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拥抱

    薛韫山看着怀里的祝荷, 手足无措,僵硬道:“你莫哭了,我带你先去我屋里。”

    祝荷抽噎, 点点头。

    “那你先那个松开我。”薛韫山不敢动, 亦不敢碰祝荷, 她穿的粗布衣裳不透, 但湿哒哒的衣裳紧紧黏贴住身子, 将祝荷姣好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

    由此, 薛韫山感受到怀中人那不可思议的柔软。

    虽然薛韫山曾经抱过两次祝荷,可那时候的情况与心境与现在有天壤之别。

    更别说这是薛韫山第一次被一个姑娘家抱住, 这个姑娘还是湿身状态

    薛韫山是个纨绔子弟,可干的从来是吃酒斗蛐蛐,一贯不沾染香艳韵事, 顶多就坐在一边纯欣赏美人的美貌,何曾与女子这般紧紧相依。

    薛韫山的身体不可思议地发热, 像是被放在火炉上烤, 皮肤被烧得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冒出烧焦的气味。9

    祝荷依言退开身。

    周边的仆从早已垂首。

    薛韫山屏息凝神, 垂眼脱下自己外袍,避嫌似的眯着一条缝把外衣盖在祝荷身上,遮住她湿透的身子,随后打上伞,带祝荷上长廊前往潇湘苑。

    并肩而行时,祝荷牢牢牵住薛韫山的袖子。

    等到他的院子, 薛韫山立马叫人去打热水拿衣裳来,又吩咐底下人去熬了姜汤。

    盖因薛韫山屋里没有女裳,遂拿了一套自己的衣袍给祝荷。

    祝荷去湢室用热水擦了身子, 换好衣裳出来。

    衣裳宽大,祝荷穿上后并不合身,不仅衣襟呈现镂空,而且衣摆拖地,薛韫山眼神闪躲,手忙脚乱端着姜汤给祝荷。

    祝荷坐在圈椅上,颤抖着接碗,慢慢喝掉姜汤。

    四周安静。

    “你怎么了?”薛韫山扭扭捏捏问。

    听言,祝荷眼波哀伤难过,她道:“我”肚子里有话要说,可当吐出来时又说不清措辞,末了止不住委屈,低头掉眼泪。

    薛韫山招架不住她的眼泪,因为他不懂安慰人,略显慌张道:“你莫哭了。”

    祝荷抹眼泪,抽抽气,鼻尖泛红,没再流泪,只是眼里泪珠儿打着转。

    见此,薛韫山恼自己又说错话了。

    他揪着眉,绞尽脑汁后放柔声线:“你先冷静一下,慢慢来,不急,我等你。”

    祝荷点点下巴。

    薛韫山递给她一方绣暗红色锦帕,“擦擦。”

    良久,祝荷情绪慢慢平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即便遭遇明广白背叛也不该来找薛韫山的。

    念及此,祝荷不自在,她攥紧锦帕,细声道:“薛公子,谢谢你,我没事了,对不住叨扰你了,我想先回去了。”

    薛韫山一听祝荷疏离的话很是气愤,他克制道:“外头这暴雨你怎么出去?而且你不是遇到难事了吗?为何不肯和我说了?如果你不想对我倾诉,那你来找我作甚?耍我吗?”

    祝荷窘迫道:“我”

    薛韫山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过分,顿了顿,努力打好腹稿,缓缓道:“茶莺莺,既然你来找我,那就表示你需要我,你心里既有心事,不妨与我说,我愿意倾听。”

    祝荷咬唇。

    薛韫山是个急性子,假若是其他人,他早就不耐烦了,可是眼下祝荷状况不对,薛韫山愿意等她,他想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全花在祝荷身上了。

    气氛沉默压抑。

    “饿了吗?可要用些点心?”

    祝荷摇首,随即终于下定决心,支起手捂住自己通红的眼睛,哽咽道:“广白他背着我与三个女子私下来信。”

    “何意?”薛韫山愕然。

    在他看来,明广白不是那种人。

    “他与那三个女子关系匪浅,这是事实。”

    祝荷娓娓道来。

    祝荷前些日子便发现明广白在与一个女子通信,当时被她戳破后,明广白道歉,说再不会和那女子有任何联系,·由于态度委实认真诚恳,祝荷心软原谅了他,只是这心到底是有了一个疙瘩,便不怎么情愿与明广白亲近了。

    但自上回竹林一游后,明广白做了许多的事,送了很多东西哄祝荷,两人关系渐渐恢复如初,可就是这个节骨眼上,祝荷发觉明广白不仅与女子没断联系,他还与另外两名女子有密切联系。

    那两名女子过生辰,他千挑万选出得当的生辰礼送过去,刚巧被祝荷知晓。

    祝荷过去质问明广白,明广白全招了,却狡辩说他心里只有祝荷一个人,其他三位女子只是与他有点共鸣的知己朋友罢了。

    他让祝荷无须在意。

    可祝荷缘何不在意?

    祝荷摔断明广白送他的玉簪,与之断情,故作坚强出来后,她便落了泪,心中酸楚委屈无法排解,她想起薛韫山,遂跑来薛府。

    途中下雨,祝荷的悲伤难过更上一层次。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薛韫山愤怒锤桌的同时,心里隐秘地产生了一丝丝古怪的窃喜。

    “是啊,没想到他是那样的人,他说过要娶我的,虽然我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可我还是信了。”祝荷声线颤抖,神情悲痛。

    “你别难过”薛韫山干巴巴说着安慰的话。

    祝荷垂首,肩膀微微抖动。

    薛韫山张了张嘴巴,吐不出一个字,他懊恼地敲下脑袋,半晌宽慰道:“是他辜负你在先,他就是个负心汉,就是个混蛋,不值得你喜欢,以后不要再喜欢他就好了,早点脱身未必不是件好事。”

    “薛公子,你与他是朋友,你清楚他为何会这样吗?”祝荷困惑。

    “我也不知道。”明广白与他一样,无妻无妾无通房,对美色并不上心,一心扑在自己的喜好上,谁料他会沦落成一个负心汉。

    “可能就是变了。”薛韫山嘀咕。

    这声不轻不重的嘀咕恰好被祝荷听到,她露出难看的笑:“是啊,薛公子你说得对,他只是变了而已,既然如此,我也不该沉湎于过去的温情。”

    “你能想开最好。”

    祝荷却高兴不起来,苦笑着抱住自己,弱声道:“可是我好冷啊。”

    薛韫山忙起身,“你不早说,我去给你拿套被衾过来。”

    薛韫山拿了一条绒被盖在祝荷身上:“还冷吗?”

    祝荷嘴唇毫无血色:“冷。”

    “我叫人生炭火。”说罢,薛韫山动身,祝荷突然伸手拉住薛韫山的衣角,“别走,你留下来陪陪我好么?”

    意识到祝荷此时脆弱,薛韫山没再动,正要叫人进来,冷不丁祝荷拉他的衣角,听她央求道:

    “我冷,薛公子,你抱抱我好不好?”

    薛韫山神色一滞,反应过来后耳根冒红,下意识道:“这样不好。”

    “可是我冷。”

    祝荷抱紧他,只说:“冷。”

    薛韫山终于明白祝荷是心冷,不是身冷。

    思及此,薛韫山脑中有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他的怜惜与冲动告诉他抱吧,他的理智与道德告诉他不可以,两道声音相互争执拉扯。

    薛韫山天人交战。

    忽然,祝荷瑟瑟发抖,她仰头,眸色泛着脆弱,咬唇道:“薛公子,你是我在这扬州城唯一的朋友,你不能抱抱我吗?”

    薛韫山此时仅仅穿着雪白色的中衣,他心口突突狂跳。

    须臾,薛韫山撇开头,语气生硬极了:“我想抱就抱吧。”

    说完,他又补充道:“你可不要乱想,我只是看你可怜,才勉强答应你的。”

    薛韫山磨磨蹭蹭张开双臂,祝荷倾身靠近,半个身子紧紧贴在薛韫山宽阔的胸膛上,两只胳膊如灵巧的细蛇,游过他的腋下,掌住他后背凸起的肩胛骨,汲取少年身上炽热的温度。

    少不经事的薛韫山觉到祝荷的动作,万分僵硬,腼腆害羞得不敢动不敢言,跟一座雕像似的。

    外头风急雨骤,冷冰冰的空气来势汹汹,屋里亦是颇冷,然薛韫山却莫名口干舌燥,一双剔透干净的眼珠好似浸染了热雾的宝石珠子,朦胧水润。

    怀中女.体柔软清凉,若有若无的馨香飘袅而上,刹那间薛韫山体温飙升,热得厉害,他恨不得扯开自己的衣襟散散这该死的热气。

    可他不能动一下。

    他感觉自己像站在悬崖边,危在旦夕,只消一阵微风便可将他吹下悬崖,使他堕入无底深渊。

    就在这时,祝荷忽然动了一下脑袋,她的头顶不经意间摩擦过薛韫山胸口敏.感,他顿时被激得战栗,青涩的面颊烧出不自然的绯红,下意识推开了祝荷。

    祝荷茫然,薛韫山忍住揉胸的念头,结结巴巴解释道:“你、你别乱动,很痒。”

    “我不是有意的。”祝荷道歉,眼眸泪盈盈的。

    薛韫山见状,心里内疚不已,她只是找安慰罢了,可他却推了她。

    “你别乱想,我没别的意思。”说罢,薛韫山艰难催动自己僵成木棍子的手臂,要抱祝荷,祝荷却推拒了。

    她蜷缩着手指,说:“薛公子,对不住,我忘了你不喜欢我碰你。”

    薛韫山闻言,懊恼又恼火,自己挖的坑,结果自己跳了进去。

    薛韫山看着祝荷发抖的身体,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默了默,他闭上眼,不管祝荷愿不愿意,一鼓作气强行抱住祝荷。

    “你要是在我这受了风寒,保不准要在我这赖多久呢,我可没闲工夫照顾你。”

    “嗯。”

    “知道就好,还有我警告你,不要乱动。”

    “嗯。”

    薛韫山语气佯装不耐:“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还是冷。”

    “那你还不赶紧抱住我?”薛韫山没好气斥道。

    祝荷听话地伸手环住薛韫山的腰身,他偏瘦,腰身紧实中带着一点软感。

    腰身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噬咬他的皮肉,薛韫山缓缓吸气吐气,额角青筋鼓起,七窍冒出热气腾腾的烟雾。

    不知为何,薛韫山突然有点留恋适才那股子酥酥麻麻的痒意,抑或说畅意,想要想要再来一次。

    “轰”的一声,薛韫山清醒。

    意识到自己龌.龊古怪的思想,薛韫山脸爆红,像极了熟透的桃子,轻轻一戳,皮瞬间裂开,甜腻的汁水股股淌出。

    薛韫山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对,杜绝想法的最好方法就是与祝荷分开,可他没有。

    薛韫山冠冕堂皇说服自己,自己和祝荷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互相安慰不是常有的事吗?

    上回祝荷耐心宽慰他,这次祝荷被明广白伤透了心,为了尽快让她走出来,他要尽职尽责抚慰好祝荷。

    薛韫山心胸豁然开朗,遂理直气壮沉浸在与祝荷的拥抱里。

    然后下一刻,祝荷却推开了薛韫山。

    “薛公子,谢谢,我好了很多。”

    薛韫山看着空荡荡的胸膛,倍感空虚寂冷。

    你好了,我不好了。

    “韫山,你们在干什么?”一道醇厚的嗓音自帘外响起。

    第32章 第 32 章 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薛韫山一听这熟悉的声音, 莫名有种被抓包的心虚。

    帘外的薛崇山走进来:“韫山,她是谁?”

    前不久在院里的薛崇山得知自己弟弟在角门接了个陌生女子回屋,他觉得奇怪, 薛韫山从前带过女子回来, 更遑论与女子亲近了。

    唯恐弟弟遇人不淑, 薛崇山特意前来一探究竟。

    结果一来就看到两人之间距离已越过男女之防, 他们方才做了什么?

    薛韫山镇定下来, 回头:“哥, 她是我朋友,叫茶莺莺, 遇到了事来找我帮忙。”

    闻言,薛崇山毫不忌讳地审视祝荷,目光犀利, 祝荷缩着脑袋。

    薛韫山对祝荷道:“没事,他是我哥。”

    “哥, 你收着点, 不要吓到人家姑娘,她心情不好。”

    祝荷起身见礼:“小女子见过薛大公子。”

    薛崇山淡淡颔首, 以示回应,对薛韫山道:“你跟我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语毕,薛崇山转身去外面,薛韫山对祝荷道:“我去去就回,你自己先待着。”

    祝荷点头, 目送薛韫山离开,心想薛韫山的哥哥不愧是继承薛家产业的长子,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看来往后最好与薛崇山错开, 免得露出破绽被看穿。

    想罢,祝荷重新坐下,闲适地依靠着椅背,面上遍布斑驳泪痕,可神情丝毫不见适才凄楚悲伤,她好整以暇环顾四周,以她的眼光不难发现薛韫山屋里的摆件家具样样不凡。

    豪横。

    扬州巨富,实至名归。

    祝荷目光最后停留在一颗珊瑚树的纯金底座上,她不禁舔舔唇,感叹一句颜色真美,隐忍住抚摸的欲.望,心里估摸黄金底座有多少斤。

    外间,薛崇山单刀直入问薛韫山:“韫山,你何时和这位茶姑娘交了朋友,我为何不知道?”

    “哥,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回答我的话。”

    “就前段时间。”薛韫山交代与祝荷认识的前后缘故。

    薛崇山未料这茶莺莺竟然与明广白有所牵扯:“你们方才在做什么?”

    薛韫山摸摸后脑勺,道:“没做什么,她难过呗,我就作为朋友安慰她而已。”

    薛崇山眼神狐疑,薛韫山道:“哥,你别误会,我和茶莺莺不是那种关系,就是单纯的朋友。”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那种会和姑娘家交朋友的人。”

    “那只能说你了解到的我只有冰山一角。”薛韫山反驳。

    “韫山,我不管你与她什么关系,我作为你哥,要提醒你一句,这个叫茶莺莺的姑娘不简单。”

    “不简单,哪里不简单。”

    薛崇山想了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无他,祝荷伪装得实在太好,即便是识人无数的薛崇山也无法第一眼就看出祝荷内里真面目。

    “总之,你离她远点。”

    “大哥,我知道我一向不喜被约束,我的事我自有分寸,你就莫管我了。”

    “韫山,我是你哥,大哥的话你都不听了?”

    薛韫山不耐道:“知道了知道了。”

    “既然是广白的人,你不应该带她到你卧房,还让她穿你的衣裳,于理不合。”

    薛韫山道:“现在不是了,他们两个出了问题,断了。”

    “何时的事。”

    “就今天。”

    薛崇山思考,与明广白断了后就来找薛韫山寻求安慰,很耐人寻味,“那也不应该安置在你屋里,你院子里没有空房吗?”

    “她都在我屋里了,我再赶她去其他房间,岂是朋友所为?”

    薛崇山拿弟弟没办法:“等雨停,我叫人送她回去。”

    “不用麻烦大哥了,我自己送她回去。”

    薛崇山:“你真当她是你朋友?”

    薛韫山认真点头:“哥,你总不能插手我交朋友的事吧。”

    “自己注意分寸,也注意甄别。”

    “是是是。”薛韫山嘴上答应,心里却在想茶莺莺就是个单纯温良的笨蛋,有何需要甄别的?

    “那大哥走了,这件事我会为你保密,你等雨一停就送她离开,还有,你少掺和别人的事。”薛崇山语重心长地叮嘱。

    薛韫山敷衍颔首。

    薛崇山离开,薛韫山赶紧回屋里。

    祝荷轻声问:“薛公子,你兄长未难为你吧?”

    “他是我哥,难为我作甚啊,只是随便找我说说话罢了。”

    祝荷:“那就好,他似乎不太喜欢我。”

    薛韫山:“我哥他就那样,无论对谁都一副冷脸,你莫介意。”

    祝荷:“好。”

    “茶莺莺。”

    祝荷看他。

    薛韫山磕磕巴巴道:“你没哭了。”

    “嗯,我不哭了。”

    “那你还难受吗?你若是还难过,小爷我可以再大发慈悲安慰安慰你。”薛韫山半是嫌弃半是怜悯道,长长的睫毛扇动,遮住他瞳仁中泄露出的青涩期许。

    祝荷摇首,婉拒道:“不必了。”

    薛韫山眸子一暗,半晌不屑轻哼。

    “我还不乐意了呢。”薛韫山死鸭子嘴硬。

    祝荷温婉笑了笑。

    “薛公子,谢谢你,谢你原谅我冒昧来打扰你,谢谢你耐心安慰我,倘若没有你的安抚,我恐自己会度不过这一关。”

    薛韫山闻言,不自觉看过去,祝荷顺势冲薛韫山漾开一个感激涕零的笑容,笑靥如花,清纯美丽,宛如夏日缓缓绽放的芙蕖。

    屋外雷声轰鸣,薛韫山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良久,薛韫山道:“等雨停,我送你回去,我还不知道你住哪里。”

    “我自己回去就行,不必劳烦薛公子了。”

    祝荷又开始与他讲客气了,薛韫山心里不舒服,刺她,凶巴巴道:“我就是要送,你管得着吗?”

    “那好吧,有劳薛公子了。”

    薛韫山怪里怪气“呵”一声,“你现在回不去,你妹妹不要紧吗?”

    祝荷道:“我用了薛公子的钱请了个人照顾我妹妹。”

    雨停已是亥时,薛韫山送祝荷回家。

    祝荷住在城北甜水巷。

    到小院门口,祝荷提着装湿衣的布袋,道:“薛公子,你的衣裳我改日洗好还给你。”

    薛韫山似无所谓道:“送我府上来,我走了。”

    祝荷:“好,薛公子慢走,小心脚下。”

    听言,薛韫山想起前几日出的糗,一时羞赧失神,步履踉跄,差点又栽倒了。

    “薛公子,当心。”祝荷见状关心道。

    薛韫山吼了一声:“当心你个头。”说罢,薛韫山飞快逃离。

    祝荷笑,心情甚好地进了院,关好门,她翻身跃上墙壁,跳进西边的院里,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居所之一。

    回屋后,祝荷把布袋丢到一边,对着镜子撕下自己没有温度的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真容。

    祝荷洗干净脸,翘着脚给自己的面皮抹上保湿养肤的凝膏。

    做好这些,祝荷才想起回信。

    她得回三封信,至于收信人,俱是明广白。

    明广白自从与她闹掰后就写信给他的三个红颜知己,说近日不能再联系了。

    祝荷想了想,决定再捞上一阵再与明广白说拜拜。

    所以她用不同的字迹写下三份信,信上言辞风格各有特点,但代表的内容相同,无非是说好,体谅明广白的难处,然后无微不至地关心明广白。

    写完封信,明儿寄出去。

    没错,祝荷一人分饰四角,一角是茶莺莺,还有三角是未曾与明广白见过面的红颜知己。

    分饰四角的结果是她可以从明广白身上得到四倍的钱财,何乐而不为。

    况且她享受着骗钱的过程。

    接下来的重点可就是薛韫山了。

    单纯天真的少年就是好骗,看在他家世的份上,祝荷完全可以忍受薛韫山那点子狗脾气。

    唯一遗憾的是她没能摸摸那纯金底座的触感.

    雷雨之后,又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的雨。

    期间,明广白有来过祝荷住所找人,只可惜次次铩羽而归。

    第三日,天晴,薛韫山的衣裳也干了,于是她遂带着衣裳前往薛府。

    至薛府角门,薛韫山早已吩咐好让自己贴身小厮在此日日等候,小厮见祝荷,忙迎她进来。

    祝荷随小厮前往潇湘苑。

    岂料前脚刚迈进潇湘苑,后脚祝荷便看到从屋里出来的明广白。

    几日未见,明广白罕见地沮丧憔悴。

    可在猝不及防撞见祝荷时,他无神的眼睛登时一缩。

    四目相对,明广白震惊,失神道:“莺莺。”

    反应过来后明广白上前捉住祝荷的手腕:“莺莺,我找你好久了,你去哪里了?你为何会出现在薛府?”甚至出现在薛韫山的潇湘苑里?旁边还是薛韫山的贴身小厮?

    明广白有无数苦楚和疑问。

    祝荷只是皱眉:“明二公子,请你放开我,我与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企图甩开明广白的手,可男人的气力很大,她甩不开,便冷眼瞪他。

    分明前几日他与祝荷还如胶似漆,今儿不期而遇,祝荷俨然变得疏冷,明广白心口刺痛,脑中掠过那句“我与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巨大的落差感席卷而来,他红了眼眶。

    “明广白,快放开你的手。”

    “我不放,莺莺,我知道错了,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不好。”祝荷冷漠道,“你放开我,不要胡搅蛮缠,我们三天前就恩断义绝了,明广白,如果你还有廉耻心的话,最好马上放开我。”

    明广白却道:“无法挽回你,我要那廉耻心有何用?”

    话音未落,屋里听到动静的薛韫山踱步出来,甫一跨过门槛,眼前情景瞬间映入眼帘,薛韫山顿时就被刺激到暴怒。

    “老明,你再不放开茶莺莺的手,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薛韫山说着,未及明广白反应,他先健步冲上来大力扯开明广白的手。

    第33章 第 33 章 心跳

    成功扯开明广白的手, 薛韫山飞快将祝荷拉到身后。

    由于薛韫山拽的是祝荷提篮子的手,害得她没拿稳篮子,篮子掉在地上。

    里面折好的绯色衣裳滑出来。

    祝荷惊呼一声:“衣裳。”

    薛韫山:“不用管, 你往后退些, 不要让老明再碰到你。”

    祝荷颔首, 默默后退。

    与此同时, 明广白眸子一凝, 他认得这是薛韫山的衣裳, 莺莺为何会有薛韫山的衣裳

    再抬头,明广白目光怀疑而且不可置信。

    今儿来找薛韫山是因为明广白打探到消息, 有人前几天夜里看到祝荷和一个锦衣公子同行,消息真假未知,但明广白找人心切, 锁定好几个人选,遂带着侥幸心理挨个找。

    前几家没得到线索, 明广白便来找薛韫山, 问他是否见过莺莺。

    薛韫山说未曾见过,明广白失落离开, 不料出门迎面撞上祝荷,还遇到而今这个荒唐的情况。

    一直以来,在明广白眼里,薛韫山讨厌祝荷,二人仅仅是打过照面的生疏关系,可眼下情景, 无一不表示薛韫山与祝荷之间的关系不寻常。

    再目睹薛韫山反常发怒,如此维护祝荷,明广白脑子不受控制胡思乱想。

    明广白不是傻子, 稍微思量后他便意识到什么,怒目而视薛韫山:“韫山,你骗我。”

    到了这个地步,薛韫山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他直接摊牌:“没错,但我之所以欺骗你,是不欲让你知晓茶莺莺的下落,可既然碰上了,我就坦白告诉你,那日茶莺莺被你伤透了心,遂来找我,老明,你是我的朋友,可你竟然这样对一个姑娘,你还是不是人?”

    明广白握紧拳头,道:“我和莺莺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介外人来管。”

    “什么叫轮不到?茶莺莺把我当朋友,我自然有权利管,反倒是你,莫要再缠着茶莺莺,你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老明,你若还有良心,就趁早放手。”

    “朋友,你能与莺莺成为朋友?勿要说笑了。”明广白不信,“我觉着分明是你薛韫山对莺莺图谋不轨。”

    薛韫山被误会,气笑了,语气无所谓道:“你爱信不信。”

    明广白:“薛韫山,你说我不是人,可你呢,你竟然觊觎兄弟的女人,撬我墙角?你这个卑鄙小人,简直厚颜无耻,你对得起我吗?。”

    薛韫山反唇相讥:“撬墙角?我需要撬你墙角吗?不是你自个负心无义,亲手断送了你与茶莺莺之间的情意?更何况要说对得起,该是你对不起茶莺莺。”

    被戳到痛脚,明广白一阵心慌,脸色难看,牙齿气得战战。

    他不敢看祝荷,只对薛韫山道:

    “韫山,我与你相识多年,我对你的性情多少了解,你实话告诉我,你对莺莺何时起的心思?是不是你暗中使绊子离间我与莺莺?”

    听到明广白混淆是非的话,薛韫山眉心跳了跳,随后撅出一个白眼儿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和茶莺莺只是朋友,还有什么使绊子,小爷我不屑干那种阴损事!分明都是你自己酿成大祸,还怪到我头上来,明广白,你再乱扣帽子,休怪我不念往日兄弟情义。”

    明广白却是冷笑:“兄弟情义,我们之间还有情义吗?薛韫山,无耻之徒,你抢我女人,从今以后,你不配为我明广白的朋友,我明广白今日便与你割席!”

    “呸,你这混蛋还不配为我薛韫山的朋友呢。”

    见状,祝荷象征性扯了扯薛韫山的衣角:“薛公子,你们莫要吵了。”

    薛韫山道:“你别管。”

    见此情形,明广白妒火中烧,忍无可忍挥拳而来,薛运山亦不甘示弱,让祝荷走开点,遂毫不客气还手。

    昔日一起吃喝玩乐的好兄弟彻底翻脸,反目成仇。

    两个纨绔子弟相互殴打,画面难以言喻。

    明广白挨了一拳,字字泣血:“薛韫山,你那天晚上和莺莺做了什么?莺莺为何会有你的衣裳?你是不是趁虚而入勾引了莺莺?”

    薛韫山反击:“胡说!明广白,你个王八蛋子,茶莺莺那么好一个姑娘,她那般爱慕你,你却背叛她辜负她,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明广白,简直不是人!若非你伤透了茶莺莺的心,她会冒着大雨来找我吗?”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恶语相向,偏偏来来回回就那么两三局骂人的话,又你一拳我一拳,有来有回,虽说俱没甚技巧,实力都是半斤八两,打得却是不相上下,一时半会儿分不出伯仲来。

    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祝荷咬唇:“停手,你们都别打了。”

    可两人完全没有收手的架势,薛韫山回:“茶莺莺,我给你报仇。”

    薛韫山说话分神的功夫,妒红了眼的明广白偷袭打中了薛韫山的脸。

    薛韫山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怒不可遏:“挨千刀的,你竟打我的脸?”

    要是变丑了,他往后如何面对茶莺莺?

    他要是把茶莺莺丑死了,那还得了?

    思及此,薛韫山又慌又气,使出吃奶的劲报复回去。

    旁边的仆从们意欲拉架,结果架没拉成反被牵扯,脸上身上无故挨了几下。

    “这可怎么办啊?”

    “别打了,别打了,少爷,明少爷,你们都不要打了,咱们和和气气不好吗?”

    薛韫山与明广白异口同声:“不好!”

    “姑娘,您快帮帮忙,不然等会闹大就大事不妙了。”小厮来求祝荷。

    祝荷深吸一口气:“好,你们四个分两队,听我的口令抓住他们。”

    “拜托姑娘了。”

    祝荷上前抓住了薛韫山要挥出去的手臂,与此同时,明广白的拳头砸过来,祝荷瞳孔一缩:“不要。”

    她想也不想抱住薛韫山,企图用自己的后背来挡住明广白的拳头。

    紧要关头,明广白停了手。

    薛韫山反应过来,要被祝荷的莽撞行为气坏了:“你跑过来作甚?”

    祝荷松开薛韫山,道:“我不想你们再打了。”

    薛韫山胸口起伏,欲呵斥又吐不出话。

    明广白则看着毫不犹豫护住薛韫山的祝荷,难以置信:“莺莺”

    争锋相对的两个人由此停下来。

    “快上来。”祝荷突然说。

    四个仆从赶紧拥上将两人拉开到安全距离。

    日光普渡,照耀此时画面,薛韫山与明广白俱未对对方留手,打得都挺狠,脸上俱受了伤,有好几处淤青,鼻子流血,嘴角渗血,毫无体面可言。

    四周安静下来,明广白痴痴地望着祝荷。

    “莺莺,我和她们已经断绝关系了,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么?我知道错了。”明广白擦掉鼻血,轻声说。

    祝荷摇首,眼神透出浓浓的失望,声音淡淡:“那又如何?晚了,明二公子,我与你已一刀两断,是我茶莺莺看错人了,也错付了一颗真心。”

    “我对你失望透顶,明广白。”

    明广白心如刀割。

    薛韫山用帕子抹掉脸上的血,附和:“识相就不要再纠缠茶莺莺了,和你那三个女人过日子去吧!”

    “你薛韫山,我与莺莺说话,你插什么嘴。”

    薛韫山:“我只是让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认清现实。”

    “薛韫山!”明广白气得脸红脖子粗。

    祝荷语气疏离:“够了,明二公子。”

    “莺莺。”明广白心口酸楚,追悔莫及。

    “我说最后一遍,我与你已一刀两断,你不要再纠缠我,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了,错了就是错了,你要知道你对我造成的伤害永远无法消失。”

    “更何况”祝荷猝然挽住薛韫山的小臂,身子挨着他,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现在是薛公子的人。”

    薛韫山身体骤然僵硬,不知为何,他唇角止不住上扬,拼尽全力,薛韫山方才敛住荡漾的笑意。

    明广白则如五雷轰顶,瞳仁一下下收缩。

    良久,明广白悲痛不已,他身躯仿佛矮了好几寸,道:

    “莺莺,日后你若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算我对你的补偿。”

    “不必了,我会照顾好她的。”薛韫山又在明广白心上插了一刀。

    明广白看着祝荷。

    祝荷眼睛微微发红,眼角落下一滴泪,侧首,不再看明广白。

    她说:“你走吧。”

    明广白痛苦又愧疚,是他的错,是他对不起莺莺。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来人,送客。”薛韫山掩饰住雀跃,假意贴心道。

    明广白凝视两人紧挨的身体,薛韫山的位置原本属于他,只是被他亲手葬送了。

    在小厮的护送下,明广白满脸颓唐,心灰意冷离开。

    这下彻底清净了,燥热的风吹干祝荷眼角的泪,她吸了吸气,垂下手。

    “茶莺莺,你适才的话是何意?莫非你真心悦我?”

    “薛公子,谢谢你配合我演这样一出戏。”

    薛韫山与祝荷同时开口,话语交杂。

    语毕,祝荷与薛韫山面面相觑,两人又不约而同不再吭声。

    薛韫山怀疑自己听到的话是错觉。

    须臾,祝荷道:“薛公子,谢谢你帮我,恕我适才鲁莽行事,多谢你没有当面推开我,我感激不尽我方才之所以那样做,只是让明广白死心,也是存了心报复他,让他尝尝我受过的滋味。”

    “我不是那个意思。”祝荷讪讪,“对不住,利用了你。”

    原来是他误会了。

    薛韫山尴尬之余心里闷闷的,跟塞了一团沉甸甸的棉花似的,透不过气来。

    薛韫山干嗤一下,冷冷淡淡道:“哦。”

    “我也要说一句,我纯粹是因为我看不惯明广白的行为,我可不是为了你才和他决裂的,你别误会了。”

    祝荷:“我知道,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薛公子,你是个大好人。”

    “哼,你知道就好。”薛韫山扭头,目光放远,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点。

    祝荷笑了笑。

    院里的三个仆从:“”少爷,您说假话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下一刻,薛韫山听到沉沉的一声响,他回头,原来是祝荷坐在地上。

    “喂,你咋了?”

    “我没事,我没事。”祝荷无力呐呐。

    说着没事,可她的样子却看起来很有事,脸白如纸,眼神游离无神,神情恍然而溢出悲伤。

    就像是那股子坚强劲过去,露出里面的脆弱来。

    薛韫山皱眉,一面伸出手要扶起祝荷,一面勉强压抑住烦躁:“还没事呢,我又不是瞎子,茶莺莺,你就这么中意他?”

    祝荷摇头,嘴唇颤了颤,只说:“薛公子,你让我缓一缓。”

    薛韫山:“那也不要坐在地上。”

    “无妨。”

    “真是服了你。”薛韫山语气听着有些差,“随你便,那你就在这坐着吧。”

    说完,薛韫山走到西边,也不知生什么闷气,一个劲地用脚踹石榴树,一通发泄后,心里的郁闷气好歹消弭了不少。

    转身,他看到祝荷已经直起身,融融日光将将成形,一绺一绺拢在她身上,伴随风动,她发丝处镀上的日光一点点撕碎,反射出炫目的光芒。

    莫名的美。

    薛韫山心脏怦然,脑中猛然窜出明广白说过的几个重要字眼:图谋不轨,起心思,勾引。

    薛韫山想,他会对茶莺莺图谋不轨?会对她有心思?会勾引她?

    荒唐离谱,别开玩笑了。

    薛韫山脸色无端臭起来,头顶却升起无色无味的热烟。

    祝荷道:“薛公子,你的衣裳我收起来交给小厮了。”

    薛云生无暇搭理她。

    “薛公子,你和明二公子绝交真的不要紧吗?”祝荷关心道。

    “你好烦,少乱操心了,倒是你,趁早忘了他。”

    “对不住。”

    薛韫山下颌绷紧,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不想牵扯到眼角淤青,疼得皱眉。

    祝荷提议道:“薛公子,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吧,肯定很痛。”

    “不要你管。”薛韫山像个置气的小孩说罢回屋,才想起自己脸上有伤,实在羞于对祝荷。

    祝荷没动。

    “还不跟上来?”薛韫山不耐烦回头。

    祝荷跟上,试探道:“薛公子,可要我替你上药?我会小心的。”

    “我有手。”薛韫山嫌弃道。

    嘴上是这般说着,可等真要上药时,薛韫山粗手粗脚,弄得伤口疼,吃痛嘶气。

    祝荷:“还是我来吧。”

    “算你还有良心,我脸上这伤可全是为你受的,你要是弄疼我了,我就”薛韫山顿了顿,凶狠警告,如亮起爪子的猫儿,“咬死你。”

    祝荷轻点头,接过药膏,用玉片勾出一坨冰凉的绿色药膏,接着要抹到薛韫山脸上。

    面对祝荷近在咫尺的视线,薛韫山大不自在:“你别看我。”

    “不看我怎么给你上药?”

    薛韫山沉默。

    半晌,薛韫山忧心忡忡问:“你说我是不是很难看?”

    适才在镜子里看过自己的脸,虽有不少伤,但幸好他底子好,脸即便有伤也尚且看得过去。

    可是在祝荷面前,薛韫山缺乏自信。

    “不难看,薛公子生得好。”祝荷一边抹药一边说。

    “真的?”

    祝荷:“真的。”

    薛韫山屁股蛋子上的尾巴飞快立起来,要翘上天去了。

    这一愁绪解决,薛韫山的注意力回笼,这才察觉自己与祝荷的面庞是何等的靠近。

    他甚至能感觉到祝荷的温热吐息喷洒在他面皮上,闻到她身上淡淡香气,清晰地看到她的眉毛、眼睫、鼻子、嘴唇

    清丽动人,无一处不好看。

    薛韫山愣神。

    旋即脸上触感让他回神。

    是祝荷正在给他上药,她温柔地用指尖在他淤青处抹开药。

    顷刻之间,薛韫山浑身僵硬紧绷,他怕祝荷发现自个异样,竭力屏住呼吸,耳根子烧出羞涩的潮红。

    过了一阵,薛韫山脸上只剩下唇角的伤。

    祝荷勾出药膏在指腹抹匀,便给薛韫山的唇角上药。似乎是怕自己把药弄进薛韫山口里,祝荷特意再倾身,凑近脸,细细用指腹上药。

    祝荷猝不及防靠近,吓得薛韫山心跳漏了一拍,打了一个激灵。

    随即他眼神闪躲,压根不敢看祝荷。

    唯有余光稍微瞄到祝荷认真专注的神情,薛韫山心口烫得厉害。

    盖因身体不断发热,祝荷感觉到了不正常的热气,她微微仰头,问:“怎么了?”

    薛韫山的魂早飞到九霄云外,根本没听到祝荷的话。

    于是,祝荷把嘴唇凑到薛韫山耳边,许是不小心,她的嘴唇在凑近时若有若无拂过他耳廓上的一点软肉。

    薛韫山当即被耳廓上细细的麻意激得召回魂魄,刚意识到祝荷动作,就听到她吐出潮湿热息,婉转柔语自她唇中溢出:“薛公子,你怎么了?”

    气氛不知不觉中暧昧,空气也变得燥热,仿佛能引出人最深处的欲念。

    耳侧是女人关切的温声,眼前是女人姣好的胸丘,鼻端充盈勾人的女子香,掌心什么都没触碰,他却有种摸到女人滑腻肌肤的错觉,口里也莫名其妙尝出一种甘甜到令人着魔的味道。

    薛韫山五官五感皆被一张蜘蛛网笼罩,他大脑空白,再控制不住自己,脸爆红,红到凝出血来。

    见状,祝荷忍不住偷笑。

    “薛公子,为何不说话?是我弄疼你了?”她假意关心。

    听言,薛韫山万分艰难找回残留的意志,一把推开祝荷,结结巴巴道:

    “我自己来。”

    祝荷愣了片刻:“不用了,所有的伤已经上好药了。”

    薛韫山欲盖弥彰道:“那我、我再上一遍,这样子好得、好得更快。”

    祝荷看了看他,薛韫山羞赧死了,快速抓住药罐子,随手抠出一大坨绿膏抹在脸颊上,侧身埋怨道:“你上药就上药,靠我这么近作甚?莫名其妙,真是让人火大。”

    “你、你、你说你是不是对我有非分之想?”薛韫山胡诌,话说出去,他自个都不晓得自个说了些什么。

    祝荷摇手辩解:“我没有那种心思,自始至终在我心里,薛公子是我的大恩人,我对你只有感激尊重,并不旁的心思。”

    “最好如此。”薛韫山闷声。

    “方才只是见薛公子没反应,我才会那样的。”

    薛韫山觉得这话有点怪,但又说不上哪里怪,更何况此刻他正处于一个无法思考的状态,故而没花心思去想祝荷的话。

    未久,祝荷瞅薛韫山的脸蛋,开口提醒:

    “薛公子,你莫再抹了,再抹脸就花了。”

    薛韫山听言停下,在面前的镜子里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满脸绿色膏药,就像是有好多绿色虫子在他脸上爬。

    丑到爆了,也恶心到爆了。

    这下,他感觉自己的颜面彻彻底底丢光了。

    思及此,薛韫山又恶寒又恼火,急急忙忙用袖子把脸上的药膏全擦了。

    “你不许笑话我。”薛韫山凶巴巴警告。

    祝荷:“我没笑你,薛公子。”

    他确实没在祝荷脸上看到笑意,只有挥之不去的忧伤。

    薛韫山眼角抽动,脸疼却坚持威胁:“给小爷忘记刚才的事。”

    祝荷:“好。”

    薛韫山松一口气。

    然后薛韫山又重新上了一遍药,祝荷帮忙上的,这回没发生其他事。

    可是虽然没发生任何事,薛韫山自己却有事了,他迟钝地产生一种不详的预兆,他好像要完蛋了。

    因为他在回忆适才的事,他甚而在期待着什么。

    脑中适时冒出一句话:薛韫山对茶莺莺图谋不轨。

    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薛韫山对茶莺莺有大大的非分之想。

    薛韫山捂住脸,嘴硬地安慰自己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就是有可能

    此时此刻,青涩单纯的少年陷入一个极致的矛盾中。

    “薛公子,你又怎么了?”

    薛韫山不说话,脑子要炸了。

    祝荷缄默半晌,道:“薛公子,我得回去了。”

    薛韫山抬头,咳嗽一声,恢复正常:“好,我送你回去。”

    祝荷:“不必麻烦薛公子。”

    “若你出府后明广白突然出现了怎么办?”

    “他不会那样的,我们都说清楚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就有劳薛公子了。”

    薛韫山义正言辞道:“我们不是朋友嘛,为朋友两肋插刀,这都是应该的,不用谢。”

    他成功说服了自己,因为是第一次和女子交朋友,所以他才会出现那些不可名状的异常。

    对,就是这样。

    薛韫山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身心通常,看祝荷的目光也和煦起来。

    祝荷:“嗯。”

    回去的路上,薛韫山状似随口问道:“茶莺莺,你还在难过?”

    祝荷:“毕竟是真心喜欢过的人,若我说不难过薛公子会信吗?”

    薛韫山:“那你何时才能忘记他?”

    “我不知道,慢慢来吧,薛公子,我没事的。”

    薛韫山洞悉祝荷的强颜欢笑,他平生也未曾遇到过这般棘手的问题,一时无策:“有没有什么办法啊?”

    作为祝荷的朋友,他势必要将明广白这根发臭的刺从她心里剔除掉!

    祝荷眼珠上翻,用回忆的口吻道:“我倒是记起我家乡的一句话,有人告诉我走出情伤的做好办法就是迅速与另一个人相知相识相爱。”

    薛韫山眼睛一亮,心跳无端快一拍。

    “我只是随便说说,薛公子你莫要当真。”

    可薛韫山当真了,他清了清嗓子,抑制不住心跳,红着脸别扭道:“不如我勉为其难再帮你一把?”

    祝荷惊愕,婉拒道:“薛公子,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别往心里去,这事没有依据。”

    薛韫山瞬息冷脸:“怎么,你觉得小爷我不行?”

    “不是,薛公子,你在我心里是我感激的人,我怎可”

    薛韫山一听,差点就被气死,他都鼓起勇气毛遂自荐了,可祝荷却不要他。

    薛韫山心灵受到打击,要碎了,面子也挂不住,神色青一阵白一阵。

    好在薛韫山及时冷静下来。

    他扬起精巧的下巴,力挽狂澜说:“谁说我要委屈自己了,我是认为你的话不无道理,是以小爷我打算帮你牵线搭桥,找个与你相配的如意郎君。”

    “好歹你是我薛韫山认可的朋友,我总得拉你一把。”

    第34章 第 34 章 八个少年一台戏

    薛韫山说到做到, 秉持为朋友赴汤蹈火的意志,他找借口向自己兄长借了一艘大画舫,然后通知各路纨绔少爷, 讲清缘由让他们过来为祝荷排忧解难。

    不少少爷们听罢, 私底下都不愿意过来掺和这件事。

    他们觉得薛韫山怕是有毛病, 让他们一群少爷来给一个卖茶女治愈情伤, 简而言之, 不就是接盘嘛。

    荒谬!

    少爷们心高气傲, 没几个情愿的。明广白中意卖茶女,可这不代表他们这些人也会中意卖茶女。

    卖茶女样子生得不错, 但也仅此而已了。

    少爷们生在这富庶繁华的扬州,从小到大不知看尽了多少人间绝色,眼光高着呢。

    更何况若是去了, 这往后如何面对明广白?不好做人啊,恐伤了兄弟情义。

    是日, 等到约定的夜晚, 一艘盛大精美的红头画舫停在运河码头边。

    夜幕降临,灯火辉煌, 少爷们赴约。

    至码头,两个纨绔少爷狭路相逢,他们四目相对,纷纷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他们两个正是上回来找薛韫山去八仙楼的少爷。

    “阿逸,你不是说你不会过来吗?”

    蓝袍少年摇着纸扇,道:“我这不闲在家里无聊嘛, 便想来凑凑热闹,倒是你,你不是说很离谱嘛, 那你为何也过来了?”

    两人都信誓旦旦对对方说不会来,然后现在却屁颠屁颠跑来。

    绿袍少年辩解道:“正因为离谱才好玩,我思来想去觉着不能错过这次好戏。”

    两人面面相觑,皆在对方眼里看到相同的好奇与兴致。

    “那就一起上船。”

    “真是奇了怪了,薛二怎会和那茶莺莺搅合在一起,还成了朋友,简直不可置信,他不是挺讨厌她的吗?”

    “谁知道啊。”

    又过段时辰,少爷们陆陆续续到来,船舱里的席位一个不落坐满了。

    至于他们为何会来?大抵是无聊,想来凑凑热闹咯。

    来的人一共七个,有的是与祝荷素未谋面,纯粹对祝荷好奇的公子哥,有的是参加过明广白生辰的少爷。

    他们全是与薛韫山称兄道弟的少爷,样貌家世俱是不凡,个个都是扬州城响当当的纨绔。

    另厢,薛韫山接祝荷来运河畔。

    祝荷犹豫道:“薛公子,还是算了吧。”

    薛韫山:“我都安排好了,你必须得去,你看看你这几天,天天愁眉苦脸,难看死了,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赶紧新找根顺眼的草再说。”

    祝荷无奈:“那我若是一个都不喜欢呢。“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我到时候再帮你重新找,反正这天底下男人多的是,我就不信你没一个喜欢的。”薛韫山道。

    “那若是那些公子都瞧不上我怎么办?我只是个卖茶女,而你们却是真真正正的富贵子弟,我哪里配得上人家。”祝荷讪讪道。

    薛韫山端量祝荷,目光不自觉落在她嫣红的唇上,反应过来后干咳两声。

    他和祝荷是朋友,薛韫山,是朋友!身负重担的朋友!

    坚定念头,薛韫山拍胸口担保道:

    “你白担心什么呢?卖茶女怎么了,你和我们不都是这齐国的百姓吗?你放心,我保管他们都看得上你的。”

    祝荷仍然踟蹰:“薛公子,你和我认识的时候不就很嫌弃我吗?他们是你的朋友,肯定也会嫌弃我的。”

    此话一出,薛韫山喉咙梗塞,这叫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薛韫山神情尴尬,一时半会不晓得该说甚为自己辩解,倘若此刻他手里有一瓶后悔药,他定会猛猛灌个干净。

    气氛凝滞。

    未久,他绞尽脑汁后心念一动,语气凶恶:“若他们敢看不上你,我就揍死他们。”语调强势,颇有强买强卖的味道。

    “总之,你先别想太多,上去瞅瞅嘛,也不是一定要你选一个,就是让你看看有没有顺眼的,符合你要求的,保不准就真有你喜欢的。”

    “你再推脱,就是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我真的要生气了。”薛韫山装作要动怒的样子。

    祝荷无奈,只好上船。

    薛韫山摸摸鼻子,冷不丁开口:“我薛韫山从来不嫌弃朋友。”其实他连自己都嫌弃,当然肯定会嫌弃朋友的。

    祝荷撩眼。

    薛韫山却没再解释,强忍害羞,只是说:“快来,他们人全到齐了。”

    二人步至甲板,往船舱里走。

    薛韫山推开门,只见船舱内宽敞明亮,地板上铺满华丽的地毯,装饰贵气,七个年级相当的少年坐在里头。

    听到动静,众位相貌出众的纨绔少年立马结束交谈,齐齐望过来。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薛韫山,紧接着祝荷才迈出阴影走进来,全然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内。

    烛火摇曳,只见一个妙龄女子立在亮光中,她外罩一件鹅黄色交领窄袖绸衫,下套淡色高腰百褶裙,裙面绣有栩栩如生的玉蝴蝶,繁复美丽,宽窄得当的衣裳描绘出女子的身体曲线,很漂亮,让人挪不开眼。

    她梳的发髻简单朴素,头上只戴了一只玉簪,倒是耳垂上挂了一对玲珑的红宝石耳坠,耳坠轻轻晃动,镶嵌的宝石赤红,衬得她的肤色如白釉,光滑莹润。

    此时此刻,祝荷面靥衔着淡淡的笑,散发出平和温婉的气质,正用一双柔水般的眼眸注视着他们,那目光温柔坚韧,眼波流转,好像潜藏无数钩子,只消她扫一眼,就会让人情不自禁沦陷。

    少爷们如出一辙地傻愣了。

    前几回见祝荷,她皆是荆钗布裙,今儿再见,她稍微打扮一番,众人惊为天人。

    不知是谁呛水的声音响起打破沉默,少爷们清醒,忙不迭抖着手吃杯茶压压惊。

    初来时携带的好奇看热闹的心思荡然无存。

    有人吃得快,茶水自唇角流出来打湿了衣襟,然而自个都未曾察觉。

    有人记起今儿宴会的目的,脑子莫名其妙激动到发热。

    有人纯良修养好,知道不对,却又控制不住做贼心虚频频偷瞟。

    有人初见祝荷,便春心萌动。

    将众人反应收入眼中,薛韫山与荣有焉,但同时他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怪感。

    烦躁。

    薛韫山咬了咬牙,冷下眉眼挡住众人暗戳戳窥伺的视线,随后与祝荷过去上席。

    坐下来后,祝荷似乎是觉出偷看她的视线,她略显腼腆地冲偷看她的蓝袍少年莞尔一笑,动了动唇,无声说:“孟公子。”

    娃娃脸的蓝袍少年立马偏开头,脑中唯余一个想法——她竟然记得我!

    这一刻,少年突然就意识到为何明广白会喜欢她了,也突然有些理解为何宁子梁、陈二他们会伤心成那样了。

    可他不愿变成他们那样,于是蓝袍少年再次把内心的悸动摁下去。

    除去蓝袍少年,其他人的心思各异,个个不可豁免想意欲多看祝荷几眼。

    从前祝荷是明广白的人,纵使初见时对祝荷有一两分心思,然而他们的道德与理智强强联手,把那念头强行压下去。

    而今情况有变了祝荷不再是明广白的人,她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少爷们忽然察觉这茶姑娘不仅声音好听,而且皮肤特别白,眼睛很美,整个人宛如夏日开的最好看的芙蕖花。

    单单只是看着她,就觉得很舒服。

    屋里安静,氛围微妙。

    薛韫山磨牙,闷闷不乐,心里无端有种说不清的悔意,忍不住痛骂在座这些个狗东西,全是些没出息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他不过是让祝荷换了一身衣裳,抹了点唇脂,谁知道这群人看到祝荷就跟傻子似的。

    祝荷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美人,即便换了身衣,还不是那个样子吗?一点儿都不漂亮嗯,也就大概指甲盖那么点漂亮。

    薛韫山心里无端有种说不清的悔意,可是事当临头,退是退不了了。

    薛韫山对祝荷道:“你看吧,我就说了不会有那种情况发生。”

    祝荷颔首。

    见状,薛韫山一口气堵在胸腔,郁闷道:“你还点头!”

    祝荷:“”

    薛韫山气到了,面色难看,甩了袖子不理她了,蓦然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小少爷又莫名其妙发脾气了。

    “韫山,大家都坐好一会儿了,你不会让我们白等吧。”言下之意是快进入正题。

    薛韫山好歹是记起正事,熟门熟路催眠自己是祝荷的好朋友,要帮助她走出这个情关。

    好半天后,薛韫山理智终于回归。

    薛韫山道:“我就懒得说废话了,目的上回我提过,你们心里清楚,我就告诉你们一件事,希望你们收起好玩的心思,认真对待。”

    “既然来了,自然会认真,不管怎么说,茶姑娘受伤我们也有一份责任。”所以安慰茶姑娘也是我们应当尽的义务。

    “没错。”

    “是这样的。”

    “明二这人委实混蛋。”

    众人七嘴八舌斥骂明广白。

    “闭嘴,吵死了你们。”薛韫山本来就烦,听他们叽叽喳喳说明广白就更烦了。

    明广白可还在祝荷心里,他们一直说,这不是明晃晃揭开祝荷的伤疤吗!

    闻言,少爷们安静下来。

    薛韫山看向祝荷,祝荷摇头:“我没事,诸位少爷帮我骂他,其实我心里有舒坦一点,谢谢。”

    说着,祝荷朝他们笑笑。

    少爷们乐了,傻乐。

    薛韫山恼了,很恼火。

    “茶姑娘,你既然喜欢听,那我们再骂他,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就会拐着弯骂人。”

    “闭嘴。”薛韫山按住茶盏冷冷道,“别扯其他的,谈正事。”

    “对,正事最要紧。

    “韫山,那这要怎么来?或者说茶姑娘要我们做什么?”如何才能得到茶姑娘的芳心?

    薛韫山皱眉,顺平气息后道:“什么都不要做,就待着。”

    语毕,薛韫山向祝荷介绍底下人,祝荷说有四个人她都认识,因为明广白曾经介绍过。

    薛韫山只需介绍三张陌生面孔。

    听到祝荷的话,被祝荷记住名字和人的少爷们喜上眉梢,至于另外三个陌生面孔不等薛韫山开口,便自告奋勇说出自己名字。

    有大胆的,直接趁机会对祝荷抛个媚眼。

    祝荷掩唇失笑,薛韫山瞪了他们三人一眼。

    薛韫山正色道:“少耍滑头,对其他人不公平。”

    “就是,就是。”在场少爷纷纷指责给祝荷抛媚眼的胆大无耻的少爷。

    闹了一会儿才消停。

    薛韫山满脸冷漠,从唇缝挤出一个又一个的字:“他们都愿意留下来,那你就自己看有无合眼的。”

    气氛变得紧张。

    纨绔少爷们适时端坐,搔首弄姿,呈现出最好的状态。

    烛火熠亮,华服锦绣,奢华贵气,他们模样本来就好,而今又刻意摆出最好看的姿势,画面倒是赏心悦目。

    祝荷静静梭巡在场的少爷们,俱是盛装打扮,身上戴的东西全是少有的好东西,无不彰显其优渥富裕的出身。

    她扫过蓝袍少年脖颈处隐约露出的金色平安锁,又睨眼另一个方才给她抛媚眼的少爷,他耳垂上戴了一个绿松石耳珠

    所以啊,他们七个都合祝荷的眼。

    祝荷忧郁的眼眸里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群有钱少爷聚集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她都不用再换个身份去刻意接近了。

    思及此,祝荷忍不住看旁边帮了她大忙的薛韫山,目光温柔极了。

    盖因祝荷目光犹如实质,使得薛韫山看过来。

    这一看,就把薛韫山看得脑子沸腾了。

    不怪他,委实是祝荷目光过于温柔缱绻,像是饱满了无法宣之的情意,叫人怦然心动。

    薛韫山咽了咽唾沫,不受控制地想,莫非、莫非、莫非祝荷喜欢他?

    薛韫山脑子发热。

    突然,底下传来声音:“茶姑娘,你看了一圈了,可有挑中人?”

    “茶姑娘,给个痛快,你想好选谁了?”

    一通冷水浇在薛韫山脑门上。

    祝荷听言,慢慢收回视线,随即咬咬唇,神情纠结而拘谨。

    她扯扯薛韫山的衣角,再次望着他。

    薛韫山脑子又热了,他想也不想出声:“散——”

    散字未落地,祝荷的话音便出来了:“诸位公子出身富贵,又仪表堂堂,都很好,我很感激大家赏脸过来,怀着好意与善心,但我实在没资格挑选,对不住。”

    薛韫山得意洋洋笑了,不用风卷残云地吃后悔药了,“看来茶莺莺谁都没看上,好了,这次宴席作罢,你们圆满完成了任务,各回各家吧。”

    “韫山,虽然此事是由你牵头,但你没道理为茶姑娘做抉定,更何况谁说茶姑娘是谁也没看上,保不准她都瞧上了呢。”

    惊世骇俗之言脱口,气得薛韫山胸口疼,而祝荷心道,真聪明,猜对了。

    “住口!胡扯什么呢你!”薛韫山破口大骂。

    “韫山,这事不是你牵头的吗?为何到了关键时候你突然发脾气了,莫非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韫山,你不会也要掺和进来吧?”

    “放屁!”像是心事被戳破,薛韫山恼羞成怒,然后愤愤跑了。

    祝荷柔声唤:“薛公子。”

    众人哗然大笑。

    未久,笑声休止。

    祝荷担忧地目视门口,道:“薛公子他没事吧?”

    “茶姑娘,你莫管他,等会他就会回来了。”

    “茶姑娘,我们继续要说正事,你既被明二伤了心,那我们就有责任照顾你,所以你有资格,请勿妄自菲薄,让我们补偿你。”

    “可我着实无法选,当时薛公子提出此议,我觉着荒唐,但架不住薛公子坚持,我便当做一次玩笑过来了。”祝荷羞赧道。

    “但茶姑娘,这并非玩笑,我们所有人都很认真,不然我们不会来。”蓝袍少年道。

    “茶姑娘,我认为你选不出来只不过是因为与我们不熟,那只要相互熟悉了,想必茶姑娘便可决断了。”

    “说得有道理。”众人一致赞同。

    祝荷眨眨眼,像是听到什么荒谬之事瞪大了眼睛,呐呐道:“不要这样说,我觉得不妥。”

    “妥当的。”

    抛媚眼的少年笑道:“这么说来,那我倒是有个想法,这第一轮茶姑娘选不出一个人,那就不如算我们大家全入选了,接下来在第二轮开始前,我们轮流与茶姑娘熟悉,彼此相互了解,等相处一段时间后,再让茶姑娘定夺。”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的确,就这样。”

    “茶姑娘,你认为如何?”

    祝荷启唇,就在这时,薛韫山跑回来,一屁股坐在原席位上,问:“如何什么?”

    有人将适才的事叙述一遍,薛韫山当即脸黑如锅底。

    “茶姑娘,你的意思是?”

    身边薛韫山的脸非常难看,祝荷张口:“我”

    “我不同意!”薛韫山起身拍桌。

    第35章 第 35 章 醉酒夜寻

    然而携着雷霆之怒的一句话被人轻飘飘驳回:“那把你也加进来, 正好凑个双数。”

    一语激起千层浪。

    薛韫山分明没吃酒,可一张皙白的脸却红成猴屁股。

    他暴跳如雷跺脚,咬紧牙关骂道:“不可理喻!”

    祝荷扇动睫毛, 心想, 正好凑两桌麻将。

    “不可理喻甚呢, 韫山, 是你牵头, 也是你说不同意, 咱们都商议好了,偏生你搁这反复横跳, 韫山你怕真是吃错药了。”

    众人的视线齐齐集中在薛韫山身上,疑惑而探究。

    那种被洞悉心事的感觉再度涌出来,正巧这时祝荷拉住薛韫山衣角, 轻声道:“薛公子。”

    薛韫山脑子无法思考,下意识为自己的心虚辩解:

    “我才没有——”喜欢茶莺莺。

    话音戛然而止——薛韫山遽然冷静, 及时闭上嘴巴, 阻止了最后五个字眼的宣口。

    好险。

    薛韫山庆幸地捂了把烧红的脸,泄气道:叭义死疤以流久留3“小爷我不管了。”

    说罢, 薛韫山瘫回席位,目及祝荷视线,含糊道:“你就听他们的。”

    祝荷抿唇不语,未曾拒绝也未曾答应。

    “茶姑娘对提议不曾反对,那就算是同意了。”

    “那接下来我们七个便来商量怎么分配时间了。”

    “每人三天,如此循环三次。”

    “三天太长了, 一天。”

    少爷们各抒己见,据理力争,活似分赃现场。

    薛韫山越听越烦, 索性拿起银箸夹菜吃。

    未久,他们终于确定一人一天,根据抽到的签确定先后顺序。

    祝荷瞧着一发不可收拾的画面,倍感无措,意欲求薛韫山,然事已成定局,无法更改,她只好接受了。

    想了想,祝荷插话道:“诸位公子,且听我说,我每日要卖茶,实在抽不出时间来陪你们。”

    “茶姑娘不必担忧,届时我们出钱把你的茶买了就成,茶姑娘只管与我们享受,不必想旁的事。”

    祝荷:“这如何好”

    “就这么定了。”

    “对了,茶姑娘,从明二起,他就是要和你相互熟悉的人。”

    蓝袍少年默默理好衣冠,方才徐徐上前,刻意摇了摇扇子,作揖道:“茶姑娘好,我是孟逸。”

    “孟公子。”祝荷起身回礼,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其他六个少爷也纷纷离席上来,一边介绍自己是第几个,一边挤兑身边人,意欲占据祝荷前方正中央的位置,好让祝荷看清他。

    薛韫山噘嘴。

    蓝袍少年被挤到一边去了,他收了扇子,继而无情把六个人通通赶下去。

    “还不到你们呢,明日是我和茶姑娘相处,我现在要和茶姑娘相商明日事宜,你们都给我下去!”

    终于把碍事的家伙赶下台,蓝袍少年小心翼翼道:

    “茶姑娘,咳咳,你可有想去的地方?不论你想去哪,我都可以带你去。”

    听得蓝袍少年迫不及待献殷情,薛韫山勾起一个冷笑,呲呲牙,狠狠地叼住银酒杯。

    与此同时,底下的少爷们不甘示弱,齐齐道:“茶姑娘,我会比他做得更好!”

    “茶姑娘,你别信他的话,他每月的月钱和私房钱全花在蛐蛐和扇子上了,孟逸现在就是个穷光蛋,压根没钱带你去任何地方,你莫要信他给你画大饼。”

    蓝袍少年红了脸:“茶姑娘,你别信,他们胡说!”

    少爷们嗤笑:“谁胡说了?有本事你现在掏出个一百两出来给大伙瞧瞧。”

    蓝袍少年缄默,又恼又尴尬。

    几个少爷还不放过蓝袍少年,直接化身朝廷御史,火力全开,疯狂弹劾蓝袍少年,细数他之家底,没过多久,也不知道谁先开始的,少爷们突然互相揭起短来,无差别攻击。

    蓝袍少年也加进来,就为报方才的仇。

    画面一时混乱,闹哄哄的。

    “够了,你们六个给我闭嘴!跟蚊蝇似的!”薛韫山被吵得头疼欲裂,忍无可忍从齿缝里挤出话来。

    众人立马噤若寒蝉。

    薛韫山放下酒杯。

    周围死寂。

    不消多时,祝荷掩唇笑了笑,开口道:“全听孟公子安排。”

    蓝袍少年欣喜若狂,清了清嗓子道:“那好”

    旁边响起一个突兀的哐当声打断蓝袍少年的话语。

    少年瞥去,是一个银酒杯掉在地上,里面清透的酒液很快浸湿地板。

    薛韫山动身拾起,抬头,按着太阳穴不好意思道:“嘴滑嘴滑。”

    蓝袍少年保持微笑,继续道:“我们先去瘦西湖坐船游湖,湖里荷花初绽”

    又是一个哐当响声,酒杯再次掉了。

    “哎呦,没拿稳。”薛韫山道,语调抱歉,可听着分外欠揍,招人记恨。

    蓝袍少年嘴角抽动:“茶姑娘,我明日辰时来接你,你可方便?”

    祝荷:“不用,我自己可以去,你告诉我一个地点便好。”

    “不可,不可,茶姑娘,你让我去接你。”

    祝荷迟疑道:“那好吧,麻烦孟公子了。”

    “不麻烦,茶姑娘,还不知你家在何处?”

    “啪——”薛韫山拍桌,朗声道,“好酒。”

    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蓝袍少年咬牙道:“薛韫山,你有完没完?”

    薛韫山装作听不懂,困惑道:“你冲我叫什么呢?没看我正吃酒吗?哪里碍着你了?”

    蓝袍少年沉下气:“哪里没碍着了,我正和茶姑娘说话呢,你一直闹出动静,烦不烦啊。”

    薛韫山不以为意:“关我什么事?”

    沉下的气一下子涌出来,蓝袍少年气坏了,正要开口,祝荷温声道:“孟公子,来,先吃口茶,我们慢慢说,不急的。”

    祝荷端来七分满的茶盏,蓝袍少年面色稍霁,受宠若惊地接过茶盏,慢慢品茗。

    他偷偷瞄祝荷,眉目腼腆,轻声道:“茶姑娘,这茶真好吃。”

    祝荷笑笑。

    薛韫山阴阳怪气嘀咕:“吃死你得了。”

    其他少爷们嗤之以鼻,万分鄙视孟逸这副嘴脸,是以等孟逸再度与祝荷攀谈时,他们如法炮制薛韫山的行为,藉由摔酒杯引发动静骚扰两人谈话。

    蓝袍少年浑身发抖:“”有完没完!能不能消停点!

    末了,经过反反复复的波折,祝荷与七个少爷商议完毕,大家的心情称得上不错,完全忘记了来时的初衷,把昔日的好兄弟明广白抛之脑后,什么情分不情分的,能当饭吃?

    当然,几个少爷相互之间的眼神较量也在开始了。

    唯独薛韫山独自吃着闷酒,吃到脸醺红醺红的。

    祝荷扫着在场的纨绔二世祖,一个,两个加上薛韫山就是八个,全是她的钱袋子。

    她不由感慨,这群不谙世事的少爷就是单纯好骗。

    夜色愈来愈深,祝荷觉着该离场了,遂佯装困乏,欲要回家。

    薛韫山要送祝荷回去,结果其他七个少爷争先恐后抢着送。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最后祝荷选择蓝袍少年孟逸,其他人失落又嫉妒,而薛韫山冷漠地觑祝荷一眼,见她无任何表示,憋闷死了,气得拂袖而去。

    回去路上,蓝袍少年一直想找话题聊,可这会子巧舌如簧的嘴巴突然不干了,紧张到脑子里空空如也,害得一路上他没怎么和祝荷搭话。

    稍微不留神,祝荷家到了。

    “孟公子,再会,我进去了。”

    “好。”蓝袍少年呆愣道。

    祝荷迈进院子,正要关门,蓝袍少年喊她:“等等。”

    “怎么了?”

    “我没事。”蓝袍少年挠挠头,吐不出一个字来。

    “那我关门了,孟公子回去要当心。”祝荷关心道。

    蓝袍少年的心房扑通地跳,神色痴痴。

    待门关闭,他久久未能回神,直到家丁叫他,他才反应回来,望着紧闭的木门懊悔地自言自语,垂头丧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随后想起明儿的约会,少年一改沮丧,雀跃地回府,做好一切准备,兴奋到一夜未眠.

    祝荷回家不到半个时辰,才上榻就隐约听到门口有人敲门,她叹息一声,忙重新戴好面具,翻墙回院。

    “谁?”祝荷问。

    没等到回答,祝荷以为是醉汉,不打算理会。

    但外面的醉汉一直在敲门,敲得很大声,扰人清静,祝荷这才透过门缝看去,发现是薛韫山。

    这时,薛韫山道:“茶莺莺,你开门。”

    思量片刻,祝荷拉开门栓。

    门扉打开,酒味扑面而来,祝荷后退一步,问道:“薛公子,你怎么来了?”

    薛韫山没回话,脚步踉跄着要扑到祝荷怀里。

    祝荷闪身躲开,先把门关好,省得被人看到。

    薛韫山迷迷瞪瞪扑了空,愣了愣,随后又扑上去,祝荷再次躲开,不想和醉鬼有甚接触。

    也不知再哪又吃了一肚子的酒。

    看着离他很近,可怎么都碰不到的祝荷,薛韫山抓心挠肺,沙哑道:“茶莺莺,你不要跑。”

    说完,他再度扑上去,然而又扑空了。

    耐心告罄,薛韫山心里的难过和委屈涌出,他迷茫无助地坐在地上,眼眶里蓄满泪花,朦胧雾蒙,眸子仿佛浸泡在清水里的宝石,美丽动人,要哭了。

    他可怜巴巴仰视近在咫尺的祝荷,满脸绯红,大而圆的猫眼水光潋滟,睫毛湿哒哒的,秀色可餐。

    此时他正跟小孩似的伸出双臂要抱,可祝荷纹丝不动,薛韫山心里着急,忍不住哭起来。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祝荷心想,薛韫山的皮囊属实是得上天眷顾,漂亮得无可挑剔。

    这副哭泣的模样也很好看。

    但怎奈祝荷没工夫欣赏,因为美人没有压抑自己的哭声。

    祝荷:“”

    祝荷认命一般上前,将薛韫山拉起来,薛韫山立马停止了哭声,然后趁机抱住了心心念念的祝荷。

    他整个人的重量全靠在祝荷身上,毛茸茸的脑袋枕在她的肩窝处,嘴唇嗫嚅着贴近她的颈肤,如漂亮脆弱的菟丝花死死缠绕着祝荷,在她身上汲取自己渴望的气息。

    抱住了人,填满了空洞,薛韫山如浆糊的脑海里闪过今夜的零碎画面,霎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死死搂住祝荷,颠三倒四质问道:

    “你为何不让我送你?我讨厌你为何要让孟逸那小子送你,你想甩了我是不是?!你是不是见色忘义?”薛韫山细细地哭出声,不断以脑袋拱祝荷的颈子,用湿红的唇控诉道,“你都不看我,你这个坏女人,就会欺负我我满脑子都是你你为何让我这般难受?我好讨厌你,好烦你,不想再见到你你不可以选其他人!”

    今日这一遭,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疼死了,也要委屈死了,难受死了。

    祝荷没有一点儿心软,扯开薛韫山的手推开他,道:“我只是照着薛公子的话做。”

    “什么叫照我的话做?”薛韫山黏回来,抱得更紧。

    祝荷推,推不开了,她没烦,反而不咸不淡道:“不是薛公子你要给我找个如意郎君吗?我觉着他们都不错。”

    薛韫山抓狂,扭动着身躯,咬唇嘟哝道:“别说了我后悔死了,都怪你,都怪你!”

    祝荷冷静地说:“薛公子,你吃醉了。”

    “我没醉!”

    薛韫山抬首,嘴唇殷红如血,撒泼似的警告:“茶莺莺,我告诉你,你要是敢选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我就咬死你。”

    吃醉酒的薛韫山浑身散发出软绵绵的攻击力,像猫儿似的,叫人生出逗弄的念头。

    祝荷微笑,话音溢出几分挑衅:“我很好奇薛公子你要如何咬死我?”

    薛韫山迷糊的脑袋瓜子一听,本能凝视祝荷翕动的软唇,嘴唇颤抖。

    夜色迷蒙旖旎。

    薛韫山低头,一口咬住祝荷的唇瓣。

    他带着不甘和委屈,报复性啃咬了祝荷的唇,力道不轻,祝荷感觉到唇片处被施加的刺痛感,好像咬出血了。

    “就这样咬你。”薛韫山面露凶恶,张牙舞爪道。

    说着,他无意识舔了舔下唇沾染到的一丝血。

    约莫是成功报复了,薛韫山心中快意愉悦,还有股隐秘的渴望被满足的舒坦感。

    他痴痴笑了,唇红齿白。

    祝荷眯一下眼,踮脚回敬他一个。

    她尝到温热咸涩的味道,是薛韫山的眼泪。

    唇瓣上的痛感袭来,薛韫山瞪大迷离的眼睛:“你竟然咬我?”

    “你咬我,我便咬你。”祝荷平声道。

    “你竟然咬我!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薛韫山眼中闪烁泪光,涣散的瞳孔微微聚焦,找到再咬祝荷嘴唇的理由,理直气壮要啃噬回去。

    祝荷用手背挡住薛韫山的嘴唇,慢条斯理地说:“不行。”

    第36章 第 36 章【加尾巴】 娇羞【加两千……

    当薛韫山睁开惺忪的眼睛时, 对上简陋的房梁。

    “醒了?”旁边响起女子的话音。

    薛韫山扭头,呆呆道:“茶莺莺?”

    “嗯,别说话, 孟公子来了, 正在外头。”祝荷指了指门外。

    薛韫山缓慢地眨眨眼, 旋即他脑中猛然浮出昨夜较为模糊的记忆——失意的他没回府, 直接在酒肆里借酒消愁, 然后稀里糊涂跑来祝荷家, 不仅像八爪鱼似的缠着祝荷,哭唧唧吐出一连串离谱的话, 甚至

    薛韫山仓皇移开目光,面红耳赤,就怕再见到祝荷的嘴唇。

    他昨天晚上吃酒吃昏了头, 对她又是抱又是咬,他——竟然非礼了祝荷!

    天杀的, 薛韫山瞬间无地自容, 掀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骂自己下流无耻, 骂自己竟然流眼泪,这下他在祝荷心里的形象彻底崩塌了。

    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

    悲从中来,薛韫山绝望地耸拉下一对耳朵。

    祝荷什么都没说,就听他掩耳盗铃道:“昨天晚上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吃醉了酒,言行举止都当不得真!”

    祝荷忙不迭移动桌椅,制造出声响盖住薛韫山的声音。

    外头, 蓝袍少年孟逸听到响声,敲门:“茶姑娘,有事需要我帮忙吗?”

    祝荷道:“无妨, 我自己可以。”

    躲在被子里的薛韫山听得孟逸的嗓音,记起今儿是祝荷与孟逸相会的日子。

    薛韫山浑身僵硬。

    孟逸道:“好,我在外面等你。”

    “嗯。”祝荷对薛韫山道,“薛公子,你小声点。”

    薛韫山莫名有种羞耻感,感觉自己好像在和祝荷偷情,外头是祝荷的正宫夫郎,他是见不得光的奸.夫。

    夫郎被祝荷排斥在外,而他备受祝荷喜爱,得以宿在她卧房里

    他在想什么鬼东西?快停下!!

    他就算要当,也是当正宫夫郎,什么奸.夫,他才看不上呢!

    打住,又想歪了!

    薛韫山捂住通红通红的脸,捏捏自己的腮帮子,幸好祝荷看不见。

    “薛公子,你放心,昨晚我们什么都没发生。”祝荷出声,“我记得我们是朋友。”

    薛韫山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

    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薛韫山却怎么都不得劲,心里不舒坦,就好像祝荷故意与他撇清关系。

    薛韫山张了张口,没逸出一个字眼,胸口盘桓一道难以化解的糟污之气。

    朋友朋友,薛韫山昨天还很喜欢这个词,今儿就无比痛恨这个词。

    祝荷继续道:“薛公子,我要走了,等我们走后,你再出来,离开时记得把门关上。”

    说罢,祝荷起身离开。

    薛韫山悄悄揭开一点被子,透过缝隙看祝荷,她穿得朴素,可薛韫山却在想穿得这么好看,孟逸那小子瞧见了还不得看呆?

    薛韫山咬了咬唇,气得又埋进被子里。

    外面响起祝荷和孟逸交谈的声音,不多时,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归为宁静。

    不知过去多久,薛韫山在被子里闷得满头大汗,方才慢吞吞钻出来,坐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只露出一个生无可恋的头,像个一动不动的粽子。

    他忍不住开始想昨夜的事。

    那些丢人难堪的记忆掠过,薛韫山撞墙的心加剧。

    良久,薛韫山心想算了,反正在茶莺莺面前也不是头一回丢脸了,不就是像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撒泼掉眼泪嘛,不就是伸手要抱嘛,不就是死死缠着她嘛,不就是说了些醉后的疯言疯语嘛

    麻了。

    薛韫山想,不打紧。

    然后下一刻,他就捂住自己的脸,无声尖叫:“啊啊啊啊!!”

    可恶可恶可恶!

    崩溃半晌,薛韫山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昨儿咬了祝荷一口。

    虽然是轻薄了祝荷,可是当时祝荷好像没有生气,甚至后面的事他记不大清了。

    祝荷似乎也啃了他一口薛韫山不确定,但他的心告诉他,祝荷也咬了他!

    四舍五入,他和祝荷亲嘴了。

    亲、嘴、了!

    薛韫山后知后觉心跳加快,如小鹿乱撞,满脑子都是祝荷,又缩回被子里偷着乐,旋即实在抵不住激动兴奋的心情,躺在在床上扭成一条蛆。

    等等,这应该是祝荷的屋子,虽然他们昨儿没有同床共枕,可他睡到祝荷的床了欸!

    薛韫山脑子更兴奋了,情难自已把头埋进软塌塌的枕头里,面容娇羞,深深汲取枕头上的香气。

    好香,好香。

    须臾,薛韫山仰头,眼眸水润,摸了摸枕头,害羞地眨眨眼,用湿红的、颤抖的嘴唇在枕头上轻轻印上一个吻。

    亲完之后,薛韫山克制不住开心,抱紧被子咯咯地傻笑。

    此时此刻薛韫山跟傻子是没两样的。

    薛韫山轻哼一声,心想,祝荷拿走了他纯洁珍贵的初吻,一定要她负责,他可不受这委屈气!

    可是——他已经把她推给其他人了。

    思及此,薛韫山憋闷。

    怎么办?

    薛韫山想尽办法也没找到合适的解决法子。

    不管了,先去现场破坏祝荷和孟逸的相会。

    薛韫山赶紧起床,料理好自己后就出发,然而出了门,他才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祝荷和孟逸去了哪里?

    昨晚他烦得什么都听不进去。

    该死,薛韫山无比恼恨昨夜不争气的自己。

    但现在不是恼恨的时候,他得尽快找到人,可是没等他走多远,薛府的家丁就过来把薛韫山逮回去。

    薛韫山一万个不愿意,可家丁们更不想违背大少爷的命令。

    薛韫山一夜未归,他哥薛崇山特意着急,连夜派人找,找了半夜没找到人。

    “少爷,您就跟小的们回去吧,您失踪一夜,大少爷特别担心您,他都一夜未睡。”

    闻言,薛韫山纵使不情不愿,也只能回去了,他想等回去见了哥再出来。

    薛韫山算盘打得好,殊不知他这一回去便出不来了.

    时辰回到祝荷出屋与孟逸汇合。

    孟逸给了祝荷一百两买她的茶,祝荷取一半的钱,另一半要归还给孟逸。

    她说:“孟公子,我的茶不值这些钱,剩下的钱请你拿着,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孟逸感动,道:“无妨,茶姑娘,你就当这剩下的五十两当做是我自愿给你的。”

    祝荷态度坚定:“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

    两人来回推脱,最后孟逸败下阵来,只能收下五十两余钱,他心想茶莺莺真是个好姑娘,诚实善良,知足淳朴,温柔厚道,处处为他人着想。

    “孟公子,这是你的茶。”祝荷把五个茶包交给孟逸。

    孟逸赶紧收下,然后上马车将这五个茶包放在匣子里珍藏。

    接下来祝荷便开始与孟逸游玩,相互熟悉。

    在祝荷的花言巧语与娴熟的演技下,孟逸沦陷得更加彻底。

    夜间,孟逸依依不舍送祝荷回家。

    祝荷跨过门槛后,回头对孟逸说:“孟公子,我今天很开心,我很久没这么开心了,谢谢你,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这一天你带给我的快乐,你真是我见过最风趣诙谐的男人,扇子也耍得很好看。”

    这一席话砸下来,孟逸脑袋晕乎乎的,如坠云端,手里的扇子差点脱手掉下来。

    “茶姑娘,下回我再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我的专门放扇子的扇楼,里面皆是我这些年收集的扇子。”

    祝荷眼睛透亮:“好,我会期待的。”

    孟逸颔首。

    祝荷望着孟逸,神色倏然严肃,欲言又止。

    孟逸问:“茶姑娘,你还有话要对我说?”

    祝荷张了张口:“我”

    “茶姑娘,你只管说,我洗耳恭听。”

    祝荷下定决心,折回来走向孟逸。

    她缓缓道:“孟公子,有些事我藏在心里很久了,今儿见公子你真心以待,我想我也要跟你坦白,倘若你觉得不适,别往心里去。”

    “你或许知悉我和明二公子分开,盖因他的关系,我其实很难再相信一个男人,总会心绪敏感,多思胡想,但自从与你相处后,我便久违感觉到放松孟公子,我可否要求你在我这抵押一件东西,这个东西必须是你喜爱贵重之物,若你未来也像明二公子那样变了心,那我就把这个东西没收,若你没有,我便会将它还给你。”

    “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但我也没办法,我只是求个心安,也想确认你们到底”祝荷垂下眼。

    孟逸意识到祝荷那隐秘的暗示,登时激动坏了,忙不迭道:“不不不,我能理解。”

    说着,孟逸不假思索把手里的折扇交给祝荷。

    “这把折扇是我最喜欢的一把扇子,茶姑娘你瞧瞧可以吗?”

    祝荷点头:“我会好好保管的。”

    孟逸道:“茶姑娘,我并非玩乐心态,我孟逸是真心想帮你的,也是想认真与你相处,虽然其他人不一定,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孟逸一边诚恳表示真心,一边不忘贬低诬陷自己的对手,心眼子倒是不少。

    祝荷细声说:“嗯,对了,孟公子,这件事我希望你保密。”

    孟逸偷着乐,知晓这是祝荷与他之间的秘密,这场比赛才刚刚开始胜负便已然分出。

    祝荷选择了他,还收了他的定情信物,想到这,孟逸心里不禁嘲笑那些死在起点的竞争对手。

    压下心头喜悦,他信誓旦旦道:“我嘴巴特严实,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祝荷:“我相信你。”

    “我进去了,孟公子。”祝荷微笑,在孟逸的注视下关上门。

    门后,祝荷敛了虚假的笑,摸了摸手里新鲜得手的扇子,她不懂行,却瞧出这柄扇子用料做工,包括扇面的题字画作都很高级,定是件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往后六天,祝荷每天赶场子,忙碌又轻松。

    也不用她做什么,那茶钱自己钻进她口袋里。

    莫看每次银钱数额不大,可蚊子再小也是肉,若积攒下来,那款便不少了。

    除此外,祝荷依葫芦画瓢,用同样的话术骗了少爷们,让他们心甘情愿在她这里抵押一件贵重的宝物。

    目前这七件宝物总价值超过一万两 ,具体未知。

    眼下七个少爷个个心里皆以为祝荷背地里选择了他,正沾沾自喜呢。

    不过事实是祝荷根本没有说什么。

    她就是与他们正常相处,在相处中去了解这些人,顶多用些话引导他们往她希望的方向去思量。

    再者,她给每位少爷送了不等的草蚂蚱。

    她告诉他们,她就会编蚂蚱。听此,少爷们很高兴,这可是祝荷特意为他编织的蚂蚱,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然而事实真相是祝荷根本不会编什么蚂蚱,那蚂蚱全是她在一个编蚂蚱的手艺人摊子里买的。

    她买了不少。

    盖因此类言行举止,他们会如何胡思乱想,自作多情,那不关祝荷的事。

    她对他们未曾有过一点儿意思,亦不欲与之发展成恋人,她感兴趣的只是钱而已。

    第八天,祝荷要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休息,

    面对上门等候多时的孟逸,祝荷隔着门虚弱地说自己最近身子不适,想休息几天。

    孟逸没抱怨一句话,被祝荷拒绝请大夫后,他转身马不停蹄去买了上好的补药送给祝荷,其他人闻风而动,也纷纷送来药材。

    这一送,七个少爷齐聚祝荷家门口,怕叨扰到祝荷,去了街上的酒楼,然后开始争先攀比起谁送的药最好,谁送的药最有效,谁送的药最贵

    众人比得是腥风血雨,谁也没讨到好。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都都比不过我,我的药最好。”

    说话的是有一侧耳朵戴着耳珠的少爷,他笑道:“因为我送的药是直接叫人熬好的,除此外,我还配了开胃的小菜,怕茶姑娘吃了后有食欲上来,我又贴心地准备了她爱吃的菜肴和点心。”

    这话出来,四周死寂,无人再说话,因为他赢了。

    “你们怎么都哑巴了?你们不会是都没想到吧?一个个的全是榆木脑袋。真不会讨姑娘欢心,考虑问题实在片面。”

    被奚落攻击,六个循规蹈矩的少爷沉默,有气发不出,因为他说得确实如此。

    少年大笑。

    六个少爷想,算了算了,不要与他们计较了,他们给莺莺献殷勤到头来都是白费,为何?因为莺莺早就选了他!

    众人一致想,克制着得意的笑容,以胜利者的姿态,带着怜悯和优越看着自己昔日的兄弟,现在的情敌。

    第三天,少爷们意外得知祝荷要过生辰了,于是他们赶紧挑选稀奇珍贵的物件当做生辰礼,预备讨她欢心。

    偶然有人已经偷偷送了生辰礼,有的甚至送了好几份后,少爷们即便知晓自己是赢家,也被激起好胜心,于是他们开始了比送生辰礼的比试

    这一战,即便把自己家底掏空也在所不惜。

    虽然见不到祝荷的面,可一念及祝荷收到他送的生辰礼,便满足了。

    而少爷们这一异样不出意外被家里的长辈知晓,正在这个时候,祝荷突然人走屋空,只留给少爷们两句话。

    一是谢谢关心,但这里太乱太闹,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过生辰,好好养病。

    二是感谢他们的好意,但所有人送的生辰礼她都没收,俱放在屋里,让他们自己拿回去。

    可是他们怎么会要回来。

    少爷们怅然若失,谁也不知晓祝荷去了哪里,他们只祈求祝荷快些回来。

    他们已然认识到这段时间自己犯下的错误,争风吃醋过了头,反扰了祝荷清净。

    自责愧疚的几个少爷殊不知——祝荷在离开时给被禁足的薛韫山送了一封信。

    第37章 第 37 章 破土而出的嫩芽

    薛韫山收到信笺脸色大变, 再顾及不上什么自尊和面子,立马决定低下头颅和薛崇山服软,几番折腾, 薛韫山终于解除禁足, 马不停蹄启程前往花园村找祝荷。

    整整十一天没与祝荷见面, 薛韫山又探听不到外界讯息, 直接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好几次半夜翻墙想出去找祝荷, 结果都被人逮住, 薛韫山无言以对,焦虑到抓头发。

    他唯恐祝荷身边有了其他人后就会忘掉他, 万幸自己所预想的情景不曾出现——祝荷写信拖人交给他。

    只是这封信很沉重。

    因为它是一份告别信,里面夹带一块羊脂玉佩与银票八百两,皆是薛韫山昔日交给祝荷的。

    现祝荷归还。

    薛韫山来来回回翻看好几遍的信笺。

    信上祝荷关心了薛韫山近况, 再简明扼要叙述她与其他七位少爷的相处。

    她很荣幸认识他们,只是她在一日的相处中发现自己与他们在很多方面俱有分歧矛盾, 她认清了她与他们之间身份地位的差距, 也发现自己与明广白好似乎从头到尾就是一件错事。

    一个卖茶女怎可与富家公子谈情说爱?美梦破碎,祝荷清醒过来, 也释然了。

    信是祝荷请的书生所代笔,薛韫山在字里行间感受到祝荷的平静与反思,还有一丝丝的伤感与豁达。

    信上又说为避免麻烦,加上自己无法开口,是以祝荷希望薛韫山代劳表示她的意思,并制止这件本不该发生的荒唐事, 她在此再次感谢了薛韫山与其他七位少爷,若无他们,恐她还陷在一场凄美破碎的梦里走不出来。

    最后祝荷告诉薛韫山, 扬州是一个好地方,只是并不适合她,她决定回花园村找妹妹,然后带着她离开扬州这个伤心地。

    她说欠薛韫山的钱和人情迟早会还的,她会一直记在心里。

    还有,祝荷告诉薛韫山,她很欢喜与他朋友,她会永远记着他这个仗义善良的好朋友。

    信笺落款:薛公子,祝好,珍重,后会有期。

    初阅信时,薛韫山喜不自胜,可看到最后心情一落千丈。

    离开,她竟然要离开。

    薛韫山无论如何皆未曾料想过祝荷要走。

    本来就后悔,现在更后悔了,都怪明广白这个混账,要是他对祝荷好点,她也不会走,可是明广白若不和祝荷闹翻,祝荷身边哪里有他的位置。

    薛韫山换个思路继续怪罪,要是明广白不与祝荷认识就好了,可是明广白若不与她认识,他薛韫山何时才能与祝荷见上面。

    薛韫山发现这是一个死循环,胸口愈发烦躁,心高高悬起,是轻拿轻放,还是狠狠落下被砸成血泥,就在这一趟。

    薛韫山策马加快速度,竭力缩短时辰,最后只花了半个时辰便来到花园村。

    一下马,正逢村里人去赶集,薛韫山急切去询问路过的村民有没有见过祝荷。

    薛韫山描绘得很仔细,可是没从村民嘴里打听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薛韫山心烦意乱,强行忍住气性,怀揣希冀拿出十二分耐心找人。

    花园村不大,薛韫山跟无头苍蝇似的搜罗了半个村子,筋疲力尽,可连个人影都没瞅见。

    薛韫山呼吸急促,满头大汗,却不敢休息,只捂住胸口,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慌不安,他在怕就此错过了祝荷。

    那一颗被高挂的心已有下坠迹象,薛韫山担心它会摔个粉碎。

    天空阴云涌动,群鸟低飞,空气闷热,是要下雨的征兆。

    突然风动,吹得屋檐角下的铃铛不住晃动。

    铃铛声清脆空灵,携着拨云见日的力量叫醒了懵懵懂懂的薛韫山。

    这一刻,薛韫山终于认识到自己对祝荷的心思,也承认自己的心动。

    意识到这一点,薛韫山顾不上害羞高兴,更加惶恐不安。

    因为才承认自己的感情,然爱慕的姑娘却要走了,薛韫山无法接受,也无法承受。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祝荷,挽留她,向她坦白心迹。

    思及此,薛韫山眼神坚定,再次动身时,他蓦然看到路上一个姑娘的背影。

    背影何其熟悉。

    薛韫山一眼认出是祝荷,欣喜若狂,飞快奔跑过去,激动得直接抱住她。

    “茶莺莺。”语气带着失而复得的开心。

    由于薛韫山过于激动,以至于没感受到她身体骤然的僵硬。

    “茶莺莺,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心悦于你。”薛韫山一股脑地诉说自己的心意与炙热的情感。

    可是她未曾给予任何回应,而是挣扎着扭头。

    猝不及防间,薛韫山看到一张寡淡陌生的脸。

    脑中轰隆一声,一通冰凉的冷水径直浇灭掉所有激动与兴奋,薛韫山呆若木鸡一瞬,继而立刻放开她,面色非常尴尬。

    薛韫山挤出一个笑,道:“对不住,我认错人了,并非要轻薄姑娘,望姑娘见谅。”

    她神色淡淡蹙了蹙眉,未曾计较,点点头,然后远去。

    薛韫山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

    怎么会认错?那分明就是茶莺莺,可事实是他就是认错了。

    这天底下竟然有人与茶莺莺的背影一模一样。

    薛韫山揉揉眼,心想,天下的女子多了去了,有几个女子背影一样不足为奇。

    可是薛韫山的直觉告诉他那就是茶莺莺,除去背影,他在她的身上闻到了类似的香气,但为何那张脸不一样?

    纠结什么?反正不是祝荷,他抱了一个陌生的女子。

    想到这,薛韫山面露嫌恶,拿出锦帕擦自己的手,复而擦拭自己的衣裳。

    结果越擦越嫌弃。

    等心里稍微过得去,薛韫山迷茫又失落,茶莺莺你到底在哪里?

    薛韫山精神萎靡,像极了一只被人遗弃的猫儿。

    到底时间紧迫,薛韫山急忙梳理好低落的情绪,重新振作起来继续找人。

    路过一家农舍,薛韫山在前头再次看到一个姑娘。

    薛韫山不再鲁莽,先确认姑娘衣着与上一个姑娘穿的不同,然后才含着希冀喊道:“茶莺莺。”

    姑娘回头,瞧见薛韫山,她有些发愣:“薛公子。”

    薛韫山惊慌不安了一天的心在此刻静下来,他沉下气:“是我,茶莺莺,十一天不见,你不会不认得我了吧?”

    祝荷道:“我当然认得,薛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你是”

    “你猜得没错,我是特意来找你的。”薛韫山牵马踱步过去,闷热的风吹得他嘴唇干燥。

    他喉咙也在发烧,干涸得要命,因为急于找人,薛韫山快一天没喝水了。

    祝荷疑惑:“薛公子你找我作甚?”

    薛韫山故作冷淡,没好气地哼一声:“你丢下一封信就要离开这里,你可曾问过我的意见,你一走了之了,那我要怎么办?你就这么狠心要我成为孤家寡人?”

    “薛公子,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

    “他们才不是我真心结交的朋友,只有你才是我承认的朋友。”薛韫山说着,脸不自觉发热。

    说实话,这是薛韫山第一次说这么肉麻的话。

    祝荷神色不自然:“抱歉,薛公子,但我信中已道清缘由,扬州不适合我。”

    “其他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但你不许走。”薛韫山揪住祝荷的袖角。

    祝荷:“薛公子,我意已决。”

    “我不准你走!”薛韫山强硬道。

    “我不同意!”

    “薛公子,你不要让我为难。“祝荷无奈道。

    薛韫山直接抱住祝荷的手臂:“我不管,我不管,你要是敢走,我就就跳河自尽。”

    祝荷脸色微变:“薛公子,慎言,莫要拿性命开玩笑。”

    “那你先答应我不会走了。”薛韫山不依不饶。

    祝荷没有回答。

    天色不早,又要下雨,薛韫山又死死赖上祝荷,导致她没办法赶走薛韫山,遂将人带到自己家。

    薛韫山将马拴在草棚里,就跑过去紧随祝荷,生怕一不留神她就跑了。

    祝荷去哪他就跟到哪。

    薛韫山环顾简陋的屋子,问道:“这是你在花园村的家?”

    “不是,只是租赁的。”

    “哦。”

    薛韫山又问:“你妹妹不在吗?”

    “她今儿不回来,在别人家里做工。”

    “她不是身体不好吗?”

    祝荷道:“她硬是要出去做活计补贴家用,我也拦不住她,不过她做的是比较轻松的活计。”

    薛韫山莫名有点儿羞愧,她们姐妹都有营生,而他却只是个游手好闲的少爷。

    忽而,祝荷咳嗽两声,薛韫山紧张道:“你怎么了?”

    祝荷:“无事,前些时日染了风寒,不严重,吃过药差不多要好了。”

    薛韫山颇为懊恼,要是他没被禁足就好了,这样便可照顾祝荷

    想着想着,薛韫山的肚子叫起来。

    他红了脸。

    祝荷:“饿了?”

    “明知故问。”薛韫山偏头,神色略微委屈,没好气说,“我找了你几乎一天,什么都没吃。”

    “正好灶房有菜,我去给你热热。”

    祝荷去灶房热菜,薛韫山像一条跟屁虫,屁颠屁颠跟来。

    他是第一次进厨房,未免好奇,左看看右看看。

    见祝荷往灶膛里放柴火烧火,薛韫山道:“我来帮你。”

    结果对烧火一窍不通的薛韫山帮了倒忙,厨房里浓烟呛人,最后还要祝荷来收拾残局。

    祝荷三两下收拾好残局,开始热菜。

    薛韫山一面震惊,觉得祝荷好厉害,一面不好意思,嘴硬道:“我只是没做过,下次我绝对不会出差错。”

    祝荷敷衍地点点头。

    祝荷烧菜的时候,薛韫山晓得自己几斤几两,也不再开口帮忙,就在旁边看着,偶尔给祝荷搭把手拿东西。

    良久,菜好了。

    薛韫山有手有脚,端菜这种小事还是会的,祝荷则负责拿碗筷和酒水,两人分工合作,酒菜很快上桌。

    “你拿酒作甚?你不是不吃酒吗?”

    祝荷:“偶尔吃一点不打紧。”顿了顿,她道,“今儿是我二十生辰。”

    薛韫山大惊:“什么?”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这是不把我当朋友?”害得他空手而来。

    祝荷:“怎么说?”

    薛韫山被关了快半个月,祝荷完全见不到人。

    薛韫山摸摸鼻子,色厉内荏道:“你提前告诉我不就成了。”

    “忘了。”

    薛韫山嗤笑一声,心想她比他大两岁,他现在才知道祝荷的年龄和生辰,晚了点,但不算太晚。

    半晌他道:“生辰安乐。”

    “谢谢。”祝荷莞尔。

    薛韫山瞄眼祝荷扬起来的唇角弧度,想到什么,立马跟做贼似的慌慌张张移开视线。

    他摸了摸耳根,烫起来了。

    “你过生辰,你妹妹不回来陪你吗?”

    “我们中午已经庆祝完了。”祝荷回答。

    “原来如此。”他累死累活找祝荷的时候,她正和妹妹庆祝生辰。

    薛韫山抬起下巴。

    两人坐下来吃酒,薛韫山没坐对面,而是坐在祝荷左边,手肘稍微一抻,便可碰到祝荷。

    彼时,外面刮来一阵凉风,接着大大小小的雨滴滚下。

    祝荷:“下雨了。”

    薛韫山心想,下雨了,那他今天是回不去了。

    薛韫山偷偷牵唇,猫眼渗出窃喜,佯装淡定道:“你真的可以吃酒?”

    “可以。”

    薛韫山:“那我给你倒上,今儿你最大。”

    “有劳薛公子。”

    给祝荷倒了一小杯酒,薛韫山给自己满上酒碗。

    祝荷:“薛公子,这酒我怕你吃不惯。”

    薛韫山尝了一口,皱着眉头道:“能吃就行。”

    两人吃酒吃菜,间或交谈,薛韫山向祝荷解释他没出现的原因,旋即装好奇的样子追问祝荷这十一天的事。

    他问得很细。

    细雨霏霏,淅淅沥沥,祝荷耐心的声音徐徐,她慢条斯理陈述每日的流程,和七个少爷去哪里游玩,去哪里吃饭

    当听到祝荷说起第八日时,薛韫山的脸色有所缓和。

    因为祝荷第八天病了,故而推辞那天的日程。

    但没等他高兴多久,祝荷又说他们都给她送了药。

    他们全跑到祝荷跟前献殷勤,而薛韫山却被关在府里,一时间,薛韫山气恼无比。

    薛韫山看着祝荷,下颌紧绷,握紧拳头问:“除了我,你不会还给别人写了信吧?”

    祝荷摇头。

    薛韫山肩背瞬间松弛,他憋住笑,咬紧唇瓣道:“那这么说,你只写了信给我,你只与我交代你的下落?”

    祝荷:“你是我的朋友。”

    薛韫山笑了,却笑得不是很好看。

    朋友这个身份令薛韫山又喜又厌,怎么和祝荷说他不想当她的朋友?

    薛韫山内心纠结紧张,手心出汗,吃了一口酒壮胆后道:

    “茶莺莺,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然薛韫山戛然而止,他问不出来,于是径自吃闷酒。

    “茶莺莺,你还没答应我。”

    “答应什么?”祝荷装糊涂。

    “不许离开。”

    祝荷唇畔泛出无害的笑,好似佩服薛韫山的毅力与固执。

    “你说话啊。”薛韫山不满道。

    祝荷:“薛公子,抱歉,恕我不能答应你。”

    “你——”薛韫山要被气死。

    祝荷浅笑,薛韫山心情不虞,不欲搭理她,但想到今日是祝荷的生辰,他不情不愿摆出一副看得过去的神情。

    四周安静下来,唯闻逐渐浩大的雨声。

    “哒,哒,哒哒哒。”雨声毫无规律地滴落,一如薛韫山此时惶然无措的心跳声。

    天色渐渐阴暗,祝荷关窗闭门,点燃油灯。

    朦胧的灯光在祝荷没有温度的面皮上摇曳生姿,衬得她的样貌如梦似幻,给人一种不真实感,仿佛所有尽数虚假。

    祝荷拿走薛韫山的酒碗,道:“薛公子,莫吃了,你数没数自己吃多少碗了。”

    柔婉动人的声线缓缓钻进薛韫山耳中,如轻柔的羽毛,撩得他耳朵酥麻,心尖颤抖。

    约莫是酒意上头,薛韫山脑子迷糊起来。

    他定定凝眄祝荷,白日强行压下去的炙热情感成倍地涌出,他忍不住央道:“茶莺莺,你不要走好不好?”

    嗓音沙哑细弱,裹挟少年呼之欲出的期望与恳求。

    祝荷抹了把发热的脸,她只吃了一杯酒,脸上赫然出现醺红,眼睛透出迷蒙。

    按了按眉心,祝荷冷静道:“薛公子,你为何一定要留下我?虽说我们是朋友,可我们认识不到两个月。”

    她估摸也有些醉了,竟直勾勾盯着薛韫山,目光意味深长。

    薛韫山第一次见到祝荷探究的眼神,犹觉自己的所思所想被洞悉,他羞涩紧张,慌张无措到只能咬唇不说话。

    祝荷有模有样学薛韫山的固执,道:“薛公子,你可否给我一个答案?我想知道。”

    未久,薛韫山撇头,喃喃道:“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祝荷没听清,下意识靠近他,“你说什么?”

    薛韫山防不胜防,被祝荷突然的亲近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我听你的话啊,你大声点说话,不然我听不到。”祝荷笑道,带着醉态用手腕支起下巴,慵懒地晃了晃头。

    灯火之下,祝荷的唇十分艳红,惹人停驻。

    更要命的是薛韫山与祝荷的嘴唇仅差半寸距离。

    薛韫山面红耳赤,一方面他希望与祝荷挨得更近,也无法拒绝,另一方面,他属实抵御不住祝荷的靠近,会死的。

    一番挣扎之后,他垂眸伸手推祝荷,羞赧道:“你先离我远一点。”

    不成想他这一伸手,慌张的掌心不偏不倚碰到祝荷的胸口。

    徒然感知到掌心柔软,薛韫山抬眼,瞳孔骤缩,然后手臂像是被热水烫了一般,飞快缩回来。

    紧接着,薛韫山感觉鼻子一热。

    “怎么鼻子流血了?”

    薛韫山闻言,正要用袖子擦掉,祝荷打断:“不要动。”

    他真就不动了,像收起全部爪子的猫儿,露出柔软的肚皮,听话得很。

    祝荷取来湿巾子,一边捏住薛韫山的下颌,一边用巾子给他擦鼻血。

    薛韫山被迫仰头,很是不习惯,他欲意收回下巴,岂料祝荷又蹙眉道:“别动。”

    目及祝荷严肃的脸色,薛韫山眉目间尽是忍耐,却乖乖听话,不再动弹。

    祝荷擦好鼻血后,随意放下巾子,也没松捏住薛韫山下巴的手,问:“你方才说了什么?从实招来。”

    薛韫山嘀咕:“你先松开我。”

    “你不说,我不松。”祝荷说。

    薛韫山只好妥协:“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我会重新考虑。”

    薛韫山一惊,随即忸怩地动了动唇,却像个哑巴吐不出字来。

    祝荷凝视他不自觉流露出的娇羞模样,略一倾身,贴着薛韫山的耳朵开口:“薛韫山,你是不是爱慕我?”

    一句轻飘飘的话振聋发聩。

    被祝荷当面戳穿心思,薛韫山羞耻到极点,他想反驳,可这是事实,是以喉咙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来。

    末了薛韫山只能捂住红到滴血的脸,听到祝荷在笑,他更羞涩,更紧张,心跳快得不像话。

    “你躲什么,喜欢就喜欢,这不是人之常情嘛。”祝荷冷不丁道。

    薛韫山头埋得更低,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可能觉着有趣,毕竟是头一回见薛韫山这副模样,祝荷愉悦地笑,丝毫不懂收敛。

    薛韫山听着听着恼羞成怒。

    他愤而仰头,携着破罐子破摔的意志抱住祝荷,咬牙切齿道:“茶莺莺,再笑我你就死定了。”

    放完狠话,薛韫山把头埋进祝荷颈窝里,义正言辞道:“我才不喜欢你,我只是不讨厌你茶莺莺,看在我不讨厌你的份上,你能不能喜欢我,我会对你好的,而且我的清白已经被你拿去,你必须要负责。”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祝荷:“怎么喜欢你?”

    “就这样喜欢我,只看着我,不看旁人”薛韫山仰头,注视祝荷,情不自禁用余光偷看祝荷的嘴唇,偷看一小会儿后仓皇移开。

    不敢再看——那么久。

    不然他控制不住自己浮想联翩。

    “好啊。”祝荷答应得很干脆。

    薛韫山狂喜:“真的?”

    祝荷:“真的。”

    薛韫山高兴得手足无措,本能抱紧祝荷。

    祝荷道:“我喜欢你了,那你会要我么?”

    薛韫山不假思索道:“要。”

    他呆傻而坚定地补充:“只要你。”

    “那你还会咬我吗?”

    薛韫山喉结重重地滚动,试探问:“我可以吗?”

    祝荷笑笑。

    欲.念如破土而出的嫩芽,薛韫山不再犹豫,低头吻上他早已惦记垂涎的嘴唇。

    他单纯到没亲过人,也不懂怎么亲,起初是小心试探了碰了几下祝荷的唇,见她不抵触,循着本能开始肆意轻啄祝荷的唇瓣。

    他的吻青涩又急躁。

    忽而,祝荷抚摸他上下攒动的喉结,又用指尖挑了下他的下巴,薛韫山被这两个小动作撩得浑身发热发软,一下子就起了剧烈的反应。

    他根本就不是个禁得住撩拨的少年。

    祝荷轻笑一声,复而回吻他,薛韫山瞳孔一缩,亲吻猝然凶起来。

    两人渐渐意乱情迷。

    灯火阑珊,祝荷利落地将人推到床榻上。

    青涩的果子未经采撷,便蓦然委地,散发出清甜勾人的浓香。

    薛韫山坐在床上,他低头,脖颈、脸蛋以及耳朵遍布羞涩的潮红。

    看着祝荷越来越近,薛韫山紧张死了,他知道自己今夜要完成男人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思及此,薛韫山唇瓣颤抖,手指蜷缩着揪住床被,娇羞得像个小媳妇,任人为所欲为。

    祝荷听到他一边偷看她,一边主动解自己的腰带,小声道:“那个茶莺莺,我还是童子身,你可不可以对我温柔点?”

    祝荷兀自坐在他大腿上。

    第38章 第 38 章 再不受那屈辱!【尾巴 ……

    屋外的雨不知不觉停歇。

    天蒙蒙亮, 祝荷睁开眼,发觉薛韫山含情脉脉地注视她,目光柔得掐出水来, 眼尾留有一夜未褪的暧昧红色, 平添三分魅惑。

    两人共枕, 相互依偎, 靠得很近, 祝荷可以清晰地看见薛韫山瞳仁里倒映出她的影子, 以及他削薄肩膀上的指甲痕。

    昨夜薛韫山被欺负得狠。

    童子鸡就一张白纸,一窍不通, 只有被教的份,薛韫山难耐的时候祝荷却无情到不许他碰她,薛韫山又疼又难受, 直幽咽,但又乖乖听话, 不敢做什么。

    主要他头一遭, 委实害羞,笨拙懵懂地把身心交给祝荷掌管, 只留下一身使不完的劲儿。

    小少爷床上床下两幅模样。

    收拢情.事记忆,祝荷心说,感觉不错。

    久旱之地适逢一场浩荡春雨,祝荷眉眼慵懒舒张。

    她从马头村出来,便禁欲将近一年,她是正常女人, 自然会有本能的欲望,薛韫山各方面尚好,是以祝荷决定对他下手, 主打财色两不误。

    贪财好色,人之常情。

    “茶莺莺。”与祝荷水乳交融,薛韫山方才体会到人间极乐。

    薛韫山胸口鼓胀,身体的每一处流淌出无与伦比的满足感与愉悦感,灵魂不住颤栗。

    薛韫山对祝荷情意如潮水,为宣泄这溢满杯口的高.潮情绪,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于是他亲了亲祝荷的脸,她没防住,好在薛韫山并未发觉异常。

    祝荷恰到好处露出三分茫然。

    薛韫山捕捉到这一点情绪,恐祝荷像上回那样撇清关系,他认真提醒道:“茶莺莺,我们昨晚有了肌肤之亲,你不准说不记得,也不许说是吃醉酒糊涂乱事,你看看我身上的痕迹”

    薛韫山毫不知耻地露出自己的上身,凶恶指责道:“全是你这个禽兽做的!别想赖账!”

    “你拿了我的清白,就要对我负责到底,不然我就去官府告你奸.污民男。”他满脸烈性,摆出一副贞洁烈男的样子威胁,如若祝荷敢不负责,他真会不管不顾把祝荷告上官府。

    祝荷干咳一声:“我是醉了,但事儿都记着。”

    薛韫山松一口气,粲然一笑:“算你识相。”

    “现在我和你好了,你可不许始乱终弃,所以不许再离开。”薛韫山得寸进尺道。

    祝荷迟疑:“我心里有数。”

    薛韫山不满意她模棱两可的回答:“你向我承诺不再离开。”

    祝荷只好顺从道:“嗯,我都听你的。”

    薛韫山心里的大石头落地,还被取悦到,眉目浸笑,他非常满意这个结果,床下祝荷听他的,床上

    薛韫山耳朵冒出浓浓的热雾,他娇羞地想,他姑且委屈自己听祝荷的。

    沉溺半晌思绪,他猝然想起昨夜祝荷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与他截然不同。

    她仅仅用两根手指便让她铁骨铮铮的大将军变得异常脆弱。

    他心里登时咕噜咕噜冒出酸溜溜的泡泡。

    薛韫山皱眉,声线微冷地质问道:“茶莺莺,你昨夜好生熟练霸道,你是不是在旁人身上也试炼过?”

    祝荷淡定反问:“你觉得我是随便的人吗?”

    薛韫山用脑袋拱她,心里乐开花:“这还差不多,正好小爷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

    “我只有你,你也只准有我。”薛韫山霸道地宣誓。

    氛围略显微妙。

    祝荷未曾回应,兀自起来穿衣,薛韫山抱住她:“天都没亮,你起来干嘛?”

    说着,薛韫山又偷亲她,昨儿他连她的脸都没碰到,祝荷只让他派出自己覆盖粉甲的将军驰骋疆场。

    他后知后觉遗憾,体会到甜丝丝的哀怨不满。

    祝荷道:“习惯了。”

    “你的脸好冰。”薛韫山突兀道,他忽然发现触感好似也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他暂时说不上来。

    薛韫山想再试试,祝贺挡住,他亲在祝荷手背上,感觉到她皮肤的柔腻与温热。

    未等他多想,祝荷道:“快松开我,我要穿衣。”

    薛韫山轻声道:“那你下回让我亲你好不好?”

    他已然在期待与祝荷的下一回肌肤之亲,并想入非非。

    祝荷:“你先松开。”

    薛韫山依依不舍放开祝荷,她径自下榻趿拉鞋子,拿起床头堆叠的衣裳穿上。

    瞬息之间,祝荷直挺挺露出赤条有致的胴体,挺拔优美,曲线逶迤,薛韫山下意识捂住脸,张开指缝胆大包天地偷看祝荷雪白的背脊。

    昨儿没注意,今日一打量,薛韫山发现祝荷后背隐隐约约显出漂亮分明的背部肌肉,紧实有力,线条十分流畅,赏心悦目。

    她柔软却也强壮。

    薛韫山眼热,匆匆闭上眼,脑中不自觉浮出昨日艳事。

    她整个人骑在他身上,肌肤泛出迷人的光泽。

    他情不自禁想,虽然有酒的作用,可是如果祝荷对他没一点儿心思,肯定不会与他交欢。

    薛韫山闷笑,肩膀剧烈颤抖。

    须臾,薛韫山亦起床穿衣,见祝荷要走,薛韫山来不及收拾好松松垮垮的外袍,急忙黏上去没骨头似的抱住祝荷,好像离了她就会死。

    未及薛韫山与祝荷温存,骤然砰的一下!

    破门声挟着灰尘穿过空气爆发出来,紧接着凳子被踢开,几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冲进来,领头人面带刀疤,凶神恶煞道:“茶莺莺!老子可算找到你了!”

    声音震耳欲聋,薛韫山吓了一跳,而祝荷目及不速之客却是脸色一白。

    薛韫山没见过这仗势,一头雾水,他低声道:“你们认识?”

    祝荷惊魂未定,颇为迟疑,刀疤男道:“我们当然认识了,茶莺莺,你不会忘记我了吧?”

    祝荷不吱声,薛韫山观察这四个大块头,晓得来者不善,立马将祝荷护在身后。

    “有什么你们都冲我来,休要为难茶莺莺。”

    刀疤男挑眉,环顾四周,感慨道:“茶莺莺,看来你日子过得还不错啊。”说着,领头人闻到了什么,脸色大变,目光恼怒地打量祝荷与薛韫山。

    “好啊,茶莺莺,你竟然敢和男人苟合,你知道我会因此损失多少银钱吗?!”

    祝荷把自己藏在薛韫山身影中。

    “你什么意思?”薛韫山问道。

    刀疤男:“看来茶莺莺没告诉这位公子她的来头,那我就来为公子答疑解惑吧。”

    只见他掏出两张卖身契,“看,这是茶莺莺和她妹妹的卖身契,她们这对姐妹花可是我花钱买来献给贵人的 ,结果你们这对姐妹花倒是好,忘恩负义,竟然敢跑!”

    祝荷眼睫颤抖,目光隐忍而愤恨,薛韫山压下心中思绪,看祝荷反应猜出刀疤男所言非虚,他安慰道:“莫怕,有我在。”

    祝荷点点头。

    薛韫山面无表情道:“你要多少银子才会放过她?”

    刀疤男笑道:“茶莺莺,你可以啊,看来是勾搭上个好男人了,公子衣裳料子不错呐,气质华贵,茶莺莺,你有点眼光。”

    薛韫山没耐心,沉声:“多少银子?”

    “公子,做人要有耐心,倾听更要有耐心。”

    “别废话,多少?”薛韫山看出他们这群人就是图钱,只要是钱的事一切好说。

    “既然这位公子这么说了,那我敞开天窗说亮话,你赔偿我——”他夸张地举起手,“一万两,我也没狮子大开口,她们姐妹俩就值这个价,相信对少爷来说不是什么大钱吧。”

    薛韫山面露嫌恶,拳头差点就挥向刀疤男,什么叫就值这个价?

    面对刀疤男的狮子大开口,薛韫山又火又恼。

    他忽然联想起自己近况。

    自从薛父回来便克扣了他的月例银子,他大哥亦因为他不听话不拨银子给他了,而薛韫山最后的私房钱在前段时间也都用来给茶莺莺的妹妹买药材了。

    现在要他凑一万两,对薛韫山来说并非易事,更何况此事决计不可让他家人知晓,不然他家里人决对不会再准许他与祝荷接触。

    但再困难他也要完成。

    忽略被祝荷扯动的衣角,薛韫山道:“行,届时你拿了钱就把卖身契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来叨扰她们。”

    “公子爽快!只要拿到钱,我们马上滚!”刀疤男声如洪钟。

    “一万两并非小数目,我凑齐需要一点时间。”

    “两天?”

    “可以。”

    薛韫山点头,遂顺势要带祝荷走。

    “慢着。”刀疤男让人守住门口,笑说,“公子,这茶莺莺可要留下,不然谁知道你是真去筹钱还是带着她跑了。”

    显而易见是要将祝荷当做人质扣押。

    薛韫山胸腔起伏,火冒三丈。

    祝荷:“对不住,牵连你了。”

    “没有的事,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去就回。”薛韫山说,懊恼地紧了紧眉头,“你先委屈一下,不要怕。”

    祝荷缓慢颔首。

    “真是郎情妾意啊。”

    薛韫山置之不理,对刀疤男道:“我回来前,你们务必要保证她毫发无伤,不然你们休想拿到钱。”

    “放心,我们生意人最讲究诚信,公子只管安心去拿钱,我等就在此地等公子回来。不过我要提醒公子一句话,可要准时来,晚来一会我不干,少一分也不成,不然我不会善罢甘休,公子出身大户人家,想来也不愿意被一些流言蜚语中伤,甚至连累到家族吧,公子切记我的忠告。”

    “还有,公子不要耍花招,我只是个苦命人,公子和茶莺莺一夜风流,你们是高兴了,可我却损失惨重,我也没恶意,就是不想做赔本买卖,更何况我有她们的卖身契,即便上了公堂,我都是占理的那个。”

    薛韫山黑着脸冷哼一声,再三警告他们不许动祝荷,把他们赶出门,交代祝荷照顾好自己,随后策马回去。

    薛韫山花了一天半的时间凑齐钱,然后火急火燎带着银票和金块过来。

    刀疤男等人拿到钱,立刻还了卖身契,并笑着扬长而去。

    薛韫山烧了卖身契,祝荷抱住他,说:“真的抱歉,薛公子。”

    薛韫山因为祝荷的主动而悸动,这好像是祝荷第一次主动抱他。

    他就知道祝荷对他也是喜欢的,他们是两情相悦,沾沾自喜一番。

    可是他转念想到自己为祝荷奔波,两天没净身,身体定是臭烘烘的,他自己都嫌弃自己。

    念及此,薛韫山拼命忍住回抱祝荷的冲动,推开她,说:

    “你说什么傻话,我们都是那种关系了你不要再叫我薛公子,听着闹耳朵,再叫我下回就不帮你了。”

    “嗯。”祝荷道,“那我叫你韫山好吗?”

    “随便你。”薛韫山说得无所谓,背后的尾巴却已经翘上天了。

    “莺莺。”他柔情蜜意地唤,眼皮红红的,伸手欲意碰祝荷,又在半空中垂手。

    “韫山,你推开我作甚?”祝荷冷不防道。

    薛韫山纠结,期期艾艾道:“那个,我没沐浴,身上臭。”

    “我不介意。”说毕,祝荷抱住薛韫山,“韫山,谢谢你帮我解决我这辈子最大的隐患。”

    祝荷越看薛韫山越喜欢。

    我、不、介、意。

    薛韫山被四个字砸得晕头转向,飘飘欲仙,痴痴呆呆。

    好半天薛韫山才回神,试探道:“莺莺,你和那几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告诉我,我觉得有必要了解你的过往。”

    “你真的想知道?”

    “我当然要知道了。”薛韫山严肃。

    二人对视。

    祝荷松开薛韫山,陷入回忆,道:

    “我与妹妹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卖了,期间被转手数次,最后落到他们这群恶霸手里,后来遇到一个好心人出手相救,我与妹妹这才逃出魔窟,不然我们可能早就死在哪个肮脏的窑子里,抑或是在漆黑潮湿的小屋里被饿死、被打死、被凌辱致死,末了被丢到乱葬岗,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逃出生天后,我与妹妹毫无谋生手段,也不认识任何人,我们当过乞丐,做过小偷,和狗抢过食”祝荷顿了顿,神色忧伤,摇了摇头,不再诉说曾经的苦难。

    “后来辗转来到扬州,有一次我饿昏在路上,明广白出现救了我,他给我无法想象的温暖接下来的事你便知晓了。”

    薛韫山心疼极了,下意识抱住祝荷,用最炽热纯粹的情意编织成承诺:“莺莺,你相信我,我会对你好,不会再让你和你妹妹遭受一丁点的苦。”

    “对了,你别难过,那几个人我会替你报仇的。”薛韫山眉眼冰冷。

    “不了,我不欲再节外生枝,也不想再想起曾经,就让它过去吧,你别找麻烦了。”

    薛韫山盯死祝荷,冷冷一嗤,良久点头。

    祝荷佯装思索,说:“韫山,我问你,你会不会介意我心里还有明广白?”

    薛韫山心里不爽,面上不显,傲气道:“不要小看我,我会让你完全忘记那个负心汉的。”

    祝荷:“我怎么有点不敢相信?”

    “你不相信我?茶莺莺,你是要气死我吗?”薛韫山窝火到要跳脚,动气的脸蛋生动极了。

    祝荷柔笑,眼中印出一点郁色:“我信,我信,但是你怎么保证你不会变心?”

    “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能让我认定你,那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薛韫山夸夸其词,随后又道,“要是没我在,指不定你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祝荷笑了笑,就觉得挺可爱的,有点想捏他的腮肉,忍住了。

    薛韫山嘴巴开合个不停:“茶莺莺,你和我好了就不能再想明广白了,也不许和他见面,也不许再见那些人,你不准见异思迁,三心二意,以后只准想我,念我,与我说话除了我,面对所有人,你都要保持六根清净,像尼姑一样固守本心,老僧入定,不为美色所惑”

    “你要是偷看了别人,我就诅咒你出门踩到狗屎,上茅房没有厕纸,吃饭没有筷子”

    他一股脑说了好多话,话音逐渐混乱,说着说着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可能是想起祝荷心里还有明广白,又或者是怕祝荷被某些贱人勾走,他蓦然生气了。

    恼火的薛韫山把头埋在祝荷颈侧,脸色铁青,郁郁不乐。

    要疯了,才刚和祝荷好怎么就想这些有的没的破事了。

    “怎么了?”祝荷听着正有趣呢。

    “你还问!”薛韫山情绪失控,还不是因为外面那些豺狼虎豹!要是祝荷被抢走了,他不得哭死,来年坟头草肯定有齐人腰了!届时祝荷会不会带着新欢来祭拜他?

    完蛋了,他要被祝荷彻彻底底地害死了,没救了。

    薛韫山绝望之余有火发不出,活似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

    祝荷包容他莫名其妙的脾气,温柔地拍拍他的背:“好了好了,消消气吧,韫山。”

    祝荷声线温柔,短短一句话立马把薛韫山哄好了。

    薛韫山脑子思绪活跃,他想,外面那些人再怎么闹腾蹦跶,只要祝荷心里有他,再有他时时刻刻看着,不就怕有人把祝荷勾引走。

    何况祝荷就不是会被美色所惑的女人,就算有,薛韫山肯定自己会是最好看的那个!竞争力杠杠的!

    他对自己长相的自信那是比天高。

    臭屁完,薛韫山安心了,火气烟消云散。

    然后薛韫山闻着祝荷散发出的香气就开始心神荡漾,气息顷刻乱得不成样子,脑子里全是不干净的东西。

    “我帮你解决了这么大的问题,你必须要补偿我。”

    祝荷想了想,道:“你想要什么?”

    薛韫山本打算矜持,给祝荷机会让她自己猜。

    可是他委实高估自己,没多久,他自己便扭着腰,瓮声瓮气道:“茶莺莺,等我沐浴后我想亲你。”

    祝荷尚未表态,薛韫山抢在她面前堵她的后路:“你不许不让我亲,不然我再不会让你骑着我,再不受那屈辱!我说到做到。”

    薛韫山杀气腾腾,足以惊天动地.

    净过身一亲芳泽后,薛韫山一发不可收拾,被脑子里不干净的东西蛊惑,遂缠着祝荷,最后成功与祝荷做了羞人的事。

    这回他还是被压倒,却有新进展——得到祝荷准许可以抚摸。

    薛韫山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铆足了劲表达自己的兴奋。

    一不小心,薛韫山的额头拂过祝荷的脸,冰凉的触感叫他眨眨眼。

    薛韫山有少许奇怪,分明感觉到祝荷的身体在发热,为何她的脸一片皙白冰冷,没有正常的温度?

    然而一上床,薛韫山脑子便迷迷糊糊,很多事一概不想,故而未多留神,错过祝荷表现出的破绽。

    祝荷摸了摸他汗津津的脸,指尖轻轻按压他糜丽的唇瓣,动作轻缓且衔着几分挑逗的意味。

    薛韫山被撩拨得生不如死,眸子水光潋滟,目光热烈而忍耐。

    忍无可忍,他死死抱住祝荷,将脑袋枕在雪丘上,紧接着红着脸拽住她的手引至胸膛朱红。

    祝荷貌似愣了半息,惊奇地打量埋头不语的薛韫山。

    见祝荷无动于衷,薛韫山用脑袋蹭她,含羞带怯又难以启齿地催促道:“茶莺莺”

    声线细碎,充满欲说还休的欲.色。

    见多识广的祝荷微微诧异,她心想,才第二回 就发.骚,属实有点意外呢

    屋内春光阑珊,薛韫山戳戳祝荷的腰,希望她能跟他回去,祝荷婉拒,说她在这里修养,扬州城人太多了,不清净。

    薛韫山考虑到他自己给自己找的情敌,气不打一处来,遂同意了祝荷。

    薛韫山偶尔会夜宿在祝荷家里,有时会回去。

    二人正是浓情蜜意、如胶似漆之际。

    “都好几天了,为何一直没看到你妹妹?”薛韫山有心与祝荷的妹妹认识。

    祝荷眼皮不眨一下道:“她在另外一个村子找了新活计。”

    “她身子骨不好啊。”薛韫山爱屋及乌。

    “平日只要注意,她不会生病。”

    “我认为保险起见,还是以身体为重,你叫她把事儿辞了,要不来我家,我给她找个更轻松的活,躺着赚月银。”

    “她的性子倔着呢,不会去的。”

    “行吧。”想与小姨子打好关系的算盘是落空了。

    是日,天气热起来,薛韫山避开他那些胡搅蛮缠的朋友,隐匿行踪,买了夏日吃的点心瓜果和冰饮,坐上马车来找祝荷。

    有新鲜的甜瓜、白桃、李子、水木瓜等。

    祝荷就喜欢这些小摊子卖的吃食,本来薛韫山从不吃这些廉价路边摊,可在祝荷的影响下,他渐渐吃得多了,尝到妙处。

    盖因怕其他人透过他知晓祝荷下落,薛韫山每次来俱是小心谨慎,确定躲开所有想从他这探听祝荷讯息的豺狼虎豹后,才来花园村。

    薛韫山心想,分明是名正言顺和祝荷好,可是两人见面跟偷情似的,怪烦躁的。

    但薛韫山不得不这么做。

    马车停在祝荷家门前的榕树下,薛韫山提起食盒下马车,让马夫回去,明日再来接他。

    马夫驾驶马车远去。

    薛韫山走向祝荷家门口,结果望见大门紧闭,他拧眉,过去推门,门推不开,他又呼喊:“茶莺莺,茶莺莺。”

    无人回应。

    薛韫山这下奇怪了,茶莺莺这厮去哪了?

    正疑惑间,视线内猛然一头黑狗和黄狗,它们正在打打闹闹,没搭理薛韫山。

    可是薛韫山怕狗,即便狗没有追他咬他,他依然控制不住害怕的心情。

    薛韫山全身如一根紧绷到极点的弦,下一刻,薛韫山属实受不住两条狗的压迫感,下意识拔腿就跑。

    谁告诉他,为何这村子会有狗?

    明明前几次他都被看到!

    薛韫山转身跑的同时,迎面撞上一个女子,来人抓住薛韫山的小臂,压低声音说:“公子莫跑,你越跑它们越是会追你。”

    女子的话如定海神针,莫名安抚住薛韫山的恐惧。

    而且她的声音让他有种抓不住的熟稔感。

    薛韫山惊奇,颤抖地低头,女子平平无奇的脸映入他的眼帘中。

    第39章 第 39 章 吓人

    然后薛韫山就被吓到, 下意识大力打开女子的手,蹦退半步,颇为惊悚。

    她并未生气, 道:“公子莫怕, 你不动那狗断然不会过来。”

    薛韫山噎了噎, 迟缓作揖道:“方才多有得罪, 抱歉, 我并不习惯旁人触碰我, 多、多谢。”

    她点点下巴,消失在薛韫山的视野内, 那厢两个嬉戏玩闹的狗凑巧走了。

    薛韫山大松一口气,回想适才恶寒的画面。

    女子寡淡的面容上冒出许多红色疹子,本来就怪吓人的, 刚好被提心吊胆的薛韫山瞧见,他悚上加悚。

    那一面的冲击不亚于狗带给薛韫山的寒意。

    薛韫山双手环臂, 自上而下摸了摸鸡皮疙瘩的臂膀, 心道,那姑娘是怎么了?缘何面皮起红疹?

    不过那姑娘有些许眼熟, 似乎是上回他错认的那个。

    还有,那姑娘与他素不相识,她为何知道他怕狗?

    莫非是他表现得过于明显了?

    薛韫山懊恼,真丢脸。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薛韫山抓紧食盒望天,心道, 茶莺莺到底去何处了?由于先前两条狗,薛韫山不敢去找人,便留在树荫下等茶莺莺回来。

    不知时辰过去多久, 门口徒然打开,祝荷从里面走出来,薛韫山立马过去,拢起眉头质问道:“茶莺莺,你知不知道我等你多久了,知不知道我遇到了什么?方才我叫你你为何不回应我?”

    祝荷:“这些日子天天折腾,我骨头软,身子疲,你不许我睡个踏实的回笼觉吗?”

    薛韫山一下怒火被浇灭个干净。

    祝荷道:“你遇到了什么?”

    薛韫山登时委屈起来,撇嘴别扭道:“有狗。”

    “它们追你了?”祝荷担忧道。

    “那倒没有,小爷我天不怕地不怕,岂会怕两条狗?茶莺莺,你是不是以为我怕狗?”

    祝荷道:“我说了吗?”

    “没有最好,我一点都不怕,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双我打一双!”薛韫山说得意气风发,无所畏惧。

    “对了,我跟你说我方才还遇到一个姑娘,长得可瘆人了,脸上长满密密麻麻的红疹,真的把我吓死了!”

    薛韫山心有余悸。

    祝荷淡淡道:“是吗?”若非怕薛韫山出事,她只会袖手旁观。

    一到夏日,乡下便有各种蛇虫出没,祝荷起初只洒雄黄粉,结果昨夜被虫子咬了,今早一起来脸上起了好多疹子,疹子不痛不痒,就是难看,祝荷不得不大夫,回来时买了驱蚊虫的药粉。

    “我骗你作甚?”薛韫山只是提一嘴,接着偏头把食盒举起:“都是你喜欢吃的,拿去。”

    祝荷适当露出惊喜:“你真好。”

    薛韫山抬起下巴,翘起唇角弧度。

    “除了我,再不会有人对你更好了!”他得意洋洋如是说。

    祝荷笑了笑。

    进屋之后,薛韫山缠着祝荷说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难,每天来看你跟做贼似的,天天防着一堆人,他们真的好烦,找不到你的下落就要骚扰我。”

    “我就说不要你那样做。”祝荷说。

    薛韫山哼一声,悔不当初,倘若他早些明白自己对祝荷的心意,便不会这些糟心窝子的事了。

    好烦。

    薛韫山扶额。

    “韫山,我等会得去看我妹妹,不能留你了。”

    薛韫山一听就炸了,埋怨道:“你明日再去看也不迟,我今日遭遇这么多事,你不仅不陪我安慰我,还要赶我走,茶莺莺,你怎么可以如此无情!”

    “那我现在安慰安慰你?”祝荷柔声说。

    薛韫山抱紧祝荷的腰,浑身炸毛,气急败坏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已经吩咐车夫明儿来接我,你若赶我走,那我怎么回家?我长得这么好看,独自回家遇到意外你负责吗?”

    “我租赁一辆牛车送你回去。”祝荷神容温和,面对薛韫山不懂事的闹腾,她没有愠怒。

    薛韫山:“小爷我才不做牛车,我今天就要留下来!打死也不走。”

    祝荷目视薛韫山这块甩不掉的牛皮糖,半晌道:“真的不回去?”语调颇有意味深长的意思,然薛韫山未曾听出来。

    “就不!”

    “好吧,那就留下来。”祝荷眸色晦涩。

    薛韫山气没消,故作不虞:“我听不出你让我留下来的诚意,你敷衍我。”

    “好了,莫要生气了。”

    薛韫山冷嗤,像受了一肚子气的小怨妇。

    祝荷喂给他一颗李子,“吃李子,够诚恳了?”

    薛韫山心说,语气依旧敷衍,胜在他为人大度宽容。

    薛韫山臭着脸张口咬青色的李子,李子肉爆开,酸味瞬间弥漫,他顿时被酸得五官紧皱。

    吃完李子,薛韫山用眼神谴责祝荷,没好气道:“酸死了,我就不懂你的喜好,尽喜欢吃这些东西。”

    祝荷放回刚拿起的李子。

    薛韫山:“快喂,我还没消气。”

    祝荷依言。

    吃了三颗李子,有两颗酸得要死,只有一颗甘甜甘甜的。

    “你换个喂。”薛韫山牙齿酸得打颤。

    未久,薛韫山口中咀嚼桃子,唇齿间满是蜜桃汁水的芬芳,“喂,茶莺莺,你何时跟我回去?我想带你去见我娘。”

    祝荷眸光凝滞,缓声道:“你是何意?”

    “笨死了,这都听不出来,小爷的意思就是要娶你。”薛韫山故作平静嘟哝,然平静的外表下,他绞着双手心惊肉跳,生怕祝荷嘴里吐出他不爱听的话。

    倘若她吐了,他就让她吞回去,再咬亲死她!

    祝荷不言,怔愣地看着薛韫山,薛韫山被看得不好意思,偏头道:“怎么样?震惊了?被感动了?”

    祝荷说:“太突然了。”

    薛韫山睨她,结果祝荷作出的反应与他预想的大相庭径,他都说要娶她了,可祝荷竟然没有狂喜,而是一副平静忧愁的模样。

    火蹭蹭冒来,如火山爆发。

    “茶莺莺,我告诉你我要娶你,你为何却摆出这副样子?”薛韫山气结咆哮。

    祝荷摇首:“我只是担心,我只是一介平民,你娘会满意我吗?她会不会对我有偏见,甚而轻视我?”

    听言,薛韫山一愣,滔天气焰轻飘飘消弭。

    他面色骤变,痴痴偷笑着抱住祝荷,宽慰道:“你放心吧,我娘可好了,她才不会嫌弃自家儿子喜欢的人。”

    话音里的愉悦几欲要溢出来,也在不经意吐出对祝荷的心意。

    祝荷:“我还是担心。”

    薛韫山:“担心什么呢,有我在,况且你很出众,长得好,又温柔善良,坚强聪慧你根本不需要忧心。”

    薛韫山是这样打算的,先让他娘接受她,再藉由娘让祖母承认祝荷,接着是他哥,最后是他爹,等所有家人全然接受祝荷,他和祝荷成亲的好日子就不远了。

    嘻嘻。

    薛韫山偷着乐,悄咪咪透个底,他连自己和祝荷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他心说,茶莺莺你瞧我对你多好,把未来的路全铺垫好了,只要你跟着我走就成。

    薛韫山美滋滋想着自己未来和祝荷要生的孩子,想得头脑发热,精神亢奋。

    所思有所言,祝荷听薛韫山道:“茶莺莺,你说咱们俩生几个孩子好哇?”

    祝荷心道,异想天开。

    她可不打算去见薛韫山的娘,若真见了,只会平添麻烦,她冷酷地想,钱骗得差不多了,得脱身了。

    面上祝荷岔开话题道:“韫山,你当真不走?”

    薛韫山脸色一变,松开祝荷,恼声道:“茶莺莺,你反悔了吧?”

    “没有,只是与你再确定一次。”

    薛韫山面色和缓:“我不走,你作甚要再问?莫非你有不可告人的阴谋?你想对我做什么?”

    “想哪去了?我就是单纯问问。”祝荷轻笑。

    薛韫山呵一声,却相信了祝荷的话,不曾有半点怀疑,继而提要求:“茶莺莺,我要亲你。”

    说完,薛韫山俯身封住祝荷的唇瓣。

    起初连气都不会换的少年,而今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下,会笨拙地探出舌尖,热烈地追逐祝荷的舌。

    祝荷边亲边用冷淡的眼神描摹薛韫山情动的面容。

    既然你不走,那休怪我无情。

    说我长得吓人?那我就吓死你好了。

    祝荷恶趣味地想,唇角没忍住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

    夜间外头风起,清凉的夜风送来宁静和舒适。

    薛韫山眼巴巴望着祝荷,蠢蠢欲动,祝荷无动于衷,只说:“睡吧。”

    薛韫山抿唇掀高被子盖住自己全身,翻身背靠祝荷。

    祝荷说:“我来了小日子。”

    薛韫山没有回应。

    不消多时,被褥起起伏伏,薛韫山借着被子的掩饰翻回身,像小媳妇似的躬身紧紧依偎在祝荷怀里。

    闻着祝荷身上淡淡的药味,薛韫山踢开被子闭上眼。

    困顿时,薛韫山模模糊糊想,茶莺莺身上为何有药味?

    祝荷低头打量薛韫山,指尖轻挑起他的发丝。

    夤夜,万籁俱静,唯有蝉声不绝,生生不息。

    一截清冷皎洁的月光穿过敞开的窗户折射进屋里,照得一寸地面明亮。

    窗边简陋的梳妆台上,祝荷一袭素白中衣,用手支起下巴欣赏夜景,姿态闲适慵懒。

    床榻之上,薛韫山睡得正熟。

    不知过去多久,薛韫山身上黏腻,被硬生生热醒后他发现自己盖了被子,他忙不迭扯掉被子。

    这一扯,薛韫山身侧空荡荡的,愣了一息,薛韫山急急忙忙下床,呼喊道:“茶莺莺,你去哪——”

    话音戛然而止,薛韫山在下床后便瞥见左侧窗户边上坐着一个女人。

    是祝荷。

    薛韫山面色疑惑,踱步过去:“茶莺莺,你半夜不睡觉起来坐这干嘛?”

    第40章 深夜炸更 他是什么很贱的男人吗

    女人身形几不可察颤抖, 一言不发,薛韫山站在她后面抱住她,摇了摇她的肩膀, 语气轻柔:“回去睡觉好不好?”

    女人依然不见反应, 薛韫山奇怪抬头, 从梳妆台上的镜子里他清清楚楚地看清女人的模样。

    五官寡淡, 面有红疹, 在夜色的衬托下莫名瘆人。

    不是他熟悉的容貌。

    刹那间, 薛韫山瞪大眼睛,如五雷轰顶, 他下意识松开她,连连后退,概因退得仓促, 步履趔趄,险些摔倒。

    待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 薛韫山脸上的震惊骇然、不可置信依旧未散。

    薛韫山跟见鬼似的哆嗦着嘴唇, 质问道:“你、你这个女人怎会出现在这个房间?”

    祝荷没动,幽幽道:“发现了啊。”

    “你究竟是谁?!”

    “你是人是鬼?”

    “茶莺莺呢?茶莺莺去哪了?”

    “你快告诉我!说话!”

    薛韫山吼叫的声音响彻云霄, 屋外知了被惊得噤声。

    周遭死寂压抑。

    祝荷回眸,看着如惊弓之鸟的薛韫山。

    她不再压低声音,开口:“你说你作甚要半夜醒来?”

    乍闻祝荷的声音,薛韫山身形大震,心中涌出惊涛骇浪。

    面貌不同,可是声音、背影、面部轮廓、体香气息、眼神俱与茶莺莺一模一样。

    薛韫山经常会偷偷观察茶莺莺, 对她自是熟悉,从祝荷开口,他哪能认不出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就是茶莺莺。

    更何况过去两次与茶莺莺相遇的画面出现, 他察觉到从前不曾在意的细节。

    为何会抱错人?不是背影相似,而是就是同一个人。

    为何知晓他怕狗?因为那人就是茶莺莺。

    为何会在茶莺莺门口撞见她?因为这是她的家。

    桩桩件件的细枝末节如抽丝剥茧一般在薛韫山面前摊开,使得薛韫山无法自欺欺人,可是平心而论,他无法接受如此可怕的冲击。

    “不可能,不可能”薛韫山捂着脸自言自语。

    简直荒唐。

    怎么可能。

    相比薛韫山,祝荷显得极为平静,淡淡地注视要疯了的薛韫山。

    须臾,薛韫山仰头,眼眸赤红,他明知故问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茶莺莺。”祝荷说。

    “不可能!不可能!”薛韫山猛然跑过去,细细打量祝荷的脸,然而就看到台上那薄薄的人皮面具,他没见过人皮面具,却有所耳闻。

    薛韫山愣住,随即木然拿起人皮面具潦草地给祝荷戴上,果不其然,他透过面具依稀看到茶莺莺的脸。

    啪!

    人皮面具落在地上,薛韫山崩溃了,心口压抑的情绪决堤,它们汹涌澎拜,如洪水一般淹没薛韫山。

    紧接着得知自己被欺骗后生出的怒火冲上天际,引发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

    咻咻!轰隆!

    薛韫山无法呼吸,五脏六腑撕裂般疼痛,极致的愤怒使他眼睛爬满血丝,红得滴血,他指着祝荷的鼻子歇斯底里骂道:“混蛋!丑八怪!骗子,你不是人!你无耻卑鄙!”

    他一股脑发泄自己的情绪,骂得语无伦次,什么恶毒的词皆不经脑脱口而出。

    不知骂了多久,薛韫山口干舌燥,喘不过气,这才剧烈吐纳着停了嘴巴。

    祝荷道:“骂够了?”

    “骗子!丑八怪!”薛韫山中气不足地恨恨道。

    祝荷捡起面具,说:“吓到了?”

    “你说呢!”

    祝荷忍笑,道:“我本来就没想瞒多久,只是没料到事情来得这么快。”

    “茶莺莺,你骗我!”

    “是,我骗你。”祝荷大大方方承认,又说,“既然被你发现真面目,那薛韫山,咱们好聚好散。”

    薛韫山喷火的眼眸里出现一丝错愕:“你什么意思?”

    “好聚好散,你不是说我是骗子,是丑八怪吗,看你的样子是无法接受真实的我,那就只能散了。”

    “你就不解释一下?”面对祝荷的淡定冷静,薛韫山气得肝疼。

    “解释什么?无用功罢了!”

    薛韫山看着祝荷潇洒坦荡的态度,恼火得理智全无,他吼道: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好啊,幸好小爷我提前发现,不然还不知道要被你这个无耻至极的丑八怪骗子骗多久,老天有眼!”

    “是你滚,不是我滚!”

    祝荷:“这是我家。”

    薛韫山全身颤栗,死死攥紧拳头,骨头嘎吱嘎吱作响,快要被气哭:“住口!是小爷不要你这个死骗子了!再让我看到你,见一次打一次!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祝荷:“嗯。”

    余音环绕。

    薛韫山耳朵嗡鸣,脖颈青筋鼓动,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他迈着愤恨的步伐踹掉挡路的凳子,摔门离开。

    “出门当心。”

    “不要你假好心!虚伪!你给我等着!”薛韫山骂骂咧咧,每一个字俱裹挟烫人的火气。

    急切的脚步声远去,祝荷再忍不住笑出声来。

    想起薛韫山那愤怒崩溃的样子,祝荷笑意盈盈,心想,表情怪可爱的。

    祝荷闲闲地瞻望月色,未久,她准备去拿柜子里存放的细软,然而一转身,门口跃进一道暗红色的影子。

    是折回来的薛韫山。

    四目相对。

    薛韫山开口就是咬牙切齿骂祝荷:“丑八怪!骗子!混蛋!”

    祝荷:“怎么回来了?”

    话音未落,祝荷看见薛韫山红红的眼睛蓄满水雾,他死死盯着她,目光愤恨至极,就在祝荷以为他还要骂的时候,下一刻,薛韫山吧嗒吧嗒掉晶莹的泪珠子。

    祝荷:“嗯?”

    薛韫山猛然扑上来,死死抱住祝荷,由于冲力过大,祝荷后退,最后背靠在梳妆台前。

    “茶莺莺,你为何要骗我?”他愤怒控诉。

    善心大发的祝荷诚实地说:“你家里有钱。”

    “你为何要骗家里有钱的我?你良心不会不安吗?”

    “因为我喜欢钱。”祝荷又说一句真话,她从不掩饰自己喜欢钱的爱好。

    薛韫山抽噎着冰冷道:“除了虚假的样貌,你还骗了我什么?”

    “你猜。”

    薛韫山从她喜欢钱联想到那特别的一天,断断续续诘问:“那些人是不是你、你安排的?”

    “是。”

    薛韫山倒吸一口凉气,狠狠用拳头绵软地擂她。

    他疯狂地叱骂:“无耻,卑鄙,恶心!你就、就为那么点钱算计我?”

    “是。”她言简意赅。

    薛韫山胸腔剧烈起伏,一边难过地哭,一边恨死祝荷这个女骗子了。

    “我、恨、你。”他一字一顿。

    祝荷声线温柔:“嗯,我知道,松开我吧。”

    薛韫山愠怒:“你怎么可以这般无情地说出这三个字?”

    “你不是恨我吗?我相信一个怨恨我的人不会喜欢抱着我的。”

    “我不是抱你,我是要勒死你!”薛韫山凶恶地放狠话。

    祝荷好整以暇地笑:“那你勒吧。”

    “别以为我不敢,我要报复你,狠狠报复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让你生不如死!”

    撂下话,薛韫山抱紧祝荷的腰,把气出来的苦涩眼泪全抹到祝荷衣裳上,复而问:

    “茶莺莺,你样子是假的,那你的名字是不是也是假的?妹妹也是假的?就连你的身世也是你凭空捏造的?”

    他所有的怜惜心疼全是笑话!

    祝荷面不改色道:“名字是真的,妹妹也是真的,身世更是真的,只有容貌不是,我生得平庸,想骗人就必须要有一张能让人有好感的皮囊。”

    “这是我谋生的手段。”念在和薛韫山处得还不错的份上,祝荷解释。

    她补充:“我妹妹体弱多病,而我身无长物,没有本事,只能学着骗人来得银子。”

    薛韫山心里无端好受了些许。

    “你想要钱直接跟我说不行嘛,我没什么不能给你的,干嘛要骗我?”

    祝荷心里说,因为我享受骗财骗色顺道骗骗心的过程。

    当然,天真单纯的薛韫山不会理解她的心思。

    “我怎么说,如果我不用这张脸,你会注意到我吗?我们也许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际,你说我丑。”

    薛韫山哑然,转而问:“除了我,你还骗过多少人?老明你也骗过?”

    祝荷只说:“他真的救过我的命,我对他是真心相待。”

    薛韫山心口痛:“那我也算救过你,你为何不能对我真心相待?”

    “没办法。”祝荷含糊道。

    “什么叫没办法?”

    “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你又哄弄我对不对?你把我当傻子!”

    “不是。”祝荷叹息,想了想说,“那几个人是我安排的,可我也确实是从他们手里逃出来的,他们在我生辰前就找到我和我妹妹,我侥幸逃脱,但我妹妹却落在他们手里,他们威胁我说要一万两才能赎回妹妹,我有想过找你借,但我怕你不会借,是以我走投无路,便在生辰时给你下套。”

    “好一个下套,看不出来你真是心机深沉,你醉酒是装的?”薛韫山冷冷道。

    “是。”

    薛韫山被算计个彻底,按理说他该愤怒,可心里鬼使神差窃喜。

    为何?他说不上来。

    她只是有苦衷而已,倘若他早些发觉,事情便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是他的错。

    祝荷:“我知道你是好人,其实我不忍心骗你的。”

    “鬼话连篇,我再不会相信你的话了!”薛韫山一面为祝荷的欺骗开脱,一面毫不动摇说。

    “嗯,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骂完,薛韫山心里的怒气和怨恨难以消除,因为他既恨祝荷,也气自己没出息。

    明明说好和祝荷一刀两断,结果出去后吹了一阵凉风,脑子就冷静不少,他深刻地发现自己割舍不掉祝荷,一想到要与祝荷桥归桥路归路,薛韫山便心如刀割,脚步不自觉转向。

    可是他堂堂薛家少爷,家财万贯,即便与祝荷断了,也有大把的美人等他选,只要投入新的温柔乡,他不怕忘记不掉祝荷。

    他是什么很贱的男人吗?凭什么要回来找祝荷?

    他不承认自己是心痛不舍,他就是不服气,怎么可以便宜了别人?!

    倘若真与祝荷断了,那他失去的清白找谁偿还?

    于是,薛韫山顾不上尊严和面子,看似气势汹汹回来盘问,实际是灰溜溜跑回来找祝荷复合。

    哦,好吧,他就是犯贱,割舍不掉一个伤害他欺骗他的女人。

    薛韫山眉眼忍耐,抽了抽气说:“除了我,你有没有骗过他人身心?说实话!”

    “没有。”祝荷肯定道。

    薛韫山直勾勾凝视祝荷,见她神色如常,眼睛也与他对视,毫无心虚迹象,他勉强舒心,恶狠狠道:

    “我有钱,你以后只准骗我一个人。”

    与此同时,薛韫山深深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无所事事下去,他必须要奋发向上,靠自己赚钱,不然只会受到家里掣肘,到时候让家里知晓祝荷身份,他只会处处寸步难行,都养不了祝荷了。

    若是祝荷被比他更有钱的人抢走了,那他

    他真该多存点私房钱,早知道斗蛐蛐收敛一点了。

    祝荷没说话。

    薛韫山急眼了:“你快点回答我。”

    祝荷:“薛公子,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你管我,还有不许叫我公子,烦!”

    祝荷:“韫山。”

    薛韫山好看的眉眼舒展,一脸严肃地命令道:“亲我,拿出你的诚意。”

    祝荷踮脚吻薛韫山的唇。

    薛韫山反客为主,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急着像大人讨要安慰的糖吃。

    他吻得特别凶,所有情绪皆化在这个激烈狂热的吻里。

    缠绵暴烈的亲吻持续。

    薛韫山铆足了劲儿一遍又一遍地吻她,第一次显露出蛮横霸道,发狠地撬开祝荷的齿关,与之唇齿相依,舌尖相互勾缠,攫夺祝荷的气息。

    两人交吻间嘴唇艳红湿润,饱满靡丽,有细细银丝牵扯出现。

    而薛韫山被愤恨烧出千疮百孔的心脏一点点痊愈,逐渐恢复到正常的跳动。

    暴风雨过后迎来一场缠绵的细雨,待细雨停歇,天地宁静清新。

    气力耗尽,薛韫山满面欲.色与沉迷,不甘心地吸吮一下祝荷的唇瓣,接着一边嫌弃一边娇羞地把整个身体靠着祝荷。

    吻了多长时间?

    薛韫山心里数了数,没算出来,总是是很久。

    薛韫山身体发热发软。

    激烈的交吻让主动进攻的薛韫山有些受不住,他眼睛氤氲,透出一股子任人欺负的脆弱感。

    想起今夜的事,还是伤心,薛韫山把头埋在祝荷颈窝处,眼泪不听话地滚下来,浸染她那一块细腻的皮肤。

    祝荷感受到他滚烫的泪水。

    她开口:“不介意我是骗子了?”

    “谁说不介意,我恨你,讨厌你,嫌弃你的长相,没见过你这么难看的女人。”

    祝荷:“那真是抱歉,天生的。”

    他捶打祝荷一下,细细哭着说:“茶莺莺,我告诉你下不为例,我再勉强委屈一下自己与你和好,茶莺莺,这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不是随便的人,我也决计不会再原谅你一次,所以你要永远喜欢他,不可以始乱终弃。”

    “还有”他哽咽,“不许随随便说一刀两断的话,我不爱听,你若是再说了,届时休要怪我用针线把你嘴巴缝合起来。”

    祝荷低头看着怀里的薛韫山,轻轻笑了笑。

    薛韫山又说了一些话,而后想到自己一直没问祝荷喜不喜欢他。

    “茶莺莺,你喜欢我吗?”

    “我不想听我不爱听的话。”他仰头,眼睛红红的,像缀着一簇簇桃花,漂亮艳丽,霞色脸颊印着泪痕,唇色绯红潮湿,端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祝荷眼神真挚,温柔抚摸他的眼角,勾去一滴泪,不紧不慢道:“倘若我不喜欢你,我不会拉你上榻。”

    薛韫山垂目,什么难过愤恨全然消失,只剩下高兴。

    他在祝荷怀里乱拱,许久瓮声瓮气说:“我跟你亲了嘴,还吃了你的口涎,你、你脸上的疹子不会传染给我吧?我才不要像你一样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