的，想拿屁.股对他，又怕这家伙不死心，嗖一下从窗户缝飞走了。
窗户外和内庭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庭院里温暖如春，因为天气太暖和，就连那火红的腊梅都簌簌掉了一地花瓣，被封夜寒给移到林缈的窗户底下去了。
这样当林缈想看看梅花的时候，就打开窗户，不仅可以看花，夜里花香还会飘到房间里，窗户外也可以看雪。
小凤凰的内丹避寒效果有限，以林缈窗户的外墙为界，屋子里温暖如春，屋外却常年飘着雪。
林缈有时也会到窗前看看雪，把手伸出去接窗外的雪花，不到几分钟就会被冻得手指通红。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很喜欢通过这边的窗户看看外面的世界，即使只能看见庭院里的景色。
毕竟他没办法离开偏院，那小院儿能去的地方不多，除了几间屋子，就只有个院子，还有小凤凰可以陪他聊天，身为一个现代人，就算闲得无聊的时候可以去系统空间看小说，但林缈还是很快就腻了。
他盯着窗外的梅花树，这似乎不是寻常的梅花，应该是灵木或者神木，在这蕴含着冰灵根修士灵力的霜雪下，依旧能盛开。
那梅花树的年岁恐怕比林缈要大好多倍，树干比他的腰都粗，生得也高，枝叶茂盛，亭亭如盖，只是在移栽过来之前，被庭院里的凤凰内丹给热掉了花瓣，如今看上去稍微有些光秃秃的，和别院里其他的树木比起来有那么一点儿可怜。
漆黑的树干上很快便堆积起来雪，暗红色的花瓣虽然不多，但香味依旧浓郁。
只是这梅花树距离林缈的窗户还是远了点儿，林缈得探出身子才能够到。
他在屋子里闲得都快生蘑菇了，便裹着厚厚的衣服从窗户探出去，想要嚯嚯几朵梅花回去泡水，然后喂给小凤凰喝。
没办法，林缈已经无聊到得拿这种东西扮家家酒了。
他正撑在窗棂上伸手去摘花呢，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轻，却很沉稳，但和林缈熟悉的封夜寒的脚步声不同。
而且封夜寒很少来这间偏僻的别院，这不过是两个院落之间衔接的小院子，原本只有一片儿空地，后面林缈喜欢打开这边的窗户之后，才稍稍打理出来，景色并不算多好。
还飘着雪。
林缈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是被发现这副样子恐怕有点蠢，他像是被老师捉到开小差的小学生，嗖一下就缩回了房间里，蹲在窗台底下。
那既沉又轻的、很难形容的脚步声在院落中响起，随后便停在了院子里，似乎在等什么人。
林缈猜测，这边大概是通往主院的通道？可对方为什么要走这条小路呢。
他能感受到一墙之外的人站在院中，对方一动不动，宁静到连呼吸声他都快听不见了。
林缈有些好奇，偷偷从窗底探出一双眼睛来，便看到那道候在梅花树下的身影。
不算瘦削，很有力量，一身劲装在身，却被穿出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很像林缈想象中侠士的感觉。
封夜寒的内门弟子大都自己当老师了，所以很少穿劲装，而那庭院里的人穿着弟子服，应该是弟子服吧？和林缈在其他内门弟子身上看到的衣服有些像，但形制又不一样。
林缈来出云峰没多会儿就被抓到山上来了，因此没见过多少形制的弟子服，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不过他猜测，应该是他哪个师兄师姐的弟子吧。
如果是封夜寒的内门弟子，为什么不走正门，而要在这里等候呢？
林缈好奇地观察了会儿，对方应该早就发现他了，却一直没转过头来，跟块儿木头似的立在庭院中。
曾经是南方人的林缈完全忘记了就算人在雪中，也得打伞的，不然要不了多久身上就会积雪，就像院落里的这些植物一样。
但对方在庭院里站了这么久，竟然一点雪也没沾到身上。
他在窗户底下看了对方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关上窗户回房间了。等他没憋多久又打开窗户时，对方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奇怪的人。
但没过几天，那人就又来了院子里。
那时候他还闲得无聊到在屋子里的纸上画小人儿，听到那陌生的脚步声，就跟烟花似的就蹿到了窗户边，往外看。
对方依旧站在桃花树下，背对着这边，挺拔的身姿在风雪中岿然不动，只有衣袂翻飞，真像小说里的神秘大侠。
林缈对这个人有点儿感兴趣，但也不好出声直接叫他，毕竟对方肯定知道自己在偷看，却根本不搭理他。
林缈想了想，摸回桌子旁，捡起一张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团吧团吧揉成一个小纸团，随后将纸团丢了出去。
不得不说，他这一手丢得那是相当精准，这窗外寒风呼啸的，那轻飘飘的纸团原本该被吹歪的，却十分精准地砸到了那人的脑袋上。
甚至连那洒金的纸团还在人脑袋上蹦了一下，弹了起来。
林缈尴尬得要死，嗖一下蹲回了窗户底下藏起来。
他本来只是想丢到那人的后背或者肩头的，哪里想到篮球都没进过球框的自己，能够将那么大点儿的纸团精准丢人头顶上。
还反弹了下！
林缈脚趾都快把地板给抓穿了，却好半天没等到动静，他特别害怕自己一抬头，对方就出现在了他头顶找他算账。
不过等他做好心理准备道歉，再回到窗户旁的时候，对方已经离开了。
道歉失败……他真不是故意给人砸头顶的，不知道那人之后还会不会来。
林缈在这别院关的时间有点儿太长了，即使不能和对方说上话，能多看到个人心里头也会高兴点儿。
他把脸搭在窗棂上，时不时把手伸出去接几粒飞雪，被冻得受不了了又收回来，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落寞。
小凤凰见他这副模样有些可怜，又主动飞到一旁的架子上，和林缈讲凤凰一族的故事，转移他的注意力。
虽说这些事情比不上系统空间里的小说好听，但也足够打发时间了。
小凤凰说，他是凤凰一族几百年来唯一孵出来的雏鸟，他们这一族寿命很长，一颗蛋要孵化上百年才可能破壳，又要三百年成年，再加上孕育出凤凰蛋十分困难，这才好几百年了，只有他一只新生鸟口。
难怪这小凤凰说话方式如此孩子气，有时候还颠三倒四的，动不动就发脾气，心思单纯至极，原来它还是只二百多岁的孩子！
“我才二百多岁！怎么不是孩子了！我又不是你们人类或者妖兽，我们是仙兽！仙兽！”小凤凰在鸟架上生气地蹦跶起来，一双爪子抓得博物架嘎吱嘎吱响。
若不是这节雷击木连天雷都劈不坏，换作寻常的木头架子，恐怕早就被抓成碎屑了。
看来小凤凰还是很分轻重的，即使被林缈气得跳脚，也只拿喙去啄林缈的脑袋，就林缈这副身子骨，恐怕一爪子下去就会归西。
小凤凰很喜欢这个鸟架子，大概它真的是仙兽的缘故，能承受天雷的雷击木，自然也蕴含了一丝天道法则在里面，这点和凡俗的木头是不一样的，所以小凤凰才这么喜欢。
不过，这木头其实并不是为了凤凰才找来的，纯粹是因为林缈的修炼方式太过逆天。
逆天道而行，修为越高，天道的惩罚来得就越狠厉，这雷击木是封夜寒准备给林缈渡劫引雷用的，倒是被小凤凰占了便宜。
不过等林缈需要用到雷击木的时候，他也不需要小凤凰的内丹保暖了。
林缈答应过小凤凰，之后一定会把内丹还给他，不让凤凰一族绝后。
结果小凤凰一听，毛都气得炸了。
他们这一族本来人丁就不兴旺，最讨厌听什么绝后之类的词了。
说着，小凤凰直接对着不在现场的封夜寒破口大骂。
对方竟然敢闯进凤凰一族的地盘，把他抓走，还夺走了他的内丹。
其实其他凤凰的内丹也具有同样的效果，但因为成年凤凰的内丹恐怕能把整座山头都点燃，封夜寒还专门抓小凤凰这个未成年的。
生怕把林缈给热着了。
不过小凤凰还挺爱恨分明的，他也能看出来，林缈并不喜欢这里，多半是被封夜寒软禁在了此处。即使他的内丹是用来给这小子取暖的，他也对林缈生不起来气。
更何况对方还救了他一命，否则小凤凰肯定会被那个心狠手辣的大魔头给生刨内丹。
到时候恐怕就真的活不了了。
林缈觉得小凤凰实在太过善良，属于被人卖了还会给人数钱的那种，得亏遇上他这么个还有良心的。
他有些同情地拍了拍小凤凰的脑袋，对方还是个孩子，笨一点也正常。
小凤凰被摸脑袋摸得很舒服，不着痕迹地在里面的手底下蹭了蹭。
“对了，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林缈说道。
提到这个，小凤凰就又要炸毛，但是刚一生气，就跟想到什么似的，整只鸟都蔫儿巴了下去，可怜巴巴地把自己团成一团。
“我还没有名字。”小凤凰说，“我们一族的幼崽很容易夭折，所以在成年以前，从来不会对外界公开有新的凤凰诞生，自然也不会给我们起名字了。得成年礼的时候，我们才能拥有自己的名字。”
小凤凰越说越难过：“不知道那个大魔头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的，我出生之后连一次外面的世界都没去过，就被捉过来了……”
难怪小凤凰只会讲一些凤凰之间的事情，最远也不超过那个小小的凤栖地，原来是根本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甚至因为太过年幼，到现在都不太会飞行。
“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的内丹要回来，放你回去的，我保证。”林缈给小凤凰顺顺毛，“不过你没有名字我也不好找你啊，总不能一直叫你凤凰吧。”
小凤凰一琢磨，好像也是。
“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林缈在小凤凰的脸上看到了动摇，趁热打铁道。
小凤凰偏偏脑袋，没说同意，但看上去还是有几分期待的。
“看你一身火红……就叫你红红吧！”
小凤凰：“……”
小凤凰恨不得飞起来给林缈一爪子！
他只是没成年，又不是傻子！！！
林缈被啄得满头包，乐得一直在笑。
还不忘逗小凤凰：“红红多好听啊，要不叫你火火？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呵呵哈哈何厚华，要不你挑一个？”
林缈越说越觉得有趣，笑得特别畅快，他已经好久没这样高兴过了。
和小凤凰打闹了一番之后，林缈才一本正经地接着忽悠。
“说真的红红，我觉得你应该没听过人类世界的至理名言。”林缈故作严肃道，“咱们人族从上古时期就流传下来一句话，叫贱名好养活，孩子在长大之前就叫什么狗蛋大壮二丫什么的，因为叫这些贱名的太多，栓孩子的黑白无常找不对人，就不会被抓到阴曹地府投胎。”
小凤凰被林缈唬得一愣一愣的，这个说法倒是和他们凤凰一族的做法有些类似，都是成年之前“藏起来”，不过他们凤凰是骗外界，人类是骗那个什么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是什么？”小凤凰磨了磨自己的爪子，跳到林缈的怀里，要林缈和他讲人类的故事。
从什么地方说起来好呢？
林缈也不知道，毕竟他肚子里的故事实在太多了。他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反正小凤凰要是真问他，他就说是自己瞎编的，或者从别的书里看来的。
只是他讲了没多久，就有人过来给他送饭了。
如今林缈醒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一日一餐也变成了两顿。
上来送餐的是江沅野的亲传弟子，照理说，他们出云峰内门弟子的徒弟，出门在外都是要管辖出云峰数百甚至上千外门弟子的，给老妈送饭实在有些屈才了。
可这出云峰的主峰实在太高了，天边的云都只及它脚下，只有亲传弟子，才有这个修为上来。
可也不知道是江沅野还是封夜寒交代了什么，林缈向这个亲传弟子搭话，对方从来不回答，只安安静静摆放饭菜，连林缈的脸都不会看，除非林缈说自己下一顿想吃什么，对方才会停下来倾听，否则只会将林缈当作不存在。
“能麻烦你下午上来的时候，带一些灵果吗？嗯……凤凰比较喜欢吃的那种？”林缈不确定凤凰说的那些灵果的名字和修真界用的名字是不是一套，因此也没列那么长一串。
那内门弟子微微点了下头，也没应声，将上一餐的东西收走，便径直离开了。
如今的林缈一天里有一半的时间都是清醒的，大概再过几天，恐怕就能恢复正常的作息了。
那时候他也该突破炼体境，正式步入修真的行列。
想想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小激动的，但一想到这段时间系统626在他脑海里噼里啪啦给他报剧情进度，发现自己一点剧情都没参与上，与那白花花的系统积分失之交臂，林缈就心痛。
他错过了快十五分的剧情，乘以五倍积分系数那就是七十五分！七十五分啊！！！
更恐怖的是，林缈还被关在了出云峰山顶，就连附加分都拿不到。
林缈都要emo了，以至于连饭菜都吃不下，小凤凰哄他都没用。
他蔫头巴脑地坐在屋外的走廊下，看着庭院里盛开的花，感觉特别不真实。
自己仿佛是无法从这小小的院子里飞出去的囚鸟。
林缈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他起码得想通这个局面是如何造成的，才敢使用时光回溯卡重开。
可那张卡是他……
林缈忽然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将时光回溯卡留下来是为什么了，他被关在这里太久了，渐渐地也像是只金丝雀一样，忘却了外面的天空是什么样子。
他猛然地惊醒，甚至往自己身上掐了一把。
很疼，不是在做梦。
他不能继续被困在这里了。
“你在做什么！”小凤凰看到林缈突然伤害自己，吓得飞快跑过来。
但他只是一只小凤凰，他没有人类的手臂，没办法将林缈拉开，阻止林缈自己伤害自己。
火红的毛天灾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却只能干着急。他将自己的脑袋塞到林缈的手下面，暖融融的羽毛搔得掌心有些痒。
林缈将毛茸茸的小凤凰抱到怀里，把自己的脸埋进那蓬松的羽毛里，仿佛这样，就没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他说：“我想离开这里。”
他把一切都想起来了，那些汹涌的感情让他的声音变得哽咽。
他一定要离开这里，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林缈看着庭院里的园景发呆，思考着要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
直接和封夜寒说？那肯定不行。
即使封夜寒会带他出去，那也不过是暂时的。他甚至没想通封夜寒为什么直接将他关到了山上，难不成是因为他去见了主角，偷偷告了主角的状？
可原著里的林缈也经常和封夜寒撒娇，对方却从来没将人软禁过。
封夜寒也重生了？担心他伤害池郁，所以将他关起来？
也不可能，封夜寒对他实在太好了，好到有些不可思议，甚至对他拥有强烈的占有欲。关在这庭院里，不让任何人看见，就连给他送饭的江沅野的亲传弟子，也不能和他多说一句话。
封夜寒喜欢他？
林缈觉得这更不可能，他们不过就见了一面……相遇当天封夜寒就将他带上了山。
林缈越想越是头疼，甚至没发现小凤凰什么时候不见了。
原著中关于林缈的描述，主要还是在如何欺负池郁，嚣张跋扈的，因此对于林缈的修为，以及这身修为是怎么来的，并没有经过太多的解释，对林缈身上多少天材地宝的描述都比他本人如何修炼的内容多。
林缈让系统把原著翻出来，又重新查看了一遍开头的话，总算发现了端倪。
林缈刚刚到出云峰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池郁。池郁见到林缈的时候，对方的修为即将突破炼体，正好需要池郁在封印兽潮时拼了性命剖出来的妖丹。
对，那个时候的林缈已经进出云峰有一阵子了，只是因为一直辗转于封夜寒和其他几个弟子之间，才没见到池郁的。而二人见面的时候，林缈已经快突破炼体了，可现在，林缈根本没进行任何修炼，就直接突破了炼体境！
是封夜寒的血哪里出了问题！
可、可是如果蝴蝶扇动翅膀在那么早的时间节点，封夜寒到底是为什么……
这世界bug未免也太大了吧！
林缈和系统626十分严肃地进行了全方位的分析，一人一统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封夜寒是怎么对林缈疑似一见钟情的。
这可太过玄幻了，自己在刚穿书的那会儿，分明只开了一个痛觉屏蔽功能，没有开任何buff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因为在山顶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且无聊，林缈也没有用时间暂停，就这么直接和系统讨论起来。
他想不出来原因，心情颇有些烦躁，想撸两把凤凰毛放松一下，却发现别院里怎么也找不到小凤凰的影子。
那颗火红的内丹还在庭院中央散发着热量。
“红红？”林缈一边唤着对方的名字，一边又找了一遍，连根凤凰毛都没看到。
正当他打算离开别院去找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他还感受到了小凤凰的气息。
林缈赤着脚，鞋也没穿，找小凤凰的时候热得身上快出汗了，他便将外衣也褪去，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外人。
他飞快穿过庭院，这院子里的泥土被洁白的细沙遮盖，上面又堆了一层白色的碎灵石，整个别院灵力充足，方便林缈修炼和吸收，连花草树木都因为这充足的灵力格外茂盛，鲜花更是常年不败。
不过遍地的碎石对现在的林缈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威胁了，他如履平地地踩在上面，奔向别院的大门，只见门前站着一白一青两道身影，而那只火红的小凤凰，正被一身青衣的人拎在手上，仿佛是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
而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小凤凰，如今身上结满了霜，那雨水了无法沾湿的羽毛被封进了冰里，鲜艳如火的毛色变得黯淡，耷拉着脑袋，不知死活。
第060章 私会
林缈一张脸顿时变得煞白, 几乎都要站不稳，若不是封夜寒扶了他一把，他差点儿摔到地上去。
“它不会有事, 不要担心。”封夜寒拉住了还想继续上前的林缈，雪白的斗篷展开，将林缈整个裹了进去。
林缈的视线整个落在那浑身冰霜的小凤凰身上, 他被那么抓着翅膀提在手里，那么爱惜羽毛的小凤凰，如今羽毛被冰封住, 变得湿哒哒的格外黯淡, 光是看着就让林缈有些喘不过气来。
“师父……”林缈听见自己的声音里都是颤抖，“他还活着吗？”
“活着。”封夜寒回答他, “有你四师兄在, 不会让它死掉的。”
林缈僵硬地点点头，看着几乎没有任何呼吸起伏的小凤凰，一点视线都不敢挪开。
他挣脱不了封夜寒的束缚, 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凤凰被丢到地上。
那颗摆放在庭院正中央的内丹被取了下来, 林缈终于想起来什么，小凤凰还有内丹，内丹可以救回来的。
他的肩膀被封夜寒掰向了另一侧，可林缈就算拧着脖子也不敢将视线移开。
“缈缈，别看, 你师兄会把它救回来的。”
林缈摇摇头：“我不想……”
最终封夜寒还是没有强行将他带走，而是拉住了林缈那冰冷的手，以防林缈挣脱。
那一袭青衣的男子看了这边一眼, 随后十分利落地将凤凰的喉咙划破，因着寒冰的冻结, 血液并没有喷涌出来，那漂亮的红色羽毛被切断，伤口里渗着血红色的冰。
林缈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分毫，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眼睛一眨，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视线模糊得厉害。
他看见那双手将将一颗火红的内丹从小凤凰的喉咙里取出来，随后又把那淡淡燃烧着的，更小的内丹给按了进去。
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灵力的加持下慢慢愈合，可断掉的羽毛却没长出来。
那里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疤，像是永远也抹不去的痕迹。
庭院里再次吹起了寒风，大片大片的花瓣被垂落，不过眨眼间，便重新下起了雪，只剩那颗火红色的内丹附近还有淡薄的暖意。
小凤凰羽毛上结着的冰好像慢慢开始融化了，滴答滴答，湿漉漉的，从羽毛的根部往外融化。
林缈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将小凤凰抱起来，羽毛上的冰带着灵力，将他的皮肤冻伤，但他却好像没有察觉似的，近乎麻木一般开口。
“谢谢师兄。”他抱着小凤凰的手臂有些发抖，小凤凰有半人高，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太沉了，但是林缈实在不敢放开。
他怕自己一松手，小凤凰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封夜寒走到他的面前，对他伸出手：“走吧，我带你下山。”
林缈眼睫颤了颤，很轻地点了点头。
他可以离开这里了……是小凤凰说了什么吗？可他明明还可以想其他办法离开，为什么要……
林缈被封夜寒抱起来，四周展开了结界，将寒风和霜雪隔绝，自始至终，他都没松开抱着小凤凰的手。
不一会儿，他的衣襟就被浸湿，但大概是太过麻木，他冻得嘴唇都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青紫，依旧没松开怀里的小凤凰。
封夜寒带着他来到了上山之前，江沅野给他准备的房间。
整个院落都被重新修葺了一番，装修的风格和封夜寒山顶的别院有些相似，就连院落里的那些景观，都和那别院如出一辙。
那颗火红色的妖兽内丹被安置在了庭院内之后，这庭院也变得温暖起来，一副四季如春的景象。
可林缈却是没什么心思欣赏，他被封夜寒带回了房间，将小凤凰给安置在了床上，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这才想起来，封夜寒一直没离开。
他说：“谢谢师父。”
即使他知道小凤凰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的，他又能做什么呢？
林缈有些喘不过来气，他靠在床边，安安静静地守着如同落败的花朵般伏在软被上的小凤凰。
小凤凰应该是没有死去的，妖兽，尤其像小凤凰这样的仙兽，是没那么容易死去的。
尤其凤凰还会浴火重生，虽然林缈不知道这是不是仅存在于他那个世界的传说，而小凤凰也没和他说，自己能不能像神话故事里那样死而复生。
林缈有些害怕，他明明在上一个世界里经历了那么多的死亡，却还是无法接受最亲近的人离开。
尤其是这只小凤凰，在他孤单到几乎绝望的时候，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
他宁可小凤凰能够浴火重生，就算忘记了他也没关系。
小凤凰还没见过这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怎么会轻易离开呢。
“小凤凰，你快点醒过来吧，我以后不喊你红红了……”林缈如同祈祷一般，沙哑着声音说道，“我重新给你起一个好听的名字，一定让你满意，再带你去外面看看好不好。”
他说：“你不是想知道百鸟朝凤是什么样子吗？我可以带你去找那些鸟儿……”‘
林缈混乱地数着那些闲事的谈话，一点点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小凤凰的羽毛旁边，声音微弱到近似呢喃：“快点醒来，好不好，求你了……”
他实在疲惫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熟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下的软被换成了新的，蓬松而柔软，装着刚刚被晒干的棉花，干燥而温暖，带着阳光的味道。
他惊坐而起，直到看见卧在一旁的小凤凰，才松了一口气。
小凤凰羽毛上的霜雪已经融化了，但身体里的冰雪却没那么容易化开，因此依旧是冷冰冰的，几乎感受不到呼吸。
但林缈知道，他还活着，小凤凰还是活着的……
林缈伸出手，想摸一摸小凤凰身上的羽毛，却发现自己的手上缠着绷带，似乎是被那带着灵力的寒冰给冻伤了，而他的身体还经受不住丹药的治疗。
屋子里又燃起来淡淡的药香，庭院中的内丹散发着温度，外面下起了雪，只有这个院落里依旧如春天般温暖。
林缈看向窗外，因为天空下着雪，不远处的出云峰主峰彻底淹没在了雪花之中。
封夜寒应该是在修炼，这附近的山峰才会纷纷落雪。不过因为这些山头都距离出云峰的主峰有一段距离，不至于像山顶那样天寒地冻到要将人冻伤。
林缈摸了摸小凤凰的羽毛，将之一点点理顺。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对方的脖颈上，那里的伤疤已经愈合了，但羽毛还没长出来，齐齐地断了一截，看上去有点儿丑。
小凤凰那么臭美的家伙，没事就会打理自己的羽毛，醒来要是看到这个，一定会很生气。
但他重新拥有了内丹，会不会稍微、原谅他一点呢？
林缈不知道小凤凰为什么会去找封夜寒，但的确是他的疏忽，小凤凰才从别院跑掉的。
他要是暂停时间和系统说话，而不是冷落小凤凰就好了。
只是那么一点时间而已……
林缈无比自责，他难过得连饭都吃不下，江沅野那个关门弟子，自从不用亲自上出云峰给他送食物之后，便派了其他人过来给林缈送吃的。
除了给他准备的饭菜和食物，还有一些凤凰一族喜欢的灵果，只可惜小凤凰还昏迷着。
林缈已经可以开始准备辟谷了，再加上他心情不怎么好，送来的食物一口都吃不下，新过来给他送饭的人见他不用进食，没过多久便也不来了。
自从把他送下山之后，封夜寒一次都没过来探望过他。
林缈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进度发展成了什么样，现在又是怎样的局面。
他不是很在意，一切等小凤凰醒来之后再说……反正现在的剧情进度才过去不到百分之二十，那些重大事件没有他是推进不走的，所以林缈不会太过担心。
少一点积分罢了……
大不了多去几个世界。
可是他把小凤凰一个人丢在这里，他得多孤单呢。
林缈在自己的院落里陪着小凤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看望过他。仿佛所有人都将他遗忘了。
他也不是很在乎。
天上的雪突然停了。
听说是封夜寒决定闭关，暂时不会再出来了。
不过，在封夜寒闭关之前，将林缈交托给了几个徒弟照看，并且留下了不少的修炼资源。
这是给他的补偿吗？林缈看着那储物戒指里面的天材地宝，心如止水。
他觉得有些累，在小凤凰醒来之前，他提不起半点的力气去做任何事情。
林缈知道自己是病了，心理上的疾病，可是修真界没有心理医生，只有等他自己痊愈。
正常人被关在那么狭小的地方，朝夕相伴的只有一只小凤凰，最后小凤凰还为了他能离开，差点死掉……
林缈受这副身体的影响，心理防线变得如同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般，有些脆弱。
他还得花一段时间才能从这种病态的死胡同里走出来。
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他离开了山顶，自己的院落里却依旧没有人来往，他整日里连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林缈的病在不知不觉之间，一点点加重。
正当他几乎抑郁到快要承受不过来的时候，系统626突然向他播报，主线的进度来到了百分之十。
高额的积分到账，让独自一人被关在院落里月余的林缈有些……迷惘？
为什么他的剧情进度突然动了。
经过系统的解释才知道，大概是主角池郁在背后做了什么，本身林缈“被虐”就算在了主线剧情之中，如今林缈生了病，万念俱灰，虽说对于这个修仙世界的人难以理解，但系统资料库却将林缈的抑郁之症算作了病症，主角达成了对林缈的“报复”，所以才有积分进账。
林缈忽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什么都没做，给他送上第一份“大礼”的，竟然是他只见了一面的主角？
只可惜那些积分林缈没办法用在小凤凰身上。
他将小凤凰搬到院子里，距离那颗燃烧的内丹更近一些。
虽然说雪停之后，他这间院落就因为这颗内丹变得有些闷热了，但出云峰的人好像把他遗忘了似的，竟然没人来将这颗内丹收回。
林缈每天晚上顶着炎热入睡，却并不会觉得煎熬。因为小凤凰体内的寒冰还没有彻底化除，多一颗内丹的热量，说不定能帮助小凤凰早点醒过来。
他坐在院落里，看着如同熟睡的小凤凰发呆，大脑放空，什么事都不去想。
忽的，他听到了罕见的脚步声。
林缈几乎被这个世界的人给遗忘了，因此突兀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炸响，打破了这小小一隅的宁静。
林缈抬眼望过去，便看见了一张不算熟悉，不能算漂亮，却温和到让人沉溺，越看越是耐看的脸。
是主角池郁。
林缈有些警惕地护住了小凤凰。
他并没有遗忘这个世界的设定，池郁是重生之人，是会来向他复仇的。所有林缈喜欢的，所有林缈觉得重要的，对方都会夺走。
可小凤凰不可以……
小凤凰在原著中并没有出现，不仅没和池郁有过任何冲突，池郁的修炼也和小凤凰沾不到半点关系。
他都还没进入剧情，甚至担心池郁想起来自己，主动退出剧情，不参与发展，就是想等小凤凰醒来之后送走，不殃及到小凤凰。
可是他忘了，池郁是重生的，即使他不找上门，前世的仇恨，对方也不会忘记。
所以池郁主动找了过来，要抢走他的小凤凰。
一身气息内敛柔和，却因为恢复修炼之后，内力强大，整个人都散发着深不可测气息的青年淡淡打量了林缈一眼，开口道：“你记得我。”
那语气太过笃定，以至于林缈总算从那种近乎窒息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恢复了思考。
林缈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池郁师兄？”
他像是疑惑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他，二人虽说只见过一面，但当时池郁对他的态度并不好，林缈还问对方是不是不喜欢自己。
即使接触不多，也足够印象深刻。
但林缈很快就想通对方为什么会这么询问自己了。
池郁是重生的，而林缈也不是本地人，自己从见到重生的池郁开始，一切就和前世大不相同了。甚至是在池郁决定报复之前，故事就已经发生了偏差。
所以池郁会怀疑他也拥有前世的记忆，才会这么问他。
林缈当然不可能告诉对方实情，那样剧情就真的没办法展开了。
他对于装傻充愣还是很在行的，面对池郁的打量，不仅蹙起了眉头，还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看上去有不高兴，也有不耐烦，但唯独没有憎恨或者洋洋得意。
如果林缈拥有前世的记忆，恐怕早就忍不住在池郁面前炫耀，毕竟林缈是亲手把池郁给害死的，既不会叫他池郁师兄，也不会多看得起他。
这副模样，倒像是池郁想多了。
毕竟因为池郁的改变，这一世的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池郁虽然怀疑林缈也拥有前世的记忆，经过这次试探，倒也打消了一些疑虑。
“你把它继续留在这里，它永远不会醒来。”池郁说。
林缈蹙眉：“你怎么知道，”
“我曾经……”池郁似乎想解释什么，但大概觉得自己没必要和林缈解释，“我能联系到凤凰一族，只有将它带回凤栖地，才能救活它。”
林缈做出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他并不怀疑主角的这番话，对方是主角，各种机缘巧合知道凤凰一族的联系方式也不稀奇。
只是很明显，池郁想要从他手中把小凤凰夺去，给自己做人情。
他联系凤凰一族救走小凤凰，凤凰一族便欠他一个人情，还能夺走林缈最宝贵的灵宠，一举多得。
“虽然你是我师兄，但我们只见过一面，我没法信任你说的话。”
林缈这话有理有据，也更加证明了他并不是重生回来的人。
“你若是不信，我可以让它们直接来出云峰将这凤凰接走，不过……来自凤凰一族的怒火，你承担得了么？”池郁云淡风轻道。
不论是亲手从林缈手中夺走凤凰，还是让林缈直面凤凰一族的怒火，这些都是池郁对林缈的报复手段。
也就是说，林缈不论选哪个，都可以拿到剧情积分。
原来主角是过来给他送积分的，那没事了。
林缈佯装犹豫了下，十分符合原身自私自利的性格，随后蹙着眉头思考了半天，又看向小凤凰，似乎在思考这小东西值不值得他去承受所谓凤凰一族的怒火。
他觉得自己的演技又有了极高的飙升。
池郁也不急，就看着他在那儿自我纠结。半晌，林缈才得出结论。
“我要看着凤凰一族亲自把他接走。”他说完，池郁的目光中还透露出了一丝玩味。
其实这两个选择，如果换做原本的林缈，恐怕都不会选。
准确来说，原本的林缈是一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什么好东西都想占为己有，是不会对一只“灵兽”如此上心的。
这也是池郁怀疑林缈的地方。
而林缈不能选直接将小凤凰交给池郁这个选项，两个人根本不熟，对方还不喜欢他，他要是这么做，才是真的有鬼。
但林缈也不能直接选承受凤凰一族的怒火，这样依旧会被怀疑。
所以他选择亲眼看着凤凰一族来接走小凤凰，但他要这件事中独善其身。
“可是师兄，我现在甚至还没突破炼体境，也没办法求助师父，如果我因凤凰一族而死，那将凤凰一族带来出云峰的师兄，恐怕也无法独善其身吧。”
林缈这是在威胁池郁，让对方想办法保下自己。既要小凤凰活下来，又不想承担风险。
这副自私自利的模样彻底打消了池郁的怀疑。
“可以。”池郁答应下来，“你既然是我的师弟，我自然不会让你受伤。”
毕竟前世林缈欠了池郁这么多，就这样轻轻松松死了，也太便宜林缈了。
林缈忽然觉得自己后背仿佛有阴风刮过，冷嗖嗖的。
黑化后的主角果然好可怕。
但他还是装作没看出来：“那就提前谢过师兄了。”
池郁离开之后，林缈才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看向小凤凰的目光之中也淡去了许多担忧。
“你很快就能回去了……”。
池郁说到做到，不过第二日，凤凰一族就出现在了宗门的地盘。
那可是成年的凤凰，周身的羽毛都飘着无法扑灭的流火，除了冰灵根修士，几乎只有水灵根的修士才能与之抗衡，但也需要修为上的碾压。
凤凰的真火和普通的灵火不同，不灭不熄，能够灼烧灵魂，以至于成年的凤凰出现在任何地方，都足够引来恐慌。
宗门内的普通弟子自然无法抗衡，就连宗门长老出手，也不一定能够与之为敌。
还好，这突然到访的凤凰并没有伤害任何弟子，只是问道：“出云峰何处。”
出云峰？
众弟子有些惊讶。
出云峰的长老封夜寒可是他们宗门唯一的冰灵根修士，就连凤凰一族都无法对之造成伤害。
这也是凤凰突然出现在宗门地界，并没有引发过分恐慌的原因。
“请问阁下……”有长老上前询问，可那凤凰似乎特别不耐烦，张口就吐出了一片火焰，被火焰灼烧的地方顿时化作焦炭，就连土地都在燃烧。
“快去请出云峰长老！”
众人并不敢直接引着凤凰去出云峰，不然这庞然大物恐怕走一路烧一路，这可是无法轻易扑灭的真火！火烧过后的土地更是数年都不会生出新芽。
凤凰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正想将目之所及全部烧毁，一道飘逸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半空中。
虽说宗门禁飞，但这个关头，也没人希望那凤凰落地，否则所到之处全部都会化作焦炭。
“你是哪峰的弟子……！”地上有人想要斥责，却被同伴拉住，摇了摇头。
那是出云峰内门弟子的服装制式，若是出云峰的弟子和凤凰一族生了龃龉，又将宗门给搭进去，他们大可以找出云峰要一个交代。
但这个时候，还不是能够质问出云峰弟子的时候。
那位长老一怒，恐怕整个宗门都会陷入冰封。
凤凰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但既然这人敢给她带路，她便跟着这人走。
一人一凤凰在空中飞行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出云峰。
小凤凰还在里面的院落里沉睡着，听到有动静接近，林缈下意识地挡在了小凤凰面前，却被池郁带来的凤凰给一阵风掀了出去。
若不是林缈方才那维护的动作，现在他恐怕已经变成一具焦炭了。
凤凰的脾气可向来不怎么好。
“我的儿！”凤凰根本没去管被掀飞到一旁的林缈，落到小凤凰的身边长声哀鸣。
林缈本来就因为刚刚被掀飞的气浪受了内伤，如今又是声波攻击，直接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还好那凤凰也无心关注其他，只留下一句这账还会找出云峰算回来，便带着小凤凰离开了宗门地界。
小凤凰应该不会因为刚才的凤凰恸哭再次受伤吧。
林缈想着，又吐出来一口血。
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疼痛，不过在被击飞的瞬间，系统626就自动给他开启了痛觉屏蔽功能，因此林缈还不会觉得太难受。
只是他的脏腑受损，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恐怕再有几个呼吸，肺里的血液就会顺着气管流出来。
池郁并不喜欢他，但也不会看着他死掉，林缈在晕过去之前，是这么想的。
他趁着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果断抛弃了身体的掌控权，回到了系统空间。
虽说如今买了痛觉屏蔽功能的完整版，已经不用白嫖系统屏蔽了，但林缈孤独太久，不想再昏迷过去陷入黑暗，他宁可去系统空间看小说。
起码系统626还会声情并茂地给他朗读，听听人声儿比昏厥时的无尽黑暗要好很多。
刚一回到系统空间，林缈就感觉那种压在心头上的沉重感消失了。
抑郁症不是单纯的精神疾病，有时候也会有生理上的病变，因此在脱离了□□之后，林缈竟然一点抑郁的情绪都没有了。
早知道他就不硬撑着一直在书中世界了，原来他自己是没病的，有病的是那副身体！
系统给出的解释是原身因为身世和生长环境，本身就有不少种类且严重的心理疾病。
身为修真者和魔尊的孩子，还是私生子，林缈的生长环境可见一斑。
他并非血统纯正的魔族，在魔族的地界一直都生活得战战兢兢。
他是私生子，魔界以强为尊，正统的魔尊之子强大无比，林缈就显得更加可怜弱小，甚至他身上还有魔物们最喜欢的气息，整日被当做食物盯着，能不崩溃么？
更何况，他的魔尊父亲不喜欢他，也就他哥会对他好一点，可他哥又经常出去历练，根本没时间照顾他。
因此林缈是一个极度极度缺爱的人，这才会看到什么都想抢走，还会想要许多人的爱。
只可惜不论他在魔界还是修真界都是人人喊打的存在，常年在这种压力和生存环境之下，不生病才怪了。
原身光是能活到这个年纪都算不错了。
因此林缈即使不是很喜欢这具身体的原身，也并不会厌恶对方。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他在系统空间查看了自己的积分和剧情进度，发现小凤凰送回去之后，他不仅得到了丰厚的积分，就连剧情进度都有了动静。
果然，只要他被池郁“虐”或者被池郁“抢走”任何东西，包括生病，都会算进剧情进度里。
妙啊。
看来以后还是没事要和池郁多接触接触，多拉点仇恨让对方在自己身上“报复”回去才行。
林缈看着那丰厚的积分眼睛都在发光，没有半点在身体里的郁闷和忧愁，又变回了那个精神强大且乐观的家伙。
他找系统给自己念了会儿小说玩，系统626一边变换声音给他玩角色扮演，一边给他监控着身体，很快便告诉林缈，他的身体已经脱离危险，该立刻醒来进入剧情了。
剧情！
林缈简直要把这五倍的积分系数给举到头顶上。
这积分系数实在太爽了！
他飞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一阵眩晕过后，虚弱地睁开眼睛。
屋子里弥漫着药香，因为没办法使用丹药疗伤，而林缈的伤势太过严重，只能靠四师兄本人亲自使用灵力给他疗愈身体。
林缈醒来的时候，便看见了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虽说之前这位四师兄给小凤凰换过内丹，可林缈那时候整个人都被悲伤淹没，根本没来得及观察这人长什么样。
如今他卧病在床，身体还没办法恢复行动，只能睁开眼睛，屋子里也没有其他能够供他视线落脚的地方，林缈便正大光明地打量起这个给他疗伤的人来。
四师兄温贺行和他的名字不同，长相极其张扬，性格也极为张扬，比游宿那个花蝴蝶一般的老狐狸的脾气还要飞扬跋扈，甚至能算得上脾气火爆。
这样的性格，其实和医修这个身份反差还是蛮大的，但准确来说，温贺行并非医修，而是丹修。
温贺行炼丹如同他本人一样，足够大胆，什么丹药他都敢想，都敢去炼制，就算经常把丹炉炼炸，也从来不会退缩。再加上他的天赋，所炼制的丹药大都药性极烈，却拥有恐怖的、可以以一敌十的药效。
但凡林缈的身体没那么脆弱，就算林缈的五脏六腑全部碎成泥了，一颗丹药下去也能起死回生。
那小凤凰当初是为了去找封夜寒，让封夜寒将林缈放出去，在山顶的屋舍飞了一圈，没找到人，又一圈一圈往下找。
因为找寻的时间太长，带着灵力的冰雪侵蚀脏腑，又没有内丹的保护，找到发育好的时候，几乎奄奄一息，即便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若不是温贺行的丹药，小凤凰的灵脉都会被冻结，彻底失去生机，在没有半点生还的可能。
温贺行这人脾气不是很好，但看在封夜寒的面子上，还是会捏着鼻子给林缈治疗的，因此林缈一点也不担心对方会伤害自己。
他的意识还不是很清晰，一双目光迷离的杏眼直直盯着人脸看了半天也不挪看。被他盯着的人眉头一蹙。
“收起你那点小心思，这些法子对我没用。”温贺行说完，便停止了治疗。
他原本是可以直接将林缈的身体直接治好的，如今为了防止林缈继续“作恶”，只是治好了他的致命伤，剩下的，就让林缈通过屋内的药香慢慢调理吧。
林缈迷惘的眼神里透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啊？
不是，自己做什么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的心思都在小凤凰身上，自己看都没看对方一眼。
刚确实看得有点明目张胆了，可他是病人啊，还是刚刚从昏迷里苏醒过来，意识都不是很清楚。
林缈微微瘪嘴，缩了缩下巴，眨巴了下眼睛，看上去无比委屈。
温贺行为人风风火火的，最是不喜欢这种柔软可欺又脆弱的家伙。
简直浪费自己的丹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张脸，胸中的火气又怎么都发不出来。
那副无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心软，难怪师尊会……
一想到师尊因为这个家伙被罚禁闭，温贺行就半点温柔的心思都没有了，提着自己的药箱便离开了房间。
林缈没什么力气，连起身都起不来，只是很轻声地说了谢谢师兄。
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到，起码他问心无愧。
在药香的治疗下，林缈不过两三天，身体便痊愈了。
他正有些迷惘，却被“请”到了某处。
那是封夜寒第一次带他来的时候，和封夜寒的几个弟子见面的地方。屋子不大，并不在出云峰主峰，但距离主峰也不远。
林缈理解为封夜寒的几个内门弟子开会的地方，据说这里的前身是封夜寒以前讲授教徒弟的学堂，现在偶尔也会在这里给几个徒弟讲经。
林缈抵达的时候，房间里人还挺多，但氛围看上去……不算太好。
他脱离剧情太久，不知道如今发展成了什么样，只是原本应该落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根本都没半点靠过来。
房间里的所有人，视线几乎都落在了池郁的身上。
池郁和林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变化很大，原本的池郁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但因为常年的碌碌无为，让他整个人都没什么存在感。
可现在的池郁，随着修为的提高，以及一身独特的、带着淡淡忧伤的气质，反倒有种脱离尘俗的美感，如同天边的月光一样皎洁。
果然封夜寒把自己关在了出云峰的山顶的这段日子里，剧情往前推进了很多。
林缈在这些内门弟子的眼睛里看见了不少愧疚，似乎是已经察觉到池郁的特别了。
只是林缈还没从里面看出多少变了味的情愫，事情大概还能有转机。
他依旧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被带进来之后颇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去江沅野的身边，又不被对方的冷漠所刺伤，只能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
这略微有点地狱难度了啊。
林缈想。
如果这些人都不喜欢自己的话，自己要怎么从他们手中抢东西，又怎么才能赚积分。
他有些苦恼，难不成真的要重来？
要是让剧情继续这么发展下去，恐怕等其他人都幡然醒悟爱上池郁的时候，他就没机会了。
林缈靠着窗边，目光无意识地在人群中游走。
一个，两个，三个……
五个人，少的那个似乎是……二师兄空术？
不过向来对方连封夜寒的命令都不听，这种内门弟子之间的小会，不出席也正常。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窗外不远处，便落下了一道身影。
挺拔利落，和林缈在出云峰山顶见到的那个、梅花树下的身影十分相似。
所以，之前去峰顶洞府的那个人，其实是二师兄？！
等等，二师兄为什么会去那个地方，还走的后门，简直就像是……
私会！！！
林缈感觉自己仿佛发现了非常不得了的事情，只希望那道身影不要走进这个房间。
可最终，还是听到房间里有人说。
“二师兄来了。”
林缈：“……”
这个世界的师徒关系，是真的有点乱啊。
林缈正欲扶额，那道身影便从前厅走了进来，在看清那张脸的时候，林缈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起来。
是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