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分担 他的弟弟,他一直护在羽翼下的小……

    “一个半月后, 是傅氏的股东大会。”

    傅氏股东大会一年一召开,会上,傅氏大大小小的股东都会出席。

    傅家几房的争斗股东们都看得清楚, 二房三房私底下也都有自己的小动作, 不少股东都在他们的阵营中。

    尤其是傅珩舟车祸出事后,二房三房夺权的野心几乎毫不掩饰,股东们也是分成了好几拨,大家各自偏向自己认可的继承人。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 傅珩舟要比之前更严密地防着他们的小动作, 手术也要因为这场会议而推迟。

    不然术后他在医院无法赶到股东大会现场, 股东们群龙无首, 二房三房得到消息, 势必会做些什么,来争夺傅氏的继承权。

    到时候才是真正的麻烦。

    李书言正是考虑到这一点, 才不得不推迟手术时间, 起码让傅珩舟平稳度过股东大会。

    “但是,股东大会上一定会有人提出哥的腿伤。”

    傅珣双手攥成拳放在身侧, 神情认真,提起股东大会,眼神里带着一丝愤怒。

    “他们一直用残疾当做理由,明目张胆地反对哥担任总裁的职位, 只不过平时都是小打小闹, 所以哥应付得来。”

    “但这次不一样。”

    傅珣抬起头, 直视着傅珩舟的眼睛。

    “哥, 这一次是股东大会,全体股东对公司重大事务做决策的会议,一年就这一次。想拉你下马的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他们一定会在会上向你发难。”

    双腿残疾,且被医院判定无法治愈的傅珩舟,在股东大会上会遇到怎样的刁难,不用细想就知道。

    傅珩舟不自觉露出一丝苦笑:“那能怎么办呢,若是我不出席,不能及时知道会议上的消息,万一出现什么变数,怕是连补救都来不及。”

    手术后就算恢复得好,至少第一个月,他都不能离开医院了。

    傅家暗中还有人盯着他,手术的消息不能走漏,所以也没办法对外公开宣布。

    傅珩舟受伤的半年以来,公司里让人人心不稳的谣言愈演愈烈,不知道有多少人动摇了想法。

    平日里顾忌着颜面,没有对他多加为难,但是股东大会上,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不做手术去参加股东会议,他会被借题发挥撤掉总裁职位;做了手术没办法在会上出面,也不能告知真相,他的总裁位置注定不稳。

    这几乎是个无解的问题。

    时樾和纪叔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时樾想得更多,他知道对傅家大房有杀心的幕后黑手还没有找出来,即便傅珩舟已经有了初步推断,但是没有证据,坏人依旧在暗处逍遥,而他们在明面上,无可奈何。

    这次股东大会,幕后之人一定准备周全,想一举把傅珩舟拉下位。

    所以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傅老爷子,对,傅老爷子不是握着大部分股份吗?”

    时樾突然想到这位老人。

    若是傅老爷子坚定站在他们这边,手握大把股份,除非其他股东全部联合起来反对,否则没人能让傅珩舟撤职。

    但傅珩舟和傅珣早就想过这一点了。

    傅珣苦笑着摇摇头:“爷爷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

    时樾不理解。

    就算是没有多少亲情,但傅珩舟的能力有目共睹,只是双腿不良于行而已,傅老爷子真的舍得让其他人来管理偌大一个傅氏?

    傅珣却不欲多说了,只是摇头否认了这个提议。

    “爷爷不会管这些事,哪一房上位他都不在乎。”

    时樾扭头看向傅珩舟,见他肯定地点头。

    “确实,爷爷不会站在我们这边。但好消息是,他也不会二房或者三房那边。”

    时樾泄气,自言自语地喃喃道:“那真没其他办法了吗。”

    他相信就算没有了总裁的职位,傅珩舟之后也能凭借自己的努力重新走上巅峰,但是就这么放弃了打拼多年才得到的位置,时樾都替他感到不舍。

    “……不。”

    “还有一个办法。”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大家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

    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傅珣。

    “股东站队,站的不是人,是傅家不同阵营的几房。”

    傅珣浅浅地笑开,说出的话却语出惊人。

    “傅家大房,除了哥,还有我啊。”

    他傅珣,傅珩舟的亲弟弟,大房仅剩的两个人之一。

    股东们看重的无非是集团的安稳和发展,领头人是谁重要吗?

    若是他代替傅珩舟出席股东大会,并在会上展现出不逊于二房三房的能力,股东们还有什么理由,去选择连继承权都要靠抢的二房三房,而不选择他这个毫无疑问、板上钉钉的拥有继承权的人呢?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傅珩舟先沉下脸。

    “胡闹,你知不知道这选择意味着什么?”

    傅珣这时候反而不害怕他哥的冷脸了,他脸上的笑很轻,但语气很坚定。

    “我当然知道。”

    他在股东大会上露面,并且代表了傅家大房,那就意味着,他正式参与进了傅家人的争权局里。

    意味着他会锋芒毕露,被所有人看见,从此再也不能只做一个享乐的二世祖,而是要面对各方各面的试探和忌惮。

    他的社交圈子,也会从只懂吃喝玩乐的富二代,转变成一句话绕三个弯的企业家。

    傅珣生性爱好自由,最烦限制与规矩,但若是迈出了这一步,后面等待他的,就会是他最讨厌的东西。

    傅珩舟这么多年一直把他保护得很好,他不愿意接手家里的产业,傅珩舟就真的没有逼他去学习管理这些,让他能够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现在又怎么会同意傅珣的这种想法。

    “哥。”傅珣正色道。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而且我不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

    “真的。”

    不知想到什么,傅珣的神色又软了下来,和傅珩舟像极了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自从爸妈离开后,咱家的责任都是你一个人担起来的,那时候我年纪小,你一个人撑着我们两个,多辛苦。”

    “但是我现在长大了,能帮你分担了。”

    傅珣起身,走到傅珩舟面前蹲下,把手搭在他没有感知的腿上。

    “还有一个月,哥,你教我熟悉公司,一个月的时间完全足够,起码在会上糊弄过股东肯定没问题。”

    傅珩舟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僵持片刻,傅珩舟突然卸了一口气。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奈和欣慰:“好。”

    傅珣欣喜地抬头:“哥你同意了?你同意了!”

    “嗯,同意了。”

    傅珩舟伸手在他身上拍了拍,神情放松:“你说的,长大了能帮我分担,我同意了。”

    难题解决了,傅珩舟放下心底的一块大石头,看向傅珣的目光欣慰又心疼。

    他的弟弟,他一直护在羽翼下的小孩儿,现在已经成长到了能保护哥哥的大人了。

    困扰在眼前的难题有了解决办法,傅珩舟的手术便不用再多等上一个月。

    李书言在本上哗啦啦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地说:“那这样的话,珩舟的手术便能提前到一个月后。”

    宜早不宜迟,尤其是傅珩舟这么重的伤势,自然是能越早治疗越好,所以李书言力求不浪费一天时间。

    “准备工作我尽快完善,初步推断是一个月,但可能会提前或推迟几天,所以必须在二十天内把他的身体养到最佳状态。”

    李书言把一张写满字的纸撕下来交给纪叔。

    “麻烦您每天按照上面写的,一丝不落地叮嘱傅珩舟做到,药一顿也不能忘。”

    纪叔十分小心谨慎地把那张纸装进口袋,对待它的态度就像对待什么金贵物品。

    “我一定看着先生喝药。”

    李书言满意地点点头,又说:“另外,按摩的话我帮你找专业按摩师,每天去庄园给你按摩,一到两个小时,你记得空出时间。”

    “临近手术,不能让身体处于疲惫状态,你平时工作注意时间。”

    “好。”傅珩舟自无不应。

    时樾和他握在一起的那只手用了些力气,傅珩舟感知到力道看过去,见他小声提醒:“保密措施要做到位啊,这期间坚决不能泄露出一丝消息。”

    傅珩舟莞尔,他和李书言共同负责的医院,如果有消息能从这里泄露出去,他俩这么多年算是白活了。

    但是面对时樾的提醒,他还是摆出了十二分认真的态度。

    “我会再次排查一遍这里的安保和工作人员,李书言,你也记得重新检查一遍,别留下什么病历资料的痕迹。”

    李书言挑起一侧眉毛:“我办事你放心,出不了错。”

    “还有按摩师那边,每天出入你的庄园势必会引起注意,借你两个保镖一用,我有办法骗过其他人。”

    傅珩舟没有问是什么办法,直接点头同意:“好。”

    他和李书言虽然平时看起来不对付,但那也是关系亲密的一种表现,两个一起长大,心眼一个比一个多的人,在这类事情上彼此都给予最大信任。

    商讨完所有的事情,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坐在返回庄园的车上,时樾开心地晃了晃脑袋,心底不禁生出一丝期待。

    傅珩舟马上就要做手术了,这意味着,很快,傅珩舟就能重新站起来。

    他和傅珩舟认识得太晚,身边人都见过站起来的傅珩舟是什么样子,只有他不知道。

    一切照片视频或是想象,都无法展露出傅珩舟的全貌。

    时樾很期待见到外界称之为惊才绝艳的商界奇才,很期待见到,意气风发的傅珩舟。

    第32章 戳破 两道呼吸声交错,一道绵长轻浅,……

    临近周末, 时樾上完最后一天的课,回到庄园,正好碰见傅珣在客厅埋头苦学。

    各种文件资料堆了满地, 面前的茶几上也摆满了东西, 傅珣背靠沙发坐在地毯上,面前摆着一个平板,手下压着一个本子奋笔疾书。

    听见声音,他忙里偷闲地抬头看了一眼, 简单打了个招呼:“嘿, 时樾, 你回来啦。”

    时樾点点头。

    坐在沙发另一侧的男人本来正盯着傅珣学习, 神情严肃, 见到时樾回来,脸上的表情骤然放松。

    “回来了?我叫纪叔开饭。”

    时樾欢快地小跑上前, 因为要教导傅珣快速掌握公司事务, 所以这些天傅珩舟都没有亲自去接时樾放学,总是时樾一个人回来。

    此刻见到人, 时樾俯下身抱了一下傅珩舟,然后例行关怀:“今天的治疗怎么样?”

    李书言给傅珩舟安排的治疗计划很周密,时樾白天不在的时候,便是纪叔盯着傅珩舟逐一完成。

    时樾每天回来都要问上一遍, 还要傅珩舟亲口回答。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 时樾才回答刚刚他的问话。

    “吃饭不急, 要不等傅珣写完……”

    话音未落, 傅珣立刻举手报告:“写完了写完了,快开饭吧我要饿死了!”

    说话的时候笔还在继续划写,最后潦草地画了个句号。

    既然傅珣这么说了, 时樾自然没意见。

    倒是傅珩舟意味不明地看了傅珣一眼,就在傅珣以为会被自家哥哥按在这里继续学的时候,傅珩舟发话了。

    “好,那就先吃饭,饭后再继续。”

    时樾余光看见傅珣长舒了一口气,放下笔揉了揉自己快麻木的手腕。

    纪叔安排佣人布置餐厅,自己上前来推着傅珩舟的轮椅往餐厅走去,时樾和傅珣跟在后面。

    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时樾放慢了脚步,然后就听见傅珣在自己耳边小声诉苦:“一会儿你能不能把我哥支走啊,我要累死了。”

    “你不知道,我今天已经学了十一个小时了,十一个小时!”

    “我这几天睡眠严重不足,黑眼圈都出来了,你看!”

    时樾看了一眼,确实,傅珣眼下青黑,神色疲惫,一看就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但是我说话也没有用,你看这几天,哪天晚上你哥放弃让你学习了?”

    傅珣的学习强度不是一般的大,看得时樾都心惊,直接幻视自己赶期末作业时的惨状。

    但是每次拐弯抹角地问傅珩舟能不能让傅珣放一天假,都被毫不动摇地打了回来。

    “所以,我无能为力。”

    时樾耸耸肩,道。

    傅珣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碎碎念:“我就知道,我太天真了,我到底为什么这么自信能替我哥分担重任,我只是个无辜可怜的孩子……”

    时樾怜爱地摸摸他的头。

    但他们都知道,傅珣只是发发牢骚,对这件事的用心程度不亚于傅珩舟,不然也不会每天乖乖待在家里学习了。

    吃饭时,时樾给傅珩舟夹了他爱吃的菜,犹豫片刻,问:“那个,今天要不让傅珣休息一晚?我看他状态不太好。”

    另一边的傅珣正往嘴里塞饭,脑力劳动也很消耗能量,更何况是他这么高强度的脑力劳动,他这几天每每吃饭时都像个饿死鬼。

    但是耳朵敏锐地捕捉到时樾的这句话,立刻抬起头,两眼放光地盯着他哥。

    傅珩舟被一左一右的两道无法忽视的视线盯得没法好好吃饭,一手一个手动把两颗脑袋转回去。

    然后无奈地说:“行,今晚休息。明天再继续。”

    傅珣开心地要跳起来:“哥!哥!你真是我亲哥!”

    时樾看着,笑他学习学傻了,结果就被激动的傅珣一个熊抱搂住,还晃了晃。

    “你也是我亲哥!”

    时樾:“……”

    时樾满头黑线,把他拉开。

    “算了,我对当你哥没兴趣。”

    把兴奋的傅珣赶回他的座位,时樾对上傅珩舟的视线,露出笑意。

    在心底补充了一句:“我还是比较想当你嫂子。”

    但是这话是千万不能说出口的。

    饭后,傅珣把铺了满桌满地的资料收拾整齐,傅珩舟只在客厅待了一下,见傅珣已经收拾好东西,摊在沙发上休息了,便道:“我先上楼了,你今晚别熬夜,明天依旧要早起。”

    傅珣有气无力地拖长声音:“好的——哥哥——”

    傅珩舟操纵轮椅上了电梯,径直上了二楼。

    此时刚洗完手从洗手间出来的时樾正巧碰到电梯门开,想过去和傅珩舟一起上楼,却见男人进入电梯后很快按上了关门键。

    电梯门关闭的时候 ,他往外看的一眼看到了时樾,时樾很清楚自己和傅珩舟对上了视线,但是傅珩舟竟然先移开视线,然后就像没看到他一样关门上楼。

    时樾的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太对。

    电梯门关闭需要一些时间,以往按照傅珩舟的性格,都会按住开门键等他过来,或者就算电梯门马上要关闭,看见他之后也会点头示意。

    但是今天傅珩舟竟然在躲避和他对视。

    时樾回到客厅,对沙发上摊着的一条人问道:“你知道你哥今天怎么了吗?”

    傅珣正抱着手机打游戏,闻言手指一顿,他的人物角色在下一秒死亡。

    “我哥怎么了?”傅珣不知道时樾为什么这么问,“我哥今天很好啊,白天还非常有精力地盯着我背诵了一遍公司的大小领导信息。”

    时樾又问起今天发生的其他事情,比如按摩师上门治疗或者傅珩舟有没有接过什么电话。

    傅珣虽然疑惑,但事关他哥,还是认认真真地回想了一遍,都告诉了时樾。

    听起来确实没有任何问题,时樾皱着眉想不通。

    傅珩舟为什么对他好像突然冷淡了下来?

    又想起今天吃饭时,没等他和傅珣多说两句,便痛快地同意了傅珣今天休息,时樾更觉得不对劲。

    把刚才的所见和自己的分析告诉傅珣,傅珣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

    两人对视一眼,时樾道:“你上去看看?”

    傅珣瞪眼:“为什么是我?”

    “那是你亲哥当然是你去。”

    “但是我哥一向有事都瞒着我,我去肯定不行。”

    “那我去就行了?”

    傅珣鼓励他:“你去试试啊,我看我哥对你比对我还好,你去肯定行。”

    时樾:“……”

    时樾承认自己被说动了,更何况他本身就很担心傅珩舟。

    临近手术和股东大会,后天又要回老宅参加家宴,几件大事压在心头,时樾愈发担心傅珩舟有什么事情却不告诉他们。

    临上楼前,傅珣叮嘱他:“问出问题记得和我说一声。”

    时樾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端着纪叔准备的安神汤上了二楼。

    *

    先是走到书房门口,时樾抬起一只手正要敲门,突然发现不对。

    书房没有亮着灯。

    走廊的灯光调暗了,如果傅珩舟在书房,那书房的灯光应该会透过门缝映出来,但是现在时樾看着脚下,门缝里一点光都没有。

    按照傅珩舟的习惯,就算不工作,睡觉前也会在书房看看书,直到睡觉的时间才回到房间洗漱睡觉。

    时樾试探着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应声。

    现在时间还早,傅珩舟却已经不在书房了。

    时樾转身走向卧室门口。

    不在书房,那应该就在卧室了。

    “叩叩。”

    时樾敲响了房门。

    没有人应声。

    时樾低头,看见一点灯光透过门缝照进走廊,这证明傅珩舟就在卧室里,但是为什么不应声?

    心下一沉,时樾伸手握住门把手,试探地往下一压。

    门开了。

    门锁发出的声响微不可闻,时樾小心推开一条能让人通过的门缝,端着托盘挤进去。

    一抬眼,便看见了落地窗前,阴影下孤寂的身影。

    时樾呼吸一滞。

    背对他的身影动了动,像是听见了有人来,出声道:“纪叔,把药放在桌子上吧,我一会儿喝。”

    脚步声慢慢走近,然后停在不远处,没有上前。

    等了几秒钟,没有听到托盘放在桌子上的声音,傅珩舟从出神的状态恢复过来。

    “纪叔?您……”

    傅珩舟疑惑地回头,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

    熟悉的柠檬香味笼罩住他,傅珩舟身体一僵,认出了来人。

    家里会使用柠檬香味沐浴露的只有一个人。

    是时樾。

    傅珩舟突然有些心慌,连自己身体的反应都无法控制。

    从背后拥住他的人不说话,只有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傅珩舟想要回头,却被制住脖颈,无法转动脑袋。

    青年站在他身后,却俯下身来将头放在他的肩窝,也不管这个姿势多么不舒服。

    时樾垂眸,环住男人的双手感知到了些许颤抖。

    不是他,是傅珩舟。

    是傅珩舟在紧张,在慌乱。

    但是很奇怪的,他没有开口,傅珩舟也没有。

    两道呼吸声交错,一道绵长轻浅,一道短促慌乱。

    仿佛过了很久,久到傅珩舟僵冷的身体,在和青年接触的地方,染上另外一个人灼热的温度。

    时樾突然收紧双臂,傅珩舟被勒得身体后仰,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柠檬味的怀抱。

    他抱得太紧太突然,傅珩舟不由地闷哼一声。

    没有任何语言缓冲地,时樾突然开口,直直地戳破了傅珩舟的担忧。

    “是在担心万一手术不成功怎么办,对吗?”

    第33章 秘密 像是被蛊惑一样,时樾控制不住……

    随着话音落下, 时樾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了一下。

    他想低头去看男人的表情,傅珩舟却快一步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时樾胸前。

    时樾动作一顿,男人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 这样亲密的距离让他不禁有些脸热。

    但很快, 热度从脸上降去,时樾察觉到了傅珩舟情绪的变化。

    他在害怕。

    向来冷静、就算傅氏在他面前破产也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正伏在他的怀里,浑身发抖, 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时樾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傅珩舟的卧室落地窗前摆放了一张小桌和一个不大的沙发。

    时樾手上的力气稍微放松, 从沙发后移到傅珩舟的身边坐下。

    期间傅珩舟不安地抓住了时樾的衣角, 像是怕他离开。

    但时樾从没放开的双手给了他答案。

    小沙发容纳两个成年男性有些困难, 时樾和傅珩舟贴得很近, 甚至有些挤。

    但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开口说要分开。

    时樾换了个姿势,将傅珩舟重新圈进怀里, 像哄孩子那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一下又一下, 把自己的安慰传递给傅珩舟。

    良久,就在时樾以为傅珩舟已经睡着了的时候, 他听到了男人低哑的声音。

    “你是怎么猜到的?”

    这就是承认了时樾的话。

    他确实在担心,手术不成功要怎么办。

    虽然经过李书言他们的努力,手术的成功率无限提高。

    但是手术对身体的要求依旧非常高,傅珩舟这辈子也许只能做一次手术。

    实验室那边的研究人员表示, 就算手术没有成功, 他们也会竭尽全力使病人的情况不再恶化, 最差也是和现在一样, 不会到截肢的地步。

    但傅珩舟依旧不安。

    能做一个健全的人,谁想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呢?

    他从车祸后,一直没有在人前抱怨过自己双腿的残疾, 好似非常平和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但他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

    无数个深夜里,无数次因为双腿不方便行动的时候。

    傅珩舟都会想,凭什么呢。

    凭什么我要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凭什么我不能再站起来了。

    现在手术的机会摆在面前,他却突然退缩了。

    也许是这辈子唯一一次能够站起来的机会,但并不是百分之一百的成功率。

    时樾懂他的想法。

    他不敢想象,当傅珩舟满怀希望从病床上醒来后,得知手术并没有成功,会有多么失望。

    但是他现在偏偏没有办法安慰傅珩舟。

    穿书的事情太离奇,虽然截至目前为止剧情走向和原书不同,但是一些既定事实不会改变。

    就像林序秋注定会中药,然后会被人所救。

    就像傅珩舟虽然没有撑到手术的时候,但作者说这是能让傅珩舟站起来的机会,时樾就相信手术一定会成功。

    “傅珩舟,你相信我吗?”

    时樾没有说自己怎么猜到他的担忧,只是反问。

    傅珩舟静了片刻,才回答:“相信。”

    “时樾,我相信你。”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时樾的信任和依靠超过了很多人,把他放在了和纪叔、傅珣同样的位置。

    连傅珩舟自己都觉得惊讶,但喜欢这件事是最不讲道理的,他就是喜欢上了时樾,并且无法自拔。

    时樾闷闷地笑,声音带动胸腔震动,傅珩舟趴在他的胸前,感觉耳朵一阵酥麻。

    “既然相信我,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时樾用很认真的态度说道。

    傅珩舟察觉到了他的态度变化,知道时樾不是在开玩笑,支起身体看向他的眼睛。

    “秘密就是,我知道这次手术会成功,你的腿也会好起来。”

    “傅珩舟,你会站起来的。”

    “……什么?”

    傅珩舟没有想到时樾会说这个。

    如果是别人说,傅珩舟会认为这是安慰,但是时樾的眼睛告诉他,这是真的。

    傅珩舟险些觉得是自己魔怔了。

    但是紧接着时樾又强调了一遍:“手术会成功的,傅珩舟。”

    傅珩舟没办法骗自己不相信了。

    仿佛触碰到了什么神秘的一角,傅珩舟伸手紧紧地攀附住时樾,声音嘶哑:“什么意思?时樾,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

    傅珩舟突然感觉一阵心慌,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让他不自觉地想用力抓住。

    时樾却不说了,而是莞尔一笑:“我就是知道啊。”

    开了个玩笑,但是没能安慰傅珩舟,时樾皱了皱眉,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安抚似的拍了两下。

    让男人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这就是下一个秘密了,下次才能告诉你。”

    傅珩舟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时樾想了想,说:“你站起来的那天。”

    “……”

    “好。”

    傅珩舟哑声道。

    时樾发现自己旁边就是控制屋内灯光的开关,他伸手过去按下,屋里顿时一片黑暗。

    时樾顿了顿,把床头的照明灯打开。

    卧室内有了能让人看清东西却不刺眼的光。

    刚才关灯的时候时樾忘了拿开捂住傅珩舟眼睛的手,先下再移开,傅珩舟看着灯光昏暗的卧室,眼睛里有片刻的茫然。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收敛了神色,只不过还是被时刻关注他的时樾看进了眼里。

    “你的药要凉了,现在喝了吧,可以吗?”

    时樾小心翼翼地询问。

    傅珩舟点头,时樾便起身去拿刚才被他放在门口处的药。

    李书言在晚上的药里加了安神的东西,可以让傅珩舟睡个好觉,时樾把托盘端过来,放在小桌上,自己则是重新坐回了沙发里。

    两个人挤着,但却让傅珩舟很有安全感。

    “好像有点凉了,要不要再热一下?”

    时樾摸了摸碗壁,皱眉道。

    傅珩舟伸手朝向他,时樾下意识把药碗递给他,下一秒就见傅珩舟一口气喝完了。

    空碗被放下,在托盘上碰撞出声响。

    “没事,温度正好。”

    时樾被气笑:“你喝完了再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傅珩舟此刻已经恢复正常,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方才的脆弱痕迹。

    但是当时樾伸手拿托盘的时候,傅珩舟突然拦住他。

    “怎么了?”

    时樾疑惑地回头看他,傅珩舟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

    但也许是夜晚让人放松警惕,也许是那碗安神的药让他脑子变得轻飘飘。

    傅珩舟鬼使神差地拉住他的手。

    “别走,再陪我一会儿。”

    时樾愣了一下,没想到傅珩舟会说出这样类似撒娇的话来。

    傅珩舟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难以描述,但是心底最深处的渴望战胜了理智。

    他拉着时樾的手没松开。

    时樾伸在半空的手收回去,傅珩舟心里一凉。

    但是下一秒,两只手都被抓住,两个人的姿势变成面对面。

    本身比较宽敞的单人沙发被迫变成双人沙发,位置实在是太挤了,导致两人面对面坐着的时候,几乎是呈现一个拥抱的姿势。

    傅珩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时樾遮盖住,从时樾背后估计都看不到自己。

    他初初意识到,时樾的身形比自己还要大一点。

    一丝微妙的异样在心里划过,傅珩舟转念便忽略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也许是看出现在的姿势太傻了,时樾动了动身体,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傅珩舟斜靠在他怀里,伸长手臂从男人的背后绕到前方,将两个人的双手纠缠在一起。

    “时樾,你会离开吗?”

    傅珩舟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时樾想也不想地说:“不会。”

    “为什么?”

    今晚傅珩舟的问题好像格外多,但是时樾一点都不嫌烦,认认真真地回复。

    “因为我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所以不会离开。”

    同时在心底默默补充:“除非你赶我走,不,就算赶我走我也不会走。”

    他本就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人,因为和傅珩舟有了交集,才对这个世界有了实感,离开傅珩舟,他还能去哪里呢?

    在这个世界,有傅珩舟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傅珩舟轻轻地笑了声,如果不是他靠在时樾怀里,时樾都发现不了。

    “笑什么?”

    他明明在说这么严肃的事情。

    “笑你,因为……”

    后面两个字声音太小,时樾没有听清。

    但是再追问,傅珩舟却不肯说了。

    好吧好吧,不说就不说。

    时樾搂着傅珩舟,两个人身上的温度逐渐趋于相同。

    不知过了多久,时樾察觉怀里人的呼吸变得轻且长,低头去看。

    是傅珩舟睡着了。

    时樾动作轻缓地将人抱起来,从沙发上起身,走向卧室中间的床。

    刚才进来的时候注意力全在傅珩舟身上,现在时樾才有心思去观察周围。

    傅珩舟的房间果然像傅珣说的那样,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连床单都是纯灰色的,一点花纹都没有。

    时樾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不吵醒傅珩舟,然后将他放回床上。

    抱起来的时候时樾把傅珩舟的手放在了自己肩膀上圈着,现在刚把人放下,就感觉到脖子被拉扯,随着傅珩舟收回手的动作,时樾的脑袋猛地向下栽去。

    嘴角被一片柔软触碰,时樾惊愕抬眼,震惊地愣在原地。

    就那样维持着一个傻傻的、上半身趴着床但大半身体悬空的姿势,时樾的脸“轰”地一下子红透了。

    过了几秒,又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像是被蛊惑一样,时樾控制不住地重新低下头去,去寻找方才那柔软的唇瓣。

    再轻轻地,贴了上去。

    第34章 吻住 傅珩舟惊讶得忘了伪装,呼吸空了……

    就这么嘴对嘴贴了两秒, 时樾像是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慌乱地退开。

    重新站直身体,时樾小心地观察了一下, 还好, 傅珩舟睡得很熟。

    拉开被子把傅珩舟严严实实盖住,就像盖住了自己那点不能见人的心思。

    盖好还尤嫌不够,时樾把被角掖了掖,让一丝冷风也透不过被子沾染到傅珩舟身上。

    终于安顿好一切, 时樾不舍地看了看, 转身就要离开。

    刚走出一步, 就感觉到衣服的拉扯, 时樾赶紧收回迈出去的脚, 回头一看,自己的衣服一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攥住了。

    傅珩舟的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被子里伸出来的, 紧紧攥着他的衣服不送, 时樾轻轻扯了扯,发现还扯不开。

    傅珩舟好像被扰醒了, 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喃喃道。

    “……别走。”

    时樾想要掰开他手的动作一顿。

    但傅珩舟像是半梦半醒间的一句梦话,说完后便再次合上了眼。

    时樾有些头疼,觉得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傅珩舟今天晚上状态那么不好, 现在又委委屈屈地挽留自己不要走, 时樾但凡还是个男人, 现在就该以最快速度爬上床钻进被窝抱着他睡。

    但是明天早上醒来怎么解释呢, 傅珩舟看见自己躺在他的床上,估计会把自己赶出去吧。

    上次度假山庄那是没办法才住一间房,现在他要是留下, 那点小心思不就人尽皆知了。

    但是……

    时樾犹豫地看着傅珩舟,男人微微蹙起眉,睡的并不安稳。

    握住男人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时樾一惊,就这么短的时间,他的手像冰一样凉,一点热气都没有。

    伸进被子里去摸另一只手,果然,也是凉的。

    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天生就手脚冰凉,但时樾现在已经不忍心离开了。

    傅珩舟的手还攥着他的衣服,时樾没办法走开,只好抱起傅珩舟往床中央挪了挪,自己掀开被子躺在外侧。

    一床被子盖住两个人绰绰有余,时樾给自己和傅珩舟掖好被角,自己给自己催眠。

    没关系,没关系,又不是没睡过同一张床,明天傅珩舟就算不记得自己说的梦话,应该也不会对他生气的吧?

    时樾心里胡思乱想着,突然身边响起一点声音,吓得他突然清醒。

    侧头看去,傅珩舟皱着眉头蜷缩起身体,然后像是感知到什么,朝着时樾这边侧了侧身。

    想起这人冰凉的手脚,时樾犹豫了一下,翻了个身,伸手把傅珩舟抱进怀里,双腿靠过去给人暖脚。

    果然,傅珩舟不冷了,身体慢慢舒展开,眉头也不皱了,呼吸越来越绵长。

    时樾动了动,确认把人完完全全笼罩住,不受一点凉意,才闭上眼睡去。

    而另一边苦苦等待消息的傅珣,见时钟走了一圈又一圈,实在等不及,去敲时樾的门,却没有得到应答。

    傅珣挠挠头,重新确认了一遍时间,确定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傅珣慢慢瞪大了眼:“我靠……”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二楼傅珩舟卧室的方向,过了几秒才收回来。

    像个幽魂一样飘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傅珣猛地大喘了一口气。

    时樾真厉害,居然睡在他哥卧室里了。

    这肯定不能打扰,傅珣放弃了给时樾发消息的想法,自己摇摇晃晃地去睡了。

    *

    天光大盛,傅珩舟的生物钟很早,一般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便起床了,这次却是感知到了刺眼的亮度才被惊醒。

    眼皮颤了颤,傅珩舟慢慢睁开眼睛,入眼不是熟悉的灰色床单,而是一片白皙胸膛。

    傅珩舟还未完全清醒的脑子一愣,呼吸到一半险些被呛住。

    时樾怎么在这里?!

    试探地动了动身体,才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两具身体紧紧相贴,傅珩舟不敢再动了。

    但是已经晚了,傅珩舟的动静影响到了时樾,眼看他就要睁开眼。

    傅珩舟紧张地绷紧身体,但是时樾没有醒,而是伸手摸索了一下,感知到人还在自己怀里,便用力抱得更紧。

    傅珩舟一个不察被他往前一带,鼻尖抵住了微凉的皮肤。

    时樾的睡衣经过一晚上,胸前的扣子开了两颗,现在大片肌肤都露在外面,傅珩舟想躲也无处可躲。

    鼻尖是熟悉的柠檬沐浴露味道,傅珩舟恍惚一瞬,感觉仿佛回到了昨晚,他情绪不安,被时樾温柔安慰的时刻。

    但是再之后的事情他没有印象,所以大概是他睡着后,时樾将他抱回了床上。

    但是时樾不是那种胆子大的人,更不会做出格的事,所以,为什么会睡在自己的床上?

    傅珩舟拼命回想,想起自己昨晚半梦半醒间好像是抓住了一点热源,然后霸道地不允许它逃走。

    傅珩舟:……

    大概是把时樾当成梦里的热源了,傅珩舟拉着他不放手,时樾心软留下,很正常。

    傅珩舟拼命掰正自己的思想,说服自己后,又觉得像个孩子一样撒娇让人别走什么的……太过羞耻,不想面对。

    所以在思索过后,傅珩舟重新闭上眼睛,装成还睡着的模样。

    时樾在傅珩舟有动作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醒了,但是他鬼迷心窍一般没有直接睁开眼睛,而是把傅珩舟更紧地抱住。

    做这件事的时候时樾其实很紧张,本以为傅珩舟会直接叫醒他,但是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傅珩舟又闭上了眼。

    此刻傅珩舟的呼吸声有所变化,要不是时樾昨天晚上听了那么久他的呼吸,还真要被骗过去,以为他又睡着了。

    又等了一会儿,时樾才装作刚睡醒的模样睁开眼。

    昨晚落地窗忘记关窗帘,此时外面的阳光照进卧室,倾洒在两个相拥的人身上。

    也许是傅珩舟装睡的举动,也许是早起脑子不清醒,时樾突然冒出个很大胆的想法。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时樾想,傅珩舟一定能听到的吧。

    他的心跳为谁而乱。

    轻轻松开环抱住傅珩舟的双臂,时樾支起身体,慢慢远离。

    就在傅珩舟以为他就要起床的时候,人又突然压下来。

    距离比之前更近。

    傅珩舟吓得险些暴露自己。

    他闭着眼,看不到时樾在干什么,也没办法凭空猜测,只好茫然地等待。

    时樾观察他的细微表情,把傅珩舟的心理活动猜了个七七八八,轻笑出声。

    他俯身,无限逼近傅珩舟,直到鼻尖与鼻尖相碰。

    傅珩舟惊讶得忘了伪装,呼吸空了一拍。

    时樾知道,但是他没有停下动作,继续向下。

    终于,两唇相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连阳光和微风都停驻。

    傅珩舟猛然睁开眼睛,对上近在咫尺的时樾的目光。

    那张漂亮的脸蛋上露出恶作剧成功般的坏笑。

    “早上好啊,傅总。”

    两个人的心跳都乱了,砰砰砰砰。

    是心动的声音-

    其实时樾无比紧张,撑在身侧的手心都出了汗,但是看到傅珩舟反应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你……”

    傅珩舟反应过来,慌乱地伸手推开他,时樾丝毫不反抗,顺着他的力道倒下,躺在傅珩舟身边。

    傅珩舟用上身支起自己的身体坐起来,但是昨晚时樾睡在外侧,轮椅还留在落地窗边,现在他想逃都没办法逃。

    回头怒视时樾,却见青年仰躺在他的灰色枕头上,头发散落铺开,笑颜明媚地看着自己。

    傅珩舟心里的气一下子泄了。

    时樾也知道不能逗得太过,起身下了床,把轮椅推回到床边,然后对傅珩舟伸出手。

    “我抱你。”

    傅珩舟的位置离床边还远,凭他自己的力量没办法挪过来然后坐上轮椅,所以只能靠时樾帮忙。

    但是刚才的那一吻还徘徊在脑海不散去,傅珩舟此刻心神动荡,面对时樾的时候没办法像以前一样自在,只好低垂着眼眸不说话。

    时樾看男人坐在床上不理会自己,一副马上就要自闭的模样,连忙上前两步扑过去抱住他。

    “在想什么?”

    傅珩舟眼睫眨了眨,尽量用最平和的语气问:“你刚才为什么亲我?”

    他的思绪有些混乱,即便之前猜测时樾对他可能有这样的心思,但也没有想到他会直接戳破这层窗户纸。

    时樾的年纪还小,正是冲动莽撞的时候,刚才的举动也不一定是他想的那样,万一只是他的一时兴起……

    傅珩舟不受控制的胡乱猜测着,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唇。

    时樾感受到了他的不安,握住他的手指捏了捏,然后五指从指缝中穿过去,再收紧手指扣住。

    傅珩舟低头去看,是十指相扣的姿势。

    耳边,时樾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他只说了四个字。

    “我喜欢你。”

    傅珩舟瞳孔骤然放大。

    时樾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细节,沉浸在自己紧张又激动的情绪里,又重复了一遍。

    “傅珩舟,我喜欢你。”

    为什么亲我?

    因为喜欢你。

    时樾声音坚定地告诉他,就是这么简单的答案。

    告白的话说出口,时樾看见傅珩舟的耳尖慢慢染上红色,而他自己的脸颊早已红透。

    “傅珩舟。”

    时樾有些急切地开口,十指相扣的手用上了些力气,把傅珩舟从愣神的状态拽了回来。

    “我的心意已经告诉你了。你的回答呢?”

    在之前,时樾想过无数次向傅珩舟告白的场面,但从没有预料到,他真正表露自己的心意,是在一个非常普通平常的早晨,在傅珩舟卧室的床上。

    这实在是一次糟糕的告白,没有鲜花,没有烛光晚餐,也没有戒指。

    但是时樾觉得,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间,是傅珩舟最需要他的时刻。

    所以他非常干脆地说了出来。

    现在,他只能煎熬地等待傅珩舟的审判。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傅珩舟终于有了动作。

    他转头和时樾对视,因为坐着比时樾矮一点,所以仰起头。

    时樾呆呆地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终于,他的判决下来了。

    傅珩舟吻住了他。

    “时樾,我也……喜欢你。”

    第35章 掌控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听得人面红心……

    傅珣下楼的时候, 特意走的楼梯,经过二楼的时候探头望了望,但是没听见任何动静。

    下到一楼, 纪叔已经在准备早餐, 看见傅珣,满脸慈爱地招呼:“小少爷,早上好。今天居然是你第一个下来的。”

    傅珣惊讶地问:“我第一个?我哥还没起吗?”

    平时傅珩舟六点多就出现在餐厅了,现在都七点整了, 居然还没下楼?

    纪叔也有些疑惑:“先生今天确实晚了些, 我一会儿上去看看, 别是有什么事情。”

    “不不不, 别上去!”

    傅珣困顿的脑子突然清醒, 立刻制止纪叔。

    纪叔摸不着头脑,问:“怎么了小少爷?”

    “不、没事儿……”傅珣勉强扯出一个笑, 糊弄道, “我哥可能就是稍微起晚了一点,李医生不是给他开了安神的药吗, 哈哈……”

    傅珩舟确实说过这安神的药有用,所以纪叔丝毫没有怀疑,相信了傅珣的话。

    “那小少爷先等一等,先生和时小先生下来之后再一起用餐, 我让厨房给您切一点水果。”

    “好啊, 谢谢纪叔。”

    傅珣前一秒笑意盈盈地和纪叔说话, 下一秒纪叔转身离开后, 拿出手机戳开和时樾的对话框飞快打字。

    [你们俩到底醒了没啊!]

    [纪叔都差点要上去叫我哥了,幸亏我反应快糊弄过去了!]

    [醒了就快点下来吃饭啊!!!]

    时樾没回复,不知道是还没醒还是没看到消息。

    傅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种想法, 然后猛地摇了摇头把不健康的都赶出脑海。

    要是让他哥知道自己都瞎想了些什么,怕是要让他一天学习二十四小时不停歇。

    傅珣打了个寒颤,这也太可怕了。

    不过没有给傅珣继续发挥想象力的空间,几分钟后,傅珩舟和时樾一前一后出现在了餐厅。

    要不是傅珣确信他俩昨晚在同一个房间睡的,都看不出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他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两个人的表情,他哥他不敢多看,瞟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倒是时樾,怎么感觉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

    和他哥一起睡会睡得更香吗?

    正心里蛐蛐着别人,时樾突然转过脸来和他对上视线,傅珣眼里的情绪还没收回,被时樾逮了个正着。

    两个人用脑电波和眼神对上了话。

    时樾:你看什么?

    傅珣:看你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状态这么好像吃了灵丹妙药一样。

    时樾:……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傅珣:为啥?

    时樾收回视线不理他了。

    傅珣:?

    傅珣摸不着头脑,但没人理会他的好奇,只好低头默默吃自己的饭。

    傅珩舟喝了口汤,将他们两个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在傅珣的视线看过来的时候视而不见。

    而时樾那边他根本不敢看过去。

    早上那会儿不知哪来的勇气,回应了青年的告白,还回吻了过去。

    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头顶都要冒烟了。

    时樾美滋滋地吃着饭,好像不受任何影响,但心底其实还在回味早起那会儿的事。

    迷迷糊糊还有点害羞的傅珩舟,真是太可爱了。

    一顿早饭在三个人的各怀心事中用完了。

    傅珣放下筷子起身,被他哥提醒:“上去换衣服,我们一会儿就要出发去老宅了。”

    “这么早?”

    时樾还剩两口饭没吃完,听见这话连忙扒拉到嘴里。

    傅珩舟视线看向他,眼神却落在了脸以外的地方:“嗯,今天要早一些过去。”

    但是没说为什么要早一点。

    时樾自己想了想,就猜出大概是之前傅珩舟的警告让傅家其他人有了紧迫感。

    这次在老宅重聚,不知要怎么刁难呢。

    上次家宴傅珣没有参加,但二房三房和他们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深知他们两房的做派。

    “我在国外也听说了上次爷爷偏向咱们家的事,给他带了礼物。”

    傅珩舟“嗯”了一声,并不意外。

    “那便稍晚些去吧,等人都到齐了你再送。”

    傅珣无所谓地怂怂肩:“好啊。”

    时樾在一旁默默听着,没有插嘴。

    傅珩舟和傅珣在私底下提起傅老爷子的时候,没有多少尊敬的态度,也不避讳让时樾知道。

    时樾其实有点好奇,毕竟原书的剧情里没有过多提到傅家其他人,只是提过一句傅家老爷子对自己的儿孙都不怎么喜欢,但没有细说原因。

    傅珩舟还好,平时就是这样对谁都不热情的态度,但是傅珣的态度轻慢,还没有被傅珩舟教训,就可见傅老爷子在他们这里多不受待见了。

    也许是看见了时樾脸上思考的表情,傅珣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告诉他不需要紧张:“没事儿,你以后就会知道原因的,现在表面恭恭敬敬的就行。”

    时樾喝完最后一口粥,拿毛巾擦了擦手,傅珣已经先跑上楼了。

    “我去换衣服了,你们继续吃。”

    时樾和傅珩舟先后吃完,一起进入电梯上楼。

    封闭的电梯内,傅珩舟感受到身后无法忽视的强烈存在,一时有些慌乱地不知道看哪里好。

    以往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果然是因为关系改变了,心情也随之变化了吗?

    傅珩舟心里装着事情,电梯到二楼开门,他心不在焉地操纵轮椅往卧室的方向走。

    进去后反手想关上门,却突然感受到阻力。

    “嗯?”

    他疑惑地回头去看,却突然放大了瞳孔。

    时樾一手卡着门,用力推开,自己挤了进去。

    “你……进来干什么?”

    傅珩舟看见青年俯下身,这个姿势让他感受到一点处于下风的慌乱,眼睫颤了颤。

    轮椅限制了他的动作,让他连后退都做不到,时樾把轮椅逼近墙角,傅珩舟无处可逃,只好转过脸。

    他不想和时樾对视,但时樾并不放过他。

    有力的手臂扶住轮椅两侧,把傅珩舟整个人禁锢在自己的臂弯中。

    在傅珩舟放大的瞳孔里,时樾的脸越来越近,直到两人呼吸相抵。

    和刚起床时一样的危险距离让傅珩舟忍不住颤栗。

    “别紧张,傅珩舟。”

    这是时樾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但傅珩舟根本无暇顾及,他的全部心神都在面前人的灼热呼吸上。

    “我只是……讨一个吻。”

    话音刚落,那双唇瓣便贴了上来。

    傅珩舟搭在轮椅两侧的手指骤然收紧。

    时樾贴上来之后就不动了,暧昧的呼吸在这方小天地间流转,傅珩舟闻到了熟悉的柠檬香,身体自然地放松了些许。

    他以为是和之前一样的亲昵,不由得放松心神,抬头往前凑了凑。

    这个动作却好像刺激了时樾。

    呼吸声突然一紧,在傅珩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时樾已经张开了唇,勾着傅珩舟的唇瓣轻允,尖牙在上面留下让人吃痛的痕迹。

    “嘶——”

    傅珩舟吃痛出声,然后突然一把推开了时樾,时樾没有防备,被他推得远离些许。

    颤抖的手抚上自己的嘴唇,傅珩舟嗓音发紧:“时樾你……”

    他没有想到时樾会如此大胆。

    “吓到了?”

    脑子还有些发懵,傅珩舟顺着他的问话回答:“……没有。”

    一开始确实被吓到了,但一瞬之后便是惊讶,时樾在刚刚表现出的主动和侵占,让傅珩舟感觉陌生。

    他从未在时樾的身上感受到过这种情绪。

    以往认识的时樾,是散漫的,放松的,哪怕是今早的主动表白和亲吻,也带着生涩和紧张。

    方才禁锢住他,低下头来亲吻的时候,傅珩舟在时樾身上嗅到了不同于以往的气息。

    但直到时樾咬他的那一刻,居高临下的掌控欲才暴露无疑。

    但偏偏傅珩舟并不反感,对于青年妄图掌控他的意图,也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时樾不知道他的想法,以为傅珩舟还是被自己吓到,连忙蹲下来道歉。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傅珩舟摇摇头,神色复杂地看着上一秒还强势吻他,下一秒就装可怜撒娇的人。

    “真的没有,只是有点惊讶。”

    “真的?”

    傅珩舟安抚他:“真的……唔!”

    前两个字刚出口,就被急切的毛头小子追上来再次吻住。

    这次不再是浅尝即止,时樾牙齿轻轻撕磨着,在男人的唇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傅珩舟被他吻得猝不及防,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被时樾轻舔了下唇瓣。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听得人面红心热:“傅珩舟,呼吸。”

    傅珩舟头往后仰,急促地喘了两声,眼角变得红红的。

    刚喘了口气,又被兜头压下来,可怜的双唇被细细研磨了很多遍,红润又水嫩,别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时间已经不早,容不得他们这么浪费,傅珩舟一只手抵住他的肩膀,做往外推拒的动作。

    分开时,一道透明的丝线被拉长,最后在半空断开。

    意识到那是什么,傅珩舟脸色一红。

    时樾却笑了,笑里的意味只有傅珩舟知道。

    他被男人恼羞成怒地一把推开,傅珩舟气还未喘匀,便急切地赶他走:“快回去换衣服,傅珣还在等我们。”

    时樾看了眼时间,无所谓道:“不急。”

    两人刚刚做了亲密的事,现在都呼吸不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彼此身上的一些变化展露无遗。

    时樾低头撇了一眼,然后挑眉,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原来傅总真的没问题,我之前还担心过……”

    话说到一半,看见傅珩舟怒视过来,时樾心里咯噔一声,快速俯身亲了男人一口。

    “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别生气。”

    傅珩舟被突然吧唧了一口,那点本就不大的火苗熄了火,再也燃不起来了。

    第36章 安排 理直气壮地跟时樾吐槽:“我哪能……

    傅珣抱着给爷爷的礼物坐上车, 却惊讶发现他哥已经在车上了。

    “哥?你怎么这么快,时樾呢?”

    提起时樾,傅珩舟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但是傅珣心大, 没有发现不对劲,还在一心找时樾。

    “他怎么还没下来,换个衣服用这么长时间吗。”

    傅珣小声嘀咕,然后问他哥。

    “要不要我去催他一下?”

    正说着, 时樾的身影从主楼出现, 往汽车这边走来。

    傅珣坐在前排, 旁边车窗没关, 他一眼就看见了时樾, 正要打招呼却发现了他嘴上不正常的红。

    “你去吃什么了嘴这么红,没事儿吧?”

    本来傅珣的意思是关心, 结果没想到换来了时樾惊诧的一眼。

    “你……”

    傅珣摸不着头脑:“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时樾摇摇头:“没事。”

    走近车厢即将上车的时候, 他动作一顿,转头伸长手臂在傅珣头上揉了一下。

    傅珣一时不察, 等时樾收回手去已经坐到傅珩舟身边才反应过来。

    “不是,你摸我头干什么?”

    时樾怜爱地看着他:“就是觉得你应该多吃点核桃了。”

    “嗯?”

    “补补脑子。”

    傅珣听出来时樾在说他脑子不好,不服气地扭过身体和他对视。

    时樾和傅珩舟并排坐在车的后排,傅珣费劲地扭过去, 正要开口怼他, 却突然发现, 他哥嘴上好像也红红的。

    傅珣思路突然卡壳。

    一个人嘴变红还有的解释, 但是两个人嘴都红了,还是同一时间红的,他就算是个傻子, 现在也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理清这个思路,傅珣再看他俩,不仅嘴唇变得红润,细看还能看到几道小痕迹,像是被牙咬的。

    傅珣:“……”

    刚才的气焰一下子熄灭了,傅珣表情扭曲,非常想穿越回两分钟前,狠狠捂住自己的嘴,省得再说出什么傻话来。

    傅珩舟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时樾倒是大大方方任他看,丝毫不觉得害羞。

    傅珣默默扭正身子:“……我什么都没看见。”

    *

    他们出发的时间不算晚,但到达老宅的时候,看见二房三房的车都已经到了。

    车还没停稳,傅珣眯着眼辨认着那几辆车,冷哼一声:“他们还怪积极的。”

    “是着急了,上次给他们的教训看起来有用。”

    傅珩舟淡淡掀了一下眼皮,说道。

    时樾没兴趣过多关注二房三房的事,拽拽身边人的袖子,小声问傅珩舟。

    “今天小姑没在吗?”

    他环顾了一圈,好像没见到傅卉婉的车。

    “小姑在啊,那就是她的车。”

    傅珣指着一辆银白色超跑,让时樾看。

    傅珩舟也看了一眼,然后和时樾解释:“她有收藏车的爱好,你上次见的只是她车库里众多爱车的其中一辆。”

    时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倒是傅珩舟想到什么,突然问他:“你喜欢车么?改天陪你去挑一辆你喜欢的。”

    时樾吃了一惊,问:“怎么突然要送我车?”

    傅珩舟瞥他一眼,时樾从那眼神中读出了什么,恍然大悟。

    顾忌着司机和傅珣在场,傅珩舟没有明说,但他的意思时樾看懂了。

    无非就是觉得现在和时樾是恋爱关系,他作为年长的一方,应该送时樾一些礼物。

    时樾失笑:“可是我连驾照都没有呢,你送了我也没办法开。”

    傅珩舟还没说话,傅珣就先急急打断:“别啊时樾,你不会开可以先借我开开、咳。”

    被自家哥哥眼神警告,傅珣简直要两行清泪落下来。

    “哥你不能这么偏心啊……不给我买车就算了,我开开时樾的也不行吗……”

    时樾看看他,再看看傅珩舟,正想替傅珣说句话,就被傅珩舟无情拆穿了。

    “别听他卖惨,他手上有傅氏股份和其他产业,一年的收入够他买十辆车了。”

    他们这里说的车,对标的是傅卉婉的那种上千万的超跑。

    时樾:……

    算了算自己手上的钱,就算把原主父母的产业和傅珩舟给他的零花钱都算上,估计还不到傅珣资产的零头。

    好,现在一点都不想心疼傅珣了,时樾只想心疼心疼自己。

    被亲哥拆穿的傅珣丝毫不害臊,理直气壮地跟时樾吐槽:“我哪能跟我哥比,我哥才是真的有钱,买辆车跟买颗白菜没区别。”

    没想到傅珩舟竟然破天荒地应了,告诉时樾:“是,所以你不用觉得有负担,能用钱买到的东西对我来说最简单不过。”

    时樾已经麻木了。

    正好车子停下,老宅的管家迎了上来,他们只好结束刚才的话题。

    傅珣不用人开门,自己推门下去,见到管家,露出微笑。

    “大家都到了吗?我给爷爷准备了礼物,多花了些时间,这才迟到了。”

    管家恭敬弯腰:“傅珣少爷说笑了,其他人只是更早了些,怎么能说是迟到。”

    司机帮傅珩舟拿出轮椅,时樾推着他从车另一边绕过来。

    管家又是弯腰行礼,说:“大少爷,时先生。”

    “嗯。”

    傅珩舟冷淡地应了一声,错开管家想要帮忙的手,说。

    “时樾推我进去就行了,不劳烦您。”

    “大少爷言重。”

    管家脸上依旧是恭敬礼貌的微笑,被傅珩舟拒绝后也只是往旁边走了两步,为一行人带路,引着三人去餐厅。

    和上次时樾来差不多,依旧是早早等候在餐厅的一群人,傅老爷子坐在主位,手里盘着上次那串佛珠。

    傅珣先一步迈进屋里,扬起声音唤道:“爷爷,我回来了!”

    老爷子本来在闭目养神,听见声音睁开眼,看见是傅珣,脸上罕见地带了点笑意。

    傅珩舟和时樾跟在后面打招呼,可惜老爷子不在意,一门心思只盯着傅珣看,傅珩舟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落座。

    时樾看得新奇,老爷子明明对所有小辈都一视同仁,但偏偏在傅珣出现的时候表现出区别对待。

    环顾四周看了看,傅二叔和傅三叔的脸色都不太好,似是不想看到傅珣出现。

    “爷爷,您看我给您带了什么?”

    傅珣在傅老爷子面前装得乖巧,哪怕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性格,但只要老爷子吃这一套,就没人敢说他什么。

    傅老爷子确实是吃这套的,傅珣怀里抱着的盒子打开,傅老爷子只是瞟了一眼,就露出满意的神情,然后吩咐管家把礼物放到收藏室去。

    “听说,小珣已经毕业了?”

    傅珣笑着点头:“对,而且教授给了我满分。”

    傅老爷子满意地说道:“不错,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要进公司就跟你哥说,让他给你安排个职位。”

    这话一出,傅珣表情没什么变化,其他人脸上倒是色彩纷呈。

    傅三叔不禁脱口而出:“爸,小珣年纪还小,又爱玩,怕是受不了一直待在办公室里。”

    傅清越在餐桌下伸手扯了扯父亲的衣服,意思是让他不要说了。

    果然,傅老爷子抬眸瞥了他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让傅三叔立马闭上了嘴。

    二房今天反而安静了,傅朝旭低着头,坐得没个正型,看起来好像完全不关心。

    柯月嫣皱了皱眉,但张了张口还是没说什么,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又放下。

    傅二叔往那边看了一眼,眼神落在傅珣身上久久没有离开,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卉婉一如既往地不关心傅家事,只在他们刚进来的时候抬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一直低着头看手机,看打字频率像是在和人聊天。

    傅老爷子瞪了傅三叔一眼后,继续和傅珣说着话,他们声音没有刻意压低,餐桌上众人都能听清楚。

    “不进公司要干什么,别跟我说你又要去玩那什么乐队赛车。”

    傅珣赔着笑,但神情很放松,一点都不害怕傅老爷子的冷脸。

    “爷爷,我还想玩一阵呢,不着急进公司。倒是我哥一直催着我帮他管点事,说他现在都忙不过来。”

    听见这话的傅家人都表情各异,谁不知道公司最近忙,是因为傅珩舟敲打了二房三房的人,辞退了不少高管,新人还没顶上来,公司自然忙得团团转。

    但这跟他傅珩舟有什么关系,他最近可是最清闲的一个人了,公司底下各个职位都忙得不可开交,但偏偏他是总裁,没人能催到他头上。

    底下的工作进度慢,上头的人可不就清闲了?

    傅珣这话说得可谓是丝毫不留脸面,完全不把二房三房放在眼里。

    傅朝旭听见那话翻了个白眼,没避着别人,大家都看见了他脸上的轻蔑。

    傅二叔也不装他的老好人了,脸色青青黑黑的,好看极了。

    而傅珣那边和傅老爷子说完了话,回到位置就坐。

    以往按顺序应该是他挨着傅珩舟坐,但现在有了时樾,遵照辈分,傅珣应该再往后排一位,所以便坐到了末位,旁边就是时樾。

    说是家宴,但每次傅老爷子都没什么要说的,人齐了就开宴,吃饭的时候简单敷衍两句,吃完饭就赶人。

    时樾觉得也不会有其他人家比傅家的家宴更奇葩了。

    吃过饭,傅老爷子依旧是早早上了楼歇息,但其他人都没有离开。

    时樾正疑惑着,便听见傅卉婉出声。

    “大家都吃好了?吃好了便移步吧,别耽误佣人收拾。”

    这话说得不客气,但傅卉婉倒也不是故意的。

    傅家众人显然都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除了傅三叔不赞同地看了小妹一眼,其他人都纷纷离席。

    第37章 旧事 时樾握紧了傅珩舟的手,目光灼灼……

    时樾跟着起身, 小声问离得最近的傅珣:“我们不走?这是要去哪儿?”

    傅珣主动接过推轮椅的责任,示意他跟上来。

    时樾跟着他们出了餐厅,一路向着主楼后面而去。

    转头去寻其他人, 发现走的都不是一个方向。

    之前来的那次时樾就说过, 老宅占地十分宽广,但时樾没想到,主楼后不仅有其他房屋,远处甚至还有果园菜园, 甚至还有跑马场。

    傅珩舟和傅珣向着最大的那座小楼而去, 时樾跟在他们身后。

    那小楼看着离得很近, 但实际上要走好几分钟。

    时樾见这里没有其他人了, 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 想问便问了。

    “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我们小时候的家。”

    傅珣望着那座小楼,眼里流露出怀念。

    “以前还未分家的时候, 我、爸妈、和哥哥, 就住在这里。”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门口,傅珣上前推开大门。

    门开了, 里面的空间一览无余。

    时樾跟着走进去,发现这座小楼内的装修已经有些古朴,但是处处干净,像是有人定期来打扫过。

    一楼正对大门的是会客厅, 餐厅厨房也在一楼, 二楼三楼是起居室, 上下皆有电梯。

    他们乘电梯一直上到三楼, 傅珣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樾介绍着。

    “爸妈住二楼,我和哥住三楼。你看,左边是我的卧室, 右边是我哥的,书房在中间,之前我俩都是共用一个书房的。”

    “主要是这里地方太小了,后来搬去了现在的家,我才有了自己的书房。”

    时樾一边听着,一边顺着打开的书房门往里看。

    也许因为是专门为两个小孩准备的,书房里没有到顶的巨大书柜,也不是冷淡的灰黑色装修风格,这里处处可以看到少年人的痕迹。

    书桌宽大,足够两个人用,书架也是遵循了少年的身高定制的,供他们方便拿取。

    书架上有几本书随意摊开着,没有放回原位,书桌上也有些学生用的文具,就那样大大咧咧地摆着,没有被收纳。

    时樾有些不解。

    再往里走,拐个弯,会发现门后还有一片区域,看起来是休闲娱乐的地方,摆满了游戏机和各种玩具,地上零散地摆着懒人沙发和几个抱枕,一旁的置物架上还有两个用过没有放回原位的水杯。

    “这是……”

    时樾看着那两个摆放在明显不是收纳位置的水杯,还有乱七八糟摆着的满地游戏机,惊讶出声。

    这里一尘不染,看得出是精心呵护着的,但一些东西却没有收拾起来,就那么随意放着,就像是。

    时樾愣了一下。

    就像是刻意保留了还有人在这里居住的痕迹。

    傅珩舟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傅珣没有进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傅珩舟拍了拍一个单独放在一旁的沙发,示意时樾坐下来。

    柔软的懒人沙发,人一陷进去就塌了大半,时樾坐下后变得比傅珩舟还矮,需要仰着头看他。

    “这里一直保留着我们搬出去前的模样。”

    傅珩舟伸手抚过一寸寸他熟悉的地方,低声叙述。

    “没有提前告诉你,很抱歉,但这里的意义确实很难解释,如果你没有亲眼看到,大概永远不能理解。”

    “……我明白。”

    时樾心情复杂,但不是因为傅珩舟没有提前告诉他,而是他说的,这里若不是亲眼见到,很难想象是什么光景。

    老旧古朴的小楼,空余了许多年,里面的物件却被精心保留成有人使用时的场景,这画面放在电影里,说不定就是什么恐怖片的开头。

    时樾心情复杂地看着这里的一切,却听见傅珩舟轻笑了一声。

    打破了略显沉闷的氛围。

    “不用紧张,其实也没有什么沉重的秘密。”

    在这个阳光肆意的午后,时樾听傅珩舟给他讲述了一个发生于很多年前的故事。

    “那时候,父母还在世,我和傅珣也还小,一家四口人住在这座小楼里,是因为奶奶的要求。”

    “她老人家一直身体不太好,晚年病痛缠身,最想看到的就是家庭和睦、子孙绕膝。所以父亲他们几个兄弟还有小姑,都分别在这里有自己的房子,平时大半时间都住在这里。”

    “二叔后来搬出去了,一年中很少回来,三叔和小姑还有我父母,倒是常年住在这里。”

    说着,傅珩舟伸手指了指窗户外面。

    “从这里看过去,那座小楼便是二叔家。”

    时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在小楼外看见了几道人影,正好就是傅二叔他们。

    “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傅家几房争得远没有现在这么厉害,彼此见面了也能笑着问声好,看起来还算是和睦的一家人。”

    说到这里,傅珩舟的眼神变得深幽,其中涌动着时樾看不懂的情绪。

    “那……后来呢?”

    一开始几家关系还没这么僵,那后来怎么就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时樾不想打断傅珩舟的思绪,但确实非常好奇,所以还是问了出来。

    傅珩舟收回视线,低头对上青年干净清澈的眼神,伸出手。

    时樾抬起手接住,两只手十指相扣。

    “其实我不说你也能猜到一点,事情的转变发生在奶奶去世后。”

    时樾心底一沉,果然是和自己猜想的一样。

    傅老太太在世时,大家为了让她开心,才齐聚在老宅,看得出是把老太太的心愿放在首位的。

    若不是老太太去世,估计他们也不会那么早撕破脸。

    “奶奶病重,晚年其实活得很痛苦,只是想多留几年陪陪爷爷,所以才一直强撑着没有倒下。”

    傅珩舟眼神放空,仿佛看见了那个小老太太的模样,瘦弱,但眼睛有神,总是慈祥地看着大家。

    “奶奶……发病的那天,家里人急急忙忙地把她送去医院,医生却说情况不客观。于是,爷爷命令所有在外的傅家人立刻赶回来。”

    “而我的父母那天刚好在外地出差。”

    时樾握住他的手紧了紧,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傅珩舟安抚地捏捏他的手,明明在讲自己的亲生父母,却反过来安慰时樾一个听故事的人。

    “早就过去了,我们也早已经走出来了。”

    时樾听傅珩舟用沉稳的声音慢慢道来。

    那天傅珩舟的父母都在外地出差,接到傅老太太病危的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订了最近一班航班赶回来,却在从机场到医院的路上出了事故。

    他们下飞机时已经是半夜,不巧的是当天下了很大的雨,司机劝说他们在机场等雨小一些再出发。

    傅珩舟的父母本来已经答应了,却接到傅老爷子的电话,催促他们快点到,说傅老太太撑不了多久了,临终前总不能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于是他们冒雨出发,却在郊区的路上遇到一起交通事故,为了躲避前方剧烈相撞的两辆车,司机猛打方向盘想要绕开,却因为车轮打滑,撞上了山体。

    雨下得太大了,司机将后排的夫妇两人拉出来后,等了不知多久才等到医院的救护车,三人皆是重伤,傅珩舟的父母还没有撑到医院就停止了呼吸,司机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下半辈子却也不能从床上起身了。

    彼时傅珩舟和傅珣在医院的抢救室外守着奶奶,却没想到比傅老太太更先等来的,是父母的遗体。

    “后来,奶奶也没能熬过那晚。之后,也许是爷爷觉得愧疚,愧疚我父母的死跟他有脱不开的关系,作为补偿。”

    说到这里,傅珩舟顿了顿,神情有些古怪。

    “我和傅珣得到了一些傅氏股份的补偿,连带着成年后能完全继承父母手上的股份。”

    “这是极为丰厚的物质补偿,连二房三房都眼热,差点不顾脸面出言阻止。”

    傅珩舟突然冷笑一声。

    “爷爷这辈子冷心冷情,只对奶奶是真心爱护,他对自己的几个孩子也没有什么亲情,却不知为何给了我和傅珣那么大的补偿。”

    谁也不知道他是出于愧疚,还是另有打算,毕竟两个还未成年便有了很多股份的孩子,往后受到的关注可想而知。

    傅珩舟观察着时樾的表情,看他接受良好,才继续讲下去。

    “奶奶走后,他对所有人都没有了好脸色,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不喜欢大家住在这里。”

    “所以因为奶奶才存在的那个约定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二房三房都搬了出去,但我和傅珣年纪还小,所以便被爷爷同意留在这里,一直到我进入傅氏工作,才买了城郊的房子,和纪叔、傅珣一起搬了过去。之后老宅里除了爷爷,没有其他人在这里住过。”

    “而老宅的一切,都被爷爷下了令,维持我们还在时的模样。也许是为了怀念奶奶,也许是因为奶奶生前的愿望便是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

    傅珩舟的情绪很淡,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时樾骤然听到这些事情,心里一紧,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原书中没有提到过这些,所以他也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现在乍一听到,顿时感觉一阵心痛。

    傅珩舟没有明说,但时樾稍微动动脑子也能想到,傅老太太死后,傅家几房出于什么原因翻了脸,傅老爷子又不喜他们,傅珩舟和傅珣两个孩子,在傅家生存得会有多艰难。

    时樾握紧了傅珩舟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眼睛,眼神里的疼惜快要溢出来,被傅珩舟清清楚楚的收入眼中。

    “傅珩舟,你当时很难过吧。”

    第38章 孤独 傅珩舟还没出声阻止,就被一把从……

    “傅珩舟, 你当时很难过吧。”

    时樾眼里带了些湿意,看起来难过得要哭了。

    傅珩舟温柔地伸手抚过他的眼角,将那一点点水痕抹去。

    他没有说“是”, 也没有说“不是”。

    只是很轻地安慰时樾, 语气里听得出是释然的轻松。

    “都过去了。”

    “不论是我,还是傅珣,都已经成长,离开了这个地方, 所以也不会再回头看。”

    傅珩舟看着蹭过来抱住自己腰的青年, 摸了摸他靠在自己腹部的脑袋。

    知道对于十九岁的时樾来说, 这些东西可能需要时间消化, 所以贴心地没有催促。

    不过为了让时樾不那么难过, 他还是转移了话题。

    “要不要去看看傅珣之前住的房间?他现在应该在那儿,摆弄他小时候的收藏。”

    果然, 时樾对这很感兴趣, 立刻说:“要。”

    “但是我更想看你的房间。”

    时樾两只眼睛眨啊眨,眼尾还有未褪去的红, 让傅珩舟说不出拒绝的话。

    “随你。”

    *

    傅珩舟的房间,和现在他的卧室没有什么大的差别,时樾还以为会见到少年时期傅珩舟的不同,结果是和现在一样的黑白灰。

    时樾震惊地瞪大眼睛:“你小时候就喜欢这样的颜色了?”

    傅珩舟从他嘴里听出了嫌弃, 反问他:“哪里难看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傅珣, 听见他俩的说话声, 从门口探进头来。

    “时樾, 你看吧,我就说我哥是个异于常人的家伙。”

    傅珩舟拿起一个抱枕丢向傅珣,吓得傅珣连忙缩回头去, 抱枕掉在了地上。

    “给我捡回来放好。”

    傅珩舟的话傅珣不敢不听,怂怂地把抱枕捡起来,走进房间,随手扔在沙发上。

    刚才的话题还没过去,时樾在房间里转了转,发现除了一些新添置的家具和四件套一类的小东西,一些看上去有些年份的东西都还是有颜色的,只是混迹在一片黑白灰中不明显。

    “那些都是父母还在时的东西了,后来重新装修时没有舍得丢,便一直放着。”

    傅珩舟说,指着衣柜和衣帽间里的桌椅,让时樾看。

    是深蓝色的。

    时樾:“……”

    他笑笑,胆大包天地调侃傅珩舟:“可以看出我们傅总从小就是个沉稳的人啊,都不喜欢亮丽的颜色。”

    “也没有不喜欢,只是习惯了这些,一直懒得换。”

    傅珩舟认认真真地解释,怕时樾误会。

    青年的房间装饰和衣帽间是各种颜色都有,每天的搭配都让傅珩舟眼前一亮,他不想让青年认为自己是个无趣的人。

    也许在恋爱中的人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他竟然也会担忧恋人不喜欢自己的刻板无趣。

    不过显然他想多了,时樾见他不反感其他颜色,立刻冒出新主意。

    “下次我帮你选衣服吧,好吗?”

    像傅家这样的家庭,日常穿搭都有品牌送货上门,但傅珩舟不重视这些,只吩咐纪叔按照他的尺寸把黑白灰的几套留下来就好。

    所以他的衣柜里没有别的颜色,连休闲装也不多,大多时候还是穿正装的。

    不过时樾提出,他自无不应:“好,下次他们上门,让你来选。”

    这刚好也提醒了傅珩舟,下次再购置新衣服,要加上时樾的份了。

    他拿出手机给纪叔发送一条消息,收回时心里有些微感慨。

    时樾在这个家里的痕迹一点点变多,让他想起都快忘了的一个事实:

    他和时樾最初便是从成为一家人开始的,是社会身份上的合法夫夫。

    因为略显糟糕的开端,让两个人现在才走到一起,但又感谢这场联姻,让他们相识。

    时樾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有趣的,然后就被傅珣叫去了他的房间。

    “噔噔蹬蹬,看我的房间,这才是青春少年卧室该有的样子。”

    傅珣的房间,一水儿的明亮蓝黄色,和他现在在庄园的卧室相差不大,处处摆满了他喜欢的东西,只是受众年龄小了些。

    时樾拿起展示柜上的东西,惊奇地问他:“你还有奖杯呢?小学生奥林匹克数学一等奖。”

    傅珣感觉自己被隐隐瞧不起了,立刻为自己正名。

    “不要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好吧?我虽然爱玩,但学习从来都不会落下的。”

    时樾:“我看是你哥不让你落下的吧。”

    傅珣:“……”

    确实是他哥的功劳,小学那会儿不知道学习的重要,要不是他哥摁着他学,他早放飞自我了。

    “你要这样聊就没意思了,后来我哥忙工作没时间管我,我成绩依旧很好,OK?”

    时樾笑着点头。

    他知道傅珣不是胡说的,他和傅珩舟两兄弟,相貌和智商都是格外出挑,傅珣也就是看着不着调,其实论学识能力,不见得比任何一个富家公子哥差。

    “不过话说回来,我哥确实对我影响很大。”

    傅珣神情突然落寞,时樾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他。

    “爸妈去世的时候我还小,几乎算是我哥把我养大的。”傅珣耸耸肩,开了个玩笑,“所以我这么怕我哥,大概也是因为潜意识里把他当爸妈了吧。”

    话落,傅珣走上前,双手重重地拍了拍时樾的肩膀,神情郑重。

    “我哥这些年真的很辛苦,所以拜托你照顾好他,行吗?”

    他哥和时樾的关系现在到了哪一步他还不清楚,但他能看得出这两个人对对方的在意,尤其是他哥。

    傅珣长这么大,自从父母去世后,第一次见傅珩舟敞开心扉地对待一个人,他很明白时樾在他哥心里的重要性。

    所以,他请求时樾,照顾好他哥,好好陪伴他。

    时樾眼神微动,也郑重地回答:“你放心,我对你哥是真心的,这些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到。”

    他知道傅珣的未尽之意,傅珩舟身处这样的家族和这样的位置,一个人踽踽独行了太久太久,现在出现了一个能打破他的孤独,带去温暖的人,实在是很难得。

    时樾又想到了原书中的傅珩舟,强大、孤傲,却又孤独。

    *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和傅珣聊了些什么?”

    傅珩舟在卧室里翻到了一本小时候读过的书,反正也没什么事,就重新拾起看了起来。

    时樾摇摇头,没有回答,反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我们下午不走么?现在已经一点多了。”

    看傅珩舟和傅珣的模样,显然是不准备待一小会儿就走,但又不像是自愿留在这里,时樾不明所以,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嗯,今天下午会一直留在老宅,傍晚才能走。无聊的话要不要睡一会儿?”

    傅珩舟向他招手,把人叫到跟前,手指捋了捋他有些凌乱的头发。

    时樾点头,傅珩舟不说他还不觉得,现在一说,他确实感觉有些困了。

    小楼里没什么好玩的,兄弟俩的那些游戏机也是很多年前的旧物件,时樾不感兴趣。

    “要睡一会儿,你呢,和我一起?”

    时樾刚才俯身让男人给他理顺头发,现在正好就着这个姿势把人圈在怀里。

    傅珩舟道:“我不困,况且这里只有一张床,你自己睡吧。”

    傅珩舟房间的床是他少年时用的,所以比较小,睡一个人宽敞,现在两个成年男性加在一起,估计还会有些挤。

    时樾低头一扫,把傅珩舟腿上摊开的书拿起来,手腕一转扔到桌子上。

    傅珩舟还没出声阻止,就被一把从轮椅上抱了起来,惊得他伸手紧紧环住时樾的脖子。

    “时樾——!”

    “嘘。”

    时樾抱着傅珩舟,一点都不显吃力,轻轻松松地把人抱起来,几步走到床边。

    “陪我一起睡吧,嗯?”

    傅珩舟身体落在床上,刚才因为被突然抱起不适应的悬空感消失,双手也从时樾身上离开。

    他心想,时樾这动不动就抱人、还不提前打招呼的习惯,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

    傅珩舟看着时樾把他放在里侧,自己则是贴着床边躺下,无奈道:“都说了这床睡两个人会挤,你这样睡不舒服。”

    “那这样就舒服了。”

    时樾翻了个身,变成侧躺,伸手把傅珩舟抱住。

    两个人脸对脸,挨得很近,时樾背后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时樾的脸近在眼前,一呼一吸间仿佛就要贴上来:“看,现在就不挤了。”

    他笑意盈盈,一双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傅珩舟一开始有些不适应,在时樾伸手把他揽进怀里的时候身体还有点僵硬,但真正被完完全全抱住,触及到温暖的体温时,傅珩舟心底舒服地喟叹一声。

    正值青春的男大学生,身上的温度是滚烫的,正巧他现在体质弱浑身冰凉,挨着时樾就像挨着个大暖炉,舒服极了。

    时樾怀里躺着自己心尖尖上的人,虽然不是第一次抱了,但还是激动得心跳加速,刚才那点困意不知被赶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睡不着,傅珩舟也不困,两个人面面相觑的表情太傻了,时樾率先移开视线,找了个话题。

    “那个,我们今天为什么要在老宅留一下午啊?这个能说吗,不会涉及你们傅家的什么机密吧?”

    傅珩舟失笑,不知道他的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傅家只是个普通的经商家族,哪有那么多机密。是因为……”

    话音落下,傅珩舟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深邃的眼睛直直望着时樾,却像是透过他想起了其他。

    被他注视着的时樾心脏砰砰跳,即便知道这眼神不是给自己的,却依旧为此心潮翻涌。

    第39章 交缠(倒v结束) 眼底带着不知是困倦……

    傅珩舟说起这个话题, 眼神变得怀念,慢慢和时樾讲述起来。

    “再过两天就是奶奶的忌日,也是我父母的。”

    时樾的呼吸一滞,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特殊的日子。

    傅珩舟却比他更要放松, 提起父母的忌日,也没有太多悲伤的情绪。

    “一开始确实很难接受,但过去了十几年,人总要学会向前看。”

    时樾紧紧抓着他的手, 没有吭声。

    傅珩舟继续刚才的话题。

    “奶奶是个很温柔的人, 对家里的小辈也很宠溺, 所以她还在世时家里一片祥和。”

    “奶奶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代传奇人物, 和爷爷共同打下江山, 才有了现在傅氏的繁荣。奶奶自幼身体不好,爷爷这么多年一直寻找不同的名医为奶奶调养, 奶奶的愿望他也一一满足, 无有不应。”

    “所以在奶奶去世后,他虽然赶走了儿孙, 但每年这个月的家宴还是让大家在老宅多留一段时间,既是给老宅增添点人气,也是为了能让奶奶开心。”

    时樾张了张口:“……爷爷是真的很爱奶奶。”

    傅珩舟“嗯”了一声。

    “他这一辈子也许只爱过奶奶一个人,所以在奶奶死后, 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和几个儿女关系僵硬。”

    时樾想起今天中午的事, 有些疑问, “那我今天看爷爷对傅珣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傅珩舟睁着眼有些累,半阖上眼帘,睫毛轻轻颤抖:“不是喜欢, 只是愧疚。”

    “嗯?”时樾没懂。

    傅珩舟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解释,没有一丁点不耐烦:“当年因为他那通电话,我父母才会在路上出事,虽然这些年我们都知道不是他的错,也不怨恨他,但他心里多少有些内疚。”

    “当时傅珣是家里年纪最小的孩子,爷爷再心硬的人,看到他也不能不心软,更何况傅珣长得很像奶奶。”

    时樾懂了:“怪不得爷爷唯独对傅珣宽容慈祥一些。”

    “嗯,所以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偏偏二叔和三叔嫉妒傅珣得了爷爷看重,心里不平衡,总觉得爷爷是想把傅氏交给傅珣。”

    现在是在自己家里,没有外人,时樾说话也不装客气,轻嗤一声:“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找理由。”

    傅珩舟低笑一声。

    “可惜后来他们被打脸了,我成年开始参与公司事务的那一年,爷爷直言,总裁的位置能者居之,不存在什么他偏向谁不偏向谁。”

    “是这样?”时樾有些惊讶,在他的想象中傅老爷子不是这么公平公正的人,但转念一想,又理解了。

    深爱的人已经去世,留下的皆是她宠爱的子孙,谁管理公司又有什么区别呢。

    “嗯,所以后来,我展现出了经商的天赋,得到了股东董事们的认可,再加上爷爷的默认,便顺理成章地上任总裁一职。”

    可是现在他双腿残疾,股东们一定不会再坚定地选择他,所以他的地位并不稳固。

    “说到底还是没有权利,我和傅珣手上的股份加起来虽说比二房三房多一些,但放在整个股东会上就不够看了。若是他们能够说动一些大股东站在他们那边,最后全体投票表决的环节会很占优势。”

    时樾不知道还有这一茬,急忙问:“那怎么办,傅珣要代替你的消息没有别人知道,那些股东会不会真的被说动?万一二房或者三房的票数超过傅珣了怎么办?”

    傅珩舟今天说了很多话,有些困倦,垂着眼,冷静地安抚时樾:“别紧张,我们有对策。”

    既然对方能用计谋,不代表他们不能,傅珣这么多天的学习,也不只是在熟悉公司事务,他和傅珩舟已经商量好了对策,并且已经在实施了。

    时樾听完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不是很懂这一方面,但无条件信任傅珩舟,傅珩舟说不用担心,那就是不用担心。

    低头看见刚才还说不困的人已经快闭上了眼,时樾无声地笑了笑,凑过去蹭傅珩舟的鼻尖。

    “干什么?”

    傅珩舟半睁着眼,眼神里带着不清醒的茫然,看着有些可爱。

    时樾心都要化了,他爱极了傅珩舟在他面前卸下防备全然放松的样子,什么样的都喜欢。

    鼻尖抵着鼻尖,彼此的呼吸交缠,不知是谁先主动,两片薄唇碰到了一起。

    这次不是突然袭击,傅珩舟没有被吓一跳,嘴唇静静贴了两秒,他先动了动嘴,伸出一点舌尖来,轻轻舔了一下。

    这个动作却激起了时樾的火气,他只愣了短短一瞬,紧接着便猛地翻身把傅珩舟压在身下,顶开他的唇齿,长驱直入。

    “唔……时樾……”

    傅珩舟的声音被堵在了喉咙,时樾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舌尖擦过口腔上颚,带起一阵酥麻的颤栗。

    暧昧的水声响起,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傅珩舟被亲得七荤八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他呆呆的样子太好欺负,时樾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一笑,傅珩舟瞬间脸红,刚才被亲得脸颊泛红,再加上现在的羞報,连脖子也红了。

    时樾退出一点,仔细观察了他的神色,同时放他调整呼吸。

    傅珩舟略微急速地喘着气,平躺着自下而上地望着他,眼底带着不知是困倦还是被亲出来的水光,看得时樾喉咙一紧。

    两道不一样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交错缠绕,难舍难分,彼此亲密无间。

    ……

    “行了……停下,时樾。”

    傅珩舟忍了忍,还是推开了一直缠着他不放的人。

    时樾正亲得投入,突然被推开,眼里的痴迷还未褪去,就委屈地撇着嘴:“为什么?你不舒服吗?”

    傅珩舟一梗。

    哪有亲完人问舒不舒服的,也太厚脸皮了。

    但是青年的神情像极了被主人嫌弃的小狗,可怜巴巴地摇尾巴,让傅珩舟狠不下心去斥责他。

    于是傅珩舟委婉地说:“你亲太久了……”

    他现在说话的时候嘴唇都是麻的,可见对方多么过分。

    而且他虽然不良于行,但基本功能没有被影响,被时樾抱着亲了这么久,也生出了一点火气。

    所幸时樾是连着被子一起压在身下的,还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

    被男朋友拒绝了亲吻,时樾有些意犹未尽,但他尊重傅珩舟的意见,没有再强迫他。

    重新躺回被窝里,时樾伸长手臂搂过傅珩舟,将人背对着自己按在怀里,把玩着男人的手,一点点摸过每一个指节。

    方才的情欲还未褪,时樾的声音还带着哑:“睡吧,不闹你了。”

    声音就在傅珩舟的耳边响起,太近了,震得他浑身发麻。

    不过到底是之前就困了,又被拉着闹了一通,傅珩舟很快就睡着了。

    听着男人变得绵长的呼吸,时樾苦笑一声,隐晦地瞥了一眼身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舍得抛下拥抱傅珩舟自己去浴室解决,只能静静等着,用时间平静下来。

    *

    时樾还没有什么睡意,抱着傅珩舟,闻着人身上淡淡的中药味,只感觉安心和高兴。

    睡不着,又不想放开抱着的人,所以时樾没有碰手机,而是在心里想事情。

    刚才傅珩舟提到过几天便是傅老太太的忌日,那也同样是他父母的忌日。

    时樾记得傅珩舟的生日,他在身份证上看到过,是9月21日。

    就在忌日的不久后。

    原书中提过一句傅珩舟从不过生日,想来就是因为父母的忌日和生日离得很近,让男人没有心情去庆祝自己的生日。

    时樾心里有些酸涩,心疼得抱紧了人,傅珩舟在睡梦里好像察觉到了他的不安,自觉得往他怀里缩了缩,好似在安慰-

    时樾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再一睁眼,发现傅珩舟还在自己怀里安睡着,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三点了。

    醒来后便想动一动,时樾轻手轻脚地起床,把傅珩舟用被子裹好,被窝里有他留下的温度,应该不会冷到傅珩舟。

    简单洗漱收拾了一下,时樾揣上手机下楼,给傅珩舟在床边留了张纸条,写着他无聊自己出去转转。

    走出小楼,再往深处便是果园,时樾一路走过去,静悄悄的。

    老宅建在山上,所以占地面积极大,走进了果园,时樾发现这一眼都望不到边。

    果园的大门开着,时樾走进去,正要找找这里的负责人,却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女孩拎着一篮子水果从果园深处走出来,看见大门口的时樾,脚步一顿,转变方向向这边走来。

    时樾:?

    他认出了人,是三房的那个独生女,好像是叫傅清越。

    “你好,我是傅清越。”

    女孩率先跟他打招呼,神情冷淡,但很有礼貌地伸出手。

    时樾愣了一下,也伸出一只手,和她简单地握了一下。

    “你好,我叫时樾。”

    傅清越依旧很冷淡,说话惜字如金:“我知道你。”

    时樾:……

    这天好像没办法聊下去了。

    偏偏傅清越好像不打算打个招呼就走,她招来一旁的佣人,把篮子递过去,吩咐:“分成两份,装起来。”

    佣人接过篮子应道:“是,清越小姐。”

    傅清越现在两手空空,重新将目光看向时樾,用一种打量的眼神上下扫过。

    时樾有些不自在,但傅清越的眼神太直白,直白到让人很清楚她没有恶意,好像真的只是好奇。

    想起两次家宴上,傅清越都是不声不响的表现,但关键时候又总能让傅三叔听她的话,时樾挑了挑眉,觉得这人可不简单。

    起码不像傅朝旭那个蠢货。

    第40章 引诱 在他的床上坐下,本来就敞开的领……

    傅清越上下打量完时樾, 也不知道看出了点什么,反而和时樾扯起了别的话题。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时樾有些莫名,他们的关系好像还没有好到可以寒暄的地步。

    但人问都问了, 不回答好像也不太礼貌。

    “我听说老宅很大, 随便转转。”

    傅清越点了点头,好像对他的回答不感兴趣,无论时樾回答什么她都不在意。

    时樾在心里皱了皱眉,他们都不熟, 傅清越打完招呼却不离开, 好像还想和他继续说什么。

    果然, 傅清越垂眸思考了一下, 抬起眼直视着时樾的眼睛, 问。

    “大哥的腿怎么样了?”

    这话一问出口,时樾瞬间警惕了起来。

    他一改方才的客气, 皮笑肉不笑地反问傅清越:“你这么问, 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傅清越皱了皱眉。

    她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情况很像是心怀不轨,所以一向冷淡的脸上出现了类似懊悔的表情。

    “你想多了, 我只是单纯关心他的伤。”

    “而且,”傅清越强调,“我不屑于做小动作,我要的东西会凭自己的实力争取, 就算是傅氏也一样。”

    闻言时樾倒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没想到她在这种关头会直接了当地说出这样的话, 倒是让时樾高看。

    傅家三房的这个女孩, 看起来和傅三叔的古板苛刻一点都不相似, 倒是歹竹出好笋了。

    见时樾不说话,傅清越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又强调了一遍:“我说了只是关心, 所以你能告诉我了吗?”

    时樾看她一眼:“你们不是都关注着医院的消息,怎么会不知道傅珩舟双腿的真实情况?”

    “没有人会傻到把真实病情记录在医院档案中,尤其是我们这种家族出身的人,你不要糊弄我。”

    傅清越一本正经地说。

    时樾笑了,这傅清越虽然还未大学毕业,也没有展露锋芒,但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

    “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告诉你?就算告诉你了,你也不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傅清越不说话了,放在腿边的手动了动,脸上恢复了一惯的冷淡表情,“那你当我没问过。”

    佣人已经把她摘回来的水果打包好了,双手递给傅清越,傅清越接过,朝着时樾点了下头。

    “这里的水果不错,你可以带一些回去。我走了。”

    说完,不等时樾有什么反应,直接绕过他离开。

    时樾回头,看着傅清越上了一旁的代步车,再看着代步车走远,直到见不到影子才收回视线。

    “居然真的不再多问一句就直接走了?”

    时樾有些诧异,他见傅清越那认真的样子,还以为她不问出个答案不会罢休,结果被自己呛了一句,就直接离开了?

    但她还是怪坦诚的,看起来不像是会弯弯绕绕的人,时樾难得对这个人有了些好感。

    其他的他不了解,但单凭性格来看,傅清越似乎还是个不错的人。

    时樾回过头,发现刚才的佣人还在,便问。

    “你是负责管理果园的人吗?”

    佣人没见过时樾,但也知道他的身份,回答:“是的,时先生。”

    时樾四处看了看,吩咐道:“带我转转吧。”

    “好的。”佣人从一旁拿了个新的篮子,“您有想要的水果可以自己摘下来放在这里,也可以直接拿走已经采摘好的。”

    时樾反正也是闲着没事干,所幸便自己摘一些好了。

    他从佣人手中接过篮子,随口问道:“现在都有什么水果成熟了?”

    佣人看似跟着他,实则是在引路:“有苹果、雪梨,柠檬和橙子也成熟了,大棚内还有草莓。”

    时樾挑了下眉,来了兴趣:“那去摘草莓吧。”

    傅珩舟喜欢吃草莓,这是他自己观察出来的,而且似乎只喜欢草莓,其他水果不递到他手边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吃的。

    草莓种植的地方在果园深处,时樾跟着佣人走过去,一路上看见了许多其他的水果,当季的反季的都有。

    他突然生出了一个猜想。

    正游神着,佣人在前方停住脚步,告诉时樾已经到了。

    果然,大棚里的草莓长得很好,一个个红亮饱满,时樾摘了一个扔嘴里尝了尝,味很足,也很甜。

    他拒绝了佣人要帮忙的提议,自己挎着篮子摘起来,他摘草莓没什么规律技巧,看哪个顺眼就摘哪个,还顺手塞自己嘴里了不少。

    草莓藤架旁边就有流动水,水果直接放在那儿冲洗一下就能直接吃。

    时樾弯腰摘着,没意识到来了其他人,听见走动的脚步声回头,才看到身后有人。

    时樾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小姑?”

    来人正是傅卉婉,中午吃过饭后便没见到人,时樾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傅卉婉对上他的视线,勾唇笑了笑。

    “刚才碰到清越,问她干什么去了,她说去果园摘了些新鲜水果,还说你在这里,我就找来了。”

    时樾闻言站直身体:“小姑找我有事?”

    傅卉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起了其他。

    她侧目看了看时樾篮子里盛了一小半的草莓,笑着调侃:“你倒是会找,果园这么多水果,偏偏这草莓最贵,品种最好。”

    “嗯?”时樾惊讶了一下,他只是想着傅珩舟喜欢吃,听傅卉婉这么说有些好奇,“原来是这样?为什么?”

    “因为妈生前最爱吃草莓,所以老爷子找来了最好的品种,精心栽培,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

    时樾愣了一下:“是这样吗……”

    他从不同人口中听到了关于傅老太太和傅老爷子的故事,但每次都会被惊讶到。

    既然傅老爷子这么懂得爱人,连爱吃的水果都要在自己家种最好的,那为什么会对除爱人外的人都这样冷淡。

    明明这些人也是他爱人留下的孩子,流着和他爱人一样的血。

    他觉得自己根本看不懂傅老爷子,就连其他傅家的人,或许也看不懂。

    傅卉婉只是随口提起,说起自己已逝的母亲,脸上也不见丝毫异样情绪,依旧笑得风情万种。

    “中午没和你们说上话,后来本想找珩舟去,结果先知道了你在这里,便过来了。”

    “摘完草莓还要摘点其他的吗?老宅种的橙子也不错。”

    时樾点点头又摇摇头:“橙子直接拿采摘好的就行,我出来了挺长时间,傅珩舟还在睡觉,现在估计快要醒了。”

    闻言傅卉婉眼神中带着戏谑:“啊……你俩在一起了?”

    时樾一愣。

    上次见到傅卉婉,她还调侃自己和傅珩舟,这次却突然问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那就意味着她知道以前他们没有感情,只是装的?

    “别这么惊讶,别人看不出来我还能看不出来么?你俩之前和现在的状态可完全不一样,没谈过恋爱的小孩儿,装也装不像的。”

    就这么被直接戳穿,时樾尴尬地咳了一声。

    傅卉婉凑近了些,神神秘秘地八卦道:“跟我讲讲,你们怎么在一块儿的,我以为我那性冷淡的侄子这辈子都要和工作过了呢。”

    时樾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算是我表白的吧……”

    虽然没有鲜花也没有浪漫惊喜,但也是表白心意,傅珩舟也欣然回应了。

    “啧,这么纯情啊。”

    时樾摘够了草莓,两人走出大棚,沿着来时的路走着。

    傅卉婉语出惊人:“我还以为你俩擦枪走火睡过了。”

    时樾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小姑,你这么说话,真的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答。

    所幸傅卉婉也没想要他回答,笑了笑,又说:“那你俩可要好好在一起,珩舟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很好的孩子。”

    傅卉婉难得这么正经地说话,还是以长辈的口吻,时樾有点紧张地应了一声。

    “我会的。”

    他确信自己这辈子只会喜欢傅珩舟一个人,所以怎么会舍得放开手呢,一定会好好在一起的。

    让佣人打包好了水果,回去的路时樾没再步行,而是和傅卉婉一起坐了代步车。

    一是拿着一堆水果沉甸甸的,二是想早点回去,傅珩舟还在等他。

    到达小楼的门口,傅卉婉率先下车,时樾拎着水果跟在后面。

    因为不知道人醒没醒,两个人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进去,在客厅看见了一坐一躺的两个人。

    “哟,都醒了啊?”

    傅卉婉的声音传到客厅,沙发上躺着玩手机的傅珣一跃而起,眼神亮亮的:“小姑!”

    坐在一旁的傅珩舟先是看了眼时樾,才将视线转移到傅卉婉身上:“你怎么过来了?”

    傅卉婉走到沙发边,傅珣殷勤地让开位置,她坐下后才回答傅珩舟:“怎么看起来不太欢迎我,我又没拐走你对象。”

    傅珩舟哽了一下,对她这个说话方式有些头疼:“没有,不是。”

    傅卉婉坐下的位置紧挨着傅珣,顺手摸了一把傅珣的头发,那不羁的动作看上去像在撸狗,揉出一脑袋乱毛。

    偏偏傅珣没有意见,乖乖让她摸,摸完了再自己给自己理顺。

    时樾多看了两眼,然后快步走到傅珩舟身边,邀功似的说:“我摘了你喜欢的草莓回来!”

    傅珩舟刚睡醒没有见到时樾,心里还有些隐秘的失落,但看到青年走进来的身影,又觉得心情轻松起来。

    时樾把水果放在了门口柜子上,没有拿进来,现在有位置不坐,蹲在傅珩舟身前,问:

    “现在要吃吗?我去洗一点。”

    傅珩舟摇了摇头,又看向傅卉婉和傅珣。

    傅卉婉发话:“别麻烦了,你们带回家吃去。”

    傅珣没意见,于是时樾也没有再去拿,站起身坐到了傅珩舟的身边。

    两个人挨坐在一起自然地拉上了手,没有避着人,傅珣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傅卉婉好笑地看着他们几个。

    “傅珣,现在家里只有你一个单身的了,什么时候找个对象?需要我帮你介绍吗?”

    傅卉婉突然把话题绕到傅珣身上,傅珣浑身一抖,连忙摆手拒绝。

    “小姑,别,我觉得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

    生怕傅卉婉像其他封建家长一样催着他找对象,傅珣把求助地目光投向他哥。

    傅珩舟嘴边勾起一抹笑意,替他说话:“嗯,你随便,我不会管你。”

    傅珣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未来是要进入傅氏帮他哥干活的,但也没有想过像其他人一样按部就班地找对象结婚生孩子。

    他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最起码现在,是一丁点找对象的想法都没有。

    哦不对,忘了他哥已经和男人结婚了,现在不属于按部就班的一员了。

    “我没有这方面的计划,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总不能闭着眼睛瞎找吧?”

    傅珣小声嘀咕,换来了傅卉婉的嘲笑。

    “果然是小孩儿心思,你都试试不就知道了。”

    “小姑,别教他这些。”

    傅珩舟制止了傅卉婉的语出惊人,生怕她再带坏一个,“傅珣,我不会插手你的感情问题,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但是,”傅珩舟格外强调,“不要学你小姑,知道了吗?”

    傅珣没应声,弱弱地看了他哥一眼,再看了依旧笑眯眯好像被说的人不是自己一样的傅卉婉一眼。

    嗯,两个都是他惹不起的人。

    “行了,不逗你了。”

    傅卉婉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看见茶几上的茶壶,自己端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这次找你是有正事。”

    她这话是对着傅珩舟说的,看了眼旁边的时樾和傅珣,再看傅珩舟的脸色,知道这是不用避讳的意思。

    于是傅卉婉便直接说了。

    “下个月就是股东大会,你也知道那群老头子多难搞,你的情况怎么样了,有办法了没?”

    她人不参与集团事务,但消息却是十分灵通。

    “我听说有几个大股东动摇了,已经和二房三房接触过几次,这事你怎么想的?”

    她放下手里的茶杯,抬眼看向傅珩舟,不复刚才的轻松笑意,反而是极为严肃专注的上位者姿态。

    时樾惊讶地看着她,一转眼的功夫就能做到这样的转变,傅卉婉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傅珩舟和傅珣却不惊讶,他们很早就知道傅卉婉有手腕有能力,也就是外界不了解的人才会说傅家小女儿是个不争不抢的草包。

    傅珩舟颔首,说道:“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们有办法解决。”

    他没有详细说是什么办法,一来傅珣代替他出席的这件事需要保密,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二来,如果要告诉傅卉婉,那必然瞒不住他要做手术的事,结果未定之前,还是不要让傅卉婉跟着担忧了。

    “行吧。”傅卉婉看出他的为难,也没有坚持询问,只是说,“我这次依旧不会站队,同时也不能给你们助力了。”

    傅珩舟明白。

    傅卉婉早些年和老爷子闹翻了脸,不喜欢这个家,也不喜欢傅氏集团,当时便发话,她只要股份不要话语权,也不会插手集团的任何决策,现在自然也不能因为傅珩舟而破例。

    所以即便她手握不少股份,这件事上也不能帮到傅珩舟。

    傅卉婉想了想,又说:“不过其他事情上我能做的也不少,你们有需要随时来找我,别客气。”

    傅珩舟点头:“知道,谢谢小姑的好意。”

    傅珣也跟着道:“谢谢你啦小姑,小姑你对我们真好。”

    然后附赠一个大大的拥抱。

    傅卉婉任他抱了一下,然后嫌弃地推开:“行了行了,这么大还撒娇。”

    话是这么说,但傅卉婉脸上是笑着的,纵容着傅珣。

    这两个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在这偌大的傅家,也是最有人情味的两个人,这么多年的相处,傅卉婉早把他们看作了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年龄小的傅珣。

    *

    傅卉婉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时樾送她出门,被赶了回来,说不用那么客气。

    回到客厅,傅珩舟伸手让他过去,然后又转头问傅珣:“你不是说有东西要拿走,收拾好了吗?”

    傅珣之前说有些挺重要的东西放在了老宅这里,要找的时候不方便,所以想着带回庄园。

    被提醒了一下,傅珣站起身:“收拾好了,我上去拿下来。哥,我们现在就走吧?纪叔还在家等我们吃饭呢。”

    傅珩舟点头:“嗯,现在就走。”

    回到庄园已经是晚饭的时间,纪叔迎接他们进屋,从时樾手上接过水果。

    纪叔笑呵呵的说:“时小先生这是在果园摘的吧?我去让厨房洗一些过来,当餐后水果吃。”

    时樾点点头,说好。

    饭桌上,几人夹着菜,聊着简短的话题,都是些家长里短,包括但不限于关心时樾在学校的情况、傅珣近期的学习成果……

    “好了哥,不要再问了,让我好好吃完这顿饭吧。”

    傅珣双手抱头一脸痛苦。

    今天好不容易没有埋进文件堆里,结果他哥要他晚上把今天白天的进度补回来。

    傅珣吃饭都吃得不香了。

    纪叔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见傅珣一副可怜样,忍不住给他解围。

    “先生,李医生说今天的按摩您还没做,晚些时候他和按摩师过来。”

    傅珣眼睛一亮。

    纪叔倒也没有说谎,这件事确实是真的,李医生跟他交代过了,只是按摩不需要一整晚,傅珩舟想的话还是可以盯着傅珣学习。

    纪叔看着他俩长大的,知道最近这段时间两人都不轻松,但还是想让他们俩都休息休息,所以便顺着傅珣的意思说了。

    傅珩舟知道这件事,白天李书言跟他说过,所以今晚本来就是想给傅珣放假的,刚才无非是逗他玩。

    见傅珩舟一点都不意外的模样,傅珣才反应过来,好啊,他哥今天根本没空盯着他学习!

    还没高兴一秒,就被傅珩舟敲了脑袋:

    “别兴奋了,进度还是要赶上的,你自己学,明天我检查。”

    傅珣被打了也不恼,笑嘻嘻的:“好嘞哥哥,我一定好好学。”

    有他哥监督和没他哥监督完全是两回事,起码没有了旁边人盯着的巨大压力,傅珣已经满足了,不奢求更多。

    吃过饭,傅珣抱着一碟子草莓上了楼,回自己房间挑灯夜读去了。

    李书言和按摩师上门,和时樾简单打了个招呼,推着傅珩舟去了诊疗室。

    做完按摩,按摩师和傅珩舟都已经出了满身的汗,傅珩舟吩咐司机送按摩师回去,只剩下自己和李书言在房间里。

    没有让纪叔在一旁等候,所以是李书言帮傅珩舟整理好仪态,帮他坐回轮椅上。

    “我简单看了一下,对比之前,双腿的情况几乎没有倒退,所以按摩是有用的。”

    李书言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了段文字,记录了一下傅珩舟的情况。

    这段时间他几乎是有空就会过来,时刻观察傅珩舟的情况,为手术做好准备。

    傅珩舟低头看了看,没觉得自己的腿有什么变化。

    李书言又问了其他几个问题,然后结合着傅珩舟一直随身携带的检测仪上的数据。

    “昨天和今天睡眠怎么样?我看你昨晚的数据比平时要好,今天下午也有段时间进入了深度睡眠。”

    提起昨晚,傅珩舟便想起了一大早在时樾怀里醒来的事,侧过脸轻咳一声。

    李书言本来在专注比对数据,一心两用边问边在本上记录,忽然察觉到了点不同寻常的气息,手中的笔顿了顿。

    他眯眼看了看傅珩舟,表情变得意味深长,然后露出个八卦的眼神。

    “哟,看来不是我的药起作用了,是别的因素?”

    他敲敲笔杆,“如实招来,这对你的情况来说很重要,不能隐瞒啊。”

    傅珩舟如实跟他说了。

    只不过含糊带过,没有讲大早上起来时樾给自己表白自己还回应了的事。

    这种私事自己知道就好,他没兴趣讲给别人听。

    李书言在本上记了两笔,若有所思:“你俩这进度还挺快,我当初还以为时樾能憋住呢。”

    “嗯?”

    傅珩舟从他嘴里听出了点自己不知道的事,好奇地问李书言。

    “什么当初,你们俩还有事瞒着我?”

    李书言顿了一下,然后又笑着看他:“这我可不能说,我答应了时樾不能卖他,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

    “不过,”李书言思考了一下,指着他做的数据分析表让傅珩舟看,“你之前的长睡眠全靠药物,但效果其实并没有特别好,没有达到我的预期。”

    李书言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精光:“但是如果真的是时樾能让你睡得更好,我建议你每天都和他一起睡。”

    傅珩舟:?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李书言:“你说真的?”

    不是他不相信,实在是这话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医生能说出来的,感觉没有任何道理。

    “啧,我骗你干什么。”

    李书言敲敲他做的分析表,语气郑重:“人在让自己感到舒适安全的环境中,睡眠质量会更好,尤其是你这种病人,效果会更加明显。”

    “你不是手脚冰凉么,暖水袋或者其他物理升温方式,都比不上一个热乎乎的人,所以你以后尽量和时樾一起睡。”

    说的最后,李书言又不正经起来:”“时樾估计会很乐意帮忙,要我去告诉他么?”

    傅珩舟抬眸瞪他一眼,意思是你不要多管闲事。

    李书言耸了耸肩,对他这没有任何威慑力的警告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他作为局外人看得清楚,虽然时樾年纪小,但意外的在这段感情里占据上风。

    傅珩舟在商场上大杀四方无往不利,偏偏在处理自己的感情上犹豫退缩。

    人呐,在喜欢的人面前总会变得不一样,像傅珩舟这种人,谁能想到在感情里居然是被动的那一方呢?

    而且看起来被时樾吃得死死的。

    李书言在心里感慨,原来傅珩舟也有今天。

    -

    李书言和傅珩舟又聊了一会儿,安排医生和仪器秘密回国的事情顺利进行着,不出意外一个星期后就能全部布置好,等傅珩舟的身体状况达标就能立刻进行手术。

    “李医生要走了么?”

    时樾没有上去打扰他们,自己在客厅等,终于等到李书言下楼。

    “嗯,是要走了。”

    李书言笑眯眯地和时樾说话,告别前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时樾。

    时樾:?

    他觉得李书言的眼神不是那么友善,发生什么了?

    李书言想了想,还是不信任傅珩舟能大胆邀请时樾同睡,所以为了自己兄弟的健康,还是决定叮嘱一下时樾。

    “珩舟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睡得要更好一点,所以……你懂的吧?”

    时樾对上李书言那不太好言说的神情,愣了一下,然后回过味来。

    原来傅珩舟和他一起能睡得更好吗?

    时樾眼睛一亮。

    “谢谢李医生,我知道了。”

    李书言深藏功与名,摆摆手拒绝了纪叔的挽留,拎着纪叔硬要塞给他的一袋子草莓走了。

    *

    夜晚,时樾在自己房间洗漱好,换上一身新的睡衣。

    “这套会不会有点太严实了……”

    时樾难得在穿衣镜前逗留,看着镜子里自己身上的衣服。

    一身黑色的纯棉睡衣,现在的天气温度依旧很高,但庄园里有恒温系统,所以穿的是长袖长裤,黑色面料上还有小小的线条小狗图案。

    他想着自己一会儿要去傅珩舟的房间自荐枕席,穿这么一身,好像有点幼稚。

    时樾重新回到衣柜那里,再里面翻找着。

    自从他来了傅家,穿衣用度都是纪叔一手包办的,他平时对这些没有要求,所以也从没注意过自己衣帽间里都有什么衣服。

    翻了好半天,时樾找到了一身真丝的酒红色睡衣,上衣领口大开,能露出胸前直至腰腹上部的皮肤,但半遮不遮的,更显性感。

    时樾穿上身之后在穿衣镜前左右照了照,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这段时间在健身房泡出来的成果显著,身材已经和三个月前完全不同,具备了一个成年男性应有的轮廓,宽肩窄腰,胸腹处线条流畅。

    房间门打开,时樾刚迈出一条腿,下一秒就定在了原地。

    对面,刚从房间出来、看资料看得两眼发直的傅珣和他撞了个正着。

    时樾:……

    傅珣:……

    傅珣愣了一下,看着他这身打扮和刚洗完还湿着的头发,一时间没搞懂这是在干什么。

    然而傅珣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单纯无知的少年了,自从他发现时樾和自己哥哥的奸情,就对这种事敏感得不得了。

    他只是反应了短短一秒,然后就瞪大眼睛,那眼神看得时樾心里毛毛的。

    “你、你你你……”

    傅珣“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能说什么,俩人是正经恋爱关系,晚上睡一起也正常,而且又不是没睡过。

    傅珣像喉咙里噎了一口气,俩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场面滑稽好笑。

    良久,傅珣眼不见心不烦地转了个身,手在背后摆了摆。

    “赶紧走,我现在没眼看你。”

    时樾笑了一声,耸了耸肩,按了电梯下楼。

    电梯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时樾的声音传进傅珣的耳朵里。

    “谢了啊兄弟。”

    *

    傅珩舟送走李书言后,回自己房间洗了个澡,心里却还在犹豫要不要把李书言的提议告诉时樾。

    但是还没等他纠结,就听见了敲门声。

    “叩叩叩。”

    这个时间不会是傅珣,纪叔敲门有自己的习惯,所以门外的人……

    果然,下一秒,傅珩舟便听见了时樾的声音。

    “傅珩舟,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

    傅珩舟说着,低头看了眼自己齐整的衣服,庆幸刚才换下了浴袍。

    结果一抬眼,便见时樾穿着一身酒红色真丝睡衣走了进来。

    傅珩舟呼吸一滞。

    时樾对他的表情变化很满意,反手关上门,一步步向着傅珩舟走来。

    傅珩舟坐在轮椅上,轮椅停在床边,看起来是刚准备上床的样子。

    时樾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绕过傅珩舟,在他的床上坐下,本来就敞开的领口因为这个动作往下滑落。

    坐在他对面的傅珩舟从大敞的领口直接看到时樾的腹肌。

    “怎么穿成这样?”

    傅珩舟有些口干舌燥,仓促移开了视线。

    “我专门挑的,傅总喜欢吗?”

    时樾坏心眼地叫他“傅总”,给这暧昧的氛围增添了一把火。

    果然,傅珩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喉咙狠狠滚了两下,眼底不复刚才的平静,被时樾激起了涟漪。

    时樾身体前倾,靠近傅珩舟,在他以为会亲上来的时候却突然调转方向,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

    傅珩舟本来已经准备好了被亲,结果时樾没有,还愣了一下。

    时樾感觉到了他的怔愣,趴在傅珩舟怀里闷闷地笑出声。

    傅珩舟张了张口:“……”

    这下知道青年是在逗弄他了。

    不过傅珩舟感受着青年笑的时候呼出的热气,湿湿热热地洒在那片皮肤上,激起细密的痒。

    傅珩舟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肩膀,试图驱散那点难耐的痒意。

    时樾笑够了,直起身来,但没有离开,而是在傅珩舟嘴上吧唧亲了一口。

    傅珩舟猝不及防,被亲完之后,眼睫眨了眨,看上去有些呆呆的可爱。

    时樾又凑上去亲了一口。

    心想,这么可爱的傅珩舟,是自己的男朋友。

    青年眼里的欢喜都快要溢出来,傅珩舟自然是发现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这么开心,但时樾高兴就好。

    后面发生的一切便乱套了,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两个人抱在一起亲得难舍难分,灼热的呼吸、滚烫的温度在两人之间漫延,短暂分开的时候,身上都出了些薄汗。

    傅珩舟大口喘着气,脆弱地俯趴在时樾肩上,刚才青年亲得太狠了,连换气的时间都不给他。

    时樾搂着他轻拍,嗓音混含了情欲的沙哑,笑起来格外勾人:

    “堂堂傅总怎么连接吻时换气都不会。”

    傅珩舟无话,时樾现在看不到,他的眼神其实已经有些涣散,脑子也不清醒,反应了两秒才听懂时樾说什么,然后闷闷地把头埋进他怀里。

    时樾又笑。

    “你害羞了?”

    这样的傅珩舟在平日里绝对见不到,时樾有些好奇地想看他的表情,又怕把人惹毛,最后还是没有动。

    结果令他惊讶的是,傅珩舟听完那句话突然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急促呼吸产生的薄红,兜头亲了下来。

    唇齿交融间,挤出短短的字句。

    “……才没有。”

    时樾闷闷笑出声,知道他在说自己没有害羞。

    但是难得傅珩舟主动一次,他没有去和人争辩到底害没害羞的问题,而是向前倾身,长驱直入。

    手不知何时覆盖在了傅珩舟的脑后,将人牢牢控制住,无法逃离。

    傅珩舟还是没有学会换气,但时樾狠心地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渡过一口气过去,舌尖勾着对方缠绵。

    宽敞的空间里回荡着让人脸红耳热的水渍声。

    “够了……时樾,停下……”

    傅珩舟用力推拒,但浑身发软,双手都用不上什么力气。

    他的声音也不像平时那样清冷,混杂着暧昧的喘气和情欲的低吟。

    “呼……”

    时樾感受到了傅珩舟的拒绝,即便很艰难,依旧听话地放开了他,自己却肌肉紧绷,呼吸沉重。

    傅珩舟从滚烫得仿佛能灼伤他的温度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现在坐在什么尴尬的位置。

    他愣了一秒,紧接着抬头瞪大了眼睛。

    “时樾你——”

    “嘘。”

    一只手指抵在了他的唇上,没有用力,却止住了傅珩舟未尽的话。

    时樾用力将他拥紧,手臂紧绷到青筋凸显,但环抱着傅珩舟的动作却克制得小心翼翼,生怕将人弄疼。

    傅珩舟向下扫了一眼,然后飞快收回视线,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其他地方,耳根却悄然红透。

    时樾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他从轮椅上抱了下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傅珩舟双腿没有知觉,刚才又被完全掌握住感官只能被动承受。

    所以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摆出一个完全被控制的姿势坐在了时樾怀里。

    他们现在的姿势很亲密,时樾的真丝睡衣在动作间被蹭开,酒红色布料和白皙的皮肤形成强烈反差。

    傅珩舟的双眼不受控制地被吸引过去,喉头滚动了一下。

    不过两个成年男性在一起抱了半天,彼此气温都有些上升,傅珩舟低头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然后像被烫到一般慌乱移开视线。

    时樾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在他耳边温柔的说:“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傅珩舟一时无言,又有些急切地想要解释:“我不是……”

    他不知道青年是不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他没有反感,只是没做好准备。

    “嗯,我知道,别着急。”

    时樾在他发间吻了吻,柔声安抚:“本来也没想对你做什么,不用管,它自己会消下去。”

    傅珩舟听见这话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之前不知道,现在紧紧贴着,他才惊觉时樾是个身体健康、条件优越的男大学生,他也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怎么会不知道时樾的欲望有多强烈。

    但时樾硬生生忍了下来,除了亲吻,没有过界一步。

    傅珩舟抿了抿唇。

    “好了。”时樾沙哑的声音响起,“时间不早,该睡觉了。”

    他把傅珩舟放到床上,塞进被窝里裹得严严实实。

    见傅珩舟还在看着他,时樾勾唇一笑。

    “真的没事,睡吧,我抱着你。”

    傅珩舟定定地看了他两秒,然后闭上眼睛。

    时樾无声叹了口气,也钻进被子里,伸手将人揽进自己怀里,但下半身有意识地控制着距离,没有紧靠着。

    有时樾在的被子里很暖和,傅珩舟本来没什么睡意,但被他抱着,像哄小孩子一样轻拍着后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时樾听着他的呼吸,直到慢慢变得绵长,才停止手上轻拍的动作,改为更加严密地搂住人。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傅珩舟的头抵着时樾的胸膛,时樾低头,在他发顶轻轻地吻了一下。

    用近乎是气声的声音说:“晚安吻,希望你有个好的夜晚。”

    傅珩舟明明是在睡梦中,却好像能听见似的回应时樾,身体往前倾了倾,刚好将脸埋进青年的颈窝。

    时樾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拥着傅珩舟闭上眼陷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