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81】 合并真相
曹展飞碰见电视机厂长赵传宗的事, 还要从昨天晚上说起。
昨天晚上他帮同事值夜班,天黑后他从家里出来,正准备骑着自行车去电器厂, 却在刚出家门不久的地方,听到有人在“哎哟哎哟”的叫唤。
热心的曹展飞当即停下自行车, 上前询问。
“同志,你怎么了?”
这大晚上的, 好不容易碰着一个人, 赵传宗当然一把抓住。
“同志,我刚刚不小心滑了一下,摔了一跤,现在腰给闪了一时起不来。”他说。
曹展飞当即将他扶起来,赵传宗却被腰椎那传来的刺痛, 痛得“嘶嘶”吸气。
“哎哟, 腰痛得完全走不了路了。”
“你家在哪里?”曹展飞热心道,“正好我骑了自行车出来, 我送你回家。”
赵传宗一听当即报出一个地址,曹展飞听完点头, 远倒是不远。
“真是谢谢你了, 同志,”赵传宗一脸感激道, “要不是被你碰到,我还不知道要在这地上躺多久呢。”
“小事一桩。”曹展飞边将人往外扶, 边笑着说道。
待他将人扶到路灯下的时候, 曹展飞一眼认出身边的人来。
“你是……”他想了下,说道,“北丰电视机厂的厂长?”
赵传宗一看年轻小伙儿认识他, 但他仔细一看年轻小伙儿的脸,却又不认识。
他纳闷道:“你是?”
“我就是电器三厂的一个小职工。”曹展飞笑着说道,随后又说起两人的渊源。
“去年电器三厂和北丰电视机厂有过业务往来,那次的项目我正好参与其中,所以就认识您。”
赵传宗一听曹展飞是电器三厂的人,想起什么连忙问道:“那你知道彭书记这两天去哪里了吗?我这两天来彭书记家找他,他好像都不在。”
曹展飞一听赵传宗是来找彭建新的,当即神色一顿。
这些天他受游彻嘱托,帮忙关注彭建新和严正光的消息,如今一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就有点条件反射。
随即,他笑着说道:“那您真是不凑巧,彭书记这几天正好外出去邻市学习了,估计要后天才能回来,您要是有急事找他,不如后天晚上再过来。”
“这样啊。”赵传宗听完,低声喃喃道。
“真是谢谢你啊,同志,”赵传宗又是一脸感激道,“那我后天晚上再过来找彭书记吧。”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他问。
“曹展飞。”
曹展飞将赵传宗扶上自行车后座,自己则在前面蹬车,往赵传宗家的方向骑去。
路上,他还装作随意地打听了一句。
“赵厂长,您找我们书记是有什么急事吗?”
奈何赵传宗嘴严,一个字也不肯透露,只说是一点小事。
曹展飞却不以为然,按照正常人的思维,真要真是小事,赵传宗第一天找不到彭建新就会算了。
而他现在连找彭建新两天都没找到人,却还没放弃,还想着后天晚上再过来。
赵传宗找彭建新事情大不大,曹展飞不知道,但至少得是个急事,不然不会连着几天非要找到彭建新不可。
虽然不知道赵传宗为什么彭建新,但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告知一下游彻。
于是,今天下班的时候,他便守在车棚等游彻。
“这个电视机厂长找彭建新是为什么事?”游彻问他。
曹展飞摇头:“我要是知道就直接告诉你了。”
“昨天送他回去的时候,我也趁机打听过,他一个字都不肯说。”他又道。
“北丰电视机厂。”游彻站在原地低声念着这个名字,随后脑中一道灵光闪过。
电器三厂发展规划的计划书中,那十八个准备合并的小厂子,他看了无数遍,并没有这个北丰电视机厂。
“你刚刚说赵传宗明天晚上还会去找彭建新?”游彻问。
曹展飞点头:“看他挺着急找彭建新的,彭建新不是明天回来嘛,我感觉他应该会去。”
“你明天下班有事吗?不如跟我一起蹲一下这个赵传宗。”游彻道。
“我就一个人在家,能有什么事。”
像是想到什么,曹展飞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听你这话,你是有什么想法?”
游彻点头,但也没透露太多:“有点猜想,但要蹲完这个赵传宗才能验证。”
“行啊,明天晚上我陪你一起。”他欣然
答应。
他也感觉这里头有点猫腻。
游彻决定明天一下班就直接去彭建新家旁边守着,便不能准时回去吃饭,因此他一回到面包店就跟孟箬说了这事。
孟箬听后,没多说什么,只让他万事小心。
*
隔天上午,一店的房东马春禾突然过来找孟箬。
那时,她还在二店烘焙室烤面包,袁红梅放下手上的活连忙跑去二店叫她。
孟箬听说一店的房东来找她,心里下意识就想到续租的事,房东来找她就只能是要房租了。
这么快就到了续租的时候吗?她想。
一算日子,还真是。
昨天三月刚过,还有一个月一店的租期就到了。
时间过得还真快,一转眼,一店已经营业了四个月。
孟箬边感叹边往一店走。
房东手上拿着续租的合同,见孟箬过来,笑着跟孟箬打招呼:“小孟老板,店里的生意不错啊。”
比起二店的房东,孟箬感觉一店的房东明显更好说话。
孟箬笑着回应,手往离间的方向指:“姐,里头来。”
外头顾客人来人往,谈续租的事显然不太合适。
马春禾跟着孟箬进了里间。
两人一落座,孟箬便问道:“姐,你今天过来是说续租的事吧。”
马春禾笑着点头。
“续租没问题,”孟箬沉吟片刻,方继续道,“姐,咱能不能先续租半年。”
之前她听张记面包老板说过,这边的店租是一年一签,然后店租按季度交付。
一听这话,马春禾脸上的笑容立即收了收。
“小孟老板,你这是有什么难处?”马春禾问。
“是有点难处,”孟箬垂了下眸,道,“具体的不太方便说。”
游彻那边已经明确要辞职了,她自然也没必要跟房东签太久的合同。
马春禾听孟箬是有难处,便爽快答应:“可以,先续半年就续半年吧,其实签半年还是签一年,对我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是跑一趟和跑两趟的事。”
孟箬还以为房东会跟她来回周旋一会儿,没想到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她连忙感谢道:“那谢谢姐了。”
“小事。”马春禾爽快道。
“姐,面包你喜欢吃吗?我等会儿给你拿两个。”孟箬笑着道。
房东好歹算是给她行了个方便,光是口头上的感谢肯定是不够的,至少也得有点行动吧。
听孟箬要送她面包马春禾也没推辞,笑着点头:“那再好不过啦,都说小孟老板你这边的面包好吃,我一直都想尝尝呢。”
只是孟箬这边的面包卖得贵,她呢又一向节俭,就忍住嘴馋没买。现在孟箬说要送,她当然求之不得。
等两人签完合同,孟箬付清一个季度的店租后,她又从玻璃橱柜里拿了一袋吐司面包和一盒子肉松小贝送给房东。
房东提着面包一脸开心地离开,孟箬这边也算是了却了一件事。
*
傍晚,游彻和曹展飞一下班,就骑车来到彭建新家附近,找了个角落蹲守。
两人等到太阳下山,天彻底黑下来,才等来赵传宗,而彭建新还没下班。
许是怕自己会错过彭建新,赵传宗直接站在一楼楼梯口守株待兔。
站在这守着,只要彭书记回家,他肯定能碰见。
几人又等了十来分钟,终于看到了骑车下班回家的彭建新。
赵传宗远远看见彭建新,立马迎了上去。
彭建新将自行车停到车棚,掏出锁链锁车。
赵传宗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压低声音跟他打招呼:“彭书记,彭书记。”
游彻和曹展飞两人蹲在角落,就离他们不远,恰好能听清两人说话。
两人蹲在死角,加上现在天又黑了,所以无论是彭建新还是赵传宗都没发现他们。
彭建新听见有人叫他,回头看向赵传宗,待他借着昏黄的路灯光线看清赵传宗的脸后,却一时想不起面前的人是谁。
“你是……”彭建新问。
“彭书记你不记得我啦,我是赵传宗啊,”赵传宗指着自己的脸,笑着说,“北丰电视机厂的厂长。”
彭建新一听他说他叫赵传宗,却还是没印象,但又一听“北丰电视机厂”,才想起来他是谁。
彭建新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他是谁。
“你找我有事?”他问。
赵传宗有些难为情道:“彭书记,我过来找您,就是想问问我们电视机厂和三厂合并的事,还有没有希望了。”
彭建新一听他提起合并的事,立即紧张起来。
“小点儿声。”彭建新呵斥道。
说完,他还不安地朝前后左右看看,确认没人后才松了一口气道:“这件事,跟我进屋说。”
“好好好。”赵传宗连连点头。
待两人离开一会儿后,曹展飞忍不住出声:“赵传宗一说起合并的事,彭建新就那么紧张,这里头肯定有事吧。”
游彻认同地点头:“而且你发现没,赵传宗一开始上前跟彭建新打招呼,表现得很紧张。”
曹展飞颔首。
“难道这十八个厂和电器三厂合并的事里头还有点猫腻?”他问。
游彻接话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怕是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曹展飞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又问:“北丰电视机厂在那十八个名单里面吗?”
游彻看向他,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在。”
曹展飞就更疑惑了:“不在,那赵传宗来找彭建新干嘛,他总不会是想要加入到合并名单里面去吧。”
“可是合并的名单已经确认了啊,”他说,“难不成彭建新还有那个能力增加或替换?”
反正不管是以上哪种情况,都代表彭建新准备搞事,而他一旦搞事,他们就有机会抓住他的把柄。
“对了,你有调查北丰电视机厂的经营状况吗?”曹展飞问。
游彻点头:“查了,你昨天跟我说完,我就查了。”
“濒临亏损状态。”他道。
曹展飞听后一脸吃惊,但随即又觉得合理,发出一声冷笑。
彭建新递上去的那十八个小厂子不都是已经亏损或濒临亏损的状态么,也正因为搞合并可以直接拯救这些濒临倒闭的小厂子,上头批复文件才会批复得这么快。
彭建新想和三厂上一任书记程志礼一样,在短时间内做出政绩,以获得升迁的机会,于是搞了这么一出。
要是这难题是彭建新自己给自己出的也就算了,关键是他出难题,游彻来解决。
活儿是游彻干的,升迁机会却是他的,凭什么啊?
他一个旁观者看着都觉得气,更何况是当局者的游彻。
这也难怪游彻那天会和彭建新吵起来,要是换作他,他不跟彭建新打起来都算好的。
“十几个亏损或濒临亏损的厂子,他怎么就知道你一定能救起来,”曹展飞边冷笑边摇头,“他就不怕这么做把三厂也搞垮?”
“一个厂子而已,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块升迁的跳板。”游彻话语中透着几分冷意。
曹展飞无奈叹一口气,他看了眼漆黑的楼梯口,低声自言自语:“这么久还没出来。”
“我们就这样一直在外面等?”他问。
“再等等。”游彻道。
于是,两人又等了十几分钟,赵传宗从楼梯口出来。
从彭建新家出来的赵传宗,整个人看着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
赵传宗有些浑浑噩噩地下楼,然后找到停在墙边的自行车,骑上车走了。
过了一会儿,曹展飞和游彻从黑暗中走出来。
“这是没谈拢?”曹展飞说道。
见游彻不接他的话,曹展飞忍不住问道:“赵传宗找彭建新这事你怎么看?”
虽然他大多数时间都保持沉默,但曹展飞觉得他肯定有点想法。
“不好说,”游彻道,“我觉得要想了解清楚,还是要找一趟赵传宗。”
“你前天送他回家,还记得他家地址吧。”他转头问。
曹展飞答:“记得。”
游彻:“明天下班陪我一起去趟赵传宗家里。”
“不现在去?”曹展飞问。
“过去之前,有件事我还要调查清楚。”游彻说。
为他后面的谈判提供筹码。
*
翌日傍晚,两人一下班就骑着自行车来到赵传宗的家。
曹展飞上前敲门,里头的赵传宗一开门,他便笑着打招呼:“赵厂长,您的腰好些了吗?”
赵传宗愣神了一瞬,方反应过来。
“是小曹啊,快快快,快进来。”
说罢,赵传宗连忙拽了一下手边的拉线开关,原本昏暗的屋内顿时亮堂起来。
这时,赵传宗才看清跟在曹展飞旁边的青年男人,竟然是电器三厂的厂长。
曹展飞一个普通电器厂职工他不认识,但游彻这个三厂厂长他还是认识的。
方才楼梯处光线不好,屋内也没开灯,他只知道曹展飞旁边站着一个人,并不知道这个人竟然是三厂厂长。
“您是游厂长?”赵传宗看向游彻,神情有些激动道。
“你认识我?”游彻眼中透出几分意外。
“您的事迹我可是听了不少,仅用半年时间就还掉了电器三厂一百多万的债务,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赵传宗一脸激动地握住游彻的手,说道。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觉得三厂是他们的救命稻草,想要迫切和三厂合并。不为别的,就为三厂有游彻在。
此时,曹展飞瞅了游彻一眼,那表情好像在说:他很敬佩你,是个机会。
招呼游彻和曹展飞坐下后,赵传宗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
“游厂长,你们今天来我家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赵传宗手握茶杯问道。
“我们今天过来,是想和你谈谈合并的事。”游彻抢先开口道。
一旁的曹展飞闻言侧目看向游彻,见游彻一脸平静淡定,不由在心里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话说得妙啊,就看赵传宗这边上不上钩了。
赵传宗一听,顿时激动起来:“是彭书记同意我们几个厂子一起并到三厂了吗?”
“几个?”这时,曹展飞疑惑发声。
游彻也听出一点端倪,是几个厂子,不是单单北丰电视机厂。
一听这话,赵传宗也有几分惊讶。
随后,他点点头,道:“是啊,我们几个厂子是一起的,这彭书记应该是知道的,我只是作为几个厂子的代表。”
“都有哪几个厂子?”游彻这时问道。
赵传宗:“丰州电扇厂,丰州压缩机厂,丰州有线电厂,再加上北丰电视机厂,一共四个厂子。”
“除了北丰电视机厂算得上是中型厂子,其他的电扇厂、压缩机厂和有线电厂都是小型厂子,”他补充道,“所以大家选举我来做这个代表。”
游彻点点头,对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所以你们这四个厂子的厂长在听说合并的事后,也想加入进去,于是选举你做代表和彭建新谈判?”曹展飞问。
显然这件事赵传宗和彭建新并没有谈拢,不然昨晚他也不会灰头土脸地从彭建新家里出来。
既然没谈拢那他们岂不是抓不到彭建新的把柄了?那这事就不好办了,曹展飞发愁地想。
赵传宗一听,皱眉疑惑道:“不是的,是……”
他刚想把解释的话说出口,突然意识到什么,及时收住了嘴。
“不是彭书记让你们过来的?”赵传宗戒备道。
如果是彭书记让他们过来和他谈合并的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内幕。
“我从头到尾都没提过彭建新。”游彻一脸平静道。
是了,游彻从始至终没提过彭书记,他只是说了一句“谈合并的事”。但因为游彻这个厂长身份,合并的事现在又是他在执行,因此,他自然而然地认为是彭书记让他们过来的。
于是乎,什么该说不该说的话他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显然,从一开始,游彻那句“谈合并的事”,只是为了套他的话。
“既然不是彭书记让你们来的,那你们和我谈什么合并的事?”赵传宗收敛了脸上的热情,质问道。
“赵厂长,你不用紧张,”游彻面色平静语气平淡,“因为你现在才紧张也晚了,你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说了,我这边也大致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赵传宗:……
曹展飞:……
他皱眉看向身旁的游彻,不知为何,他有种错觉,游彻说的“事情前因后果”和他猜想的“前因后果”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他推测的前因后果是,这四个厂长在知道合并的事后,因为他们厂子同样经营困难,就也想着和三厂合并,于是找上了彭建新。
如果彭建新同意这事的话,必然会使用一些非常手段,那他使的非常手段,便会成为他们捏在手上的把柄。
但现在是彭建新没同意,他们也就谈不上抓他把柄。
可看游彻的神情,事情好像并非如此。
“你们这四个厂是不是没竞争过名单上的十八个厂?”游彻缓缓开口,“至于竞争手段,大概是贿赂?”
听到“贿赂”这两个字,曹展飞和赵传宗皆是惊得瞪大了双眼。
“换句话说,你们四个厂给彭建新的好处不如名单上十八个厂给的多,于是你们被刷下来了。”
“而彭建新呢收了好处不办事,你们不甘心,就派你作为代表继续找彭建新谈判。”
“我猜得对吗?”游彻目光紧盯着他,问。
旁边的曹展飞听完,一整个大震惊。
竟然是这样,和他之前推测的完全不一样。
彭建新收受十八家厂子的贿赂,不,应该是二十二家,剩下好处没给够的四家厂子被他给刷下来了。
但这好处,彭建新还是给吞了。
也正因如此,才会有今天的事。
彭建新那头收了十八家厂子给的好处,转头又将这个烂摊子丢给游彻处理。
要是游彻处理得好了,成功挽救了这十八个厂子,那这傲人的政绩又落到了彭建新的头上,彭建新就获得了升迁的机会。
他还真是个人精啊,两头的好处都给占尽了。
曹展飞越想越气,当初彭建新搞这个“合并”的事,还在会议大厅主席台上慷慨激昂地说什么要把三厂打造成江省最大电器集团,力求做出划时代的龙头企业。
结果呢,这些不过是掩盖他受贿的噱头。
回想起当初彭建新站在主席台上激情澎湃的讲话,他都觉得可笑,冠冕堂皇的话说多了彭建新自己都差点信了吧。
坐在游彻对面的赵传宗,比曹展飞更震惊。
他震惊的点在于游彻竟然仅凭他几句只言片语,就把事情的全貌拼凑得差不多了。
“昨晚你去彭建新家找他,合并的事你们没谈拢吧?”游彻问。
赵传宗一听,脸色又是一变:“你们跟踪我?”
“说什么跟踪,我们有那么猥琐吗,”曹展飞一脸不赞同道,“我们那是守株待兔,直接在彭建新家旁边蹲的你。”
赵传宗:……
第82章 【82】 举报
于是乎, 曹展飞又将他和游彻怎么蹲的他,以及为什么蹲的他告诉了赵传宗。
赵传宗一脸戒备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曹展飞下意识看向游彻,说实话, 他也猜不出游彻想干嘛。
游彻没回答赵传宗的问题,而是反问:“赵厂长, 你和其余三位厂长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赵传宗怔了一下,既然游彻什么都知道, 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他叹了一口气, 无奈道:“还能怎么办?只能就这么算了。”
“再说,彭书记已经把之前收的好处都还给了我们。”
曹展飞一脸惊讶:“他把好处都还给你们了?”
稀奇,吃进去的东西彭建新竟然舍得再吐出来。
赵传宗点点头:“昨天晚上我到家后,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彭建新突然过来, 手上提着我们四个厂凑的钱和东西。”
“他大概是怕我再去找他, 多生事端,就把东西还我了, ”赵传宗说,“还完东西和钱后, 彭建新还警告了我一句, 让我不要再去找他。”
等赵传宗说完,游彻这时开口:“你就没想过举报?”
“举报?”赵传宗
一听到这两个字, 立即吓得瞪大双眼。
“举报彭建新受贿吗?”
游彻看着他,没说话, 算是默认。
曹展飞听到“举报”这两个字时, 也是一扬眉,侧面看向游彻。
别看他平时闷不吭声的,把他惹毛了他直接就给你引爆个炸弹啊。
赵传宗情绪逐渐冷静下来, 他说:“彭建新是受贿,那我就是行贿。”
“他不是把东西都还给你们了?”游彻说。
赵传宗被这话怼得一噎,他点点头:“是,他是还回来了,那他反而不构成受贿,我却依旧构成行贿。”
“他又不止收了你们的好处。”游彻语气淡淡道。
赵传宗又是一顿,瞬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确实,彭建新还收了另外十八家厂子的好处,而且远比他们给的多,不然他们也不会被刷下来。
“他收你们东西,”游彻继续道,“对你们做出的承诺也只是口头承诺吧?”
“那是自然,这种事谁敢留下纸质证据,那不是找死。”赵传宗道。
游彻:“所以无论是行贿还是受贿最直接的证据都是给的钱和物品,现在这个证据没了,你们大可以联名举报他。”
而且,彭建新混迹官场多年,这回绝不是他第一次受贿。只要他被调查,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之前那些旧账也会被翻出来。
这些加起来,足够他蹲几年的了。
旁边的曹展飞听着这越来越刺激的对话,眼中兴奋地冒出光来。
我的天,没看出来啊,一直以为游彻是个为人正直的正人君子,没想到,他也能干出这样的事。
“我为什么要举报彭建新,举报他对我非但没有一点好处,说不定还会牵连我们自己。”赵传宗道。
正如他说的,举报彭建新于他并无好处,风险还很大,一不小心自己也栽了。硬要说唯一的好处,那就是出口恶气。
怕就怕他刚出完这口恶气,转头自己也进去蹲班房了。
所以,他不想横生是非。
“错了,彭建新由你们举报,你们反倒是能把自己摘干净,”说到这,游彻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要是让我或者其他人举报,你们才更容易被带出来。”
他一开始便是这么打算的,如果赵传宗坚持不举报,他就去举报。只不过相比他来说,赵传宗他们几个的联名举报显然更具有可信度,也更容易引起公安部门的重视。
赵传宗闻言,面色一白。
是啊,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游彻现在已经知道他们行贿的事,他也可以写这个举报信。
只要彭建新受贿的钱和东西还在家,一查准能查到。
“对哦,”这时曹展飞也来插一句,“按正常思维,谁也不会想到你们这些举报的也曾参与行贿。”
“再者,你们行贿的东西也被彭建新退还,查案讲究个人证物证,警方没证据你们这边肯定是查不出来的。”
“我估摸着彭建新自己也不会蠢到主动供出警察没查出的罪行,那只会加重他的量刑。”
见赵传宗已经有所动摇,游彻趁热打铁继续道:“北丰电视机厂想和三厂合并,是因为目前处于濒临亏损状态,对吗?”
闻言,赵传宗又是抬头看向游彻。
游彻道:“北丰电视机厂的经营状况我特地查了一下,几条生产线都是生产老式的黑白电视机,产品生产较为单一。”
“六七十年代黑白电视机比较流行的时候,北丰电视机厂的经营状况还算不错,直到八十年代,彩电逐渐普及,你们厂黑白电视机的销量就开始逐年下滑,到现在已经是濒临亏损状态。”
“你竟然对我门厂的情况了解得这么清楚。”赵传宗忍不住说道。
能不清楚么,他可是花了不少时间调查。
旁边的曹展飞再次侧目看向游彻,昨天晚上他跟他说的,要调查的事不会就是这事吧。
厉害啊,一天时间就把北丰电视机厂的底细摸得透透的。
“要想挽救北丰电视机厂的经营状况,其实不止合并这一条路,”游彻道,“我,或许就能帮你。”
“说起这个游厂长可太有话语权了,”曹展飞适时地插进一句话,“电器三厂之前亏损一百万多,他都能救起来,你这一个小电视机厂,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点,赵传宗也很是认同。正因三厂有个游彻,当初他才会觉得合并可以挽救电视机厂的经营状况。
“帮我不是白帮的吧,有什么条件吗?”他问。
游彻:“条件,我在前面已经说了。”
赵传宗一怔,道:“你要我们四个厂长联名举报彭建新?”
游彻看着他没说话,表示默认。
“我可以答应,”赵传宗道,“但你要帮我们四个厂。”
曹展飞一听立即皱起眉,他怎么还讨价还价,四个厂都救,他以为游彻是什么“救世主”么。
“我会帮的只有北丰电视机厂,”游彻以不容置喙的口吻说道,“这事你自己考虑。”
赵传宗沉默半晌,像是在思索在犹豫。
如果他不答应,游厂长多半也会自己去举报,到时候他们照样是啥好处讨不到,说不定还会被牵连。
要是答应,游厂长至少还会帮一下北丰电视机厂。
几分钟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可以。”
游彻听到这声肯定的回答后,面色没什么变化地站起身。
“赵厂长,要尽快。”他说。
赵传宗瞬间便明白游彻指的是举报的事。
“我懂,”他说,“这两天我就会组织大家一起写举报信。”
这种事当然是越快越好,以免时间一长,彭建新会将受贿的证据转移到更隐蔽的地方。
“也请游厂长信守承诺。”赵传宗看向游彻,神态紧绷道。
游彻:“当然。”
这时,曹展飞神态轻松,一脸无所谓道:“赵厂长,你就放心吧,我们游厂长绝对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原本严肃的氛围,瞬间被他的嬉皮笑脸破坏得一干二净。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游彻看了眼腕表,说道。
赵传宗将两人送到门口。
骑车回去的路上,曹展飞忍不住好奇:“你说咱俩获取的信息都差不多,你是怎么猜出彭建新是收了钱不办事呢?”
“我一开始还以为赵传宗是想加入到那十八个合并的名单中,准备向彭建新行贿,但是失败了呢。”
游彻言简意赅地说出两个字:“直觉。”
曹展飞:……
“你就给我装啊。”
“真是直觉,”游彻解释,“就隐隐感觉这事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而且,从事情的合理性来讲,曹展飞方才说的那种可能,发生的概率其实不大。
三厂发展计划书上头已经批复执行,十八个合并的小厂名单也早就定下,纵使彭建新使再多手段怕是也难再更改。
这种事动动脑子想想,就能想明白,赵传宗好歹当了几十年的厂长,这种事不会想不明白。
曹展飞单手扶着车把,腾出一只手,朝他竖起大拇指:“行吧,你厉害。”
*
两天后,游彻和曹展飞在电器三厂食堂吃饭。
两人吃着饭,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重磅消息。
“我的天,几个公安突然冲进彭书记办公室,把他人给带走了。”一个三厂的职工忽然冲进食堂,一脸震惊地对旁边的人说。
旁边的人听完,同样震惊:“公安把彭书记带走了?为什么啊?”
“那还能是为什么?”那人撇撇嘴道,“既然是被公安带走的,应该就是犯事了吧。”
听到这些话的曹展飞,
抬起头和游彻对视一眼。
“老赵办事效率挺高啊。”曹展飞忍不住调侃一句。
彭建新好好地坐在办公室,突然被公安带走调查的消息,立即不胫而走,传遍整个电器三厂。
严正光听到这个消息时,还坐在办公室悠闲地喝茶。
结果一听到彭建新被公安带走了,手上的茶杯都吓得没端稳,“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也顾不上地上摔碎的杯子,赶紧就问传消息的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彭书记,”那人顿了一下,连忙改口道,“彭建新被公安带走了。”
既然彭建新是被公安带走的,那自然是因为犯了事,犯了事,他就自然也不再是彭书记。
“知道彭建新是因为什么事被带走的吗?”严正光连忙问。
传消息的人摇摇头:“只看见彭建新被公安带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于是乎,关于彭建新为什么被公安带走的各种猜测,也开始在电器厂流传起来,有说彭建新滥用职权的,也有说彭建新挪用公款的,当然流传最广的还是说彭建新贪污受贿。
彭建新受贿的事调查得可以说相当顺利,公安一进他家就搜到不少脏物和钱。
他藏得倒是隐蔽,彭建新的家在一楼,他给他床底下挖了一个洞,把临时收的赃物和钱都存在坛子里,然后又把坛子埋进床底下的洞里,最后再用土把洞填严实。
因为这洞来回挖来回埋,痕迹很明显,公安同志往他床底下一瞅就发现了端倪。
搜到赃物后,彭建新就被公安从办公室带走了。
彭建新得知自己事发,都用不着公安同志怎么问,对自己犯下的罪责供认不讳。
为争取减刑,他还主动坦白被他转移赃物的藏匿点,这其中又牵扯出不少相关行贿人员。
彭建新从政这么多年,受贿贪污数额巨大,情节严重,最终被判十年有期徒刑。
因为三厂发展计划书中的十八家厂子均涉嫌行贿,因此合并的事自然也就暂停。
彭建新被调查的那段时间,严正光可以说每天都活得胆战心惊,生怕自己被牵连。
因为大家都清楚,电器厂领导层中,就数严正光和彭建新走得最近。
正因如此,他还真被公安带去派出所问话了,好在是有惊无险。因为彭建新贪污受贿这事,他是实打实地没有参与。
他和彭建新说是老同学,其实关系并不算很熟,是严正光上赶着去跟人站在同一战线。
饶是如此,彭建新判决书下来那天,严正光还是吓得一晚上没睡。
十年的大牢,彭建新今年都五十多了,十年的大牢一蹲完,等他出来头发估计都白了。
别说头发白,监狱条件艰苦,还要劳改,彭建新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出狱呢。
一想到这,严正光后背顿时起了一层冷汗。
他今年也五十多了,他身体还不太好,不仅腰痛还有风湿病,他要是也去监狱劳动改造十年,那真是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任何事在生死面前都是小事,此时此刻的严正光还管什么正副厂长,还管什么面子权力,能好好活着就行了。
游彻也察觉到了这点,他发觉近期严正光好像安分不少,反正在会上不管他说什么,他都点头称是。
当然,他也清楚严正光态度的突然转变,是从彭建新被公安带走调查开始的。
严正光对他态度如何,他以前不怎么在乎,如今他都打算辞职离开三厂,就更不会在乎。
以前有程书记支持,他或许还抱有幻想,觉得自己能在电器三厂大展拳脚。现今经历彭建新搞出的合并一事后,他算是彻底认清了,他确实不太适合这个体系。
*
中午,孟箬像往常一样边听广播边吃饭。
吃饭的时候正好又播到抢劫犯的新闻,孟箬听出还是上次那个抢劫犯,顿时在心里嘀咕,怎么还没把他抓到。
然后又一听这个抢劫犯竟然逃窜到丰州市来了,顿时她心下一惊,广播里说有市民在巷子里看见疑似抢劫犯的人,新闻的最后是广播员的叮嘱,让市民这段时间晚上减少外出,尽量待在家中之类的话。
这个新闻一播完,孟箬就心有余悸地关了收音机。
她吃完饭后,没多久,孔敏珠也从家里回来。
一到店内,孔敏珠就一脸惊悚地问孟箬有没有听到那个杀人犯的新闻。
孟箬点头:“中午吃饭的时候听到的,一听完,饭都吃不下了。”
孔敏珠连连点头:“孟姐姐,我也是。”
“新闻上说杀人犯逃到咱们市来了,也不知道那个市民有没有看错,希望是他看错了,不然我天黑都不敢回家。”
孔敏珠这么一说,立即提醒了孟箬,她连忙道:“敏珠等会儿天一黑,你就赶紧回家吧,你一个女孩子路上不安全。”
生死攸关面前孔敏珠一点没不好意思,连连点头。
“孟姐姐,你也在天黑前打烊回家吧,新闻里不是说他还是个抢劫犯嘛,我怕他晚上看见亮着灯的门店会闯进来抢劫。”
“孟姐姐,我话说得可能有点难听啊,不是盼着咱们店不好的意思,就是怕有这种风险。”孔敏珠连忙补充道。
孟箬冲她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
“你说得很有道理,是会有这种风险,而且我们店的门头还发光,在晚上看尤其显眼,难免会被坏人盯上。”
说罢,她像是想起什么,交代道:“敏珠,你在这看着店,我去一店跟袁红梅她们也说一声,让她们天黑前就关店回家。”
孟箬跟林秋莲、袁红梅交代完,又回到二店。
二店她原本是打算再招一个人,但现在游彻过几天就要正式递交辞职报告了,她这边自然就没有再招一个人的必要。
因此,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二店这边,一店那边主要由袁红梅和林秋莲来管,她只偶尔过去看看。
孟箬翻开自己的本子,查看下午的工作安排,才忽然想起来,下午有个生日蛋糕要送到顾客家里去。
定蛋糕的顾客,一大早就过来说这个事,说这个蛋糕原本她是要在傍晚下班过来拿的,但昨天她突然接到加班安排,今晚要加班到很晚,问孟箬能不能帮忙送下蛋糕。
顾客还让她最好是五点后再过去,因为那时候家里才有人。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抢劫犯逃窜到丰州市的事,然后一听顾客家的地址也不远,骑个自行车十几二十分钟就能到,便一口答应。
但听完那个抢劫犯的新闻后,孟箬顿时后悔了。
可答应了人家的事,总不能一声招呼不打就放人鸽子。
好在顾客是让五点过去送,四月份天黑得晚些,等彻底天黑也要到六点多。
孟箬在下午三点多做完蛋糕,等时针指到五的时候,她心怀忐忑地瞅了一眼外面的天。
太阳还没落山,应该没什么事吧。
她提着蛋糕准备硬着头皮出去的时候,门口的风铃一响,谢卓然走进了店。
孟箬不由看向墙上的时钟,问:“现在还不到下课时间吧,你怎么过来了?”
“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我给逃了。”谢卓然回答得极其随意,一点没有逃课的羞愧。
她现在没什么心情管他逃不逃课,就没多说什么。
谢卓然见她提着蛋糕,很自然地问道:“你提着蛋糕干嘛?”
“顾客临时有事没时间过来拿,我给人送过去。”孟箬答。
谢卓然看了眼外面被晚霞染得血红的天,说:“太阳马上就下山了,你没听说抢劫犯逃窜到我们市的新闻啊,这么晚了你还敢出去?”
他就是因为中午听到了这个新闻,下午最后一节课才逃课出来的。其他时候,他也不经常逃课,当然,跟人约架除外。
他逃课出来为的就是想在各个巷子里遛遛,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抢劫犯的踪迹。
找到抢劫犯的踪迹后,他就立马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爸所在的派出所。
听中午的新闻,那个目击的市民也不是百分之百确认自己看到的人就是被通缉的抢劫犯。
所以他要亲自验证一下。
到时候派出所要是通过他给的有效信息,成功抓获这个杀人犯兼抢劫犯,那他也算是立功了。
以后这事,足够他在谢海东面前吹个好几年的。
看谢海东还敢不敢老是瞧不上他。
“那怎么办?我不去送,你去送?”孟箬不客气地怼道,“答都答应了,我总不能放人顾客鸽子吧。”
再说,送个蛋糕而已,她不会这么倒霉,真碰上抢劫犯吧。
谢卓然伸出手,作势要接孟箬手上的蛋糕:“给我吧,我去送。”
正好他也要去巷子里溜达,送个蛋糕只是顺便的事,最重要的是帮到了她。
孟箬一怔,她刚刚就那么随口一说,没真要他送的意思。
她是害怕,但她好歹是个成年人,谢卓然还是个未成年呢。
“不用了,我自己去,”孟箬道,“刚刚跟你开玩笑的,谁让你吓我。”
谢卓然却直接拿过孟箬手上的蛋糕,说:“还是我去吧,你这么胆小,要是真碰上那个抢劫犯,岂不是吓得路都走不动,直接站在原地等着让人抢劫。”
这次孟箬被谢卓然损却一点没在意,要是往常她肯定早跟他互怼了起来。
“你一个人去不放心,我跟你一块去。”孟箬语气坚定道。
“真不用。”谢卓然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就想笑。
“看你害怕的样子,我刚刚那是吓你的,你怎么这么可爱呢。”谢卓然笑着抬起手,趁机揉了揉她的头发。
指尖刚抓上她发丝的那一刹那,就被孟箬一脸嫌弃地用手拍开了。
她皱眉:“没大没小,而且,现在是你油腔滑调的时候吗?”
谢卓然一顿,表情有些不自然地收起手。
他收起脸上散漫的笑,说道:“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抢劫犯逃窜到这里来,派出所那边肯定也会加派警员巡逻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碰到了那个抢劫犯,我不会跑嘛?”谢卓然道,“反倒是你跟我一起,我还怕你拖我后腿呢,到时候你腿软跑不动,还要我拉着你一起跑,那我们两个就都完了。”
孟箬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是那个抢劫犯面容太过狰狞,她真有可能吓得腿发软。
但她还是再问了一句:“真不用我跟着一起去?”
“哎哟,真不用,”谢卓然一脸无奈道,“你可真啰嗦,再这么耽误下去,我都不用去送了,直接天黑。”
孟箬抬眼一看时钟,还真是,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浪费十分钟了,现在五点十分。
“顾客的地址告诉我。”谢卓然道。
孟箬报出一个地址。
谢卓然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这一片都熟,孟箬一报出地址,他脑中就有了个大概印象。
“骑我的自行车去,快去快回,五点四十之前赶回来知道吗?”孟箬边送他到门口,边叮嘱道。
“知道了知道了。”谢卓然被她的唠叨无奈笑了。
谢卓然骑车走后,孟箬待在店里等着,完全没心思做别的事情。
她盯着墙壁上的时钟,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终于,到了五点四十分。
她不再盯着墙上的时钟,而是改盯门口的方向。
孔敏珠看着孟箬一副神经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孟姐姐,你也太紧张了吧,现在太阳才刚下山,天没那么快黑起来。”
“再说,谢卓然他是个男孩子,还骑着自行车,要真看见可疑人员,他骑着自行车跑就是了。”
“两条腿还能跑得过两个轮子吗?”她笑着道。
孔敏珠跟她说话这会儿,分针已经指到了数字十,五点五十分了。
可谢卓然还是没出现。
孟箬蹙着眉,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他是五点十分出去的,现在五点五十了,就算他一趟二十分钟,来回四十分钟,那也应该回来了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紧张的,她现在心脏突然跳得很快,并且,有股不太好的预感不停地往外冒。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等下去,再等下去,天就黑了。
“敏珠,我出去一趟,借你自行车用一下。”孟箬道。
孔敏珠连忙点头,并问:“孟姐姐,你是准备去找谢卓然吗?”
她瞅了眼外面的天,天上的云层越来越暗,奇形怪状的云层看着还有点可怖。
“孟姐姐,现在天快黑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要不要等姐夫回来,你们一起去找啊?”孔敏珠问。
孟箬摇摇头,今天万事不凑巧,游彻也到现在还没下班,往常他早就下班了。
应该是临时加班。
游彻有时候也会临时加班个一两个小时,孟箬不知道他今天加班加到多晚,要是游彻加到七八点才回家,她总不能一直在这干等。
她能等,谢卓然不一定能等。
要是谢卓然真碰上那个抢劫犯了,那多耽误一分钟,很可能就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游彻要是下班了,你就跟他说我去找谢卓然了。”孟箬语速极快道,每个字眼都透露着焦急。
说完,她又将定蛋糕的顾客地址报给了孔敏珠。
“他要是问我去哪里了,你就把这个地址报给他。”她道。
既然谢卓然是去送蛋糕,那就不会太偏离这条路线,她待会儿也打算顺着这条路线去找他。
“知道了,姐。”孔敏珠连连点头,神情也紧张严肃起来。
随后,孟箬便骑着她的自行车出去了。
第83章 【83】 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孟箬边蹬着自行车边找谢卓然, 找的同时,心里越发后悔让他送这个蛋糕。
早知道会这样,她情愿放顾客鸽子, 也不会去送这个蛋糕的。
她骑车找了七八分钟,却还是不见谢卓然人影。
她连那种饭馆、商店也不放过, 每经过一家饭馆,她都要仔细探头瞧一瞧。
同时, 在心里期盼着能在饭馆里看见谢卓然吃饭的身影, 这样,她心里会松一口气,然后把车停在路边,走进饭馆,给他臭骂一顿。
她怕就怕, 以他那个逞强的性格, 无意间看见可疑人员会悄悄跟上去。
事实还真如孟箬害怕的那样,谢卓然骑着自行车去送蛋糕时, 一路无事,但回来的路上却发生了一点变故。
他骑车经过一条小巷子时, 转头一瞥眼, 便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站在那不知道在干什么。
谢卓然又仔细一看,发现那人手上拿着一张烧饼, 躲在阴暗的角落,吃几口饼还不忘东张西望一下, 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未免被那人察觉, 谢卓然故意往前骑了一小段路,然后将自行车靠墙停放,掏出锁链给自行车锁上。
锁完自行车后, 谢卓然便蹑手蹑脚地靠近方才那条巷子。
可疑人员正好背对着他,他探出头,往巷子瞅了一眼,那人还在鬼鬼祟祟地吃烧饼。
谢卓然将他的身形样貌记在脑中,然后藏到墙后,小心翼翼地掏出口袋里的那张通缉令。
通缉令上写了抢劫犯的身高体貌特征,谢卓然大致对了一下,好像能对上。
他又仔细看了一眼通缉令上抢劫犯的照片,将他的样子记在脑中。
等会儿他就悄悄跟上这个人,等确认了他是通缉犯后,他立马就去派出所报警。
谢卓然记完抢劫犯的样子后,又将通缉令叠好放进口袋里。
等他探头往巷子一瞧,发现那人已经吃完烧饼,准备走了。
谢卓然连忙悄悄跟上。
但他终究是个黄毛小子,警觉性和敏锐性,都远远比不上亡命天涯的逃犯。
其实,他刚跟上逃犯没多久,逃犯就察觉到背后有人跟着他。
逃犯很谨慎地在巷子口拐弯的时候,偷偷向后瞟了一眼,余光晃到谢卓然身上的校服时,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他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到处逃窜,逃到哪个城市,哪个城市的街道上就贴着他的通缉画像。
前两天,他刚逃来丰州市,结果一抬眼就看见电线杆子上贴着他的悬赏通缉令。搞得他都不敢在白天出去吃饭,只敢趁着傍晚或黑夜,找个光线不好的小摊买个烧饼填饱一下肚子。
就是吃个烧饼,他也不敢在大街上吃,大街上有巡逻的公安。
于是乎,他便找了个光线阴暗的巷子,躲在角落边吃烧饼边警觉四周。
他当然知道派出所在抓他,因此,他格外警觉,稍微有一点响动就能发现。
他吃完烧饼,准备继续回落脚点猫着,结果刚走没几步,就感觉身后好像有人。
为了确认身后的人是普通的路人还是特意跟着他的人,他故意试探性地放慢脚步,结果身后的人也跟着放慢脚步,随后他又加快脚步,身后的人也紧跟着加快脚步。
他又再确认了身后的人只是个学生后,松了一口气。
逃犯急中生智,决定把这个学生引到更偏僻的巷子,再伺机对付。
这个学生应该是认出自己是悬赏通缉上的逃犯,所以才会跟上他。
他不可能就这么放学生离开,让他去派出所报警。
他是晚上搭车来的丰州市,一到丰州市就找了个落脚点,落脚点是栋废弃的老房子,周围没什么居民。
他白天不敢出来,就窝在落脚点的草堆里睡觉。
等到傍晚,肚子实在饿得不行了,他才会出来买点吃的东西。
他连买个烧饼都是胆战心惊,生怕被人认出,因此,他也不敢走太远。毕竟,外头既有巡逻的公安,还贴满了他的通缉令。他外出时间越长,风险越大。
他的落脚点就在附近不远处,要是这个学生跟了他一会儿后,再去派出所报警,派出所那边肯定会派警察地毯式搜索。
那用不了多久警察就能找到他。
逃犯故意将谢卓然往他落脚点相反的方向引,然后在一个偏僻阴暗的巷子内突然停下。
他也不敢带着身后的学生绕太久,怕绕太久学生不耐烦跟,跑了。
因此当他看到这一片还算偏僻,居住的居民也少,就索性停下。
逃犯停了下来,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砖头。
这一片大多都是荒废的老房子,有好几处房屋的墙壁都坍塌了一半,荒草丛生,再配合黄昏时刻幽暗的光线,显得诡谲可怖。
忽地,一阵风吹来,草叶碰着草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见逃犯突然停下,弯腰捡石头,谢卓然才意识到不对。
原本,他只是打算跟他一小段路,确认一下他到底是不是通缉令上的抢劫犯。确认后,立马就去派出所报警。
奈何,这个可疑人员谨慎得很,就是不回头。
而且,他走的路弯弯绕绕,哪条道黑,他往哪走,谢卓然连他的侧脸都看不清,因此,才被动地跟了他这么久。
意识到不对的谢卓然拔腿就跑,但已经晚了,他落入了逃犯的圈套之中。
逃犯拿起手上的砖头,朝谢卓然身上奋力一丢,直接砸中他的背。
被砸中的谢卓然,背上传来一阵剧痛,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喊,紧跟着脚步不稳,摔倒在地。
逃犯往谢卓然身上丢完砖头后,快步追上,抬脚一脚踢在了他的腹部,谢卓然痛得像虾米一样整个身体弯曲起来。
仅仅两下,谢卓然就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逃犯拽起他的衣服领子,像是拖拽一个死物一样,把他往巷子里头拖。
*
这头,孟箬继续骑着车找他,很快她便在看见了停在墙边的自行车。
孟箬一眼认出这是自己那辆自行车,自行车是好好靠墙停着的,且还上了锁,这至少证明车子是谢卓然停的。
且他在停车的时候,并未出事,不然他没空给车上锁。
孟箬盯着空荡荡的自行车,在脑内模拟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自行车上没蛋糕,那就说明他是在送完蛋糕回来的路上,突然看见了什么,随后他便迅速将车靠墙停着,再锁车……
她顾不得想太多,连忙骑着车在附近寻找。
边找她还边喊:“谢卓然、谢卓然……”
孟箬又找了几分钟,这时一阵风吹来,风中好像带来一点微弱的呼救声。
不是错觉。
她连忙停下车,仔细辨别声音的方向,然后朝另一个方向飞快踩着自行车踏板。
声源离她越来越近,呼救声中混杂着人痛苦的呻吟,以及重物撞击□□的声音。
孟箬捏着车把的手开始冒汗,心脏越跳越快,快得好像下一秒就能从胸腔蹦出。
她内心的恐惧和害怕,也随着她越靠近巷子越甚。
同时,她内心也在祈祷,祈祷前面只是一场普通的斗殴,祈祷此刻被打的人不是谢卓然。
很快她便来到了那片破败的老房子区,这边人烟稀少,周围只有零星的几个窗户亮着灯。
有一两家在听到屋外的打斗声后,还连忙把屋子里的灯给灭了。
这时,已到了黄昏时刻,周边没有路灯,光线越来越暗。
孟箬将自行车停在巷子口,并往阴暗的巷子看去。
通过男孩身上的校服,她立即认出蜷缩在地上的人就是谢卓然。
她到的时候,谢卓然的嘴巴已经被衣服塞住了,发不出声音。
而逃犯还在撕扯谢卓然身上的衣服,想用撕下来的布条把他的手给捆住。
这里好歹还有居民居住,他不敢直接在这了结了这个学生。
他怕他刚杀完人,路人或者旁边的居民看见尸体,去派出所报警,那不等他跑出丰州市,他就得被抓。
杀完人再藏尸,地上血淋淋的同样会引起市民或公安的怀疑。
因此,最保险的还是先把这学生的手绑了,趁着天黑,把他带到没人处再处理。
这样,便不太容易暴露他的行踪。
等人死了,他再逃去别的市也来得及。
孟箬没敢下车冲上前去和抢劫犯搏斗,谢卓然一个一米七五的男孩子,面对穷凶极恶的抢劫犯都毫无还手之力,她去只能是送人头。
她脚尖蹬着地面,坐在自行车上大声喊:“来人啊,杀人啦,这里有杀人犯。”
孟箬刚喊一句,逃犯就丢下谢卓然,转身抄起脚边的砖头,奋起跑向孟箬。
孟箬一只脚蹬着地面保持平衡,另一只脚则踩在踏板上,时刻准备着下一秒蹬车逃跑。
她疯狂踩着自行车踏板,她就不信两条腿能跑过两个轮子。
逃犯拔腿跑向孟箬,追出巷子口,抡起手上的砖头就往她那方向砸。
这名逃犯大概是练过,朝人扔砖头的准头可以说是百发百中,瞬间,孟箬便感觉到有尖锐的重物砸向腰部,随即便是一阵剧痛,疼得她背部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剧痛传来的刹那,孟箬的身体也失去平衡,整个人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
孟箬摔得趴倒在地,身后是逃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一边扶着墙壁,想要站起来,一边忍着痛朝巷子外大声呼喊:“杀人啦,杀人啦。”
她的腰被逃犯用砖块砸中,此刻稍微一动,就疼得她吸气。
就算自己毫发无伤,她都不一定跑得过这个抢劫犯,更何况是现在腰伤了的情况下。
反正跑也跑不掉,她不如把声响弄大一点。
要么把周边的居民喊过来,要么让抢劫犯感到害怕,自己先逃跑。
不管是哪种情况,她和谢卓然都能暂时得救。
一听孟箬又在喊,逃犯连忙一脸惊悚地上前揪住她,捂住她的嘴。
“别喊别喊。”
见逃犯要捂她的嘴,孟箬张嘴一口咬烂逃犯的手掌。
逃犯疼得发出杀猪般的叫声,然后一个暴怒,伸出完好的左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逃犯的手掌截断了空气,顿时,孟箬感觉一股窒息感袭来。她痛苦地皱眉,双手奋
力拉扯着逃犯的手,想要迫使他松懈几分。
其实这时候,逃犯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
后悔自己把事情搞大,他一开始就不该跟那个学生纠缠。
学生怀疑他跟着他,他跑就是了,学生就算去派出所报警,也要点时间吧,他可以趁这个时间差,再逃到邻市。
但现在,他感觉自己差不多快完了。
方才,这个女人大着嗓门喊叫的几句,很难说不会引来路人或者旁边的居民。
谢卓然知道自己打不过逃犯后,就不再做无谓的抗争,因为他的抗争换来的也只有逃犯更凶狠的殴打,不如省点力气,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反击。
逃犯撕他衣服绑他手的时候,谢卓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他转头朝巷子口看去。
此刻,天基本暗了下来,巷子口也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
通过这一点点光,谢卓然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想出声让她快跑别管他,可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囫囵的呜呜声,他的嘴被逃犯用衣服塞了个严严实实。
等逃犯追出巷子,谢卓然连忙挣扎起身。
之前躺在地上装死,身上的疼痛好像还能忍受,现在稍微一动,身上的疼痛就以十倍百倍扩散至他全身的神经,疼得他冷汗直流。
不仅如此,整具身体更是跟随时要散架一样,站都站不稳。
最终,他还是咬着牙挣扎着站起身,好在因为孟箬的突然而至,绑匪绑他的手只绑了一半,他稍微一挣脱就给挣脱开了。
他抬手扯出塞进嘴的衣服,然后捡起地上的一块砖头,扶着墙壁,脚步踉跄地往巷子口走。
谢卓然一走到巷子口,就看到被逃犯掐住脖子双腿奋力挣扎的孟箬。
目睹这一幕的他,脑子轰的一下炸开,顿时血气上涌。
“你给我放开她。”他声音嘶哑地警告。
同时,手举着砖块朝逃犯冲去。
逃犯像是有点不耐烦,松开掐着孟箬脖子的手,转头去对付谢卓然。
逃犯松开手的刹那,孟箬感觉窒息了许久的气管猛然灌入空气,下一秒,她便匍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谢卓然前头被逃犯狠揍了一顿后,其实已然是强弩之末。他的身体像是快要散架,全身剧痛,即使是举着砖头,也只恐吓了逃犯一秒,下一秒他就被逃犯一脚踹倒在地。
被踹倒撞在墙上的谢卓然,疼得仿佛要晕厥过去。
耽误的时间已经太多,逃犯怕警察待会儿就会赶过来,他走到谢卓然身边,用没受伤的左手捡起掉落一旁的砖头,准备给这两人都来个了结。
之前,他并不打算在这杀人,但现在,反正不管杀不杀,警察都很有可能会过来,不如杀了。
看见逃犯手上的砖头,求生本能让谢卓然下意识往后退,但后面是冰冷坚硬的墙壁,他已经退无可退。
逃犯举起砖头,正准备往谢卓然脑子砸下的时候,巷子口那突然亮起一道光。
是手电筒发出的光,正好就照在逃犯的眼睛上。
此刻,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巷子这边没有任何光源,漆黑一片。
适应了黑暗的双眼,突然被手电筒的强光一照,不由被光刺得眯起。
等逃犯的大脑和身体反应过来,游彻已经丢下了自行车,一个箭步加飞踢,将逃犯踢倒在地。
逃犯一看又来一个,头疼地丢下手上的砖头,掉头就跑。
眼看逃犯要跑,谢卓然连忙用嘶哑的声音冲游彻喊:“他是通缉令上的抢劫犯,别让他跑了。”
游彻眼疾手快地抓起地上的砖头朝逃犯砸去,游彻朝人砸石头的准头不亚于逃犯,这一下就砸中了他的背。
逃犯只感觉自己的背遭重物一砸,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恰好脚底又踩到一块滑溜溜长满青苔的石板,他一个趔趄直接扑倒在地。
游彻快步上前,一脚踢在逃犯腹部,他这一脚并不比逃犯踢谢卓然轻,因此逃犯顿时痛得捂住剧痛的腹部,疼得冷汗涔涔。
见逃犯捧着自己的肚子,蜷缩在地,疼得无法动弹,游彻不禁分神朝看孟箬看去。
手电筒在他打逃犯的时候掉落在地,光线照明的方向正好就是孟箬这边,游彻借助手电筒的光看清了孟箬此刻的样子。
脖子那赫然一道骇人的手指印,霎时,各种情绪涌上他的心头。
他捏紧拳头,刚准备回头继续教训那个对孟箬下黑手的逃犯。
转瞬间,逃犯猛然站了起来,手上不知从哪儿又摸来一块砖头。
“小心!”谢卓然急忙出声提醒。
游彻一个侧身闪躲,堪堪躲避逃犯的一击。
逃犯右手受了伤,拿砖头的手是左手,而他又惯用右手,因此拿砖头砸人的动作看着有几分笨拙,不然这一击游彻不一定能躲过去。
逃犯偷袭不成,又扬起拿砖头的左手,准备再砸。
这回游彻的反应也很快,一把扼住逃犯的手腕,然后咬牙使劲儿往旁边一掰。
逃犯手上的砖头“啪”的一声应声落地,如果这时是白天,游彻便能清楚地看见逃犯因惊讶而瞪大的双眼。
他似在惊讶游彻的手劲儿怎么能这么大。
左手被扼住不能动弹,逃犯就又换用手去进攻。
不巧,他右手刚抬起来,就被游彻抓住,手指还正好嵌进方才被孟箬咬出的几个血洞中。
逃犯当即疼得嗷嗷叫。
游彻也察觉到他右手有伤,手指使劲,一点一点抠进他的肉里。
逃犯疼得立即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啊——”
就在这时,巷子口两边顿时亮堂起来,几名巡逻的警察迅速赶来。
原来是周边的居民方才听到孟箬的喊叫声,大着胆子骑上自行车去派出所报警了。
公安同志用手铐将逃犯拷住,带去派出所。
剩余几名警员则留下查看三人的伤势。
“同志,你没受伤吧?”警员最先问游彻。
游彻摇头:“我没事。”
然后转头看向孟箬和谢卓然的方向:“他们受伤了。”
说罢,游彻快步走向孟箬,蹲下身,声音低沉,一脸内疚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今天新书记刚调过来,下午他便向新书记递交了辞职报告。
新书记刚上任第一天,难免有许多事要处理,然后又碰上游彻递交辞呈。
等书记安排完其他紧要事情,才有空处理游彻辞职的事,那时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
临近下班,游彻被新上任的书记叫去办公室谈话,谈话的内容无非是询问他为什么辞职,以及好言相劝挽留他。
既然他已经递交了辞职报告,就不会轻易动摇。
于是乎,新书记为了挽留他难免多说几句话,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游彻骑着车回到面包店,天已经快黑了。
他刚一进店,孔敏珠便将孟箬出去找谢卓然的事告诉了他。
顺道,孔敏珠还跟他说了抢劫犯逃窜到丰州市的新闻。
游彻一听当即打着手电筒,骑车顺着孔敏珠给的路线找孟箬。
他和孟箬一样,先是看见了谢卓然停在墙边的自行车,然后他也朝周边扩散寻找。
孟箬看着游彻一脸内疚,摇摇头,嘴唇微张,刚想说“没事”,却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其实方才逃犯准备在背后偷袭游彻,谢卓然嘶哑着声音提醒他时,孟箬就发觉自己好像有点发不出声音了。
因为那时,她也同样张嘴提醒游彻,但她只听到了谢卓然的声音,没听到自己的声音。
那时游彻正和逃犯搏斗,情况紧急,她也就没在意这点异样。
没想到她是真的发不了声了。
游彻也注意到这点,急忙一脸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孟箬尝试地张了张嘴,发现还是难以发出声音。
而且,她一试图发声,嗓子那就传出撕裂般的疼痛。
“走,我带你去医院。”说罢,游彻便将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将她拦腰抱起。
孟箬被他的动作吓得瞪大双眼,张了张嘴。
却连那声惊呼都发不出。
她看了看左右,发现旁边一两个警员已经侧目看过来。
“这位女同志伤势如何?”离他们最近的警员询问道。
“说不了话了,可能是声带受损。”游彻说。
谢卓然一脸痛苦地躺在地上,听到这句话愧疚地抬了抬眼,要不是因为他,孟箬也不会这样。
这时,蹲在谢卓然身边的警员站起身开口道:“谢卓然身上的伤比较重,我刚联系派出所那边,警车马上过来。”
这位巡逻的警员恰好是谢海东那个派出所的,一眼就认出了谢卓然,见他伤得这么重,便立即用传呼机联系派出所派遣警车,送他们去医院。
等警员说完,孟箬连忙用手拍了拍游彻的肩,用无声的口型对他说:“放我下来。”
哪怕是不尝试发声,只牵动颈部的肌肉,也很痛。
游彻无动于衷,坚持这样抱着她:“你受伤了,不方便走动,我抱着你。”
孟箬:……
她是喉咙受伤,不是腿受伤,他应该看得出来吧,怎么就不方便走动了。
而且这大庭广众之下,他就这么抱着她,好害羞好尴尬好社死啊。
很快,两辆警车疾驰而至,车门一打开,就有两名警员抬着担架下来,跟着下来的还有派出所所长谢海东。
谢海东看着儿子的惨状,眼中满是心疼。同时,他也有很多话想问,问他好端端的怎么会碰上这个通缉犯。
但他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手一抬下命令道:“赶紧送医院。”
到医院后,医生为两人细致地检查了身体。
两人中数谢卓然伤得最重,全身多处骨折,需要住院手术。
估计没两三个月下不了床。
孟箬身上只有两处伤,一处是腰部的砸伤,好在石头只砸中她的皮肉,没有伤及骨头,养个几天就能好。
另外一处脖子的掐伤则相对严重些,逃犯掐她的时候,长时间的外部压力使得她的声带有些受损,因此才会暂时发不出声音,需要修养的时间则相对较长。
医生给孟箬开了一点消炎镇痛的药,然后叮嘱多喝水少说话。
“你现在试图发声的话,喉咙的疼痛感应该会比较明显,这是外力造成咽喉及皮下组织挫伤,正常现象,好在受损不是很严重,这段时间好好修养,很快就能恢复。”医生道。
孟箬从诊室出来,谢卓然已经被抬进了手术室。
两人没在医院停留太久,随后便回了家。
一进家门,游彻便一把抱住了孟箬。
孟箬的腰上有伤,他不敢太用力,只轻轻地抱住了她,但是却久久不肯松开。
方才在医院,他才彻底看清她脖子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随即便想起,他最开始赶到现场时看到的一幕——凶犯举起石头准备砸下去。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晚到一步,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的后果。
他更不敢想,如果今晚他永远失去了她,他的余生将活在怎样的痛苦和内疚中。
这个拥抱过去许久,他才舍得放开。
然后,他为她装来热水,孟箬坐在床边,他则半蹲着,动作轻柔又小心地为她擦拭着手指,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
帮她擦完后,游彻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到床上躺下。
用热毛巾给她颈部的掐伤热敷,这也是医生交代的,一天热敷一天冷敷交替着来,热敷活血减缓伤口肿胀,冷敷止痛也能消肿。
热敷完,他自己也去洗漱,随后熄灯躺进被窝。
两人躺在被子下,中间隔着一小段空隙。
“我可以抱着你睡吗?”他忽然开口。
第84章 【84】 晚上继续
听到这话的孟箬一怔, 她缓缓扭头看向他。
窗帘留着两掌的宽度没拉,月光透进来,她正好能看清楚他的脸。
游彻像是怕她误会, 连忙解释:“我就是想抱着你,没别的意思。”
“你受伤了, 我也不会禽兽到这时候对你做什么。”
孟箬抿唇,嘴角微勾, 对他点点头。
游彻伸手轻轻环住她的腰, 特意避开了她的伤处。
他缓缓往前蹭,两具温热的身躯便贴在了一起。
他脑袋微微向前,闭上双眼,像是幼兽那般轻轻地蹭了蹭她的发丝。
孟箬被他蹭得有点痒,身体下意识后退。
他好像只有像现在这样抱着她, 贴着她, 心里那种害怕的感觉才会渐渐消失。
他一边轻柔地蹭她,一边低声呢喃:“你不知道看到你伤口的时候, 我心里有多害怕。”
意识到她在往后躲,游彻还以为自己不小心弄疼她了, 连忙睁开眼, 问道:“是我弄疼你了吗?”
孟箬用口型说了个无声的“没有”。
但随即意识到,房间的灯熄了, 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也很微弱,他应该看不清她的口型。
于是她身体轻轻地向前挪了挪, 她凑到他耳边, 用气音说出“没有”两个字。
而在游彻看来,她不像是过来告诉他答案,倒像是在对他的耳朵吹气。
游彻眉心一跳, 心那块顿觉痒痒的。
“医生说你一说话嗓子就会痛,你还是不要说话了,我也少跟你说话。”他声音又低又哑道。
闻言,孟箬在被窝里摸索他的手,轻轻抓起,然后在他手上写下一个“好”字。
她的指尖微凉,指腹却细嫩柔软,指尖在他手心轻轻滑动时,一阵阵的麻痒感便由手心蔓延至他全身。
游彻的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身体也跟着僵硬起来。
但这种麻痒感非但没有让他退却,他反倒食髓知味似的,紧接着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你脖子的伤口还痛吗?”
声音喑哑,仿佛带着点沙沙的颗粒感。
孟箬抓着他的手没放,继续在他的掌心写下一个“不”字。
虽然痛还是有点痛,但吃了消炎止痛的药,再被热毛巾热敷后,疼痛感已经降到可以承受的地步了。
方才游彻的身体还只是有些僵硬,现在他感觉他整具身体都被电麻了,下面更是胀得难受。
他真怕再这么下去,自己会把持不住对受伤的她干出禽兽的事情来。
于是,他挣脱她的手,准备起身去卫生间冲个凉水澡,降降心里这把正熊熊燃烧的火。
孟箬见他要起身,连忙又伸手拽住他的手。
然后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薄纱一般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游彻借助稀薄的月光恍惚看见,她瞪着圆圆的杏眼呆呆地看着他,那神情好像在问他,为什么突然起来?
“我去冲个冷水澡,不然我怕我会忍不住对你……”
接下来的话游彻没明说,其实,此情此景,用不着明说也能猜出个大概。
孟箬还是抓住他的手,微凉的指尖在他掌心缓缓写下两个字“不用”。
游彻吃惊地垂眸看向她。
然后她又继续一笔一划地写下一句:“我愿意。”
孟箬写这三个字时,游彻感觉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就等着“意”的最后一笔落下。
她每落下一笔,掌心便传来一阵麻痒感。
等她终于写完。
游彻一把反握住她的手,问道:“你真的愿意?”
他的声音低哑,低哑中还透着几分激动和开心。
孟箬点点头,然后又用指腹在他的手心轻轻摁了一下。
游彻爱抚似地捏了捏她柔软的手指,凑上前,轻声对她说:“你放心,我会注意你的伤口,尽量不碰到。”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像是蒙上一层雾感的音色,带着点颗粒感。
他凑得很近,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她耳际,挠得她耳朵又痒又麻。
若此刻是在白天,游彻会看见她如桃花般娇艳的面容。
不仅面色绯红,她现在的心跳也乱得不像样子。
大概是忍太久了,孟箬突然同意,游彻竟有点高兴得不知所措,一时不知该如何往下进行
,只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毕竟,如果不是孟箬开口,他还会继续等下去,等到她心甘情愿为止。
在游彻说完上句话后,孟箬就不自觉地闭上双眼,等待着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
结果,等了几秒,没动静。
她睁开眼,发现他还在一脸深情地盯着她看,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她的掌心。
最终,还是孟箬等不下去了,凑上前贴上他的唇。
不仅如此,她还学着他上回的样子,伸出舌尖一点点地舔舐着他的唇。
游彻的身体猛然一僵,喉结不受控地滚了下。
他微张着唇,似乎在引诱孟箬的小舌进入其中。
但孟箬这个初学者丝毫不上道,还热衷地啃着他的唇。
最终,只能他这个老师亲自上手实操手把手教她,下一刻,舌尖与舌尖相抵纠缠,温热又濡湿的触感,充斥在两人的感官中。
一吻结束,孟箬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他吞了,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被他搂在怀里,软得像是一滩水。
欲念横生之时,两人的衣衫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凌乱。
恰在这时,月儿悄悄穿出云层,原本薄纱般的月光变得皎洁清亮起来。
两人脸对着脸,身体互相紧贴,离得很近。
月亮穿出云层,银辉的月光洒下时,他们看清了对方眼底难掩的情欲。
二人皆是呼吸急促、气息滚烫,身体更是比方才贴紧了几分,仿佛恨不得立即融为一体。
游彻再次吻上她的唇,这次的吻更为强烈炽热,暧昧的水声随之悄然弥漫至整个卧房。
随着亲吻的进行,他们身上的衣衫也越来越少,直至不着一物。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正正好洒在她身上,孟箬被阳光刺得眯起了眼。
今天算是她自打上班、开店以来,起得最晚的吧。
以前去食品厂上班要早起,哪怕是周末休息,她的生物钟也会促使她在太阳彻底升起之前起床。
开店后就更不用说了,她的面包店要赶早上七八点的那波顾客,她自然是天还没亮就起床。
孟箬想到什么,红着脸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旁边折腾了她大半夜的男人倒是勤快得很,早早起床。
孟箬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发现全身都像是被车轮压过一般酸痛。
之前她身上至少只有两处疼痛,现在是全身都痛。
原本一遍结束后,孟箬想着终于能睡觉了,结果某人亲她亲着亲着又开始了,到后面她又困又累,但她又说不了话,只能抓着他的手心,在他手心写字,哀求他放过她。
某人却一脸的无动于衷,凑到她耳边,咬着牙说:“不行啊,箬箬。”
“你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才等到今天,怎么可能这么快结束。”
最后孟箬索性摆烂躺平任他折腾,结果就是她浑身酸痛地下不来床。
这时,罪魁祸首的某人走了过来,轻轻拉开盖在她头上的被子,心情很愉悦地问她:“早上想吃什么?”
孟箬嘴唇红润,带着点微肿,很明显,那里曾被人肆意蹂躏过。
游彻想到昨晚的一些画面,忽觉喉间干涩,不由舔了舔唇。
“哦,忘记你不能说话。”游彻勾唇笑道,唇色同样红艳。
他将手摊开伸到她面前,道:“写吧。”
看着他欠欠的语气和表情,孟箬总感觉他是故意的,但一时又找不到证据。
她抬起右手,刚想写字,却发现胳膊也酸得抬不起来。
哦,孟箬大脑慢半拍地想起,后半夜因为怕再继续会伤着她的身体,于是乎,他让她用手帮他解决,就是这只右手,难怪酸得抬不起来。
孟箬换左手,因为她惯用右手,再加上她本身也没多少力气,因此,这个“粥”字写得笨拙又缓慢。
游彻垂眸,漆黑的眸子灼灼地盯着她,好似要将她拆骨入腹。
“粥的话,我早就煮好了,去给你盛。”说罢,他恋恋不舍地捏了一下她的手指,才离开。
游彻喂她喝粥的时候,跟她说了下店里的事。
说他跟袁红梅她们说了昨晚她遇袭受伤的事,面包店临时关店几天,等她休养好了,再开店营业。
孟箬小口喝着红薯小米粥,点点头。
随后,他又说自己也跟厂里请了两天假,这两天可以好好照顾她。
一听游彻也请假,孟箬不知为何,不由眉心一跳,心中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游彻想起什么,又跟她说了昨天递交辞职报告的事。
孟箬抬眼看向他,倒是没多少意外。
她喝完粥,游彻也去餐桌上吃早饭。
孟箬便趁着这个空档,忍着身体的酸乏穿衣起床。
她总不能还真的一整天都躺床上,而且她总觉得躺床上更危险。
游彻在厨房收拾碗筷的时候,看见孟箬起床,一扬眉,问:“怎么起来了?”
“身子不乏了吗?”
为什么她总感觉他的话中意有所指?
孟箬抿唇不接他的话,稍微活动完身体后,孟箬坐在沙发前,打开电视。
一调到本地频道就是昨晚那个逃犯被抓获的新闻。
孟箬看了一两分钟,按下遥控器换台。
换台时,她不禁想起谢卓然,谢卓然伤得比她重多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等她身体稍微好点,去医院看看他吧。
去医院看他的时候,她要好好问问他是怎么碰上那个逃犯的。
如果真像她猜测的那般,那她可要好好教育教育他。
想着想着,游彻收拾完厨房走了过来。
他很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电视机屏幕上播放着这个年代的电视剧。
孟箬没怎么在意他的靠近,收回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
游彻抬眼见她专心地看着电视,似有点不开心,他随意地抓起她垂在身侧的手,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起来。
孟箬的手指只在他抓起她手时,微微动了动,之后便一点反应也没用,任他随意摆弄。
见此,游彻愈发肆无忌惮。
索性抬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似有若无地蹭起来。
孟箬终是无法再装作若无其事,她手指微微使劲,想要抽离,但手心被他紧紧捏着,她根本挣脱不掉。
孟箬转头,眼神中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瞪了他一眼。
游彻顿时有种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的错觉,他勾唇一笑,最后贪恋地用唇蹭了蹭她的手背,然后在松开手前,欠欠地伸出舌尖快速地舔了一下。
霎时,孟箬惊得瞪圆了双眼。
她连忙收起手,有点不敢看他。
为什么游彻现在看她的眼神,有种下一秒就要把她吃了的感觉?
她将视线再次放在电视上,但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了。
果然,他开始变本加厉,身体往她身边蹭了蹭,然后伸手环住她的腰,还很谨慎小心地避开了她的腰伤处。
下一秒,游彻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颈处。
孟箬下意识想往后躲,却被他搂着她腰的手给拦住。
他伸出舌尖,像是舔舐幼兽伤口那般舔着她脖颈的嫩肉。
先是舔,然后又变成了吮吸和啃咬。
孟箬被他折磨得不行,发出细细的声音。
这声音就像是催化剂,一下点燃游彻的身体。
或者,换句话说,原本他在触碰到她的那一刻,身体就已经烧起来,但因这细细的低吟,便是彻底给点着了。
他抓住她的一只手,缓缓向下,在她的手触碰到他身体的那一刻,发出一声压抑又浪荡的闷哼。
孟
箬的脑子轰的一下像是被点燃被炸开,只剩一片空白。
虽说,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触碰,但昨天好歹是在乌漆嘛黑的晚上,现在是大白天啊。
她的脸像是被一把火给点燃,顿时烧起来。
不止是脸,她感觉她现在整个身体都烧起来了。
她不由想要缩回手,却被游彻用手劲儿摁住,让她的手在那上头停留了数秒,才放开她。
他的唇缓缓上移,气息灼热,在凑近她耳边时,用低到发哑的声音说道:“白天先放过你,晚上再继续。”
孟箬惊讶到再次瞪大双眼。
什、什么?什么叫晚上继续?
晚上。
昏暗的房间内,充斥着暧昧旖旎的气息。
孟箬再次被他折腾得连连求饶,只是她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且不敢用力出声。
只要她一尝试出声,喉咙那便会传来撕裂的痛感。
她只能凑到他耳边,发出低低的猫叫似的呜咽声,说是求饶,在游彻看来却是勾引。
勾得他刚灭下的火,又瞬间燃烧起来。
最后的最后,就是孟箬再次躺尸般的摆烂了。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后悔,十分的后悔。
她昨天就不该松口答应,不然她还能多潇洒几天,现在看来,以后的每个晚上,她怕是都要在辛苦和劳累中度过了。
经历了昨晚后,她明显地感觉到游彻的变化。
以前,他对她的触碰更多是试探、隐忍、克制,像是怕吓到她一样,点到为止。
现在,多多少少有种忍了太久,任由下半身引导大脑的放纵感。
若是从前,她稍微说出一点拒绝的话,纵是天雷勾地火,他也会及时收手。如今,她都哀求他这么多遍了,他充耳不闻。
折腾到后半夜,终于折腾完,游彻抱着进入梦乡的孟箬,温柔地亲吻着,像是在向她表达自己过于纵欲的歉疚。
*
休养了三天,孟箬决定去医院看看谢卓然。
说是休养了三天,其实也只有白天得到了休养,晚上她总是被游彻折腾到很晚,很是疲累。
他像是对她身体上瘾,乐此不疲。
这不是她自恋,是游彻在晚上自己说的。
游彻只向厂里请了两天假,昨天就去电器厂上班了。
他请假的这两天,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时时刻刻都粘着她,好像恨不得化身考拉挂在她身上。
偶尔抓抓她的手,偶尔亲亲她,偶尔再舔舔她。
昨天晚上他下班回家,跟她说起了电器厂的事,他辞职,厂子那边就需要找替补的厂长,现在上头正在筛选合适的人选,等人员确认后,游彻这边再交接工作,工作交接完,他才能正式离职。
因此他虽然在前几天就递交了辞职报告,但真正离开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按理说游彻离职后,他们现在居住的福利房,电器厂那边是要立即回收的。
新上任的书记好说话,特批游彻可以多住一段时间,游彻也没拒绝,欣然接受。
孟箬听他说起离职的事,其实很想问问他未来的打算,但一想到自己说话不便,就没提这事。
她不便说话,要问他未来打算的事,只能用手指在他手心写字。
她就怕字还没写完,事还没问完,写着写着,游彻就给她带到床上去了。
然后低哑着嗓音凑到她耳边用气音说,是她先勾引他的。
孟箬联想了一下他这几天的行为,觉得这就是他能干出的事。
其实休养了两三天,再加上按时吃医生开的消炎药,她的喉咙已经恢复了一些,没一开始那么痛了,说话也能发出一点声音,就是听起来比较沙哑。
但游彻还是坚持让她暂时不要说话,怕她一说话会重复损伤嗓子,这样喉咙的伤就好得慢。
他坚持让她有什么话,就在他手上写。然而很多时候她写着写着,他就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所以孟箬也不知道他是真担心她的伤势,还是另有所图。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脖子上依旧有点吓人的伤痕,从衣柜里找了一条淡蓝色的丝巾系上。
丝巾朝脖子围上一两圈,恰好遮住脖子上的掐伤。
骑车去医院的路上,孟箬在旁边的商店买了一袋子苹果和一盒糕点。
到医院后,孟箬问过护士,找到谢卓然住院的病房。
谢卓然躺在床上,整个人差点被包成了木乃伊。
孟箬看到这一场面后,吓了一跳。
躺在床上的谢卓然,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后下意识转头。
等他看清来人,眼底先是闪过几分惊讶,随即又被愧疚覆盖。
“你怎么来了?”他问。
“来看看你。”孟箬声音沙哑道,她现在的声音不仅沙哑还很微弱。
谢卓然没听清她说的字眼,但却听到了她发出的沙哑的气音。
顿时,自责和愧疚成倍地涌上心头。
“我听我爸说了,你喉咙被那个逃犯给掐伤了,说不了话。”他垂眸,像是不敢直视她脖子那里。
“那你还是别说话了,”他说,“我说话,你听着就行。”
孟箬将买来的苹果和糕点放在他床头的柜子上,拿了个板凳,在他旁边坐下。
她现在虽然可以说话,但是发出的声音沙哑且微弱。孟箬怕自己说话的声音他会听不清,因此坐得离他比较近。
谢卓然左手手臂有一处骨折,肋骨有两处骨折,腿倒是没骨折,但有好几处淤青。
他骨折处都打了石膏缠上绷带,因此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包成了一个粽子。
谢卓然说他爸谢海东现在去派出所处理公务了,要到吃饭的点才会过来,给他带饭。
“对不起,都怪我,不然你不会这样。”谢卓然再次一脸愧疚道。
孟箬摇摇头,凑上前,沙哑着声音问起了他当初为什么会碰上逃犯的事。
谢卓然垂眸,没有隐瞒,如实相告。
孟箬听到他说,他看见可疑人员后,就想跟上去,便不解地问为什么。
谢卓然默了默,没说话。
这事,谢海东在他做完手术的第一时间就问了他。
他只说想要帮助派出所抓住这个逃犯,并没有说出背后的缘由。
谢海东听后也没怀疑,只当时自己儿子嫉恶如仇,过于正义,因此才会不顾自身安慰,去跟踪逃犯。
谢海东点点头,还夸了几句他勇敢、无畏。
但随即又开始教育他:“人是要勇敢无畏,但是也要量力而行,很显然你在学校揍人揍习惯了,以为社会上的穷凶极恶之徒,也和你们校园里的坏学生一样好对付。”
“这回你是走运,碰上了孟箬和游彻,要是没有他们我现在看到的怕是你的一具尸体,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下次别再做这么鲁莽的事了,社会上的坏人交给警察来处理,记住了吗?”谢海东叮嘱道。
听完教诲的他也是郑重点头:“知道了。”
同样的问题,孟箬再问他,他又不想再隐瞒,如实说出了他这么做的真正理由。
听完后,孟箬了然,沉默半晌。
竟然是这样,她心想。
说完这一切的谢卓然,视线不由落在孟箬被丝巾围住的脖子上。
他忽然开口:“我,可以看看你的脖子吗?”
第85章 【85】 授予奖章
“我, 可以看看你的脖子吗?”
孟箬一顿:“为、为什么?”
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下意识用手挡住了脖子上的丝巾,做出一个防备的姿态。
意识到她的抗拒, 谢卓然垂下眼眸低声道:“对不起。”
“我不是要揭你伤疤,也不是想让你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他低声解释,“我就是想看看伤得重不重。”
“已经好很多了。”她说。
“还疼吗?”他抬头快速地看了她一眼, 而后又内疚地移开。
如果从头到尾受伤的就他一个人, 他或许还不会这么后悔,但是现在因为他不过脑子的举动,把孟箬牵扯进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后悔自己的鲁莽,后悔自己的自以为是。
就像他爸说的, 他在学校打架打习惯了, 论单挑没几个学生能打得过他。
正因如此,他就膨胀了, 他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有
点拳脚功夫, 就可以制裁社会上所有的罪恶。
这几天躺在病床, 他天天在想这些事。
那天发生的事也一点点在他脑子里过,尤其是逃犯掐住孟箬脖子, 她奋力挣扎的画面。
那时的他,大脑像是被什么冲击一般, 猛然炸开。
他真的感觉, 她下一秒就会被逃犯杀死。
也是那时起,他认识到生命的脆弱与厚重。
如果不是他,孟箬不会卷进这件事, 更不会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要是孟箬真因他丧命,他不敢想象日后的他当如何。
孟箬摇摇头算是对他的问题做出回答。
“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他再次道歉道。
“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么多声对不起,我都收下,但是,”孟箬一脸认真地强调道,“下次真的别再这么冲动鲁莽了。”
“那可是个抢劫犯杀人犯,好在他身上没带刀子,要不然你就得当场毙命。”说起这事,孟箬难免唠叨起来。
谢卓然点点头,一副深刻认知到自己愚蠢的模样。
其实,出事的隔天,派出所的警员就过来给他做笔录,他从头到尾地将晚上发生的事向警察讲述了一遍。
他爸谢海东也在旁边听着,等两名警员做完笔录离开。
谢海东便开始跟他分析这件事:“你想跟着那名逃犯,其实那名逃犯早就发现了你,故意将你引到那片人少的地方去的。”
谢海东算是老刑警了,这点事一眼看出。
“那名逃犯到处逃窜,也逃了有大半个月了吧,自然是逃出经验来了,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察觉,敏锐得很。”他道。
谢卓然听到这话,一脸惊讶,逃犯竟然是故意将他引到那片区域的,他还以为是他跟了太久露馅了被逃犯发现了,没想到逃犯一早就发现了他。
“跟踪是一种侦察手段,这里头的门道大着呢。”谢海东对他说,似有引导之意。
“一旦你碰上那种天生警觉或是训练过反侦察手段的人,你是很难跟踪到他的。”
听着谢海东跟他讲这里头门道,谢卓然更觉得自己无知。
孟箬跟谢卓然聊了几句后,就准备回去。
出病房门口恰好就看见了从外面过来的谢海东。
他手上拿着两个饭盒,应该是来给谢卓然送午饭的。
孟箬连忙上前跟他打招呼。
昨天,谢海东提了不少东西,去了趟孟箬家。谢海东特意登门拜访,为的是替谢卓然表达歉意。
其实,早在前两天,在他得知事情真相后,他就想立即登门拜访,致个歉。
毕竟,按谢卓然所说,要不是谢卓然,孟箬不会牵扯进这件事。
如今她受了不轻的伤,儿子不懂事做事鲁莽,他这个做父亲的有监管不到位的责任,自然要把该尽的礼节尽到。
但派出所那边事情实在是太多,他一时脱不开身,才拖到现在。
“孟同志,我也是前两天才从然然口中知道,原来那天他之所以会碰上逃犯,是因为他主动跟踪逃犯,想要获取他的行踪。”谢海东一脸歉意道。
“知道这事后,我在第一时间严厉地批评了他。”
“平时他一个人闯祸也就算了,现在还把你牵扯进来,实在是抱歉。”
“认真说起来,造成今天这个局面,我这个当父亲的有着不可开脱的责任。”
“怪我工作太忙,没时间教育他,规范他的行为,导致这孩子叛逆、打架、逃课,如今又搞出这么大一件事来。”
……
谢海东登门那天,跟孟箬说了很多抱歉的话,关于那天傍晚,谢卓然为什么要跟踪逃犯的理由却没怎么提。
因此她对那天的事也只了解了个大概,很多细节并不清楚,正好她也准备去医院看谢卓然。
就也没问谢海东,觉得还是直接询问当事人谢卓然比较好。
见孟箬对他打招呼,谢海东也对她点头微笑:“孟同志,身上的伤有没有好点?”
孟箬微微颔首,声音沙哑道:“好了不少。”
两人寒暄完,谢海东便准备去病房。
孟箬想了想,还是喊住他:“谢所长,你现在方便吗?我有话对你说。”
谢海东点头,两人走到走廊尽头。
“孟同志,你说有话对我说,是关于那个逃犯的吗?”谢海东率先问。
孟箬摇头:“是关于谢卓然的。”
谢海东一顿,没再说话。
孟箬开口道:“谢所长,这件事虽说是谢卓然引起的,但他跟踪逃犯,也算是出于好心。”
“跟他认识这么久,我自认为还算是了解他。他可能嘴上总是对你说着叛逆的话,但我觉得他内心其实很在意你对他的看法,同时也渴望得到你这个父亲的认可。”
“正因如此,他才会急功近利,想着帮派出所追查逃犯的下落。以此,得到你的认同,让你对他刮目相看。”
“让你知道,他不仅仅只会叛逆、打架、逃课,他也能做你眼里认为正确的事。”
“刚刚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对我说了很多遍的对不起,我也没打算怪他。”
“他没有经历过社会的磨炼,叛逆、爱逞强,都是难免的事,所以我希望您不要太过责怪他。”
孟箬嗓音沙哑地说完这一大段话,然后不舒服地清了清嗓子。
“不好意思啊,谢所长,我比谢卓然大不少,也是真心把他当弟弟看待,所以话说得有点多。”
站在她对面的谢海东,耐心地等待她把这些话说话。
随后,他才有些惊讶地喃喃道:“然然,是因为想得到我的认可,才想着追查逃犯下落的?”
听见谢海东带着几分惊讶的喃喃自语,孟箬便知道谢卓然并没有把其中的缘由告诉谢海东。
不过这也完全在情理之中,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大多拧巴得很,心里怎么想的,嘴里绝对是死不承认。
尤其是对至亲的这种复杂的情感。
孟箬点头,然后故作惊讶道:“他是这么跟我说的,难道他没跟你说吗?”
谢海东心想这么难为情的话,当着他的面,打死那小子他也不会说的。
“谢谢你,孟同志,”谢海东向她道谢道,“要不是你跟我说这些,我还真不知道这里头的原因呢。”
“我会好好跟他谈谈的。”他低声道。
这话像是在对孟箬说,也像是在对他自己说。
他们父子俩是该来一场掏心窝子的对话了。
孟箬笑着摇头:“谢所长,客气了。”
*
与孟箬分开后,谢海东提着午饭走进病房。
见到谢海东走过来,谢卓然连忙收起脸上的情绪。
他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我都饿了。”
“遇到个熟人,说了几句话。”谢海东解释。
谢海东将饭盒递给他,两人面对面吃着饭,一时无言。
等谢海东吃完,谢卓然也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随意找了个话题打开话茬。
“然然,你能再跟我说说你在学校行侠仗义的那些事吗?”并不怎么擅长与儿子谈心的谢海东很突兀地开口。
闻言,谢卓然拿筷子的手一顿。
他语气有点不太自然地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事了?”
以前,他觉得帮同学教训那些坏学生是“行侠仗义”,但经历了抢劫犯的事后,他只觉得自己以前干的那些事幼稚又可笑。
“没什么,”谢海东笑着解释,“就是突然想起来随便聊聊。”
谢卓然的语气突然冷淡:“我现在不想说这些事。”
“啊?”谢海东惊讶,下意识问,“为什么?”
谢卓然原本不想说的,但一想到老爸好不容易有空跟他聊会儿天,思索了下还是如实说:“我知道你觉得我以前干的那些事很幼稚。”
“我以后也不会再做这种幼稚的事了,以后我就好好学习,不打架也不逃课。”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跟自己暗自较劲。
谢海东闻言一愣,继续问:“为什么突
然这么说?”
“就是突然想明白了,”他一脸无所谓地回答,“我老是因为这种小事打架逃课,既惹你不开心,也没什么意义。”
“怎么会没意义?”谢海东当即反驳道。
“这些小事对那些被你帮助过的同学来说很有意义,”他一脸郑重道,“正义不分大小。”
见谢卓然露出一副意外的神情,谢海东叹出一口气,说:“以前是爸爸不对,爸爸为之前说过的话,在这跟你说声对不起。”
谢卓然愣愣地看向他。
“之前我不该否定你做的一切,更不该总是觉得你不干正事,你在用你认为正确的方式做着正义的事,我不该否定你为此做出的努力。”谢海东面色严肃,一脸郑重道。
谢卓然大概是还在吃惊他爸怎么说转性就转性了,依旧呆呆地看着他。
等他回过神来,他语气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些话?”
“我以前因为打架被老师叫家长,你不是总批评我不务正业嘛。”谢卓然声音闷闷道。
“是,打架逃课是不好,”谢海东道,“我现在依旧不支持你打架逃课。”
一听这话,谢卓然眼中刚闪起的光瞬间又熄灭了。
“但我过去对你这些事的评价过于片面了,而且,”他顿了顿继续道,“之前我只是一味地批评你,并没有好好引导你的行为,这方面我也有责任。”
“同学之间的矛盾是否可以有其他的解决方式,并不一定非要靠打架来解决。”谢海东建议道。
他轻轻“嗯”了声算是作为回应。
这几天他其实也在想这事,以后他不能经常打架逃课了,他真的要开始好好学习。因为,他产生了新的目标。
刚刚说什么以后不打架不逃课,要好好学习,并不完全是气话或者较劲的话。
见他沉默不说话,谢海东话锋一转,直接转到他真正想和他聊的话题上来。
“你跟踪逃犯,更主要的是想做件‘正事’给我看,想让我对你刮目相看,是吗?”
谢卓然又是一愣,随后彻底反应过来,难怪他说他爸突然变得很奇怪呢。
“是孟箬告诉你的?”他问,“她刚刚出去碰见了你?然后跟你说了这些话。”
无它,因为这些话他只跟孟箬一个人说过。
话题一挑明,两父子也彻底说开。
“谁让你平时这看不上我,那看不上我,谁让你不是嫌我这,就是嫌我那。”谢卓然没好气道。
“是是是,以前否定你的话,都是我的错,我对你的评价过于片面了。”谢海东老老实实认错。
“但是,打架、逃课是不是不对?”他话锋一转,当即反问。
“我知道,”谢卓然语气别扭道,“我刚刚不是说了以后不会再逃课、打架了。”
谢海东不太相信的样子:“真的?说到做到?”
“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说到做到。”谢卓然有些不服气,“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呗,讲真话,我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说到不做到,做不到的事我从来不会承诺好吧。”
谢海东见他急了,立即抬手投降:“我的错我的错,你从来都是个说到做到的真汉子,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谢卓然小声嘀咕。
说罢,他沉默半晌,突然换上一脸认真的表情道:“爸,我这几天认真想了想。”
“以后,我想成为一名人民警察。”他无比郑重道,“所以,以后我要好好学习,考警校。”
这次抢劫犯的事,不仅让他认识到校园小混混与真正亡命徒的区别,也让他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弱小。
他想“惩奸除恶”,他想保护想保护的人,这些都需要建立在自身强大的基础之上。
躺在病床上的这几天,他经常会想,如果当时他爸爸在现场,那个矮小的抢劫犯大概分分钟就被他爸给制服了吧。
所以,他想守护他想惩恶,至少要先成为他爸那样的人。
听见这话的谢海东,怔在原地,怔了数秒,随后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好。”
*
游彻辞职的事在电器三厂一传开,立即就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但游彻递交辞职报告的翌日就连请两天假,有些跟他关系不错的,想找他问背后的缘由也找不到人。
于是乎,这两天大家只能私底下猜测各种原因。
就连严正光听到这个消息都百思不得其解,这彭建新刚落马,新书记也走马上任,人也还算不错,也不跟游彻对着来。
本来嘛,一切都开始向好的时候,他怎么说辞职就辞职。
为此,他还特地去新书记那边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听新书记说,游彻递交辞职报告后,他还好言相劝劝了好久,但游彻是铁了心的要辞职。
同样表示不理解的还有曹展飞和游彻的大伯杨和平,他们两个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去厂办找游彻,结果被告知他这两天都请假了。
“你们也找游厂长?今天好多人都来找游厂长呢,但是游厂长请假了。”厂办助理如是说。
这些人中,最纳闷的还要数曹展飞,他好歹也算是陪游彻一起经历了不少事的好友。
如果游彻在彭建新跟他对着干的时候,愤而离职,他完全能理解。
但现在彭建新不是被他搞去劳改了嘛,他怎么还辞职啊。
当然这些疑问,在游彻请完假回来后,都得到了解决。
游彻也早猜到,他的辞职会引起不少人前来打听。
他一到电器厂,便陆陆续续有人借着“关心”的名义打听他辞职的真正原因,他都一一敷衍过去。
这些人中的大多数跟他关系都不算很近,见打听不到只能悻悻离开。
曹展飞是上午找的游彻,面对好友的询问,游彻并未隐瞒。
他实话实说道:“促使我辞职的,确实是彭建新这件事,经历过彭建新这事,我才真正认识到,在这个体系内,我的工作方向不是我自己决定的,是上面决定的。”
“我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哪些事,要看上面如何决策如何指导。”
“这就是我辞职的真正原因。”他说。
“可是,”曹展飞皱眉道,“你无论去到哪个厂子都是这样的体系,这个体系是我们这种老百姓无法改变的。”
“我没想着改变体系,”游彻道,“既然我已经选择离开体系,就不会再进入到其中。”
曹展飞闻言一愣,沉默片刻后才问道:“那你未来怎么打算?”
“创业。”游彻说出两个字。
曹展飞笑着说:“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未来一定能有所作为。”
“金鳞岂是池中物,体系什么的确实让你束手束脚了。”他起身拍拍游彻的肩膀道。
曹展飞走后,游彻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杨和平又找上了他。
杨和平在游彻面前坐下,开门见山道:“听说你递辞职报告了?”
游彻点头。
“这好好的工作你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呢?”杨和平又道,“厂长是不好当,但之前的那些难关不都度过了吗?”
“万事开头难,事情总是会越做越顺的嘛,”见游彻一声不吭,杨和平继续劝诫道,“你辞职的事,孟箬知道吗?她怎么也不知道劝劝你。”
游彻知道杨和平是老一辈思想,对铁饭碗很看重,便也没跟他解释太多。
他直截了当道:“大伯,你就别劝了,这事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孟箬也支持我。”
游彻的犟脾气,杨和平怎么会不了解,见他一副下了决心的样子,他便知道这件事是板上钉钉了。
“她还支持你?”他像是有点不敢相信,随口长叹一口气,道,“你们年轻人啊简直就是胡闹。”
之前过年吃饭的时候,杨和平才得知孟箬辞去了食品厂的工作,当时一听也是不赞同。
但听游彻说孟箬辞职的事已经过去好几个月,再加上孟箬是个女人,女人最重要的当然是在家相
夫教子,工作不工作什么的,他倒也没再说什么。
如今游彻又辞职,他意见就很大了,男人不一样啊,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工作哪能说丢就丢。
杨和平见自己劝不动,也就只能连连叹气作罢。
同时听说这个消息的还有谭林,晚上吃饭时,谭林跟郑婉无意间谈起这件事。
郑婉一听,很是吃惊:“游彻辞职了?”
谭林点头:“是啊,突然就辞职了,厂里的职工一听说,都是大吃一惊。”
郑婉低下头沉思,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他有说他辞职后要去干什么吗?”
上一世,游彻的人生轨迹大概也是如此,先是当上厂长,然后辞职创业,在丰州市创立了电器公司,再然后就是将公司总部搬迁到申市。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那游彻接下来应该就是在本地创业。
谭林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
郑婉没有在意,因为到目前为止,游彻的人生轨迹除了娶了孟箬,发生这一点变动外,其他的基本没怎么变,所以接下来在丰州市创业的事大概率也不会变。
几天后,李梅来看郑婉,郑婉和她聊天时,很自然地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李梅。
“妈,你知道游彻辞职的事吗?”郑婉问。
李梅一听也是一惊:“辞职?不知道啊,他不当厂长啦?”
郑婉点头。
“厂长都不乐意当了,他是找到了更好的去处?”李梅一脸八卦道。
郑婉暂时不打算说出游彻即将创业的事,只是摇摇头,说她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李梅一脸的好奇:“那我要找个时间好好打听一下。”
她没上班,平时的乐趣也就是跟人唠嗑,打听打听周围人的八卦。
打听自然是去孟箬那直接打听一手消息比较好,但之前孟军发话了,让她一个人别去找孟箬。
于是李梅回家后,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孟军。
“辞职?”
孟军听到这事也是有点吃惊,但也仅此而已,并未多在意。
因为这段时间,他被饭店收益连连下降的事愁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空去管别人的闲事。
见孟军对这事没啥反应,李梅便撺掇孟军去孟箬的面包店打听。
孟军当即不耐烦道:“你没看我这段时间忙得很吗?哪有空管这种闲事。”
“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就好好管管你儿子的学习,你看他上小学以来,哪回考试不是考得一塌糊涂。”
见孟军跟吃了枪药一样,李梅也不敢多说什么,打听的事只能作罢。
*
晚上,游彻下班回来,孟箬顺嘴就跟他说了今天去医院看谢卓然的事。
“你去看那个小子干嘛?”游彻蹙眉。
上回谢海东登门拜访拿了不少东西,东西都堆在桌上,晚上游彻下班回家看到,就疑惑地问了一句。
孟箬便跟他说起谢海东登门致歉的事,说起登门道歉,自然也就牵扯出谢卓然跟踪逃犯的事。
游彻听完,对谢卓然的意见就很大。
“他一个学生去跟踪杀过人的逃犯?这小孩脑子是怎么想的,也太拎不清了,他以为他是谁?”游彻气愤道。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找死也就算了,他还把你拖下水,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他会把你害死。”
“他应该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孟箬道。
说完,她抓起他的手,轻柔地捏了捏,似想缓解他的情绪,让他不要太动气。
自那天后,游彻对谢卓然就一直有意见。
今天一听孟箬还去看他,当即蹙眉不高兴。
“他已经知道错了,今天我去看他,发现他整个人的状态跟以前都不一样了,很消沉,”孟箬道,“而且,他一直在跟我道歉。”
游彻:“算了算了,不说他。”
“我买了一只鸡,好好给你补补。”
“我来做,你在旁边指导。”
孟箬在家休养的这几天,基本都是游彻烧的饭,他怕自己做得不好吃,就让孟箬在旁边指导,操作什么的都由他来。
……
她在家休养了四天,面包店也关店歇业了四天,她打算明天正式开店营业。
大概是关店时间有点长了,面包店一重新开业,生意立即爆棚。
孟箬很快便又进入到忙碌状态。
重新营业的第四天,二店迎来了两位警员。
“孟同志你好,我们是派出所的警员。”说着,两位警员分别亮出自己的工作证。
孟箬看到突然而至的警员,眉心一跳,心想她本本分分做生意,应该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吧。
等其中一位警员向她说明来意后,她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是来通知孟箬几个明天去派出所接受嘉奖的。
公安同志道:“谢卓然、孟同志你还有你的丈夫游彻,要是没有你们三个的见义勇为,我们派出所也不会这么快抓到这个逃犯。”
“所以丰州市公安局决定,为你们三位授予奖章,明天上午九点,届时还会有本地电视台记者采访。”
第86章 【86】 新征程
关于公安局给他们授予奖章的事, 孟箬在游彻下班回来后,将这事告诉了他。
“那我明天上午请个假。”游彻听完后说道。
翌日上午九点,游彻骑着自行车载着孟箬到了公安局门口。
他俩到的时候, 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记者早早到场, 谢卓然坐在轮椅上,还是包成粽子那个样子。
等他俩一到场, 公安局局长便走出来, 几人站成一排,由局长给他们授予奖章。
表彰仪式结束,便是记者的采访,采访内容主要也是针对那天晚上与逃犯搏斗的详细情况。
记者先采访的谢卓然。
当记者问到为什么会想到跟踪逃犯时,谢卓然沉默片刻后回答。
“当时, 我骑车经过小巷, 一瞥眼看见那个人鬼鬼祟祟的,然后我将那个人的形体特征, 跟通缉令上抢劫犯的形体特征一对比,发现竟有七八分像。”
“只不过他当时躲在巷子里的阴暗处, 又背对着我, 我没看清他的正脸,所以不能确认他是不是通缉犯。”
“我就想着先跟踪他一段, 等我确认他就是通缉犯后,就立即去派出所报警。”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 那个逃犯很警觉, 他在一开始我跟着他的时候,就发现了我,但他没选择跑, 而是故意把我带到一个人少又偏僻的地方。”
“估计他是怕自己一跑我会喊人,这样他的行踪就彻底暴露了。”他补充道。
……
讲述到最后,谢卓然突然神情格外严肃道:“虽然今天我被授予奖章,但我总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所以我在这里郑重规劝大家,遇见社会上的不法分子,千万不要鲁莽行事,不要轻举妄动,最好的办法就是第一时间去派出所报警,尤其是和我一样爱好见义勇为的学生,见义勇为也请一定量力而行。”
“不然,”说到这,谢卓然脸上严肃的神情收敛,露出一个笑,“我这样的伤势就是前车之鉴。”
记者边听边记,认同地点点头,觉得谢卓然说得不无道理。
未成年人首要当然是保护自身的安全,如果见义勇为把命给丢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等采访结束,已经临近中午,游彻将孟箬送到面包店,自己则去电器厂继续上班。
*
这个周末,孟箬的二店迎来一位熟人——谢海东。
其实这算是谢海东第一次来孟箬的面包店关顾。
之前,早在孟箬因门锁被剪去派出所报警那天,谢卓然就跟谢海东提及过孟箬开的面包店。
当时,谢海东就说等什么时候有时间去面包店看看,谢卓然还不客气地怼过他,说等他有时间估计要等到他退休才行。
其实今天要不是谢卓然让他过来给他买面包吃,谢海东还是想不到过来。
那估计就真像谢卓然所说,要等他退休后才有时间。
谢海东走进面包店时,孟箬正好烤完面包出来,谢海东走上前跟她打招呼。
“然然说,他想吃你店里的面包了,让我过来买。”
“我问他喜欢吃什么,他也没说,就说你清楚,让我问你。”说到这,谢海东脸上露出一点不好意思。
孟箬当即指了几款面包,说:“他平时这几款面包吃的最多。”
谢海东点头,然后每款面包都要了双份。
正好他也尝尝,平时谢卓然喜欢吃的面包都是什么味道。
这时店里排队的人不少,孔敏珠站在柜台前收银。
于是,谢海东便一边排队一边和孟箬说话。
“孟同志,上回真是谢谢你,”谢海东忽然道,“上次你跟我说完,我回病房后就好好跟然然谈了一场,我们父子俩也算是把话说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谢海东有些难为情道,“自打上次我们把话说开后,我感觉我们俩的感情都亲近不少。”
“只要我去病房陪他,他就会拉着我问东问西,问派出所的一些案子啊,问一些刑侦方面的专业知识等等。”
“以前,我们父子俩处一块儿,聊不了几句就得吵起来,不是我责备他,就是他嫌我啰嗦,嫌我烦。”
“哦,对了,”谢海东像是想到什么,道,“那天我跟他聊完之后,他突然一脸认真地跟我说,他以后要做一名人民警察。”
一说到这事,谢海东便欣慰地笑起来。
“以前他没什么明确的目标和理想,我问他你长大想干什么,他总是说不知道。”
“然后,我让他去当警察,他还总是说什么警察的条条框框太多,遇见事他喜欢用自己的拳头去解决。”
“现在不一样了,他跟我承诺他以后不会再逃课打架,他会好好学习,他要考警校当人民警察。”
“我真的感觉他一下就长大了。”谢海东一脸欣慰道。
孟箬也同样露出欣慰的表情,这样看来谢卓然这骨折的罪不算白受,以前他总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经历这事后,一下就成长了稳重了。
果然老话说的没错,人不是慢慢长大的,而是一瞬间长大的。
*
又过了十几天,电器厂新厂长正式上任。
说到电器厂新厂长这事,其实一开始新书记是想提拔严正光当这个厂长的,然后副厂长的职位,再从下面的人中提拔。
但,新书记跟严正光提这事时,严正光竟然一口回绝,任是书记怎么劝说都不肯。
说实话,游彻从曹展飞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也又几分惊讶。
严正光有多想坐上厂长这个位置,他不是不知道。
不然当初,严正光也不会昏招频出,那么着急把他拉下来。
消息是曹展飞打听来的,但是他也想不明白严正光是怎么想的。
严正光之前针对游彻,那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怎么日思夜想了那么久的厂长位置,现在送到他面前,他反倒不要了。
严正光拒绝厂长的职位,其实是有自己的考量。
一来,他确实被之前彭建新的事给吓破胆了。
二来,他也算是见证了,自游彻当上厂长以来,所经历过的刀光剑影,虽说其中很多事还都是他搞的吧。
但是他搞别人可以,别人搞他那就不行了。
而且,厂长这个职位,注定要成为众矢之的,尤其是像游彻和他这样没靠山的厂长。
再者,他也五十多了,再干了十来年就能退休,折腾那干啥,到时候他厂长的位置还没坐热,就被上面的人推出来当替罪羊,或是被下面觊觎厂长位置的人搞了,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所以他就像现在这样当个副厂长,有钱有闲挺好的。
新厂长正式上任,游彻跟他交接完工作就能正式离职了。
“从电器厂离职后,你有什么打算嘛?”听游彻跟她说完新厂长上任的事,孟箬问道。
“离职后,我还要先帮北丰电视机厂那边处理一下经营问题。”游彻说。
帮助北丰电视机厂度过难关,这是游彻当初给的承诺。
之前,他还没离职,无法抽身过去,等正式离职后,他就有时间了。
等处理完北丰电视机厂的事,他再开始搞创业的事。
“嗯,”孟箬点头,继续道,“我想问的其实是你创业的事。”
“创业的话,我心里大概有了个想法,这几天我会赶出一份计划书,然后准备拉点投资。”游彻答。
“嗯——”孟箬沉吟片刻,问,“你是打算在丰州市成立公司吗?”
游彻点头。
“我有个想法,”孟箬忽然道,“要不然,我们直接去申市吧。”
原书中游彻虽然是先在丰州市成立的电器公司,几年后再搬去申市。
但他的电器公司正是因为搬去申市后才迅速壮大起来。
如果当初他一直待在丰州市,他也不会成为后来的电器大亨。
所以申市才是关键。
不然也不会有那样一句话——90年代的申市遍地都是黄金。
“直接去申市?”游彻疑惑道,“可是我在申市,人生地不熟的能顺利拉到投资吗?开公司开厂所需的资金可不少。”
“谁说你在申市没熟人了,”孟箬笑着说,“程书记不是去申市发展了嘛。”
游彻一听还真是。
只是,一来他不知道程书记现在是个什么职位,能不能帮他跟投资商牵线搭桥。
二来,他跟程书记只是共事过一段时间,并不算很相熟,到时候他去申市,人家愿不愿意见他,还另说呢。
“好,那就去申市。”游彻下定决心道。
他从不是个畏首畏尾的人,要说他在申市人生地不熟。但认真说起来,他在丰州市也不认识什么大人物,投资这事也不一定好弄。
孟箬微笑颔首。
这时,游彻像是想到什么,问:“我们去申市,那你在这里的面包店岂不是要关掉?”
“开店嘛,在哪里开不是开,”孟箬一脸无所谓道,“我去申市照样能开面包店,申市那边消费水平高,说不定比现在还赚钱呢。”
孟箬让游彻提前去申市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两家的亲戚都在丰州市这边,日后他们生意要是做大了,那些个亲戚,难免会忍不住上门打秋风。
不是让给某某安排个职位,就是想着白拿你东西。打秋风还算好的,怕就怕有些红眼病亲戚,自己日子过得不好,就也见不得别人好,专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恶心你。
游彻认同地点点头:“那就等我处理完北丰电视机厂的事,咱们再出发去申市。”
孟箬:“好。”
*
游彻这边即将离职,孟箬也在心中计算着两家店的店租大概什么时候到期。
一店数月前刚跟房东续签的租房合同,目前还剩两个多月。
二店这边还剩一个多月,那二店房东再过一段时间应该要过来找她续签合同了。
她应该是不会再续的。
既然如此,她就很有必要把她关店的事,提前跟她们几个说一下,让她们也有充足的时间提前做好打算。
晚上,关店后,孟箬叫上她们三个,几个人开了一个短暂的会议。
“是这样,过段时间我和游彻可能要离开丰州市了,”孟箬道,“所以,这边的店到时候估计也要关掉。”
三人一听皆是一脸震惊,因为关店这事实在是太突然。
孟箬连开两家面包店,且两家店的生意都很好,如此好的势头,一般人都是准备再开一家店,孟箬却突然说要关店。
“孟姐,怎么突然关店啊?”袁红梅问道。
三人中,数袁红梅跟孟箬认识时间最长,因此她也直言不讳,直接问出大家心中的疑问。
开店这段时间,大家都相处得挺愉快的,对孟箬来说,她们也不仅仅是自己手底下的员工,更是好友。
于是,她也就不隐瞒,言简意赅道:“我爱人前段时间辞去了电器厂的职位,想去申市那边发展,我也打算跟着一起去。”
至于游彻
为什么辞职,以及去申市的主意其实是她提出的,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说起来估计一时半会儿也难说清楚,她也就懒得一一说明,直接用大家比较容易接受的话来解释。
几人这才点点头,表示明白。
“去申市的具体日期我们还没确定,我预估大概是一个月后,”孟箬道,“之所以提前跟你们说,就是想给足你们时间做好安排。”
“孟姐姐,那你去申市后,还会回来吗?”这时,孔敏珠问道。
孔敏珠的话一问出口,剩余两个人也都望向孟箬。
“会吧,”孟箬笑着说,“不过可能要一段时间。”
等她把面包店开到全国连锁的时候,她肯定会回来的。
随后几人又对孟箬说了几句舍不得和她分别的话,才离开。
孟箬在袁红梅起身的时候,及时叫住了她。
“红梅,你留一下,我还有话对你说。”
袁红梅一愣,随即又坐下。
等出去的林秋莲两人把门带上时,孟箬开口道:“红梅,留你,是想和你说说丰西村房子的事。”
袁红梅听孟箬提起房子的事,当即眸光一闪。
方才她听孟箬说准备离开丰州市时,她就在想这事,她想孟箬离开前会不会把房子卖掉。
“那边的房子我暂时不打算卖。”孟箬的话瞬间就打消了袁红梅的疑虑。
“所以,房子你和你弟还住着,”她道,“你们姐弟俩就还当是继续帮我看房子,我照样不收你们房租。”
“如果你什么时候也计划离开丰州市,提前跟我说下就行,我到时候再另做安排,”她继续说道,“我在申市安顿下来后,会给你写信,给你留我联系方式。”
“孟姐,谢谢你,”袁红梅一脸感激道,“我们一定好好帮你看房子。”
孟箬一关店,那她等于又失业了,合适的工作还不知道能不能及时找到。这时候,要是孟箬再把丰西村的房子收回去,那她的经济压力就大了,既要吃饭还要租房。
如今,房子还能住,至少不管能不能找到工作,他们姐弟俩住的地方还是有的。
虽然孟箬嘴上说的是让他们帮忙看房子,不收租钱,但她并未因此就觉得他们白住是理所应当。
不管怎么说,孟箬对他们姐弟俩的这份帮助,她怎么也该一辈子铭记在心。
孟箬微微颔首:“嗯,要是你俩碰见当地村民搞事,你们就直接找谢卓然解决,谢卓然他爸是派出所所长。”
“我知道,”袁红梅用力点了两下头,说,“我弟跟谢卓然是同班同学。”
*
安排完店里的事后,又过了几天,孟箬很意外地收到了罗丽萍的来信。
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收到罗丽萍的来信了,加上她这段时间事情也多,就也忘记也她写信。
罗丽萍这回写信主要是给她报平安,说她近期一切都好,她还在做服装批发的生意,生意也一直不错。
许是太久没接到她的来信了,孟箬将这封信来回看了两三遍。
看完后,孟箬提笔给她写回信。
信中,重点提了一下她即将去申市的计划,说到时候去粤州找她。
信写好后,孟箬给信封贴好邮票,拿去邮局邮寄。
*
周三这天,游彻交接完工作,也办理了离职手续,正式离开电器厂。
当天晚上,孟箬提前关店,回家烧了一大桌子菜,还买了一瓶红酒庆祝。
“庆祝我们即将迈向新征程!”孟箬举杯,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下,脸上泛起红晕,已有几分醉意。
“你喝慢点,”游彻道,“别一会儿喝醉了。”
“醉了就醉了呗,有什么关系。”孟箬红着脸,无所谓道。
然后她拿起酒瓶,将剩余的红酒全都倒进自己杯中。
“继续满上!”
等孟箬喝完杯中的酒,已经醉到走路都有些虚浮了。
游彻怕她摔着,连忙上前抱住她。
结果,孟箬趁机耍流氓,把游彻强吻了,一边强吻他,还一边粗暴地扒他衣服,给游彻弄得都有点招架不住。
一吻结束,压在游彻身上的孟箬,抬眸看向他。
漂亮的杏眸迷离地看着他,眼底像是蒙上一层朦胧的雾气,不知是醉意还是情欲。
游彻的视线缓缓下移,最终停留在红艳的唇上。
方才她不仅粗暴地扒他的衣服,连吻都显得格外急切,牙齿碰上他唇时,直接啃咬起来。
“以前没发现,你喝完酒后胆子变这么大。”他勾了下唇角,声音带着几分哑意。
游彻目光灼热地盯着她,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好晃,好晕。”
孟箬努力抬了抬眼皮,却发现眼皮越来越重,不仅如此,周遭的一切在她面前摇晃得厉害,晃得她头晕。
本来只有一个游彻的,现在更是变成了三个四个。
她晃了晃脑袋,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醉意,身子一侧,躺在床上睡着了。
游彻:……
他看向旁边呼呼大睡的孟箬,抚额,给气笑了。
行行行,把火点着了,结果转头就睡是吧。
见她醉得不省人事,游彻也没再折腾她,自觉起身去浴室冲个凉水澡。
早上,孟箬醒来只感觉自己脑子像是被一百个人踩过那么痛。
孟箬坐起身,揉着仿佛被电钻钻过的太阳穴,再一次在心里警告自己,下次喝酒浅酌一两杯就行了,别喝那么多。
每次宿醉完,她都这么警告自己,但轮到下次喝酒的时候,她照样喝。
不过,实话实说,喝酒的时候她还是挺开心的。
这时候,游彻走了进来:“醒啦?”
“我煮了上回一样的醒酒汤,要不要起来喝点?”他问。
孟箬脑子不太清醒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闭着眼睛揉太阳穴。
“嗯,我马上起来,容我先缓缓。”
“头还痛吗?”游彻说着,拿下她揉太阳穴的手,换上自己的手帮她揉。
他的动作轻柔,带着一点薄茧的指腹按在她太阳穴的肌肤上,无端生出一股热意。
孟箬闭着眼,其他感官便不由变得强烈起来。
然后她脑中就开始出现一些,两人身体交缠,不可描述的画面。
她轻咳一声,语气有点不自然地说:“我、我感觉好多了。”
游彻松开手,看着她泛起红晕的脸发出疑问:“按个太阳穴,怎么还脸红?”
“又不是按别的地方。”他笑着欠欠地补了一句。
孟箬还想继续强装镇定,但是烧起来的脸却出卖了她。
“我、我去洗漱了。”她不敢直视他,径直走出卧室。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游彻站在原地勾唇浅笑。
也,太容易害羞了吧。
孟箬洗漱完,便坐在餐桌前喝游彻给她煮的醒酒米汤。
米汤放了白糖,喝起来不仅甜甜的还带着一股清新的米香。
等孟箬埋头喝了半碗米汤,才敢抬头去看对面的游彻。
一看,她便发现他的一点不对。
“你下面嘴唇怎么肿了?”孟箬疑惑问道。
游彻勾唇,无奈笑道:“你觉得呢?总不能是我自己咬肿的。”
一听这话,孟箬歪了下头,他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是她咬的?
游彻像是看出了她内心的想法,继续笑道:“对,没错,就是你咬的。”
孟箬当即下意识反驳:“我为什么要咬你嘴?”
“是啊,你为什么要咬我嘴。”游彻轻笑了下,话说了一半又不说了。
孟箬盯着他,有点着急。
“为什么?”她问。
游彻没接她的话,而是话锋一转道:“以后,我不在场,你不准喝酒。”
“啊?”
孟箬疑惑,怎么突然又扯上喝酒的事了,她知道她酒量不好,但身边没信任的人,她肯定是不会喝酒的。
刚想完,她立即反应过来。
总不会是她耍酒疯咬了他吧?
她喝酒容易断片,反正喝醉后的事,她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游彻像是再次看穿她的心思,点头道:“对,没错,你强吻我。”
孟箬惊得瞪大双眼。
强、强吻?
这、这么劲爆吗?
“其实不止强吻,你还很粗暴地扒我衣服。”游彻继续补充。
孟箬:……
她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然后没脸见人地低下头。
孟箬窘迫地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抬头问道:“上回喝醉,我应该还挺老实的吧?”
她是真没想到,她喝醉后还能做出强吻、扒衣服这种事来,以前她跟她闺蜜一起喝酒,闺蜜都说她醉酒后很老实的啊。
游彻摇头:“上回你喝醉后,抱着我不放。”
孟箬:!!!
难怪上次喝醉完,睡梦中她总感觉自己抱着一个硬邦邦的抱枕,那个硬邦邦的抱枕不会就是游彻吧。
不、会、吧!
简直颜面扫地。
“所以,以后我要是不在场你不准乱喝酒,知道吗?”他又将刚刚的话重申一遍。
随即,他又换上一个笑脸道:“我在的话,你可以多喝点。”
见游彻笑得欠欠的样子,孟箬的头恨不得埋进碗里。
好好好,她懂他的言外之意了。
他是不是还挺期待她喝醉后,对他动手动脚的。
两人吃完早饭,孟箬骑车去了面包店,游彻则顶着红肿的唇一脸愉悦地去了北丰电视机厂。
这是他之前答应赵厂长的,帮他改善电视机厂的经营状况。
*
孟箬到面包店后不久,二店的房东就来了,不用说肯定是来跟她谈店租续租的事。
只是让孟箬不解的是,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一店的房东马春禾。
她和一店房东不是才续签了半年的合同么,她要来和她续签也应该一个月后再来,现在过来时间明显提前了。
不等孟箬过多疑惑,二店房东就开门见山道:“孟同志,我今天过来是来和你谈续租的事,这不还有一个月店租就要快到期了嘛。”
孟箬点头,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二店房东又急忙道:“还有就是店租涨价的事。”
第87章 【87】 去申市
涨房租?
孟箬挑眉, 然后又看了眼旁边的一店房东。
心想,这一店二店房东不会是想着合起伙来涨她的店租吧。
孟箬决定先按兵不动,看她们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
她将两人带到里间去谈事, 随后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怎么突然就涨房租啊?”
二店房东却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孟老板,也不是我要涨房租, 是这一片的房租今年都涨了,我不跟着涨不行啊, 不然别的房东该有意见了。”
“是不是啊, 马姐。”说着陈美花扯了一下马春禾的衣服,示意她说句话。
马春禾尴尬地笑了一声,应和道:“是啊是啊。”
“之前你跟高金凤转租的时候,我不就说了嘛,这片是闹市区, 年年都涨房租, 我当时让你再签一年,是你非不要签的。”
“你看现在涨价了吧, 也怪不得我们。”陈美花理直气壮道。
孟箬面色不改:“那你这边准备涨多少呢?”
“原先我这边店租是一百一个月,现在涨三十块, 一百三一个月。”陈美花道。
一口气就涨三十, 还真是把贪心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这涨得也不多,”陈美花笑着道, “孟老板,你年轻有为, 一下就开两家店, 生意还这么好,这一个月三十块钱对你来说还不是毛毛雨嘛。”
一个月多三十块对她来说是没什么,但她也不是傻子, 可以任人拿捏。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回她忍气吞声忍下了这件事,下回她们只会变本加厉。
对付这种人绝对不能退缩,不然她只会蹬鼻子上脸。
“二店一个月涨三十,那一店呢?”孟箬将视线转向旁边的马春禾继续问。
马春禾像是有些无地自容,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陈美花见马春禾如此不上道,怕她说错话坏了自己的好事,便索性帮她说:“马姐那边的房子比我这小点,一月涨二十。”
“原先八十一个月,现在一百一个月。”
要说涨房租这事,当初还是高金凤挑起的。
那回,高金凤将门店转租给孟箬,转租合同签完后,她从店里出来,高金凤突然追了上来,跟她说了涨房租的事。
还让她撺掇一店的马春禾一起涨房租,说是这样更有说服力一些。
当时离二店房租到期还有一段时间,陈美花就先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前些天,她一算日子,正好还有一个月店租就到期,于是乎,她便去了马春禾家里一趟,跟马春禾说了一起涨房租的事。
一开始马春禾还有点不太愿意,觉得这样不太好,上回她还收了孟箬给的面包呢,现在转头就涨人家房租,有点不厚道。
最重要的是,他们那一片的房租根本就没涨。
房租没涨,她硬说涨了,然后敲人竹杠,总归是有些心虚。
陈美花听了马春禾这些话,只觉得她蠢,有钱不要不是蠢是什么。
“一个月二十块钱呢,不要白不要啊,马姐。”
“二十块钱怎么说也够你们家半个月的生活费啊,那多余的钱就能存起来留给你儿子以后娶媳妇。”陈美花继续锲而不舍地游说。
最终,这一个月多出的二十块钱还是打动了马春禾。
“这样啊。”孟箬笑着低声喃喃道。
“是这样的,”陈美花趾高气昂道,“两家店一个月多个五十块钱,说实话,算少的了。”
说着,她瞅了一眼外面排队买单的顾客说道:“看你们店生意这么好,一天几百块上千块是有的吧。”
“我们一个月才收你一百来块的房租,很便宜了。”
孟箬听到陈美花这话,心中有一丢丢无语,这话说的,好像她家面包店生意好,房东也出了几分力似的。
她坐在她俩对面,等陈美花兴致高昂地叭叭完。
然后,她才开口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打算续租。”
陈美花说得起劲儿,以为孟箬同意了,直接掏出合同,让孟箬签字。
“签一年啊。”最好是让孟箬先签个一年,等明年她好再涨价。
可,等她将合同拍在桌上,她才反应过来,孟箬说的不续租。
她愣了。
这时,马春禾也反应过来,连忙拽了拽她的衣服。
反应过来的陈美花一脸不可置信地问孟箬:“什么?我没听错吧,孟老板你刚刚说的是不续租?”
孟箬轻笑一下,点点头。
“不续租,那你店怎么办?不开了?”陈美花拔高声调问。
“对,不开了,店租一到期我就关店,”孟箬唇角弯着,语气平淡道,“所以你们涨价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一旁的马春禾这才意识到陈美花的突然涨价把孟箬给惹毛了。
她连忙笑着打圆场:“孟老板,你别生气,有事咱都好商量。”
“你这店生意这么好,还真就说不开就不开啦,你这话说出来我都不信。”她笑着道。
马春禾这么一说,陈美花也反应过来,也是,孟箬这两家店的生意都好,压根不可能说不开就不开。
她刚刚那么说,大概是不同意涨价,故意吓她们的。
既然是故意吓她们,那她就更要坚持涨价了,不能被她就这么吓住了,不然下回这一片真的都涨价,她还不好涨了。
陈美花打定主意,正准备说什么,孟箬却再次开口。
“你们别不信,我就是不打算再开了,”孟箬没什么情
绪道,“所以,你们想涨价还是找下一个租客涨吧,我这边租期一到就关店。”
“孟老板,你可别因为我们涨价,故意说这样的气话啊。”马春禾劝道,“你要是不同意涨价,那我们不涨就是了,你这面包店生意这么好,哪能说关就关啊。”
这时候开店做生意的人远远不如后世那么多,一家门店关闭,房东其实不那么好找下一个接手的人,因此,门面关掉之后这中间空上好几个月,也再正常不过。
“那倒不至于,关店是我早就决定好的事,”孟箬道,“正好你们过来找我涨房租,我就顺便说了。”
“不管房租是涨还是不涨,我都要关店。”孟箬语气肯定道。
“你这是生意做大了,准备换更大的门面?”陈美花斜着眼睛问。
刚刚她和马春禾过来的时候顺道瞅了一眼,两家面包店都有不少排队买单的人,两家店生意这么好,每天入账的钱自然也不会少。
这么好赚的钱,说不赚就不赚了?她不信。
所以,肯定就像她说的,孟箬准备换更大的门面。
孟箬笑:“这就不方便透露了。”
“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去忙了,店里还有不少事呢。”她直接下逐客令道。
这两人都是打着歪心思来的,她也没必要对她们太客气。
见孟箬下逐客令,马春禾和陈美花也只好悻悻离开。
刚走出面包店的陈美花还是一脸的不相信:“开得好好的店说关就关?”
“马姐,你说她是不是想换更大的门面?”
马春禾不太想理她,今天特地跑一趟啥好处没捞到,还得知这么个坏消息,怎么想怎么觉得心烦。
*
晚上,游彻从北丰电视机厂回来,便一直皱着眉,像是在为什么事发愁的样子。
他今天跟着赵传宗仔细看了一下北丰电视机厂的经营情况和生产线情况,其实问题还是之前他说出的问题。
如今的电视机市场基本快被彩电侵占,黑白电视机能分到的市场蛋糕所剩无几,因此北丰电视机厂的利润逐渐下降,到现在几乎是亏损状态。
其实要解决北丰电视机厂的问题也很简单,直接升级生产线,不生产黑白电视机,改生产彩电就行了。
如今的彩电在市场上还是有些供不应求的,所以北丰电视机厂只要升级生产线,生产彩电,那么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
但难就难在,升级生产线需要花不少钱,而北丰电视机厂已经没钱支撑厂子升级生产线了。
所以至少要让电视机厂先撑过这个难关,等厂子的利润起来了,再说升级生产线的事。
这等于说是个死局了,电视机厂如今的生产线只能生产黑白电视机,但生产的黑白电视机又卖不出去,厂子没利润也更换不了生产线,如此,形成恶性循环。
孟箬见游彻一脸愁容,便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是电视机厂那边的事不好处理吗?”
今天游彻也就只去了电视机厂,现在一脸愁容地回来,也就只能是因为电视机厂。
游彻也没打算瞒着,就如实说了。
孟箬的时常见解独到,说不定她能有好的解决办法。
孟箬一听,她还真有。
除了升级生产线,想要挽救北丰电视机厂的经营状况,确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说起来,其实也就是后世比较常见的代加工方式。
北丰电视机厂的生产线生产不了彩电,只能生产黑白电视机,那它总能生产彩电的配件吧。
如今彩电在市场上依旧供不应求,很多生产彩电的电视机厂几乎是白天黑夜连轴转。
如果北丰电视机厂可以帮忙代加工彩电的配件,那不就减轻了这些厂的生产负担了嘛,其他的电视机厂估计也是很乐意将这些生产压力分担出去的。
代加工在后世其实是一种再常见不过的经营生产方式,无论是食品、电子、服装,各行各业都有代加工的存在。
很多公司及工厂,自己品牌的产品做不起来,还就靠代加工的业务撑着呢。
孟箬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游彻,游彻听完,一脸惊喜。
“这真是个另辟蹊径的好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他道。
“我从头到尾都在琢磨生产线的问题,都有点钻进死胡同了。你这个办法一出,直接豁然开朗,一下就把北丰电视机长的死局给解了。”
转念一想,孟箬的这个想法过于新奇,他想不到也很正常。
“想法新奇,但很有用,”游彻一脸敬佩地评价道,“媳妇儿你可太厉害了。”
孟箬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过是占了点穿越的便宜啦。
“其实也没什么啦,”她垂眼害羞道,“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个办法有用就行。”
“应该是有用的,明天我就把这个思路告诉赵厂长,”游彻道,“等电视机厂撑过这个难关,再及时升级厂里的生产线。”
他边点头边说:“这样的话,北丰电视机厂再撑个几年应该是没问题的。”
翌日,游彻又去了一趟北丰电视机厂,并将昨天孟箬告诉他的想法,转述给赵传宗。
赵传宗一听也是觉得这个想法新奇极了,但正是因为新奇,没几个厂子这样干,赵传宗心里同时也有点打鼓。
他们厂的生产线生产彩电配件倒是一点问题没有,就是不知道别的厂子愿不愿意将配件分给他们厂来生产。
毕竟他们之前都是生产整件电视机的,不生产配件。
“游厂长,这个法子真能管用?”赵传宗问。
“管不管用,试试不就知道。”游彻说。
“赵厂长你当了十几年的电视机厂长,应该认识不少同行吧,你可以在近期找个机会跟其他电视机厂的厂长聊聊。”他说。
赵传宗半信半疑地点头,心想好像也只有这样干了,因为他也想不到另外的法子。
挽救厂子经营状况的事事不宜迟,赵传宗当天晚上就去找了一个关系比较近的厂长聊了这事。
谁知,这个厂长一听表示很乐意。
“老赵,你是不知道我们厂的生产压力啊,所有的机器都是连轴转,工人也都是三班倒。”
“尤其大部分配件的生产进度不一,这个配件生产好了,另外的配件却还在生产,想要组装彩电还要等。因为这事,彩电的整体生产进度拉满不少。”
“正好,北丰也是生产电视机的老厂子,我们就把生产最慢的那几个配件分到你们厂,这样一来,整体进度应该能加快。”
那位厂长一琢磨,觉得甚好,一拍大腿说:“明天我就跟上头汇报这事。”
赵传宗从好友家里出来,还有点不敢置信,这事就这么谈成了。
他心想刚刚老钱说的情况,肯定不单单是他的厂子,其他的厂子肯定也有类似的情况。
明后两天他再找其他几个厂子谈谈这事,这样一来,他们厂的几条生产线就都能忙起来了。
北丰电视机厂重新运作起来后,游彻之前的承诺便算是彻底完成。
北丰电视机厂的事情一了,转眼,二店的租期便也只剩一个多星期了。
孟箬打算过几天就关店,一店二店两家店一起关。
开了这么久的面包店,突然要闭店了,她还真有点舍不得。
想着她从开一店,到一店上报纸,上电视台,再到二店,这一路走来也是不容易。
既然都要关店了,她索性在剩余这几天来个全场八折的活动,也算是对新老顾客的回馈。
就跟当初她和罗丽萍摆摊那样。
打定主意,孟箬便开始准备画全场八折的活动海报。
活动名称她没写,人家闭店都是因为生意不好,来个“闭店大甩卖”,她这感觉不太合适。
虽说,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她这也算是店铺搬迁,只不过是从丰州市搬迁到申市。
等两张活动海报画好,已经下午了,孟箬打算明天再把海报贴到一店二店的门口。
另外,她又开了个小会,主要就是跟她们几个交代活动话术。
明天活动一开始难免会有顾客问起,怎么突然搞八折活动之类的话,她们几个就正好把即将闭店的消息传达给顾客,届时一关店顾客也不会觉得突然。
处理完店里的事,便
是正式跟丰州市的这些亲戚朋友道别的时候了。
毕竟,她和游彻总不能一声不吭就直接走,总有几个真正关心他们的人。
晚上,两人来到谢家。
谢卓然现在已经出院,改成在家里躺着。其实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后,他已经恢复不少了,但出院前医生还是交代,尽量卧床休息,只能适当走动,怕影响骨头恢复。
两人到谢家时,就谢卓然一个人在家。
当孟箬看见客厅的桌子上摊着课本和作业时,还真挺惊讶的。
看来和谢海东说的一样,他已经彻底收心,准备好好学习了。
“就你一个人在家吗?”孟箬随口问道。
谢卓然点头:“嗯,我爸还在派出所忙。”
说罢,谢卓然就准备给他们倒茶。
见他拿起热水瓶准备倒水,孟箬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眼。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谢卓然嘛,竟然知道客人来了要倒水,嗯,不错不错,真是长大了。
她连忙抬手阻止:“不用忙活了,我们跟你说几句话就走。”
谢卓然放下手中热水瓶,抬眼看着他们,心中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孟箬看了一眼旁边的游彻,说道:“我们过几天准备离开丰州市了。”
“去申市。”她说。
听到这话的谢卓然愣在原地,愣了几秒,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许久,他才有些结巴地开口:“这、这么突然吗?”
孟箬勾唇,露出一个微笑:“其实早在游彻辞职的时候,我们就决定要离开了,但也没定下来日期,就一直没跟大家说。”
谢卓然垂了垂眼,眼底是掩盖不住的失落。
“那你的店?”他问。
“再有几天就关了。”孟箬回答。
“这样,”谢卓然喃喃道,随即又问,“那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去申市?”
孟箬:“一个星期后。”
虽然失落、难受、不舍,但谢卓然还是决定坦然接受。
“你们出发那天,我去火车站送你们。”他说。
孟箬微笑颔首:“好。”
*
八折的活动海报贴上之后,又将进店顾客推上一个高峰。
毕竟,当初二店开业活动都还只是八八折。
有好几个老顾客,一进店就问:“你们店怎么突然做起了力度这么大的活动啊,是有什么喜事吗?”
林秋莲等人便立即按照孟箬之前教给她们的话术回答。
顾客一听,竟然是准备过两天就关店了,一脸震惊。
“这店的生意这么好,怎么说关就关啊?”顾客一脸可惜地问。
“是啊,你们要是关店,以后我们就买不到这么好吃的面包了。”旁边的顾客也一脸可惜地附和道。
林秋莲照旧微笑回答:“没办法,老板要离开丰州市了。”
一听这话,顾客也只能摇头叹气。
既然都要关店了,那不如多买一点面包,还能多吃几天。以后面包店一关,还真买不到喜欢吃的面包了。
很多顾客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开始抢购,很快摆在橱柜里的面包便销售一空。
孟箬也提前预知了这种情况,前一天特地做了比平常多一倍的面团。
但即使如此,所有的面包还是在太阳下山前卖完,因为几乎每个顾客都购买了双倍。
晚上打烊的时候,孟箬只感觉累得浑身都要散架了。
但她还不能立即躺着休息,吃完饭她和游彻两人又去了孟家。
李梅一听到他们准备离开,一脸的诧异。
“要走?你们打算去哪?”她问。
“准备去南方城市发展,具体还不知道,准备边找边看。”孟箬连忙说道。
她特意留了一个心眼,不让李梅知道他们去申市,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防李梅还是防郑婉,反正多留个心眼准没错。
见孟箬这么说,游彻只转头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
“那你们的店呢?”这时,旁边的孟军突然问道。
“准备关了。”孟箬语气平淡道。
“生意不是挺好,说关就关?”
一听孟箬要关店,孟军语气中难免透露出几分嫉妒和不甘。
他饭店那一片,今年又连开了好几家饭馆子,抢走他不少生意,搞得他饭店的月销售额连连下降。
这段时间,他为此愁得不行。
只可惜他对面包这事一窍不通,不然他肯定要从孟箬手上接下来。
正因为孟军为饭店的事发愁,他因此也没什么功夫管孟箬关店去南方发展的事。
“那你们什么时候走?”孟军问。
“一个星期后。”孟箬回答。
“行。”
孟军应了声,随后走进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三百块钱,递给孟箬。
“我最近饭店忙得很,也没空去送你,这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孟箬也没拒绝,笑着收下:“谢谢爸。”
李梅斜着眼睛盯着孟军拿出的三百块钱,跟割她肉似的心疼。
最近饭店的收益一天比一天差,孟军还在这打肿脸充胖子,给孟箬这么多钱。
三百块,可是饭店好几天的利润。
但李梅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不敢多说一句。孟军好面子,他掏出这三百块钱,有一大半是为了充场面,她要是在这时候拂了他的面子,他还不把她给骂死。
从孟家出来的翌日晚上,他们又一起去了趟杨和平家。
杨和平一听他们要走,自然也是惊讶并且不舍。
聊完后,杨和平也从房间里拿出钱,准备给他们当路费。
这回孟箬没收,几百块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杨和平这种普通的家庭却是好几个月的生活费。
“大伯,您的心意我们收下了,但是这个钱真的不能收。”孟箬笑着婉拒。
游彻同样坚持表示不收。
最终,杨和平拗不过他们只能把钱收起来。
“你们哪天走?我去送送。”杨和平道。
游彻说了个具体日期,杨和平在心里记下。
*
二店的租期还剩两三天的时候,孟箬就把店关了,并且把店里能卖的设备全都卖了,多余的一点材料,除了自己留点,其余的都分给了袁红梅她们几个。
出发前的最后一天,游彻又叫来一辆卡车,把他们房子里的电器和床这些东西都搬去了丰西村的房子那。
丰西村有三层楼,除一楼一个房间外,二楼三楼都有两三个房间。
游彻将床和床垫放在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内,洗衣机、电冰箱、彩电这些电器都放在一楼,给袁红梅姐弟用。
袁红梅一听这些电器随便他们用,当然十分开心。
洗衣机、电冰箱、彩电也算是稀罕物,哪怕是城里也少有家庭能凑齐。
*
这个年头,长途的交通工具不是汽车就是火车。
他们俩选的火车。
坐火车去申市这天,来送他们的人还不少。
袁红梅姐弟、谢卓然、林秋莲、孔敏珠,还有杨和平父子以及曹展飞。
大家围在一起说了很多祝福及不舍的话。
“呜——呜——”
火车的汽笛声由远及近,一辆绿皮火车缓缓驶进车站。
眼看着要正式分别,曹展飞拍了拍游彻的肩膀,一脸感慨道:“我有预感你在申市,会有一番大作为。”
“不管怎么说,苟富贵无相忘。”曹展飞笑着道。
游彻同样笑:“借你吉言。”
这边孟箬亦对谢卓然道:“听谢所长说,你有了新目标新理想。”
“那等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你应该已经是一名光荣的人
民警察了。”她微笑道。
“我会的。”谢卓然回答得无比认真。
做完最后的道别,两人坐上火车。
汽笛声再次响起。
“哧——嚓——”
“呜——呜——”
火车渐渐驶出站台,孟箬趴在窗前和他们挥手道别。
站在站台前的人,同样也都高举着起手,朝火车驶去的方向奋力挥动。
等孟箬完全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后,她才重新坐好。
她抬手,摸了摸被她缝在衣服里的存折,里面有近五十万的存款,是她开店赚的所有积蓄。
她露出一个微笑,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申市,我来了!
第88章 【88】 两套铺面
孟箬和游彻两人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 终于到了申市的火车站。
十几个小时的硬座给她坐得腰酸腿麻屁股痛,下火车时她感觉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卧铺票被抢光了,不然她肯定买两张卧铺票。
现在是八月初, 一下火车孟箬便感觉一股热浪迎面扑来。
感觉申市的夏天,比丰州市那边还更热些, 是那种更为潮湿的热,活像一个大蒸笼。
一出火车站, 孟箬便立即被申市繁华的城市样貌给迷住。
一九九三年的申市, 市中心便已经是高楼林立,汽车、自行车在街上并行。
跟丰州市的街头简直是两个样,丰州市的街道上虽然也有汽车,但极少,只偶尔能看见一两辆, 还是来往如梭的自行车更多。
虽然她穿过来之前也见过更为繁华现代大都市, 高楼林立,灯火璀璨, 车水马龙。
但她还是屡屡被面前的景象吸引,这可是九三年, 大部分人工资只两三百的时候。
重点就在这种反差。
这个时候的沪市怕是更为灯红酒绿、繁华似梦吧。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宾馆暂住, 决定等明天再租房子。
吃完饭后,孟箬便拉着游彻到处闲逛。乍一看, 还真有种乡下土包子第一次进城的既视感。
其实说起来,她此刻对九三年申市的好奇, 并不亚于第一次进城打工的工人。
申市目前有五个市辖区, 火车站这边的行政区属于老城区,也是市中心,叫申宝区。
目前的话, 申市的市行政中心都还安排在申宝区这边。
孟箬想去申市未来的经济中心申安区看看,申安区和申南区是刚刚撤县设区出来的两个市辖区,未来肯定会大力发展。
现在,那边大多是村、镇的自建房,租房便宜,因此那儿也居住着不少外来打工人员,并不缺人流量。
她打算过两天去那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售卖,她打算先在申安区那边扎根。
一来,申安区是未来申市的经济中心,会大力建设,拆迁什么的,自然少不了。
二来,申安区那边刚刚撤县设区,大部分的房子都是本地人的自建房,买下来肯定要比申市市中心的商品房便宜许多。
孟箬提议去申安区,游彻也没什么意见,于是两人便搭乘公共汽车从申宝区去了申安区。
下车后,两人便漫无目的地到处闲逛。
逛着逛着,他们就来到区中心新开的一家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一看就是新建的,外墙都很新,一共有六层。
一走进百货大楼,孟箬便被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所吸引。
衣服鞋袜、糕点零食以及各种家用电器,反正身上穿的,家里用的,这边都应有尽有。
孟箬一脸新奇地逛着,一路逛下来,游彻手上已经提了不少东西。
随后,她又看上一双黑色小皮鞋,正准备询问游彻意见时,忽然,两人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游彻?”
游彻闻声回头,待他看清来人,发现竟然是程志礼程书记。
他一脸惊喜,原本他和孟箬还打算去找程志礼,只不过他们没有程志礼的联系方式,一时真不知道去哪里找。
“程书记。”
孟箬闻声,也连忙转身跟程志礼打招呼:“程书记,你好。”
程志礼冲她点点头:“同志你好。”
他虽没见过孟箬,但一猜也便猜出她就是游彻的妻子。
“你们怎么来这了?”程志礼一脸和善地问道。
程志礼四十出头,国字脸,小眼睛,面相看着很是亲和。
游彻正欲解释,却被程志礼一抬手阻止。
“这里人多嘈杂,不好聊天,”程志礼指了指百货大楼大门的方向,说,“走,我们先出去。”
待出去后,程志礼客气地问两人:“你们吃饭了吗?没吃饭的话我请你们下馆子。”
游彻连忙道:“我们刚吃过了。”
他点头:“那就找个茶楼喝喝茶。”
申市这边的本地人日常有饮茶的习惯,程志礼过来这边半年后,也入乡随俗,没事便喜欢喝喝茶。
游彻没再拒绝。
几人来到茶楼,游彻发现这边的茶楼不光卖茶,还售卖一些佐茶的糕点。
程志礼点了一壶普洱茶,然后又点了一些糕点,三人找了张用竹屏风隔开的桌子坐下。
孟箬盯着竹屏风忍不住多瞅了几眼,感觉还挺别致,古色古香。
随即,她又打量起整个茶楼的布置,茶楼两边,靠墙及靠窗的位置都用竹屏风隔档开,起到遮挡作用,虽不怎么隔音,但也看不见坐在屏风里的人。
程志礼拿起茶壶给游彻和孟箬两人各倒了一杯。
他问起游彻:“你们是过来申市玩,还是为别的事?”
“程书记,我把电器厂的工作辞了。”游彻回答。
程志礼闻言看向他,眼神中却没有太多惊讶。
果不其然,程志礼点点头:“我听说了。”
这回倒轮到游彻惊讶了,程志礼便笑着解释。
原来他跟丰州市电器厂另外几个书记还有联系,最近跟他们通话时,听到一个厂的书记随口提起过。
毕竟,游彻辞去电器三厂厂长职务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正好,他也曾是三厂的书记,那人便顺道跟他说了这事。
“那你未来有什么打算?”程志礼问。
“我打算创业,准备开电器公司,现在正想办法拉投资呢。”游彻笑着说。
“开电器公司?”程志礼一听像是有几分惊讶,随后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游彻的能力确实更适合自己独立出来开公司,且一定能有所作为。
“拉投资的事,我倒是认识几个港商,或许可以帮你。”程志礼很随意地说了一句,“正好,申安区近期就有大力发展电器产业的需求。”
“到时候,你们要是谈成了,可以把公司和厂子放在这边。”
游彻一听眼中透出几分惊喜,如果能有程书记牵线搭桥,拉投资的事成功率自然更高。
如果是他自己去跟投资商谈,那估计还要多经几方波折。
孟箬眼中同样闪了闪,心想,他们今天运气不错,刚来申市第一天就碰见了程书记,然后还恰好,他这边认识合适的港商,可以帮忙牵线。
程志礼随后便开始解释起其中的缘由来。
原来他现在已经是申安区的区委书记,而刚刚他们逛的百货大楼,就是申安区最近开发建造的重点项目。
百货大楼前两天开业的时候,开发商还特地邀请程书记参加开业剪彩。
也正因如此,程志礼想着今天下班过来百货大楼看看,看看各个商户的经营状况,以及客流量。
于是,便碰上了游彻他们。
旁边的孟箬一听程志礼竟然是申安区的区委书记,顿时心中一动。
该不该说这位程书记运气好、官运亨通呢,之前在丰州市的时候,被派去电器三厂历练,结果短时间做出实绩,获得升迁机会。
一调就调来了未来的经济特区——申市,然后还被分配到了申市的经济中心申安区。
不用说,等以后申安区发展起来,程志礼肯定又能升迁到更高的位置。
游彻听完,觉得这事有谱,连忙道:“有程书记牵线搭桥,那自然是再好不
过。”
程志礼也点点头说:“因为申安区这边准备大力发展电器产业,下辖的村镇中有好几个地块都是划分出来准备建厂的。”
“当然,我这边也只负责帮你们牵个线,具体投资这块,还要你自己跟港商那边细谈。”他道。
游彻点头,心想能牵线就已经很不错了,如果光凭他自己,他估计连港商的面都见不到。
“行,那我明天打电话问问港商那边可有合适的时间。”程志礼道。
说着,他又给出一个电话号码,说道:“明天晚上九点左右,你打这个电话,我告诉你和港商会面的地点、时间。”
事情定下来后,几人又闲聊了几句,才分开。
隔天,孟箬和游彻一起去申安区看房子,准备先租个房。
如果遇见合适的,直接买下来也行。
在孟箬的建议下,他们主要集中在福宁镇这边看,因为福宁镇这一片人流量多,如果开店肯定不愁客流。
另外,福宁镇这片算是申安区最早被拆迁开发的村镇。
换句话说,如果顺利买下福宁镇的房子,随便等个几年就能等到拆迁。
她准备买门面而不是租门面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在丰州市租门面碰见那两个房东恶意涨价。
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房东见你生意好赚的钱多,就眼红呗。涨房租其实还算好的,有的红眼病严重的还会趁机搞点破坏,让你门店声誉受损。
他作为房东虽然啥好处得不到,但他看你倒霉,他心里就舒坦了啊。
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喜欢干损人不利己事情的人。
两人在福宁镇最热闹的区域逛着,他们一大早就起来,然后搭乘第一班公共汽车过来。
等来到福宁镇,正好是早市的时间点,一眼望去每个早点摊贩前都冒着雾腾腾的白气。
早餐摊卖什么的都有:油条、肠粉、肉包、鱼糕、水煎包、云吞……
早起赶着上班的职员和工人,站在一个个早点摊子前排队买早餐,生活气息浓郁。
其实这时候的城市,无论是市中心还是刚准备建设的辖区,生活气息都比较浓。
不像后世的城市,尤其一线城市,一眼望去全是钢筋混凝土,光是钢筋混凝土的冰冷质感就透着一股冷漠和距离感。高楼林立之下,城市就仿若一座冷冰冰的钢铁森林。
两人找了家包子店,随便买了几个肉包子,边吃边逛。
逛了一圈后,孟箬还真相中了一套房子,正好房东也在招租。
女房东看着四五十的样子,正坐在一楼门口吃早饭,孟箬走上前询问。
“你好,这边房子是在出租吗?”
房东一听孟箬是外地口音,还讲普通话,只当孟箬是外来打工人员,也并未多在意。
从去年起,申市这边不知道涌进来多少外来打工的,他们这些人大部分工资不高,因此也租不起太贵的房子,就找本地人的自建房租。
她点点头,放下手里的稀饭,操着本地口音问:“租房子?”
孟箬一下没听懂,不由“啊”了一声。
房东便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塑料普通话,又说了一遍:“租房子?”
孟箬这才听懂了,连忙点头:“是的,租房子。”
房东瞅了瞅孟箬旁边的男人,又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问:“你们夫妻住?”
别说,这塑料普通话听着还挺搞笑,孟箬忍不住勾唇一笑,点头道:“是的,能带我们看看房子吗?”
“跟我来。”房东放下碗,塑料普通话再次响起。
房东带他们去了二楼,房东指着二楼的三间房说:“现在房子都空着,随便你们租哪间。”
孟箬相中光线最好的一间,问:“房东,这间房租下来一个月多少钱?”
房东报出一个价格,价格倒也算是差不多,并没有因为她是外地人而宰她,大概是这边的外地租客本就多,本地人也都习惯了。
“房东,你这房子卖吗?”这时,孟箬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房东一听她要买房,霎时,换了副神态重新打量她。
“你要买我这的房子?”房东问。
孟箬点头。
“房子你买来准备做什么?”房东又问。
孟箬笑:“买房子当然是用来住。”
她其实是看中的一楼的门面,才想买这套房,但她又怕房东会因此狮子大开口抬高房价,便没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房东看孟箬姿态不卑不亢,不由在心里嘀咕自己看走眼了,人家不是外来打工的人,是从外地来的有钱人。
一开始这位女同志问她租房的事,估计也不是为了租房,而是为了试探她。
幸好,她没有见人是外地人,就狮子大开口宰人。
再看孟箬的打扮,穿着一身新衣,上面是浅粉色v领荷叶边短袖衬衣,下面是长度刚到膝盖的黑色一步裙,现在最时兴的穿搭,漂亮又得体。
见房东一直打量着她不说话,孟箬说道:“你能带我重新看看房子吗?三层我都要看。”
房东当然一脸乐意,说起卖房子这事,她几个月前还在门口贴过卖房子的纸单子呢,但是贴了两三个月都没人上来问。
而且本来打算租她房子的租客一看她这房子准备卖掉,都不想租了,毕竟谁也不想刚住几个月就搬家。
眼看着房子卖也卖不出去,租金还挣不到,她索性将贴在门口卖房的纸单子揭了下来,重新贴上租房的信息。
谁知,刚贴上租房的纸单子没几天,又碰上一个真心想买房的人。
其实,她急着把房子卖掉的原因也很简单,她家男人准备去市中心的申宝区买房。
去年因为国家领导人的南方讲话,申市被划为改革开放前沿发展的城市,因此连带着申市市中心的房价也一路上涨。
大概是去年涨得太猛,今年一开年市中心那边的房间便开始回落,到现在八月,房价已经跌了不少。
虽说,相比九二年之前,还是上涨的,但她家男人怕明年再涨,便急着今年就去申宝区买房。
他们是福宁镇坐地户,这条街上,还有一套他们家的房。
如果面前这对小年轻真的不差钱,她不如说几句好话,让这对小年轻夫妇把两套房都买走。
这样两套房一卖,正正好能凑够去申宝区买房的首付,剩余的钱再跟亲戚借点,或再去银行贷点,就都能凑齐。
他们也不打算买太大的,买个七八十平方够一家人住的房子就行。
“好啊好啊。”房东当即一脸热情道,跟一开始孟箬问租房时无所谓的态度截然不同。
房子一共有三层,一楼前面是门面,后面有一个房间当仓库,旁边是厨房和卫生间,再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
二楼、三楼都是房间,二楼有三个房间,租给租客,三楼一个客厅,两个房间,是房东一家人自己住。
孟箬重点看门面,因为她打算在这重开她的思甜烘焙坊。
她站在门口,打量着门面,整个房子占地有一百多平,前面的门面大概有六十平左右,不算小。
而且这门面的位置也不错,正好处在交叉路口的位置,日后要是开起店来,肯定是不缺客流量。
房东见孟箬在仔细打量门面,不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同志,我这个位置不差的,你要是住不下,一楼也可以租给别人开店,”房东笑眯眯道,“你别看我这一楼现在空着,以前也租给别人当过门面的,只是那人不会做生意,没做多久就不做了。”
孟箬点头,算是回应房东的话。
“这套房子,你准备卖多少?”她问。
房东一听孟箬开始问价,就知道卖房这事大大的有谱。
“咱们进去谈。”
她连忙笑吟吟地将孟箬请进屋内,还客气地给两人倒了两杯茶水。
“我这房子121平方,给你算六百一个平方,”房东说着拿起算盘开始拨弄,“一共72600块,零头给你抹了,算你72000块吧。”
她也是急着卖,报出的价格其实是比较实在的
,并没有因孟箬是外地人,就宰她,把价报得虚高。
毕竟人家一看就是有钱人,有钱人见识广,过来买房之前肯定不会毫无准备,难免提前调查一番。
她要是一开口就把价格报得虚高,反而显得没有诚意,人家看穿她的心思,说不定一掉头就走了。
再者,比起卖高价,她更急着赶紧把房子卖出去,好去申宝区那边买商品房。
村镇里的自建房大都不值钱,要不是他们这边刚刚撤县设区,房价只会更低。
市中心那边的商品房才值钱呢,八零年初都到了一千一平,现在逐年上涨早就破五千了。
就拿去年来说吧,光去年一年申宝区部分商品房涨的价,就快赶上她一整套自建房的价值了。
这样一对比,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当然是赶紧卖掉这边的自建房,去申宝区买商品房。
孟箬一听房东报的价,皱起了眉,今天她原本只打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或店面,并没想着立即买,因此她还真没提前打听这片的房价。
再说,房价这事要打听的话,最好是找个本地懂行的人打听,不然也打听不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但这个房东看着也不像是那种漫天要价的人,之前她问房租就试探出来了。
就算这七万二的房价有水分,估计水分也不会太大,顶多差个几千。
虽说,不管是六万还是七万,孟箬都付得起,但谁买东西也不喜欢买贵不是。
见孟箬紧皱眉头不说话,房东以为她是在犹豫考虑。
于是,她又连忙笑着说:“同志,其实这条街上我还有一套房,你要是两套房都要的话,那价格就好商量了。”
孟箬一听,眸光微动,觉得不是不可以。
这一片,日后发展起来,不用等到拆迁,房价都会涨起来。
“那带我去看看吧。”孟箬爽快道。
见孟箬想也不多想,就让她带着去看房,房东觉着这事真有谱。
她今天运气是真不差,一碰就碰见个大款,一口气买她两套房。
房东一边带孟箬看房,一边介绍:“这个房子也是三层,构造跟之前那栋差不多,唯一一点就是,这房子二楼三楼都是三个房间,也都租出去了。”
孟箬打量着房子,问:“这房子比刚刚那房子小点吧?”
房东连忙点头:“是的,这房子106平。”
“位置也不如刚刚那个好。”孟箬语气平淡。
同时在心里想,正好她可以利用这点砍砍价。
房东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跟刚刚那房子比起来,是偏了点。”
“但也没偏很多,这边租也是好租的,一楼的门面开店也是可以的,人流量不会太少。”怕孟箬看不中这套房,房东赶忙解释。
孟箬点头不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这个房东很着急卖房。
交易就是如此,哪方先着急,哪方就吃亏。
她没打算现在就砍价,而是直接问:“房东,这两套房子加起来多少钱?”
房东一听孟箬问价,便深思熟虑了起来,价格不能报太高,当然她自己也不能吃亏。
“同志,你要是真心想买,我就给你报个实在价。”房东没有立即报价,而是说道。
孟箬笑:“当然是真心想买,不然我浪费这个时间看房子干嘛。”
房东一听这话,总算是吃下定心丸。
“两套房加起来,十三万五。”她说。
房东报出价后,孟箬没立即接话,而是在心里盘算着两套房的单价。
盘算完,她悠悠道:“两套房,121的那套600一平,你给我抹了个零头总价72000,这套106,我算下来,你也是给我算的600一平,总价63600,你也给抹了个零头,算63000。”
随即,孟箬又笑盈盈道:“房东阿姨,你这就不厚道了,这套房的位置又没那套位置好,你也给我算600一平。”
“就这,你还说是实在价啊?”
第89章 【89】 罗丽萍
房东闻言, 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同志,我之前不是说了两套房一起买的话,价钱好商量的嘛, ”房东道,“那你这边也说个心理价位。”
孟箬没说出自己内心的价位, 她沉默片刻,对房东道:“房东阿姨, 咱不着急, 我再考虑考虑。”
房东一听孟箬说考虑,立即着急起来。
“小姑娘,你真别觉得我这个价格报高了,你不信可以去周围打听打听的,我这个价格实在的。”
孟箬还是没答应, 她连价都懒得砍。
她笑着道:“我也不是不买, 就是这十几万不是小事,我觉得还是要回去跟我家人商量一下。”
“等商量好了, 过个一两天,你这房子要是还在, 我再来买。”孟箬道。
说完, 她便拉着游彻离开。
房东见他们转身就走,抬起手, 显然还想出声叫住他们,但一想, 方才孟箬说得那么果决, 估计就算被她叫回来,这事也成不了。
也就放下手,算了。
但房东一想, 怎么到嘴的鸭子说飞就飞了呢。
扪心自问,她报的价格也不算高。
她唯一能想到让方才那位女同志不高兴的地方,也就是她两个房子报了一样的单价。
可交易不就是这样嘛,无论卖家报多少,买家都是可以砍价的嘛。
女房东是越想越不甘心。
两人走出那栋房子一段路后,游彻问她:“房子不买了吗?”
孟箬勾唇一笑,说:“买,但不是现在。”
买房子前至少要把两件事搞清楚吧。
第一:找个靠谱懂行的人打听打听那一片的房价。
第二:这个房东一副着急卖房的样子,她得看看这房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她急着脱手。
于是,孟箬又逛着问了好几家房子的价格,方才那房东开的价竟然还是最低的。
同时,她也顺便打听了那家房子是否有问题,却没打听出什么来。
下午,孟箬让游彻陪着她去了趟律师事务所,想找个律师来当房产交易的见证人。
孟箬出的服务费不低,当即就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律师接单,这名律师恰好还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她询问了几个关于自建房产权的问题,然后才问起何律师对福宁镇熟不熟。
“我外婆家是福宁镇的。”何律师笑着道。
这不巧了嘛,孟箬当即将她今天看的两套房的价格报给何律师。
随即她问道:“何律,这个价位可以买吗?”
何律师听后点点头:“如果房子是在福宁街上的话,我觉得这个价位完全可以买,不贵。”
何律师的话再加上她上午在福宁街的大厅,孟箬心里差不多有数了。
“还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她继续道,“房东看着着急卖房的样子,我怕房子有问题,就去周围大厅,却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何律师闻言一笑,像是了解内情:“她着急卖不一定是房子有问题,也有可能她急着置换,他们想把自建房卖了,去买市中心的商品房。”
“申安区那边,今年才撤县设区,各个村镇的人都想着趁这个机会,把手上的自建房卖掉,去买市中心的商品房。”
“光我妈跟我提起的就有好几家。”
孟箬一听,顿了顿,这个方向她倒是没思考过。
不过想想也挺有道理,村镇自建房的涨价幅度自然比不过市中心的商品房。
很多人看到市中心商品房涨幅那么大,难免眼热。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未来这边的房价同样会大涨,涨幅也并不亚于申宝区。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正好快到下午五点,游彻找了个电话亭,将之前记下的程书记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程书记说已经帮他约好了见面时间,就在明天,随后程志礼便将具体的会面时间和地点告诉他。
游彻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一一记下。
隔天上午,游彻穿着新买的西装前往见面地点,与港商谈投资的事。
孟箬则继续在福宁镇那片闲逛,逛完一圈她发现整条福宁街,大多是早点摊、饭馆或是五金店这些,西点甜品这块算是空白。
逛得差不多了,她才去昨天看房的地方找房东。
房东葛爱珍坐在门口嗑瓜子,一看见孟箬眼睛顿时亮起来。
“妹子,”葛爱珍亲热地叫了她一声,然后问道,“你这是跟家里人商量
好了?”
孟箬点头:“差不多了。”
“就是,”她话锋一转,“他们觉得这个价有点贵了。”
“来来来,妹子快进来。”葛爱珍眼角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
“价格什么的还是好商量的嘛。”葛爱珍边给她倒茶边说道。
倒完茶后,葛爱珍笑着问孟箬:“那妹子,你说个心理价位嘛?”
“你看你上次,我带你看了一通房子,刚跟你说完价位,你掉头就走。”
“你好歹也说个你心理的价位,是不是?”
孟箬也不再啰嗦,直接报出一个数字:“十二万。”
葛爱珍一听当即不乐意了。
“妹子,你这一下少一万五,有点太多了吧。”她一脸为难道。
虽然她心里不太乐意,但语气还算和和气气,主要是她也怕把人给再次弄跑了。
到砍价时间,孟箬很有耐心地一一罗列她的理由。
“葛大姐,你另一套房子比这偏,肯定不能跟这套一个单价吧。”
葛爱珍点头:“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差太多吧,这边这套单价六百,另外一套次点单价五百五,总差不多吧。”
“单价五百五,那也就少个五千块钱。”
其实这也差不多是葛爱珍的底线价,十三万,她觉得她还是比较容易接受的。
再低,她就觉得亏了。
好,砍下五千了,孟箬再接再厉。
“葛大姐,你这急着卖房,是为了去市中心买房吧。”
葛爱珍闻言一顿,然后狐疑地看向她,那表情好像在说:你怎么知道?
一看葛爱珍的表情,孟箬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市中心的房价跌起来慢,但涨起来可是很快,”她继续悠悠道,“市中心的房价已经跌了大半年了,如果下半年突然涨起来,一两个月涨的钱可不止一万五。”
孟箬的言外之意就是,你与其在这跟我扯这一万五千块钱,不如赶紧把房子卖了,去市中心买房。
等市中心的房价突然涨起来,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葛爱珍听到这话,明显开始犹豫起来。
孟箬说得不无道理,她家男人就是怕房价突然涨起来,不然也不会让她急着卖房。
见葛爱珍犹豫,她决定趁热打铁,再加一把火。
“葛大姐,你另外一套房,三层全都租出去了吧?”孟箬道。
昨天葛爱珍带她去看房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二楼三楼所有的房间都住满了,一楼的门面虽然没租出去,但是一楼的房间租出去了。
这些个租客加起来租金应该不少,如果葛爱珍是按季度收房租,那她已经把未来三个月的房租都拿到了手。
到时候房子卖给她,按道理,这些租金是要给她的。
她笑盈盈道:“这样,咱们各退一步,房子卖给我后,这些你提前收的房租我就不找你要了,你还收着。”
光砍价,不给人一点甜头也是不行的。
见葛爱珍不说话,孟箬便猜测她说的不错。
现在是八月,一般房东都是提前收取租客下一个季度的租金。
葛爱珍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你等会儿,我出去打个电话,问问我男人。”
孟箬点头。
十分钟后,葛爱珍打完电话回来。
她男人的意思呢,能多要点自然是更好,如果孟箬这边实在不松口,那就十二万卖掉。
最终,两人以十二万的价格达成交易。
“妹子,那我去准备合同,你这边去取钱。”
大概是压在心中的一件大事终于解决,葛爱珍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
“葛大姐,合同我已经找律师提前准备好了,我们直接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咱们就签约。”
“另外,葛大姐你还需要跟我去一趟房产局,办理一下过户手续。”孟箬说。
房产证一定要拿到,有了房产证做保障,也就不用担心后期拆迁会出现扯皮的情况。
葛爱珍很配合地点头:“没问题。”
反正房子已经卖掉,这些事她还是会尽量配合。
“葛大姐,你最好是带上存折,咱们一起去信用社,我把钱取出来后,你可以直接存进存折。”
“十二万的现金,无论是你还是我估计都不敢抱着上大街招摇。”孟箬道。
葛爱珍觉得孟箬不仅说得有理,她考虑得周全,便点头表示同意。
十二万的现金,就这么抱着在街上走一圈,不招人眼红那是不可能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提前跟你商量一下,”孟箬像是想起什么,说道,“我找了一名律师做中间人,等会儿见面的时候,他会向你出示他的工作证。”
“待会儿我们签完合同,我先取出九万块给你,然后你和律师再陪我一趟房产局办理过户,过户手续办理完了,我们再去信用社,我把剩余的三万块取给你。”
说完,她询问了一句:“你看怎么样?”
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她还是刚来申市,人生地不熟的,要是签完合同,葛爱珍收到全款后,不陪她一起去房产局办理过户,那她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葛爱珍一听孟箬还要压三万块钱,心里当然不太乐意。
她当然知道孟箬的顾虑,可是孟箬这么一压钱,她也担心过户完,孟箬耍赖不给剩余的三万块钱啊。
“妹子,你还怕我收了钱,不给你过户嘛,不会的。”葛爱珍笑着说。
孟箬却还是坚持:“葛大姐,其实你也不用担心过户完,我会耍赖不给剩余的钱。”
“正因为双方都有顾虑,所以我才去律师事务所找律师做中间人。这样,不管哪方不遵守合约,都能找中间人律师作证。”
“那名律师虽然是我找的,但他是申市本地人,事务所离这也不远,而且他外婆还是福宁镇的,说不定你们还认识。”
孟箬一再坚持,葛爱珍也没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都到这个地步了,她总不能不卖了。
而且她是本地人,孟箬是外地人,她还怕孟箬坑她不成。
孟箬出去后,就去电话亭给律师事务所那边打了个电话,让何律师直接去信用社。
等葛爱珍见到何律师,心便瞬间放进肚子里。
她还真认识何律师,她外婆也住在福宁街,两家属于那种见面会打招呼,但又不算很熟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碰见熟人,她便更放心了。
两人签约房屋买卖合同,孟箬按照约定取出九万块钱给葛爱珍。
然后三人又跑了一趟房产局,花了快一个下午的时间办理完房屋过户手续。
办完手续后,孟箬问房产局工作人员,房产证大概多久能办下来。
工作人员态度敷衍道:“这个时间不一定啊,半个月到一个月,你要是怕跑空,就直接一个月后再过来取房产证。”
孟箬点头,她倒是不急,就是房产证没拿到手,心理总感觉不踏实。
办理完过户手续,葛爱珍就开始催促孟箬去信用社取剩余的三万块钱。
“放心,葛大姐不会少了你的。”孟箬笑着道。
等剩余三万块钱也到手,葛爱珍便将两栋房子里的所有钥匙都交接给孟箬。
回到宾馆后,游彻已经回来了。
孟箬翻开手里的存折,存折里虽然少了十二万钱,但是她多了两套房。
一进门,她便将手里的钥匙扬给游彻看。
“房子买好了,”孟箬红着脸,有些兴奋道,“十二万换两套房子。”
然后,她又将房东开价十三万五,她如何一点一点砍价,砍到十二万的事告诉游彻。
说
完她房子的事,她很自然地问起港商投资的事。
“你呢,投资拉得怎么样了?”
游彻同样有些激动地点头:“谈好了,港商那边答应投资两百万。”
投资的方式有很多,比较常见的是股权投资和债券投资。
港商那边选择是债券投资,有点类似银行贷款的那种,换句话说,港商投的这两百万,相当于用债券的方式借给游彻,等一定时间后,再回收利息和本金。
其实游彻心里也清楚,港商那边选择债券投资,而不是股权投资,大概是并不看好他的电器公司。
港商之所以答应,其实就是看在程志礼的面子上。
因为港商看中了申安区的几块地,想拿下那几块地,开发写字楼和住宅区。因此,他自然要巴结巴结程志礼。
孟箬一听港商竟然放着到嘴的大肥肉不吃。
游彻未来的电器公司可是要上市的,他竟然不要股权投资,选择债券投资。
这不,机会就让给她了么。
孟箬勾唇一笑:“那我也投点钱,我跟他不一样,我选择股权投资。”
游彻以为孟箬这么说是为了安慰他,嘴角不禁溢出笑意。
“我投三十万。”孟箬道。
她的存折里有五十万,买房花掉十二万,再留个几万块当做开面包店的资金,应该差不多。
一听这个数字,游彻便知道孟箬不是说好话安慰他,而是来真的。
他眼中透出几分惊讶:“你认真的?”
“当然。”孟箬笑。
“我投三十万,你打算给我多少股权?”她又问。
游彻同样笑:“你想要多少?”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你想要多少股权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我也不占你便宜,”孟箬说着,用手指比出一个三,“三十万,就要你公司30%的股权吧。”
她虽然嘴上说不占游彻便宜,但内心却因为占了他大便宜,而心潮澎湃。
三十万换未来上市公司30%的股权,这便宜赚大发了好嘛。
游彻被她逗得忍俊不禁。
“好,听你的。”他点头道。
*
隔天,他们便从宾馆搬到刚买的房子中。
彻底安顿下来后,孟箬在第一时间给袁红梅和谢卓然分别写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大致介绍了一下她的近况,当然写信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告诉她现在居住的地址。
休息了一天,孟箬便又开始忙活起来,准备开店。
购买食材、购买设备、装修,一件一件事稳步进行着。
一回生二回熟,她好歹也是开过一回店的人了,这些事做起来都显得得心应手。
游彻那边也同样忙碌起来,忙着注册电器公司,忙着招人,忙着找合适的电器厂。
但游彻这边即使再忙,孟箬面包店开业这天,他还是过来帮忙了。
开业前,孟箬就在店门口贴了招工启事,并顺利招到一个合适的小姑娘。
小姑娘也是外地来的,学东西快,看着也很机灵。
有他们三个一起在店里,开业办得还算是顺顺利利。
新店开业,孟箬也搞了一个为期三天的全场八八折的活动。
海报提前一天画好,张贴在门店两边。
申市经济发展快,消费也要,因此在丰州市那边民众觉得并不便宜的小面包,在这边的人看来却算得上是平价。
再加上福宁街这边西式甜点的市场空缺,思甜烘焙坊一开业就引起不少人上前围观,大家一拥而入,在看见不仅平价还漂亮精致的小面包、小蛋糕后,纷纷掏钱购买。
生意可以说是异常火爆。
开业第一天,思甜烘焙坊福宁街店就入账将近三千块。
*
今天是罗丽萍的生日,中午她独自一个人去面馆吃了一碗长寿面。
然后就漫无目的地在周围闲逛起来。
逛着逛着,她注意到一家面包店——思甜烘焙坊。
其实这家店刚开业那几天,她就知道了,生意火爆,排队买面包的人都排出店外了。
只是,这种面包店里的东西一般都不便宜,她消费不起。
其实硬要消费,也能消费得起,就是她舍不得花这个冤枉钱。
自从被骗了钱后,她便格外节俭起来。
她站在路边,朝店里看了一眼,店内也挤满了顾客。
思甜烘焙坊,这家面包店刚开业那几天,她就注意到这个名字。
孟箬给她写的信中,就提到过她在丰州市开的面包店,也叫思甜烘焙坊。
因此,当她第一次见到这家店的招牌时,就想这家店会不会是孟姐姐开的?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孟姐姐前段时间才给她写信说,她会来申市,但具体时间未定。
而面前这家店都开业几天了,孟姐姐的动作应该没这么快吧。
再者,“思甜”这个名字其实挺常见的,她之前就看到过一家饭馆叫“思甜饭馆”。
孟姐姐在信中也跟她说过,“思甜”来自于“忆苦思甜”,很多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这个词。
那时候,她虽然有点好奇,但最终还是没进去。
但是今天,站在思甜烘焙坊前,她却突然想要进去看看。
可能是今天恰好是她生日,她想买个小蛋糕犒劳犒劳自己吧。
罗丽萍走进店内,站在柜台前收钱的是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
她盯着玻璃橱柜内精致漂亮的小蛋糕,忍不住咽口水。
罗丽萍正想买下这个小蛋糕时,旁边忽地响起一道声音:“罗妹妹?”
她听到有人喊她名字,下意识抬头,然后就看见了端着面包出来的孟箬。
罗丽萍也是一愣,一脸惊讶地看向孟箬。
还是孟箬反应快些,立即便消化了两人重逢的消息。
她将烤好的面包交给店里的小姑娘,然后将罗丽萍拉到里面的房间。
“快快,咱们进去说话。”
孟箬将她拉到一张小桌子前坐下,问道:“信里,你不是说你在粤州,怎么跑来申市了?”
罗丽萍一听孟箬的问话,像是强装了这么久的坚强一下子被击溃,泣不成声地哭起来。
孟箬一看她哭着这样,连忙凑近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这是怎么了?”她低声问。
但罗丽萍只是趴着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孟箬一脸心疼地看着她,心中大概猜出了点什么。
她从丰州市出来的这段时间,大概是遭受了不少挫折。
罗丽萍放纵地哭完之后,才抽噎地跟孟箬说起她这大半年来的遭遇。
第90章 【90】 重新卖卤味
罗丽萍到粤州, 遇到一个年龄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姐姐——陶娜。
陶娜是搞服装批发的,为人热情好客,罗丽萍刚到粤州人生地不熟, 碰上这么热情的姐姐难免就有点交心。
相处了一段时间后,陶娜知道罗丽萍身上带着几千块钱, 准备来粤州做生意。
其实,那时陶娜就起了骗罗丽萍身上钱的意思。
陶娜问罗丽萍想做什么生意, 罗丽萍那时候没想好, 也就如实说了。
陶娜一听便提议拉罗丽萍入伙,跟她一起做服装批发生意。
“妹子,要我看,你不如就跟我一起搞服装批发生意,我这生意还挺赚钱的, 一个月少说也能赚个千把块钱。”陶娜表情夸张道。
为了能顺利拉罗丽萍入伙, 陶娜特意夸大了她这个生意的利润。
真实情况是,陶娜没什么本钱, 搞的服装批发也不是什么正经服装批发,而是批发一些质量极差的垃圾衣服。
比如垃圾牛仔裤、垃圾西装、垃圾衬衫, 那些衣服不仅没什么版型, 皱巴巴,有的衣服上面还有洗不掉的污渍, 像是别人穿旧丢垃圾堆,然后被人回收回来重新卖的。
这种衣服都是按斤批发, 几块钱一斤。陶娜一般都是一次批发个十几二十几斤, 然后卖一个星期。
这样的垃圾衣服,只要不是穷到连饭都吃不起的人,都看不上, 因此这些衣服不仅卖得便宜还不好卖。
因此,陶娜卖一个月的垃圾衣服也就赚个房租费和生活费。
陶娜跟罗丽萍介绍自己的生意时,罗丽萍并不感兴趣,但陶娜却给了她一个方向。
她要做正规服装批发。
而恰好陶娜也认识搞正规服装批发的,陶娜没本钱,只能批发垃圾衣服来卖,罗丽萍有本钱,可以批发正规服装来卖。
罗丽萍
花几百块钱,进了一些女装,搞了个地摊卖衣服。
罗丽萍也算是有点经商的天赋,头一个星期,这些女装就都被她卖完了,整整赚了一千多块。
这也是之前罗丽萍在信中跟孟箬提到过的事。
陶娜见罗丽萍一个星期就能赚一千多块,立即丢下自己手里的垃圾衣服,说要帮罗丽萍卖货,而罗丽萍只需要付给她一个月一百块的工钱就行。
正好罗丽萍感觉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就答应了。毕竟,当初她能入服装批发的行,陶娜也算是引路人。
当时的罗丽萍并不知道,她其实从那时起就掉进了陶娜给她设的圈套之中。
陶娜是个懂得潜伏的猎手,她并没有在一开始就露出自己的爪子。
就这样,她在罗丽萍身边勤勤恳恳干了三四个月,罗丽萍也越来越信任她的时候,陶娜开始给罗丽萍下套了。
这三四个月,陶娜陪着罗丽萍一起进货卖货,罗丽萍花多少钱进了多少货,又卖出去多少钱,她心里门清。
她推算罗丽萍身上少说有两万块。
于是,陶娜开始怂恿罗丽萍搞个大的。
“丽萍妹子,你难道就不想赚大钱?”
“怎么不想?”罗丽萍说。
谁不想赚大钱呢,当初她孤身一个人来南方就是想赚大钱的。
现在一个月四五千地赚着,虽说也不少吧,但跟她之前在丰州市摆摊卖卤味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丽萍妹子,你要想赚大钱,光靠现在这样摆摊肯定是不行的。”陶娜说。
“怎么说?”罗丽萍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然后,陶娜便跟她描绘了一下自己的“宏图大计”。
“咱们要搞就搞个大的,跟服装批发的老板一样,租个仓库,进一货车的服装,挣源头上的钱。”
“我认识不少开服装店的老板,这一货车的衣服可以全都卖给服装店,全部卖完后钱至少是翻三倍。”
罗丽萍一听至少翻三倍,在心里算了个账,她身上现在有两万多块,翻三倍那就是六万。
她累死累活,起早贪黑摆摊,一个月挣四五千,如果她自己搞批发那一个月至少是挣四万。
这其中的差距,罗丽萍当然心动。
“可是我也不知道进货渠道啊?”罗丽萍道。
一般这种进货渠道,老板都是秘而不宣,要不然谁都能分一杯羹。
陶娜笑:“我知道啊,我跟服装批发店老板手底下的司机认识,平时进货都是司机去,他知道在哪里进货,我去给他一点好处,让他告诉我们地点在哪。”
陶娜说的那个司机,罗丽萍也知道一点,和他们一样是外地来的打工人员,老婆孩子在家里。
罗丽萍一听还真觉得这事有谱。
她一拍大腿,决定说干就干。
“那我去找仓库。”她说。
陶娜连忙出声阻拦:“不用,正好我认识几个租仓库的,仓库不仅能按天来租,我去的话还能跟他们砍砍价。”
罗丽萍闻言,看向陶娜。
当时,罗丽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盯着陶娜看什么,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陶娜被罗丽萍盯着心里有点发虚,但还是强装镇定地笑着道:“丽萍妹子,仓库和进货的事都交给我,你啊就坐着等着收钱吧。”
说完,陶娜像是有点不好意思道:“然后,等你赚完这批货的钱后,你给我分个一成的利润提成就行。”
这天下的人都是无往不利,陶娜也不敢表现得太无私奉献,引罗丽萍起疑。
于是,连忙补充这一成的利润提成。
但事实她哪里是想要一成的利润,她是想要罗丽萍所有的本金。
罗丽萍听完陶娜说的一成提成,心里的那种奇怪感觉也渐渐消失。
她点头答应:“没问题的,陶娜姐,要是这回卖得不错,我们还继续合作,然后再给你提成。”
陶娜笑:“妹子,你同意就行。”
陶娜花了两天的时间,就搞定了仓库和服装批发店的货车司机。
“丽萍妹子,货车司机那边也提出要一成的利润,他说你这边同意他就干,他自己搞一辆货车去拉。”
罗丽萍一想,这样也好,这个货车司机对地点对路线都是熟门熟路,她也就省得再去找货车找司机摸路线了。
货车知道去哪里批发拉货,再辛苦跑一趟,他分一成的利润倒也算是情理之中。
罗丽萍点头答应了。
说完货车司机的事,陶娜又带罗丽萍去看了她刚租下来的仓库,仓库还算干净卫生,还有不少货架,到时候他们可以用来堆放衣服。
目前租仓库的钱和打点货车司机的钱都是陶娜这边先垫付的,一开始,罗丽萍是要给她钱的,但陶娜非不收,一定要自己垫付。
“丽萍妹子,咱们都当多久的合伙人了,这点钱还明算账就见外了,我来付我来付就行。”
当时的罗丽萍不知道,陶娜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加深她对她的信任值。当然,陶娜也成功了。
这些事敲定之后,陶娜自然而然就谈起了进货的事。
“妹子,司机大哥说了,进货要带着钱去。”
“你打算进多少衣服?”陶娜问。
最初,为防止罗丽萍起疑,陶娜并没有问她进多少货的事。
等到现在才问,为的就是一个顺理成章。
“一货车的衣服大概要多少钱?”罗丽萍问陶娜。
陶娜伸出两根手指:“货车司机说拉满一货车大概两万。”
这“两万”的数字也是陶娜为罗丽萍精心准备的,她知道罗丽萍身上大概有两万多块钱。
“那就进两万,”罗丽萍道,“到时候我带着钱跟司机跑一趟。”
陶娜点头:“那回头我跟司机大哥说一声。”
处理完这些,陶娜在出车当天,实施最后一步计划。
罗丽萍出车前一个小时,去信用社把钱取出来。
两万块钱取出来不是小数目,罗丽萍怕自己一个人不安全,还特地让陶娜陪同。
钱取出来后,罗丽萍便将它们紧紧揣进怀里,十分谨慎。
两人从信用社出来回住处,罗丽萍刚准备进屋,陶娜突然捂起自己的肚子。
“哎哟,哎哟,”陶娜捂着肚子,皱着眉一脸难受道,“丽萍妹子,我可能是吃坏肚子了,你能不能进我屋帮我拿个药。”
罗丽萍就住在陶娜隔壁,当初这个房子还是陶娜介绍的。
罗丽萍闻言,当然二话不说进屋帮她拿药。
“陶娜姐,药在哪里?”她问。
陶娜还在演戏,捂着肚子指着最上面的顶柜说:“在那上面,你垫个凳子拿吧。”
顶柜很高,罗丽萍伸手也够不着,要垫个凳子。
她随手拿起一个凳子,就想站上去,却发现凳子摇晃得厉害。
然后她又换了一个凳子,还是摇晃。
见罗丽萍犹犹豫豫也不上凳子,陶娜赶紧加把火,她又大声哎呦一声:“肚子好痛。”
然后她又提醒罗丽萍道:“丽萍妹子,我这屋里的凳子都摇晃得厉害,你站上去的时候要小心啊。”
大概是陶娜催促的原因,罗丽萍这回没再犹豫,拿个凳子,扶着旁边的墙壁摇摇晃晃地站了上去。
就在罗丽萍完全站上去,准备去拿顶柜里的药的时候,她脚下的凳子“啪”的一声断了,她摔了下来。
罗丽萍摔下来的时候,一截断裂的木头,正好划破她的腿。
那时候是四月,粤州地处沿海南方,四月就已经二十几度,罗丽萍穿的都是单衣单裤。
木头划破的伤口不深,但血却止不住地往外冒。
陶娜像是被这场面吓了一跳,肚子瞬间就不痛了,连忙去扶摔在地上的罗丽萍。
“这伤口不浅啊,不住地往外冒血。”陶娜一脸害怕又紧张地说。
这时,门外恰好响起敲门声。
“陶娜,陶娜,你在屋吗?”
“我敲隔壁罗丽萍的门没人。”
罗丽萍也听出站在门外敲门的人是货车司机。
“陶娜姐,我这还好,你快去给司机大哥开门吧,应该是出车的时间快到了。”罗丽萍忍痛道。
陶娜打开门,司机走进屋看见罗丽萍的样子,意味深长地瞅了陶娜一眼。
他装模作样地问:“这是怎么了?”
罗丽萍已经坐了起来,用手紧紧捂着汩汩往外冒血的伤口。
“唉,”陶娜长叹一口气,解释道,“都怪我,肚子早不痛晚不痛,偏偏这个时候痛。”
“然后我就让丽萍妹子帮我拿药,结果丽萍妹子不小心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陶娜瞅了一眼司机说:“你来的正好,丽萍妹子的伤口不浅,还不停地往外冒血呢,你赶紧把她背去附近诊所包扎一下。”
司机点了点头,背对着罗丽萍蹲下,说:“来,我背你去诊所。”
陶娜在旁边将罗丽萍扶起,趴在司机的背上。
都这个时候了,罗丽萍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让司机大哥把她背去了附近诊所。
伤口不深,也没有嵌进什么木屑,到诊所后,医生给她包扎完血也给止住了。
包扎完,医生嘱咐了一句这两天少走动,免得伤口再裂开。
然后,司机又将罗丽萍背回了陶娜的屋子里。
这样来回一折腾,早就过了预定的出车时间。
司机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说:“出车时间耽误了,现在得赶紧走。”
“可是丽萍妹子的腿受伤了啊,还怎么跟着你一块儿出车。”陶娜说。
这时候罗丽萍还不知道两人是在一唱一和地唱双簧。
“没事,”罗丽萍动了动腿说,“我这腿没啥大问题,就是走路有点瘸而已,而且我坐车上,也不用走路。”
陶娜则是一脸担忧,说:“要不我也跟这一块儿吧,有个照应。”
罗丽萍点头,表示同意,原本她就是打算让陶娜跟着一块去的。
陶娜比她大,社会经验也比她足。一起跟过去,路上要是出现个什么突然情况,陶娜也能帮着出主意解决。
可罗丽萍刚点完头,货车司机却语气坚决地拒绝:“你不能去。”
货车司机指着罗丽萍说道:“你身上见血了,不能上我的货车,这是我们老家的规矩,开货车的司机如果让身上带血的人上车,就会有血光之灾。”
罗丽萍一听怔住了,她不能去,那今天这车是出不成了?
“那怎么办啊?”陶娜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说道。
“我怎么知道。”司机双手抱胸,一副把问题丢给她们来解决的架势。
“那司机大哥能不能改天?等我伤好了再出车去拉货。”罗丽萍问道。
“你耍我玩呢?”司机突然吊起眼生气道,“老子今天可是请了假的,还花钱租了货车。”
“司机大哥,这些损失我都可以赔偿你。”罗丽萍道。
“不是损失不损失的事,服装批发店那边天天都要出车,店又只有我一个司机,你知道我请个假有多难吗?”
“老子求爷爷告奶奶地跟老板请假,结果你嘴巴一张一合,让我改天就改天。”
“今天你们要是决定不出车,以后也别来找我了。”司机不容置喙道。
“而且,你们这不还有一个没受伤的人吗?”说话间,司机的实现落在陶娜身上。
罗丽萍看向陶娜,手摸着身上的两万块钱,有些犹豫。
虽说她跟陶娜姐认识也快半年了,但两万块钱啊不是个小数目,她实在有点不放心交给别人。
陶娜像是也看出了罗丽萍的犹豫,她决定再游说一番。
她做出一副才想出这个方案的样子来,坐到罗丽萍身边,小声对她道:“丽萍妹子,我觉得司机大哥说的也有点道理。”
“我可以帮你跑一趟。”她说。
“而且,”陶娜凑到她耳边,对她耳语道,“刚刚听司机大哥的意思,他是有点生气了,要是今天不出车,以后这生意就都做不成了。”
“大几万块的生意啊,说不做就不做,我听着都不甘心,”陶娜反问,“妹子,你甘心?”
这生意不做,罗丽萍是不甘心。
“说实话,司机大哥这回肯答应合伙,也是看我跟服装批发店老板熟,才卖我一个面子。”
“这回要是彻底把他惹毛,怕是以后真难再合作。”陶娜一边观察着罗丽萍的神情变化,一边煽风点火。
“妹子,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拿着钱,你就在我屋里等着,”陶娜笑着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还在这住呢,还能跑不成。”
罗丽萍确实有点担心陶娜会拿着她的钱跑了,两万块呢,足够让人起歪心思。
但这想法她也只是藏在心里,没明说。
现在陶娜挑明说出来,倒显得她心思不够坦荡。
罗丽萍有些不好意思道:“陶娜姐,你说的是什么话,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你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嘛,怎么会不信任你。”
其实她这样恰恰就上了陶娜的当了。
“是的呀,妹子,”见罗丽萍上当,陶娜连忙接话道,“我的家当都在这,我还能跑了不成。”
“你要是还不信任我,我把我存折压在你这,”说着陶娜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存折,“等我帮你把货拉回来,存折你再还我。”
罗丽萍见状当然是推拒:“陶娜姐,我哪能真要你的存折啊。”
陶娜却不听她的,硬是将存折塞进罗丽萍手里。
“你就拿着吧。”她说。
罗丽萍这才收下,说实话,陶娜这么做还真让她安心不少。
陶娜的房子和存折都在她手上,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这时,货车司机不耐烦地催促:“你们嘀嘀咕咕地商量完没,今天出车还是不出车,给句准话,再耽误下午,我天黑都回不来。”
“出,出车。”罗丽萍语气肯定地对司机说。
然后从包里拿出刚取出的两万块钱,有点不舍地交给陶娜。
陶娜尽量保持出一副平淡冷静的姿态,接过罗丽萍手里的钱。
但手指触碰到那厚厚两沓钱的时候,她的心跳还是忍不住猛然一跳。
两万块呢,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陶娜将钱放进包里收好,强掩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她笑着对罗丽萍说:“丽萍妹子,你就好好在这休息,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罢,陶娜和货车司机走了出去。
陶娜走后半个小时,罗丽萍靠在陶娜的床上,心里始终忐忑不安。
她拿起陶娜压在她这的存折打开,里面的钱并不多,只有两百块。
这边,陶娜和货车司机刚走出巷子,陶娜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发出一声欢呼。
货车司机拽了她一下,紧张地看了下左右,让她低调点。
陶娜朝他得意一笑。
“你戏还做得挺足,存折都拿出来了。”
陶娜勾唇,笑得得意:“存折里只有两百块,两百块换两万块那还不是赚大发了。”
……
罗丽萍靠在床上,靠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无聊,便起身。
她起身的时候,正好绊倒一个凳子,然后一瞥,像是发现了凳子的不寻常之处。
凳子腿与木板的连接处,被人用锯子给锯掉了一大半。
罗丽萍眸光一闪,当即意识到不对,她连忙走去前面,查看刚刚把她摔下来的凳子,同样的,四条凳腿,都被锯掉了大半。
不仅这个凳子,房间内所有凳子的凳腿都被锯了。
罗丽萍这才发觉自己被陶娜骗了,她拖着受伤的腿,骑着自行车去了服装批发店,找到老板,问老板知不知道货车司机去了哪里。
老板皱眉摇头:“他今天请假了,我哪知道他去了哪里?”
老板打量了一下一脸急切的罗丽萍,问:“你找他有急事?”
罗丽萍没说话,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然后她又去了仓
库,问仓库里的人,才发现这间仓库陶娜只租了两天。
罗丽萍失魂落魄地回到陶娜的出租屋,自嘲地笑了一声。
她可真是蠢,让陶娜用租来的出租屋和一张两百块的存折给骗了。
她不知道陶娜带着她的钱去了哪里,最后她只能去附近派出所报警。
派出所警员听完她的讲述,也是一脸吃惊:“两万块就这么给人了,姑娘你心可真大。”
“姑娘,出门在外可不能轻信别人,这样,我先给你立案。”
“但,我也跟你说句实话,这钱想要找回怕是有点困难。”
“这两年,我们派出所接到过不少这种骗钱的案子,但能顺利找回钱的少之又少。”警员。
罗丽萍从派出所出来,回到陶娜的出租屋,开始在心里复盘整件事。
陶娜盯上她的钱怕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在她身边潜伏这么久,为的就是获取她的信任。
当她取出两万块钱的时候,她没选择和货车司机联手抢劫,而是继续采用骗的方式。
如果他们明抢,这边是居民楼,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说不定还会有人趁乱报警。
但如果是骗,她反应过来需要时间,这就给他们留下了足够时间逃跑。
之后的日子,罗丽萍也没有放弃寻找陶娜。
找的过程中,她无意间发现了陶娜和货车司机的不正当关系。
事实与陶娜跟她说的完全相反。
陶娜不是通过服装批发店的老板认识的货车司机,而是她先勾搭上货车司机,再通过货车司机认识的老板。
之前她去批发店进衣服,知道货车司机在老家有老婆孩子,就完全没朝这个方向想过。
陶娜比她大不了几岁,虽长得不算漂亮但年轻,谁能想到她会和有妇之夫搞到一块儿。
所以,这个骗局是陶娜跟货车司机串通好的,什么她见血了不能上他货车的规矩,估计也是他瞎编的。
他们两个把她的钱卷跑,私奔了。
钱被骗走后,罗丽萍在粤州待了一个月,就离开了。
因为她记得陶娜曾不止一次跟她说过,等她赚到钱了,她要去申市发展,申市那边机会更多之类的话。
于是,罗丽萍买了火车票来了申市。
她来到福宁镇住下,决定一边打工赚钱,一边找陶娜。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孟箬。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
孟箬听完罗丽萍的讲述,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
经过漫长的回忆和讲述,罗丽萍现在的情绪已经稳定许多。
孟箬看着她,问道:“罗妹妹,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还是就这么一边打工一边找下去?”她道。
罗丽萍想了想,摇头:“其实这段时间我认真想了想,虽然陶娜是不能轻易放过她,但我也不能因为她和这两万块钱,而蹉跎了自己,因为未来我还要赚很多很多的两万块钱。”
“我还准备创业。”她一脸认真道。
尤其是在知道这家生意火爆的面包店是孟箬开的之后,她越发下定决定,孟姐姐这么优秀,她也不能混得太差咯。
见罗丽萍彻底振奋起来,孟箬欣慰一笑:“你能想明白就好。”
“那你有想好创业做什么吗?”她问。
罗丽萍摇头:“暂时还没想好,但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可以先摸索着做。”
孟箬认同地点头,然后笑着提出一个建议:“罗妹妹,你想不想重新卖卤味?”
“就当初我们在丰州市摆摊的那个卤味,”她说,“这次你开店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