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婚礼在哪里举行
言澈想了片刻：“先谈公事吧。”
布莱克公爵点点头：“说是公事，其实非常简单。”
公爵看向言澈：“威尔斯手里有一些对皇室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昨天听到科露丝港出事，我在赶来的同时，已经派人到这座城堡里搜索过了。但他们没有找到，所以我猜，那些东西，应该被人提前拿走了。”
言澈闻言，神色微微凝重了些。
布莱克公爵见状，解释道：“莱伊之前被威尔斯囚禁，你才来到科露丝港。可他完成任务后，你仍然留在威尔斯所在的城堡里没有离开。我想，言指挥官应该有自己的由。”
公爵说着，表情自然道：“所以，威尔斯手里的那些信，现在，可以请你交给我吗？”
言澈微微坐直，表情格外认真。
在终端技术发展还没有这么完善的早些年，年幼的威尔斯为前任女皇做事，信息来往只能采用纸张信件。
如果被南部地区的贵族们知道，威尔斯所做的许多事都是女皇授意，南部边境也许会再次经历动荡。
言澈面色如水，问道：“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又想利用那些信做什么？”
布莱克公爵见状，儒雅地笑了笑：“我不会利用那些信做什么，我只想马上把它们销毁。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毁掉它们，至于我怎么会知道……”
公爵想了想，问道：“你还记得，几个月前你在卡洛尔时，曾经来参加过我的庄园派对吗？那就是女皇授意的，威尔斯用这些信件要挟了女皇许多年，所以女皇需要一个机会，和威尔斯在一个可以放心的地方，好好谈一谈这些信件。”
言澈闻言，紧绷的面色渐渐松缓。
贵族的事他并不了解，本以为莱伊的父亲想得到这些信，是也有别的目的。
言澈：“我可以把信交给你，但我有一个要求。”
布莱克公爵：“要求？”
“莱伊与威尔斯之间的纠葛，都是因为我。”言澈缓缓道：“如果除了威尔斯之外，还需要有人为昨天的袭击事件负责，那个人应该是我。是我没有预估好威尔斯的举动，本以为他还会像原来一样，利用各种手段，在权力游戏中保全自己，缺没料到，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布莱克公爵听到言澈的话，略略沉默了片刻。
继而，他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接管威尔斯留下的一切。”
他抬头看向言澈，露出一点暮气沉沉的安静：“我听说了，你在向贺维公爵等人揭露威尔斯的所作所为时，没有提到前任女皇。可你真的不怪皇室，不惜将权利赐予威尔斯这样的人，造成那么多悲剧，甚至包括你在内。”
言澈缓缓摇头：“我不是皇室，所以我不会以我的立场，去揣度皇室做事的由。不管威尔斯被前任女皇选中的由是什么，她又为什么要威尔斯做那些事，都与我无关。”
他在威尔斯身边，如同一只被教化驯服、关在笼子里的鸟。
就算是离开威尔斯的六年，也仍然生活在由往事构成的一片阴影中。
但……现在的他，已经自由了。
他无需再考虑这些，也不想再去管，这里面到底存在多少错误。
言澈：“与威尔斯有关的一切，我都不想再去想。那些信我可以交给您，但请您承诺，一定会将信件销毁。”
布莱克公爵点头：“我可以用整个家族向你承诺，我会毁掉威尔斯和前任女皇之间的所有信件，让一切黑暗往事，随着威尔斯的覆灭一起消失。”
言澈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接下来。”公爵道：“言指挥官，我们来说一说莱伊吧。”
提到莱伊，言澈的身体仿佛更紧绷了些。
沙发中，言澈坐姿笔挺，他想了片刻，表情渐渐郑重。
继而，言澈对眼前人说道：“我知道您是莱伊的父亲，可莱伊是我的alpha，我不会让他离开我。”
布莱克闻言，神情微微顿挫。
继而，他露出一个笑容，温和道：“言指挥官好像对贵族有些不好的固有印象啊。”
原本用来审讯的房间中，布莱克公爵笑容和煦，自己接道：“可我只是想问问你，和莱伊的婚礼想在哪里举行。”
男人的声音一时落在言澈耳中，带着莫名又愉悦的上扬。
布莱克公爵：“芙莉达会告诉我莱伊经手的每一个暗杀任务，当那天，我暗杀令上看到你的名字时，我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
言澈闻言，露出一个不解神情。
“六年前。”布莱克公爵突兀提到往事，仍然是那副开明的样子：“莱伊可以不知道你是谁，可我身为公爵，不能不知道我的儿子标记了谁家的omega，不然几年后，突然有人领着一个孩子出现在我的庄园门口，只怕会成为整个桑赫斯坦的头条新闻。”
布莱克公爵说着，看向言澈的目光深沉了些：“只是六年前，我对你并不满意。倒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我看过你在帝国军校的所有考核记录，也通过很多渠道了解过你，你非常出色，称得上出类拔萃，更不用提你本身只是个柔弱的omega，可归根结底……你是威尔斯身边的人。”
言澈闻言，视线微微下垂。
布莱克公爵：“所以我很想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六年前，你为什么会同意一个完全陌生的alpha，对你进行终身标记。”
言澈的口吻十分沉稳，答道：“关于六年前的事，老实说，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公爵闻言，轻轻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言澈：“关于那晚的事，我只记得自己异能使用过度，意识渐渐混乱，直到完全消失。”
公爵略想了片刻，语气稍沉了些：“那看来，是我和玛丽安教子无方啊。”
言澈听见布莱克公爵这样说，缓缓摇了摇头：“可我觉得，莱伊不是那样的人。”
他双手交叉，指尖轻轻摩挲：“我不清楚那些记忆还能不能找回来，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听莱伊亲口承认，也想听他亲口将那时发生的事，一点点说给我听。”
布莱克公爵微微探身：“那如果真的是他做了不好的事情，你还愿意和他举行婚礼吗？”
言澈：“……”
这话题到底是怎么又拐回婚礼上的？
言澈：“您说的婚礼，我还没具体想过。”
“是吗？”布莱克公爵道：“那你要快些想了。”
言澈闻言，露出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言指挥官应该不会想在亲朋无法到场的异国举行婚礼。”布莱克公爵将话说得所当然：“可我想让你和莱伊，尽快离开桑赫斯坦。”-
傍晚时分，山下的医疗院终于传来消息。
那位曾经统管南部边境的威尔斯亲王活着离开抢救室，除去无法复原的眼睛和手臂，性命暂无大碍。
消息到众人耳中时，半山城堡正在举行一场简单的欢迎宴。
南部边境诸位贵族得知内阁大臣与布莱克公爵前来，在城堡花园举行了一场小型宴会。
灯光与花影衬着古堡外墙上的大洞，看起来着实微妙。
花园一侧的观景露台上，莱伊举着酒杯，靠在露台的大石围栏上。
他一边听着不远处的小提琴演奏，一边看向父亲身边正在说话的言澈，将酒杯端起，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一旁的茉莉莫名其妙极了，她不久前被几名公爵夫人逼迫换上晚礼裙，此时十分不适应。
茉莉扯着裙摆，侧身看向山下破破烂烂的科露丝港，问道：“……这种时候，还要办晚宴吗？”
另一边的劳狄斯闻言，刻薄道：“贵族就是这样吧。”
一时间，茉莉觉得劳狄斯这句话，应该是在暗搓搓损一旁的莱伊。
茉莉朝莱伊看去：“你真是布莱克公爵的儿子？”
莱伊：“是。”
茉莉：“那你为什么之前会姓温彻斯特？”
莱伊觉得这很难解释：“总之是因为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
茉莉：“……”
不说就不说，反正她还可以去问队长。
不多时，莱伊终于忍无可忍。
他从围栏上起身，朝人群中的言澈走去。
莱伊知道言澈在这些贵族眼中身份特殊，只有在他父亲面前，才不会受到什么闲言碎语。
可他觉得，他已经露了十分钟的脸，已经足够给父亲体面，现在可以带言澈离开这个鬼宴会了。
他直直走入人群，一步步接近言澈的背影。
因为标记的关联，言澈察觉到莱伊接近，回头朝他看去。
一时间，言澈的蓝眸在星夜下愈发深邃，倒映着灯带上的碎光，宛如一片映着银河的水色。
莱伊轻轻走到言澈身后，一手抚上言澈的腰侧。
几名贵族见到莱伊的举动，纷纷收回视线。
仅仅一夜，言澈从威尔斯的王妃摇身一变，成了布莱克公爵幼子的omega……这事一听起来，就充满香艳又匪夷所思的故事感。
果不其然，真不愧是传闻中让两大公爵吵到女皇面前的omega。
莱伊朝言澈靠了靠，认真道：“十分钟到了。”
他得想个办法，把十分钟这个计量单位改一改。
言澈点点头，像是很满意莱伊听从命令，继而，他一边随着莱伊朝人少的花圃走去，一边道：“你父亲刚刚说，他想和你谈一谈。”
“我不想和他谈。”莱伊道：“他会说什么，我都知道，没必要再听一遍。”
言澈：“可他说，他还有东西想给你。”
莱伊：“那你跟我一起去。”
言澈皱眉，问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现在这个这么粘人的模式？”
莱伊十分干脆：“直到我死。”
言澈：“……”
莱伊：“或者，直到前辈什么时候不想要我了。”
言澈难得语塞，觉得现在的莱伊很难沟通。
随着两人走到花圃一旁，身边安静些许。
虫鸣声悄悄传来，莱伊见言澈沉默，想了片刻，莫名开口道：“抱歉。”
言澈不解：“嗯？”
莱伊微微顿了顿：“我只是很怕，我不能好好保护你，不是想管控你。”
“我知道。”言澈道：“但威尔斯已经变成废人，我不会再有事了。”
消息传开后，所有人都知道，布莱克公爵此次带着女皇的手信前来，会在南部边境将威尔斯构建的一切彻底接手。
现在等待着威尔斯的，只有内阁教廷的审判。
可莱伊觉得，威尔斯从来不是问题的关键。
莱伊想了片刻，朝言澈问道：“前辈，你之前说过，想去布里斯海岸，是不是？”
言澈微微停顿，想起威尔斯说过的蜜月，继而，很快想到布莱克公爵之前提到的婚礼……
言澈还记得，他一次听到布里斯海岸，是从威尔斯的庄园逃出不久后，他在一位老人的帮助下，顶替了一名不愿前往黑暗森林管局的选手。
那时他站在船上，眺望着早已看惯的海岸线越来越远，神情格外悲伤。
老人见他难过，给他讲起异国的海岸，浅碧色的海水映着白纱，是在桑赫斯坦无法见到的景色。
那时的遥想，慢慢变成他当夜的梦境，从那以后，言澈记住了这个海岸的名字。
他是很想去那片海岸看一看，可一时间，言澈也觉得，如果是和莱伊一起的话，即使是桑赫斯坦最普通的海岸，也同样非常好看。
言澈：“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两人一旁的古堡花圃仿佛没有经历过任何纷乱，仍然是那副郁郁葱葱的样子。
夜风拨弄花香，轻柔又舒缓。
花香中，莱伊神情沉稳，问道：“那你想离开桑赫斯坦，去别的地方生活吗？”
第102章 本能
悠缓的音乐慢慢靠近，言澈听着莱伊的问题，却不知为何，轻轻沉默了片刻。
继而，言澈微微转身，将视线放到远处的海面上，望着那些遥远的海浪。
“为什么要我离开桑赫斯坦？”
莱伊微动，拉住言澈的手，将人转回来。
他看着言澈的眼睛，露出一点笑容：“前辈，我们搬去你喜欢的布里斯海岸，我们在那买一栋你喜欢的房子，一起平静的生活。只是我可能要晚些过去，所以你先去，在那等我，好不好？”
言澈看向莱伊的眼睛，望见里面的粉色浅到极处，只有一点点色彩。
言澈：“你还是没有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莱伊：“这很重要吗？”
言澈：“很重要。我只是请了个假，很快就要返回前线小组。更何况，你现在和我说的事，是要我抛弃喜欢的职业、离开我的队员和朋友，和你一起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我当然需要原因。”
莱伊微微蹙眉：“就和我一起，不行吗？”
夜风中，言澈神色平缓，细察过莱伊微蹙的眉。
下一秒，言澈忽而问道：“莱伊，你眼前的幻觉，还没有完全消失吗？”
莱伊微微停顿，沉默了片刻。
言澈猜测没错，每当他视线流转，威尔斯偶尔会闯入他的眼帘，连同爱丽丝和那位老人，就如同无法驱散的梦魇。
言澈眼中露出一点担心：“那需要我用异能，让你做个好梦吗？”
莱伊一时焦急：“不。”
他非常清楚：“无论你造一个什么样的梦境给我，那都是假的，我宁可这样守着你。”
言澈闻言，转而道：“既然如此，你也应该明白，那些幻觉也都是假的。”
莱伊抿了抿唇，解释道：“我不是无法分辨，我只是……”
言澈见莱伊欲言又止，接过他的话：“只是会害怕，怕我会再次受到伤害？”
言澈说着，眼中含了点笑意，带着星辉的清冷，又显得异常温暖：“原来，我的alpha是个容易退缩的胆小鬼。”
莱伊听着言澈口中那声“我的alpha”，双唇轻轻绷起。
安静中，言澈晃动手中的酒杯，果酒气味徐徐飘散，顷刻和两人融合在一起。
片刻后，莱伊微微低头，唇角含着一点笑意，垂目道：“前辈明明知道不是这样，就别取笑我了。”
这时，一名管家走到两人不远处，开口道：“莱伊少爷、言指挥官。”
莱伊看向那人，见到是父亲的管家，问道：“父亲找我？”
管家微微颔首：“是的。”
莱伊蹙眉，看向一旁的言澈。
言澈看他，口吻轻淡：“我不会和你去的，你要自己学会长大。”
“……”莱伊：“都说了，别取笑我了。”
言澈：“快去吧，别让公爵久等了。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莱伊想了片刻，拉起言澈的手，亲昵地吻了吻言澈的指尖：“别一个人在这，去找劳狄斯和茉莉，我回来就去找你们。”
言澈感受着指尖处的柔软，难得十分顺从：“好。”
城堡临海一侧的花园圆亭中，布莱克公爵坐在花园椅上，望着眼前圆桌上的烛光静默出神。
不多时，脚步声轻轻响起。
莱伊走进圆亭，神情有些不自然，开口道：“您找我。”
“真稀奇。”布莱克公爵道：“我还以为你会带言澈一起来。”
公爵说着，抬手轻点圆桌上的文件：“芙莉达托我转交给你的任务，去追两个威尔斯逃跑的手下。”
莱伊听着调侃，神情透出一点冷漠：“您叫我来，就是要和我说这个？”
“你不去吗？”公爵问：“芙莉达既然希望你去，一定是经过考虑的。”
莱伊视线下移，望向那份暗杀令。
一时间，来自身后宴会的演乐声，都好似显得令人烦躁起来。
莱伊深深吸入一口气，静默问道：“所以当年，您离开我和母亲在各地忙碌，也是因为您相信女皇吗？”
公爵望着莱伊的双眼，露出一点苦笑：“我的确不是一个好丈夫。”
他看向莱伊：“但莱伊，你觉得什么是真正的贵族？”
莱伊看向父亲的双眼，看出其中傲人的深沉。
战乱纷飞那些年，比起一直生活在一起的母亲，他从父亲身上得到的教育并不多，大抵只有这一点。
与身后那些只知道晚宴、贸易的家族不同，也与威尔斯那样崇尚权力的人不同。
真正的贵族，是能为保护国家和人民奉献一切的家族。
莱伊双眼微垂：“我会去的，但我有件事，想请求您帮忙。”
公爵：“什么事？”
“我想请您，送言澈离开桑赫斯坦，到管控严格的悉迦罗殖民度假区。”莱伊道：“无论如何，我不能再让他受到伤害，更不能让他像母亲一样。”
圆桌一旁，布莱克公爵闻言，细细端详莱伊的脸，不解问道：“可我已经问过言澈这个问题了，难道他没有和你说吗？”
莱伊没懂：“什么？”
“我那时和他说，要和送你和他一起出国，但他拒绝了。”公爵道：“当年的我没有保护好玛丽安，所以我想，我一定要保护好你。可言澈拒绝了我，他说他不会离开这里。”
莱伊紧皱眉头，露出一个困惑神情。
布莱克公爵说着，微笑着称赞道：“你的omega很聪明，他甚至一眼就看出，我是想利用他，劝你离开这里。”
莱伊手指微握，默默道：“我不会离开这里。”
在将那个邪教彻底揪出来前，他不会离开桑赫斯坦。
可莱伊想不通，言澈又为什么不走？
莱伊一时咬牙，转身朝圆亭外走去。
“等等。”布莱克公爵喊住莱伊的身影。
公爵口吻无奈：“先去把任务做了，冷静一下，再去找言澈吧。”
莱伊：“我没有不冷静。”
公爵口吻轻松：“玛丽安有没有和你说过，omega大多不喜欢粘人又偏执的alpha。她说这样的alpha看起来毫无魅力，而且床品应该也不会很好。”
莱伊：“……”
公爵：“不过我也认为，你需要时间再想一想，到底要不要离开这里。”
“莱伊，如果你愿意离开，我可以送你和言澈去任何地方。你可以不用再管这些事，只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平静地渡过每一天，就像你年幼时那样无忧无虑。”
公爵说着，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幽香的山楂茶。
“所以，再考虑看看吧，不要急着拒绝我。”-
月色正中，希洛尔开车赶到与科露丝港相邻的乡村小城。
在一间由泥瓦房组成的小院中，一道抽泣声从角落不时传来。
小院布满血迹，晦暗的黑色身影坐在房檐下，手上拎着一把小匕首，正在缓缓晃动。
在那道身影一旁，两个人被异能控制在原地，身上插着几把匕首，却一动不动，只能任凭血液缓慢流出。
希洛尔迈入院门，一边看向两人的脸核查身份，一边指了指远处角落里哭泣的omega，对莱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就是芙莉达让我来的由。”莱伊道：“这两个人从城堡里逃走时，掳走了艾薇拉子爵。”
希洛尔：“我还说呢，边境地区的乡村小镇，怎么会有omega。”
希洛尔说着，看过两人的脸，在文件中画上击杀完成的红圈，随口问道：“你怎么在这等我？我以为你会很快返回城堡。”
莱伊：“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希洛尔闻言，露出狐疑表情。
这简直太新鲜了。
希洛尔：“发生什么了？”
莱伊的声音小了些，说道：“言澈说，我是个胆小鬼。”
希洛尔：“……”
身为一名优秀的情报专员，希洛尔觉得自己幻听了。
莱伊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希洛尔痴呆的脸：“我们在之前祭祀仪式上抓到的主教，是个冒牌货。”
“什么？”希洛尔一脸错愕：“冒牌货？”
莱伊：“我之前和你说过，整个行动太过顺利，这不符合常。所以，是那个躲在背后的人想利用威尔斯，结束帝国对他们的搜寻和追捕。”
希洛尔慢慢露出凝重神情：“可他认识芙莉达夫人，我还听说，他提到了很多年前的预言。”
莱伊：“谁说认识芙莉达，就一定是主教。”
希洛尔：“那这和言澈说你是胆小鬼有什么关系？”
莱伊：“我想送言澈离开，可他不愿走。”
希洛尔倒是很淡定：“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言指挥官。”
莱伊沉默片刻，又道：“我父亲说，可以送我和言澈一起离开。”
星夜下，希洛尔闻言，一时同样安静下来。
深夜小城悄无声息，半晌后，希洛尔道：“那不是挺好的嘛？”
莱伊：“我不会走的。”
他出生在拥有地位、权势的贵族中，可以利用这一切躲到安全的地方。
可桑赫斯坦有那么多平民甚至奴隶，那些人只能活在本来的地方。
他从来不会逃，因为他知道，他的能力需要用来保护那些无法逃走的人。
希洛尔猜到莱伊会这么说，默默阖上文件。
他溜达到莱伊一旁，问了一个十分哲学的问题：“可如果是言澈执意留在这里，你会离开吗？”
莱伊闻言，眼底划过一道暗色。
一片寂静中，莱伊将手中的匕首扔出。
匕首划破黑暗，插入其中一人的眉心，血液顿时流出。
希洛尔见状，能感觉出来，莱伊的心情是真的很不好。
希洛尔：“我也不是很有经验，但我觉得，你还是和言澈聊一聊吧。”
莱伊从后腰抽出一把新匕首，一边说话，一边丢向另一人：“就算我和他聊，也不会有结果。”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说服一个聪明人更难的事。
随着两道人影在匕首刺入的瞬间毙亡，继而失去控制，缓缓倒在地上。
莱伊从地上站起，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神情一时比黑夜更加幽暗。
他经历过无数死亡，自然最明白，没有比死亡更加无法挽回的事。
而此时此刻，不管是出于爱，还是出于对omega本能的保护，他的心都在不断告诉他，他绝不能让言澈再卷进这些事。
他宁愿自己面对一切，为了言澈，他可以去做任何事、杀任何人。
可正如希洛尔所言，他爱上的那个人，却又偏偏不会丢下他。
莱伊微微仰头，轻轻呼出一口气。
心情简直糟糕透了。
随着心不断沉下，莱伊朝院门走去。
“走吧，回去。”
第103章 我们足够相配
莱伊两人回到城堡时，晚宴已然结束。
芙莉达等在门口，待车停稳后，她隔着玻璃看向后座上的艾薇拉子爵，露出一个安心神情。
艾薇拉子爵掌管着南部边境的基建资源，有关科露丝港的重建工作，这位贵族可谓至关重要。
天气马上越来越冷，七万人流离失所，不是一件可以放任不管的小事。
眼看芙莉达将艾薇拉子爵细心接走，希洛尔与莱伊走进城堡。
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
莱伊：“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帮威尔斯看管我的全息技术人员，我记得他说过，他只听命于黑暗森林管局，昨晚公馆爆炸时，他死了吗？”
“活得好着呢。”希洛尔记得那个人：“他没在公馆，他是异国身份，仔细追究的话，我们无权囚禁他超过二十四小时，必须和他所在的联邦申请一同调查，但芙莉达不愿意，所以一直把他扔在城堡里偷偷软禁着。”
莱伊：“我想见见他，你今晚留在城堡，明天我们一起去。”
“没问题。”希洛尔喜滋滋：“那我要挑个大房间。”
另一边，城堡舒适的大套房内，言澈已然洗漱上床，正靠在床头上看数据。
一道提示音后，他看向布莱克公爵发来的消息：“莱伊回来了，如果你不喜欢和莱伊一起住，我可以不告诉他你在哪个房间。有我在，他不敢再拆掉我的城堡。”
言澈沉默了一下，觉得如果不告诉莱伊他在哪里，莱伊应该会一间一间去找。
言澈打字回道：“劳您费心，我正好有事找他。”
灯光中，言澈起身，披上外套后，走出套间房门。
走廊一片灯火辉煌，仿佛主人驾临后，整栋城堡变得温馨又明亮。
言澈一路走到大厅附近，站在转梯上方的栏杆前向下望时，正好看到莱伊与希洛尔一边说话，一边走进城堡。
他站在高处，一时没有出声。
下方的希洛尔一边看资料，一边同莱伊道：“对了，罗姆发来消息，说言澈已经递交了复职说明，可能很快就会返回黑暗森林管局。他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他想和你谈谈合作。”
莱伊听见言澈已经申请复职，双眼轻轻眯了眯。
继而，他轻笑一声：“罗姆想和我谈合作？”
希洛尔实话实说：“我感觉罗姆这个人挺麻烦的。”
莱伊淡淡道：“既然他立场不明，干脆杀掉算了。”
希洛尔：“……”
希洛尔看看莱伊，觉得莱伊这句话不像玩笑，好像已经彻底黑化了。
希洛尔：“现在的问题是，你的假身份已经确认死亡，没法登岛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莱伊道：“我是不会让言澈再回到黑暗森林管局的。”
希洛尔刚要开口，视线划过上方的资料面板，继而定睛望去，看见半透的面板后方，好像站着个眼熟的人。
希洛尔轻轻咳了两声。
同一时间，熟悉的omega味道飘来。
莱伊眼中一顿，瞬间抬头，朝上方看去。
只见言澈抱臂站在栏杆后，脸上情绪难辨，正看着两人。
莱伊：“……”
芙莉达说晚宴过后宾客们大多已经离开，故而他以为现在的城堡很安全，才特意没有感知周围的一切，想尽可能减少异能释放带来的副作用。
可言澈悄咪咪站在那，又算怎么回事？
莱伊脚步停下，略微顿了顿。
继而，他露出一个微笑，打招呼道：“前辈。”
言澈站姿英挺，脸上表情十分冷漠，一时没回答。
一时间，莱伊敏锐觉得，言澈好像有点生气了。
看来他刚刚说不会让言澈回到黑暗森林管局的话，言澈应该是听到了。
莱伊：“怎么还没睡？”
言澈十分坦率：“你父亲说你有工作，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在等你。”
莱伊闻言，有点捉摸不透言澈的想法，问道：“那你现在是特意出来，想迎接我吗？”
“嗯。”言澈口吻怪怪的：“但我好像不该出来，是不是？”
一旁的希洛尔闻言，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种腥风血雨里。
他拍了拍莱伊的肩膀：“那你们先聊，其他的事我们明天再说。”
他朝莱伊递出一个“保重”的眼神，随后光速转身，招呼一直跟在身后的侍者，一同朝另一条走廊走去，直接溜了。
大厅的水晶吊顶反射着数千光棱，照在周围的墙壁上。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莱伊看向言澈，心情十分微妙。
他从小到大都是住惯城堡的，只是毕业后，才从庄园搬到了卡洛尔的公寓里。
出行方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一个人住在城堡里，心会和那些空着的房间一样，渐渐变得十分空旷。
灯光中，莱伊仰着头开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已经很久没有人迎接我回家了。”
除了记忆中的温柔母亲，言澈是第二个，这样前来迎接他的人。
莱伊笑眯眯：“你来接我，我很高兴。”
言澈闻言，望着下方的身影，神情莫名无奈。
言澈：“那现在都忙完了吗？”
“嗯。”莱伊笑道：“都忙完了。”
下一秒，言澈转身朝身后来时的方向走去，只朝下方丢下一句话：“那就跟我过来。”
言澈背影一如既往，将人一路领回房间。
继而，在莱伊随着言澈迈入房间的那一秒，言澈静静回头，眼中不快显而易见。
随着关门声，莱伊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言澈果然还是生气了。
可黑暗森林管局明显有许多秘密，他真的不可能让言澈回去。
言澈没有和他说好，就自己提交了复职说明，他也有立场不开心。
莱伊认真道：“在你生气前，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
言澈轻轻蹙眉：“这没什么好谈的。”
莱伊轻轻抿唇：“言澈，你不能连沟通的机会都不给我。”
“沟通？”言澈双手抱臂：“莱伊，我只说一次，我不管你有什么任务，不要再让我从你的身上闻到其他omega的信息素。”
卧室灯光明亮，一时安静无比。
莱伊：“……什么？”
言澈说话的神态一丝不苟，和往日吩咐训练的样子十分相似。
可他身上隐含着混合在一起的馥郁芳香，那份疏远一丝不剩，还带着亲昵的味道：“我不喜欢这样，希望你能记住。”
莱伊愣了片刻，很快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继而，他从善如流。
“抱歉，我会注意。”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做别人的alpha，好像还不是很熟练。
十分钟后，莱伊穿着舒适的居家服，从浴室中走出。
莱伊视线扫过外间，没看到言澈的身影。
他走到通往内间的房门，在门口处，看见言澈靠在床头，带着那副全息眼镜，应是正在看悬浮窗中的数据。
莱伊斜靠在门框上：“前辈。”
言澈的视线越过诸多窗口，望向莱伊：“嗯。”
莱伊：“在看什么？”
言澈：“安德里亚发消息过来，说麦勒帝国招募了几名新选手，我正在看他们的资料。”
莱伊的嗓音微微发紧：“真的非要回去吗？”
安静中，言澈的视线一时停顿，渐渐带上一点深沉。
继而，言澈轻轻呼出一口气，摘下眼镜，轻轻将眼镜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言澈躺回原位，朝莱伊开口：“过来。”
莱伊神色微动，抬脚朝床边走去。
他坐到床侧，乖顺道：“过来了。”
言澈沉默了一下，又道：“上来。”
莱伊闻言，眉角微抬。
他是真的有点摸不清，言澈到底要干嘛。
莱伊：“我们需要先谈一谈。”
“好。”言澈：“那我先说。”
莱伊想了想，点了点头。
言澈的视线下垂片刻，继而他再度抬眼，看向莱伊的眼睛。
“莱伊，我喜欢能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
莱伊闻言，手轻轻蜷缩。
指尖在柔软的布料间移动，发出轻蹭声。
言澈：“还是说，你也认为，我只是个会拖后腿的omega。”
“我没有这样觉得。”莱伊皱眉道：“不要这样说，你是最好的。”
言澈：“你从晚宴上离开后，有人和我说了昨晚在科露丝港里发生的事。你想让我离开，和你们正在调查的案件有关，是不是？”
莱伊点点头：“是，所以你必须离开。我不能再容忍你身处在危险中，我会疯掉的。”
言澈看着莱伊混乱的神情，嗓音充满平和：“我能解你的担忧和不安，可……我花了这么多年，走了那么多弯路，才从一个只能被保护、可以被随意抛诸脑后的玩伴，一路走到你的身边，你不能这样让我离开。”
莱伊听着言澈口中的话，一时想起那位冒牌主教的话。
他轻轻咬牙，问道：“你小时候，在克莱西镇……我们见过，是不是？”
“是。”言澈平静道：“你母亲带你到小镇教堂参加庆典，庆典结束后，她带着你来到孤儿院，看望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那时候，孤儿院院长选中我，陪你一起在泥巴地里踢球玩。”
莱伊：“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我？”
“你也没有告诉我，六年前都发生了什么。”言澈道：“更何况，这有什么好说的？”
莱伊表情晦暗，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这段过往。
他的声音一时颇为懊恼：“可这么重要的事，我为什么会忘呢？”
言澈：“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而且，我不是也有忘记的事吗？”
莱伊闻言，缓缓伸手，拉住言澈的手：“安提之前和我说，精神类的异能者在陷入崩溃后，也许不会马上昏迷。所以那晚，你在遇到我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莱伊的话，言澈静静停顿片刻。
言澈忽而发觉，原来从前那些他根本不愿触碰的痛苦回忆，随着时间，已经慢慢变得毫不在意。
言澈的语气与往常一样，甚至更平淡了些：“是我听到威尔斯计划，要把我送给卡洛尔的贵族。”
莱伊呼吸微重：“威尔斯不是口口声声说，他很爱你吗？”
言澈回握住莱伊的手，轻声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把我看得这样珍贵。”
他抬头，目光可靠又成熟：“可莱伊，不要因为我，失去你本来拥有的勇气。”
莱伊嘴唇紧绷，在听到言澈的话后，轻轻皱起眉。
言澈说的没有错，他的确是个胆小鬼。
这明明是当母亲去世后，他再次拥有如此珍贵的人。
可他得到的一切信息都在告诉他，言澈同他的母亲一样，背负着那个如同诅咒一样的名号，他怎么可能不畏惧。
莱伊：“言澈，度林和我说，欲望是人类的弱点。”
他对言澈的爱和渴望，是他无法摆脱的本能。
莱伊望着言澈在灯光中无限美好的脸：“你就是我最大的弱点。”
莱伊说着，眉头紧锁，脸上的阴影在灯光中分外明显。
他气息微乱，接连道：“我有许多不能告诉你的事，所以你也许会怪我。可我真的不能让你回到黑暗森林管局，无论是用什么方法，就算你会讨厌我，要我失去你对我的爱，我的决定也不会改变。可我知道你这么优秀，一定能再次碰到其他美好的人，对我而言，这样就足够了，你必须好好的活着。”
安静中，言澈听着莱伊说出的话，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挪动身子，凑到莱伊身前，唤道：“莱伊。”
莱伊：“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你不可能命令我放——”
声音戛然而止间，是言澈的声音散在空气中。
言澈：“既然这样，要吻我吗？”
视线交错间，在莱伊眼前，言澈的脸几乎近在咫尺。
莱伊呼吸稍稍停滞，望着言澈靠近的身体。
言澈只穿着一件面料柔软的绑带衬衫，锁骨在细绳中若隐若现，信息素中混合着醉人的酒香，令人格外沉浸。
言澈见莱伊不动，问道：“不是说，我是你的欲望吗？”
他一张脸仍然是那样冷淡又认真的样子，却拉着莱伊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胸口处：“那你都想对我做什么？想怎样触碰我？”
莱伊感受着指尖触碰皮肤的感觉，恍惚中，脑中渐渐空白。
信息素鼓动着心脏与身体，让莱伊的嗓音转瞬沙哑：“言澈……”
言澈：“你知道我曾经很讨厌这幅omega身体，因为从前的我总觉得，我必须拥有alpha的身体素质和各项能力，才能成为想成为的人，可自从再次遇见你以后，我渐渐开始觉得，如果可以和你的生命交织，分化成omega也很好。”
柔光中，言澈认真道：“我不愿再躲在你身后，你必须留在我身边，让我一直确信，我们能相缠在一起，是因为我们足够相配。”
第104章 就算互为弱点
一室温柔中，莱伊坐在床边，眼中的晃动与不安渐渐终止。
他知道言澈一直以来要的是什么，如果不是牵扯这么多事，他也很愿意将那份平等送到言澈眼前。
可他真的不想让言澈陪他一起，去面对那些本不需面对的事情。
父亲的话回荡在耳边，变成一道拷问。
“你需要时间再想一想，到底要不要离开这里。”
莱伊视线下敛，声音带上一点隐忍：“那如果，我们可以一起逃跑呢？”
一时间，他惯用的玩笑，终于带上真实的味道
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错，只是不愿背负一些事，所以即使逃跑，应该也没有关系。
但言澈看着他低垂的眼，问道：“你真的能逃走吗？”
莱伊轻轻抿唇。
言澈起身，挪动到莱伊身前，一点点把莱伊的头发到耳后。
继而，他双手捧住莱伊的脸，问道：“莱伊，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保护我吗？”
莱伊：“当然。”
言澈：“既然如此，只要和你在一起，我无论面对什么，都不需要逃跑。”
尾音消散间，莱伊双眼平静，望向言澈眼底的信任与宠溺。
如他所见，爱给拥有带上恐惧的面纱，他拥有越多，就越怕无法守护。
可来自言澈的爱就像一潭深水，冰冷又静谧，让他无法喘息，却又心甘情愿沉进深底里。
一时间，在恐惧的最深处，莱伊只想溺亡在言澈给予他的一切当中。
他悲观且乐观，想到如果连他都无法保护言澈，他就和言澈一起死，一起化作大陆的养分，像那些自由自在的花一样。
莱伊抬起一只手，轻轻覆在言澈的手背上。
脸颊轻蹭间，掌心的体温不断交叠，温柔又炽热。
幻觉消散间，莱伊轻轻呼出一口气。
如果这是言澈想要的——
莱伊轻声道：“言澈，吻我，我就答应你。”
言澈闻言微怔，继而，靠近中，亲吻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味道，充满生涩与克制，经停在唇上。
分开时，言澈眨了眨眼。
眼中露出的一点光亮，就像是在说，我亲了，你答应我了。
莱伊望着言澈轻煽的睫毛，眼中猝然柔和。
莱伊的唇角在不经意间微微上扬：“别盯着我看。”
言澈：“为什么？”
莱伊伸手，托住言澈的后颈：“我会忍不住。”
言澈微微一顿，随即莫名轻轻蹙了蹙眉。
莱伊：“怎么皱眉？”
言澈：“我从前在威尔斯身边，也和其他alpha同僚一起共事，但他们，都不像你……我从没见过有人，会像你一样这么刻意考虑omega的感受。”
“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和母亲一起长大吧。”莱伊道：“她教给我许多有关omega的事，我了解越多，就越觉得你们每日承受那么多，很需要人疼爱。”
言澈：“可据我所知，在贵族教育中，往往不允许omega母亲过多参与alpha孩子的教育，难道你小时候没有到医院查过性别基因吗？”
“当然查过。”莱伊道：“但我大概是母亲的全部，父亲也很宠我们，所以你说的规则，在我家并不适用。”
莱伊说着，朝言澈凑了凑：“那你小时候性别检测的结果，是alpha吗？”
“嗯。”言澈一本正经，一张脸微微板起：“所以我真的一直以为，我会分化成alpha。”
莱伊失笑，问道：“哪会有这么勾人的alpha？”
他说着，手掌用力，抚着言澈的后颈，朝前探身，在言澈微张的双唇上留下一个轻吻。
言澈认真想了片刻，问道：“我，勾人？”
莱伊：“你对自己的吸引力毫无判断吗？”
言澈想到那晚，威尔斯也曾经问过他，他平日的冷淡与高傲，难道都是用来勾引alpha的手段吗？
可言澈实在疑惑：“我的确不觉得我有什么勾人的地方。”
他从前在威尔斯的房间里见过许多omega，大多都是娇小可爱的，也有一些妩媚动人、或优雅贵气的，总之，都不是他这个样子。
莱伊望着言澈的脸，猜到言澈一时皱眉，应该是又想到了从前的许多事。
莱伊：“言澈，看我。”
他低声诱哄：“忘记你在威尔斯那看到的一切，也不用顾忌贵族中的规矩，你只要记得，你的每一个样子，都足以让我为你兴奋发情。”
信息素在空气中一时飘散，铺满玫瑰伏特加的独特味道。
言澈闻言，嗅着空气中的味道，眼睛一动不动，看着莱伊的脸。
莱伊：“干嘛又盯着我看？这么喜欢我？”
言澈一时觉得，莱伊可能也对自己的吸引力毫无判断。
继而，言澈道：“就是单纯的看看。”
“是吗？”莱伊说着，再次探身，朝言澈的微凉的唇瓣探去。
探身间，他手臂用力，一点点托着言澈的身体向后仰去。
随着身体渐渐靠上床榻，言澈深深陷入枕间。
莱伊的吻带着原始的侵略，将人一点点逼进极处后，仍然不断掠夺。
低语从口中溢出，言澈沉浸在窒息中，所有五感中，都只剩下莱伊一个人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旁床头柜上的终端发出提示音。
言澈双眼微睁，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莱伊同样听到声音，放开言澈的双唇后，看向一旁的床头柜。
通话提示音连续传来，可见对面没有马上挂断的意思。
莱伊视线流转，重新看向身下的言澈。
言澈领口微张，因为缺氧，眼尾透着一点水光与微红，双唇微微肿起，像是刚刚被人欺负过一番。
莱伊好笑问道：“都已经入夜了，前辈怎么还这么忙？”
言澈缓了两秒，开口道：“应该是安德里亚。”
莱伊：“哦……”
他贴近言澈：“是别的alpha啊。”
言澈闻言，觉得莱伊这话很有歧义。
言澈：“我之前答应安德里亚，今晚看完资料后，会给他一点建议。”
莱伊：“那前辈要接吗？”
言澈点头：“嗯，接。”
莱伊闻言，双眼轻轻眯了眯。
继而，他探身将言澈的终端拿过，递到言澈眼前，看起来颇为乖巧。
言澈微微起身，拿过终端后，靠在床头的软垫上，将通话接起。
言澈：“喂？”
对面的安德里亚听见言澈的声音，询问接踵而来。
这通深夜来电，并不是因为之前说好的建议，而是蒂尔听说了科露丝港的事，几人实在不放心，所以才特意打来电话询问。
通话中，言澈为了让众人安心，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
继而，就在他说到一半时，他突然看到莱伊朝他凑来，抱住了他的身体。
交颈相拥中，莱伊呼出的气息打在腺体上，下一秒，舔舐感轻轻传来。
言澈口中的话猝然一停，整个人微微绷起。
莱伊的舔舐充满耐心，他舔过言澈的腺体凸起，划过齿痕上的血痂，作为一个始作俑者，不断巡查自己的领地。
继而，他一边感受着言澈身上传来的轻颤，一边张口，瞄着齿痕一旁的白皙脖颈，再度朝腺体轻轻咬下。
同一时间，莱伊抬手，捂住言澈的嘴，将那道闷软的呻.吟牢牢掩盖。
细微挣扎被身前人控制，言澈拉住莱伊的衣服，指尖用力攥起。
通话另一边，安德里亚等了几秒，朝着一片寂静的语音频道疑惑问道：“……队长，你还在听吗？”
恍惚中，言澈感受着腺体被信息素一点点填满，脑子里一片烟花绽放的战栗感。
捂在他嘴上的手十分温暖，又带着不容反抗的力度，像是要连他呼吸的自由也一起剥夺。
黑暗森林管局的宿舍房间中，几人对着安静的通话，露出一点疑惑。
几人完全无法想到，电话另一头的言澈，正被人按在床间，捂着双唇，不断侵占标记。
又等了几秒后，一旁正在查新闻的安提，看到新闻中出现的“莱伊布莱克”，沉默了片刻。
安提想了想，很快看向几人，沉稳开口：“安德里亚，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挂断。”
随着通话结束的提示音传来，温馨的套房内间忽而安静。
莱伊终于松开手，听见喘息声瞬间传来，带着甜腻的尾音，散在空气里。
他缓缓松口，用视线一点点看过言澈腺体上两个交错的牙印圈，感觉阴郁了一整天的心情骤然放晴，变得非常好。
言澈的声音混合着轻喘：“莱伊。”
莱伊：“嗯？”
言澈脸上一片绯红：“我刚刚在通电话，你为什么突然——”
莱伊低头，轻轻吻过那道新鲜齿痕，将言澈问到一半的话堵回口中。
继而，莱伊说的所当然：“当然是因为，想独占前辈。”
言澈脸颊上的红色一路蔓延到耳根，看上去简直快要爆炸了。
如果刚刚莱伊没有捂住他的嘴，声音被安德里亚听到，他倒是也真的不用回黑暗森林管局了。
莱伊：“前辈打完电话了，现在我们可以继续做刚才没做完的事情了吗？”
言澈看向莱伊：“不可以。”
莱伊皱眉：“为什么？”
言澈：“我要看资料、然后给安德里亚回电话。”
莱伊：“……”
看资料？现在？
言澈一手挡在莱伊身前：“不许你再捣乱，如果你不想让我熬夜的话。”
莱伊：“……一定要今天看吗？”
“嗯。”言澈道：“就今天。”
莱伊沉默片刻，他觉得以言澈的性格，真的能干出“不看完资料就不睡觉”这种事。
莱伊有点委屈：“那我呢？”
言澈：“你可以先睡。”
“……”莱伊：“你的意思是，让我躺在你旁边，什么也不能做，先睡吗？”
言澈：“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去找间其他空房。”
莱伊闻言，觉得言澈有点反人类。
但他一时也觉得，言澈现在一脸红痕，但仍然冷静发号施令的样子性感极了。
莱伊从言澈身上翻下，和言澈并肩靠在床头，继而犹嫌不足，又伸手把言澈拉到自己怀里。
随后，他妥协着伸手，拿过一旁的全息眼镜，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言澈在怀里圈好，把眼镜递到言澈面前。
“那你看吧。”莱伊轻蹭言澈的发丝：“我陪你。”
床头暖光中，言澈听着莱伊顺从的语调，安静接过眼镜。
信息素的浓度渐渐减退，合着心跳声，变得安宁又温馨。
言澈带上眼镜，眼前顿时出现方才看到一半的诸多面板。
可一时间，言澈的视线划过面板，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进去。
从身后胸膛中传来的心跳声鲜活无比，让言澈略略失神。
很快，言澈察觉到自己在浪费时间，深呼吸后，他聚精会神，朝资料里的内容看去。
莱伊见言澈一点点看起资料，将手缠在言澈腰上，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不会动的大号抱抱熊。
但就在几十秒后，莱伊听见言澈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的……”言澈道：“发情期应该就在几天后。”
莱伊闻声，抬头看向言澈的后脑。
他的呼吸一时停住，又眨了眨眼。
言澈的声音既轻又缓：“到时候，你……和我一起渡过……”
言澈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顿了几秒后，又立刻搬出平时那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刻板道：“这是命令。”
心跳微乱中，莱伊无法看到言澈此时的表情，只能看见发丝中，那片红透的耳廓。
他本以为还要等一等，才能等到言澈愿意完全接纳他。
可言澈好像总是比他想象的，要更加爱他。
欲望如影随形中，莱伊轻轻发现，言澈需要他，就如同他需要言澈一样。
他们需要彼此，就算互为弱点。
满室的山茶冷香中，莱伊缓缓露出一个轻笑。
他轻轻亲吻言澈的发梢。
“遵命。”
第105章 弥赛亚
清晨时分，城堡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
希洛尔在柔软的大窗中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敲门声从梦中吵醒。
他缓缓睁开眼，清醒过来后，看向不停作响的房门，闹心地挠了挠头。
两分钟后，希洛尔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看着莱伊身后的言澈，沉默了片刻。
希洛尔轻轻咳了一声。
继而，他隐晦问道：“言指挥官怎么也来了？”
莱伊表情认真：“言澈和我们一起讨论。”
希洛尔：“……你确定吗？”
“确定。”莱伊道：“我和言澈没有秘密，你可以把他直接当成我。”
他做了六年独自行动的暗杀者，现在为了言澈被学习团队合作，也算是甘愿为爱改变了。
希洛尔倒是无所谓，只想了想，开口道：“那我有一个条件。”
莱伊：“条件？”
“这些都是机密资料，如果被芙莉达知道的话。”希洛尔道：“你要负责养我后半辈子。”
莱伊冷酷无比：“不可能，我的钱都有用。”
希洛尔闻言，觉得莱伊这人简直了。
希洛尔弱弱道：“上次潜进古堡救你，芙莉达已经给我记过处分了。”
莱伊：“那的确是你违规了。”
希洛尔：“你这人到底讲不讲道啊！”
一旁的言澈看着两人吵架，一时有点无语。
言澈插话道：“可以。”
阳光中，言澈站得笔直，双手抱臂道：“这位食堂侍者我来养，下面可以开始说正事了。”
希洛尔一时激动，连言澈那声“食堂侍者”中的揶揄都忽略了。
希洛尔知道言澈这个人非常靠谱，他能得到言指挥官的承诺，应当可以真的一辈子衣食无忧。
这下，换莱伊沉默了。
莱伊看向言澈，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但他没开口反驳，只望着那个颇有主见的人，静静看了片刻。
安静中，希洛尔喜滋滋走到桌边，打开台式终端。
他坐在终端前，打了个哈欠，继而共享出几个浮空面板，操控面板转向两人，说起正事来。
“那位帮威尔斯囚禁你的技术人员名叫纳维特，昨天我和你说过，他的真实身份，是来自于迪兰特联邦的公民……从数据上看，他的资料的确存在于迪兰特联邦的公民数据库里，可有一点奇怪的是，除此之外，我没在任何公共数据、甚至包括出入境资料中，看到有关他的记录。”
莱伊坐在沙发中，看着面板里的证件照：“你的说公共资料，都包括什么？”
“包括教育、医疗、交通和通讯。”希洛尔道：“我一开始以为，也许纳维特很早就离开迪兰特联邦，前往黑暗森林管局工作，所以才没有留下什么数据。可这也同样不符合常，他身为全息技术人员，至少应该受过本国的高等教育，才有机会能进入黑暗森林管局工作。”
言澈站在一旁：“资料显示，他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儿，所以也没有亲属信息。”
莱伊轻轻笑了笑，指了指面前的面板：“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反过来考虑，也许他的这个身份就是假的。”
“没错。”希洛尔道：“这就不得不说到迪兰特联邦的独特性质了，因为内部的党派纷争，从情报角度来看，迪兰特联邦的确是最好伪造身份的国家。”
莱伊一手抵在下巴上：“之前被威尔斯囚禁时，我和他聊过几次天，他给我的感觉，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技术人员，可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会有一个假身份？”
希洛尔：“我倒是觉得，比起关心他为什么会有一个假身份，倒不如关心，如果他不是迪兰特联邦的人，那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希洛尔说着，手上操控终端，切换面板，打开边境各地的案件目录。
“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你外祖父身为慈善家，培养了许多人，可他并没有培养出什么结果。”
列表零零总总，显示着近几十年来各地边境的失踪人口案件。
希洛尔又打开另一个人员列表，将两个列表并排放置。
希洛尔：“查过案件卷宗后，我发现，在这些失踪案中，有将近50%的人，都曾经被你的外祖父资助。”
莱伊轻轻蹙眉，看向眼前的面板。
一旁的言澈有些不解，问道：“这些失踪案，为什么会和莱伊的外祖父有关？”
莱伊闻言，觉得这件事解释起来，应该需要很长时间。
莱伊朝言澈出一只手：“前辈，来。”
言澈迈动脚步，走到莱伊身边，把手放进莱伊的掌心。
莱伊拉动言澈的手臂，将人拉到身边一同坐好。
继而，莱伊问道：“前两天内阁教廷的审判者前来，说威尔斯与一个邪教有关，把他请去调查，你还记得吗？”
“当然。”言澈道：“可我的确不知道威尔斯还和什么邪教有关。”
“你当然不知道。”莱伊笑道：“他怎么会和你说呢。”
希洛尔：“老实说，情报部门查了这么久，但如果不是威尔斯突然对莱伊下手，我们也没查到威尔斯与这个邪教之间的关联。”
莱伊：“你们听没听过一句话：当你在房间里发现一只虫子时，也许此时，在你房间里，已经暗藏了成千上万只了。”
他说着，看向言澈：“我母亲与这个邪教牵连甚深，更是被这个邪教害死的。所以我一定要想办法，将它彻底毁掉。”
言澈一时顿住，看向莱伊认真的眼睛。
言澈：“所以你们刚刚才会说到你外祖父？”
“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想要传教，也会选择利用慈善事业。”莱伊道：“毕竟没有比这更直观的方式，可以扮演一位救世主了。”
希洛尔：“如果你外祖父真的和这个邪教有关，也正好能解释，你母亲从小就被卷入其中。”
“一定有关。”莱伊道：“爱丽丝和我说过，我母亲经常会因为在阁楼房间看风景，旷掉主上的诵经仪式。那位上主既然能进入城堡，一定和我祖父关系匪浅。现在被捉到的那位冒牌主教也说过，他是在森林里迷路，被我外祖一家救起来的。”
希洛尔悟了：“那真正的主教，不会就是你外祖父吧……”
莱伊：“……”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虽然他外祖父已经被烧成灰了，但那位主教既然能找到一个人替他前来科露丝港送死，当年也未必不能再找个人冒充他去死。
莱伊：“下次见到爱丽丝，我会问问她。”
希洛尔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资料中，想了片刻，慢慢道：“其实，在调查你外祖父时，我一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莱伊：“奇怪的感觉？”
“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希洛尔犹犹豫豫道：“你知道想成为一个身在一线的情报专员，最重要的能力，就是要能很快辨别情报人的动机，帮助搭档快速预测下一步计划。”
希洛尔看向莱伊：“我见过许多充满功利的慈善，目的可能是名望、威势、培植手下，甚至是洗钱。但你外祖父做的每一笔慈善，都亲力亲为，完美的恰到好处。”
“最让我坚信他是个好人的，是他在患病后，仍然亲自前往亚比路亚半岛，给那里经历海啸的难民送物资。你外祖父那时说，只有他亲自前往，那里的难民才会真正相信，即使大陆酿出灾难，击碎、带走了他们拥有的一切，可他们永远不会被抛弃。”
希洛尔说着，指尖轻点：“这和我们所了解的那个邪教……非常不同。”
莱伊：“不会是伪装的吗？”
“伪装几次，倒是可以。”希洛尔道：“可伪装几十年，真的不太可能。”
一旁言澈听着两人说话，安静想了片刻。
不多时，言澈开口道：“这是，弥赛亚.情结。”
目光交汇中，言澈静静解释道：“一种非常规的心形态，通常与自身的不安全感、以及自我价值感缺失有关。他们相信自己被命运选中，是专门来世间拯救他人的。换而言之，是通过扮演救世主的角色，来体会自己的价值。”
莱伊闻言，轻声呢喃：“自我价值缺失……”
很快，他莫名从这个词语，想到那本在外祖父房中发现的故事书。
故事里的主人公凡尔蒂，拥有人性中美好的一切，却又只是一个低贱的奴隶。
莱伊表情严肃，看向希洛尔：“前天夜里，我施展异能前，那个冒牌主教是不是曾经游说我，让我在创世神的引导下，收回恶人拥有的一切，将权利和能力转交给善良，和他们一起创造新世界。”
希洛尔想了想：“好像是。”
莱伊皱眉，视线低垂，静静思索起来。
一时间，他好像终于找到了他执着于那本故事书的原因。
是因为他觉得，那本书中执着想表达的悲伤和矛盾，和他母亲在祈祷时的话语非常相似。
他母亲对他的爱毋容置疑，可她从没有向创世神祈求过一丝有关他的事情。
母亲祈求的，皆是让善良得到出路、罪恶得到审判、奴隶得到尊重、生命得到自由。
莱伊：“可他们到底要怎么做到，收回恶人拥有的一切，再赋予给真正善良的人。”
希洛尔脑子有点抽筋：“你不会是突然觉得，这个命题还挺崇高的，想去了解一下吧？”
莱伊：“……”
言澈当晚没在场，一时没听懂两人说的话，看向莱伊，问道：“他们害死你的母亲，还妄图游说你加入？”
莱伊点头：“嗯。”
他淡淡评价道：“一群自大的疯子。”
言澈想了片刻，问道：“那你在黑暗森林管局受伤那晚，也和这件事有关吗？”
“算是有关吧。”莱伊道：“毕竟我和亚伯当年被绑架，就与这有关。”
那时爱丽丝口口声声，要他的母亲回去履行「夏娃」的职责。
莱伊轻轻皱眉，说到底，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那该死的职责到底是什么。
一片安静中，言澈静静问道：“……那你们知道，「夏娃」是什么吗？”
莱伊转头看向言澈，表情一时凝固。
莱伊：“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我没告诉你。”言澈道：“在之前的游戏里，我和那个曾经绑架你和朋友的绑架犯有过几句交谈。”
莱伊：“爱丽丝！？”
说着，他想到言澈不认得这个名字，改口道：“你是说那个假康妮？”
言澈：“她说，我接替了一个人成为「夏娃」，可以在新世界中，实现我的一切愿望。我后来也想起，好像从前在威尔斯那听过这个称呼。”
莱伊闻言，愣在原地。
他本以为言澈和这件事毫无关联，可没想到，爱丽丝竟然已经和言澈说了这么多。
两人对面，希洛尔也愣了。
他一直在调查「夏娃」到底是什么，完全没想到，能突然看见一个能说会动的活「夏娃」。
希洛尔：“言指挥官也是「夏娃」？”
言澈不解：“也？”
莱伊拉着言澈的手：“爱丽丝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言澈：“她说她早就想见我一面，大概意思是说，她想知道，能接替那个人成为夏娃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
莱伊双唇紧绷，脸色一时难看极了。
另一边，希洛尔将言澈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准确无误道：“那就是说，现在他们想要的「夏娃」，在我们手里，是吗？”
希洛尔一边说，一边飞快盘算，继而，他尝试道：“既然如此，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莱伊闻言，没等希洛尔说完，果断道：“不行。”
希洛尔：“……”
他就知道。
希洛尔从善如流：“那好吧。”
安静中，言澈比莱伊稍晚一些反应过来，猜出了希洛尔刚刚说的想法是什么。
阳光映着屋内飘荡的浮沉，看起来格外安宁。
言澈沉静道：“我觉得可以。”
他看向莱伊：“如果我们能得知更多，并且计划周详的话。”
第106章 伪造的梦境
入冬时节，即使是一贯温热的南部海岸，气温仍然渐渐冷下。
尤其是入夜时分，海风卷着湿冷的潮气，吹入正在重建中的港口小镇，让人感觉格外寒凉。
希洛尔花了整整三天时间，用来调查纳维特的真实身份。
可他仍然一无所获，继而，他在莱伊的提醒下，将调查对象换了换，终于在第四天傍晚，得到一点额外的线索。
此时，一间位于城堡高层的明亮卧室中，一名青年坐在桌前，正在享用今天的晚餐。
纳维特的心态非常好，尽管因为紧张，他一直在连续做梦，可他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间里，专心等黑暗森林管局寄来引渡信。
古堡餐美细致，纳维特没注意到的是，他已经连续吃了四天完全同样的餐包。
全麦餐包中添加足量的原麦粒后，经过黄油和蒜香的加持，在高温下，变得十分酥脆可口，即使拿来作为主食每天食用，也不会令人厌烦。
除此之外，餐具也同样千篇一律，银盘点缀着花色珐琅，看起来特外华贵，甚至连摆放都一模一样。
不多时，同样的敲门声再度响起。
门外的人敲过门，大摇大摆推开门，径自走进房间。
希洛尔在潜入城堡救莱伊时，曾经与这位技术人员见过面。
那时他仗着手中枪支的威力，还把这位技术人员捆了起来，把人吓得够呛。
餐桌一旁，纳维特看着来人，有些无奈地擦了擦嘴。
青年一脸纯良不似作假，表情十分困惑，仰着头直白道：“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口中的邪教。”
希洛尔和善道：“我今天来，不是来问你这件事的。”
纳维特：“那你找我做什么？”
“就算你不知道我们所说的邪教。”希洛尔调出一张照片，控制悬浮面板旋转，转向纳维特：“但你应该认识这个人吧？”
照片中的人笑容慈祥，正是他们手中那位正在被秘密囚禁的冒牌主教。
纳维特手指微动，很快掩盖异样，对希洛尔道：“不认识。”
希洛尔闻言，皱着眉问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难道不记得小时候，他带着你坐船去黑暗森林管局的事情了吗？”
希洛尔串联了六台终端，用了整整一天，终于从浩如烟海的船舶离港监控记录中，通过人脸识别功能，找出了那位阿米尔老人最后一次离开桑赫斯坦港口的画面。
更凑巧的是，那时随老人一起登船的许多人中，就有一位与纳维特长相十分相似的少年。
纳维特表情微变，仍然装模作样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那么警惕，我只是看你之前没有伤害我的搭档，所以特意来告诉你一件事。”希洛尔道：“就在刚刚不久前，审判者们已经结束了对这位老人的调查，并且已经在日落时分，对他进行了审判。”
纳维特望着手中的照片，手指轻动，问道：“审判？他有什么罪？”
“当然是创办邪教。”希洛尔道：“明天日出时，他就会在港口的广场上被处死。”
纳维特瞳孔微缩，望着希洛尔的脸，一时没说话。
希洛尔装模作样地想了片刻，继而露出一点为难的表情：“虽然公示一出，全国上下都已经知道，可我还是觉得，应该有人亲口告诉你。”
纳维特呼吸加重：“就在、明天……日出吗？”
“是的。”希洛尔引导道：“所以，明天以后，即使你再想见他，也不可能再见到了。”
希洛尔说着，表情沉痛异常。
继而，他转身朝门口走去，仿佛真的只是来传达一个消息。
脚步声中，纳维特瞳孔轻轻晃动。
他望着希洛尔离开的背影，大喊道：“等等……”
希洛尔回头，看向纳维特：“怎么了？”
纳维特表情犹豫：“你、为什么要特意来告诉我这件事？”
“我刚刚说过了。”希洛尔道：“是因为之前，我的搭档被关在你所掌控的全息世界里，你却一直没有伤害过他。抛除我们的立场不同，说实话，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他与莱伊言澈一起查阅过许多有关弥赛亚.情节的报告，仅从心分析的层面来看，这些人内心本质的潜意识，也许是真的认为自己可以帮助创世神，来拯救这个世界。
希洛尔十分真诚：“而且，我很喜欢像你这么聪明的技术人员，如果不是因为案件，也许我们能成为好朋友。我告诉你这件事，虽然不足挂齿，但也当是我替搭档还你人情吧。”
希洛尔说着，再度抬脚，朝门外走去。
在他身后，纳维特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露出一片焦躁神情。
继而，就在希洛尔走出房门的那一刻，纳维特终于皱着眉开口。
“你……”
希洛尔停步，再度回头望去，脸上一片疑惑。
房间正中，纳维特一脸拧巴。
青年格外吞吞吐吐道：“关于、你的搭档……我只接到命令，把他囚禁在全息世界里，所以我没有伤害他，不是我的功劳。”
纳维特说着，又像是自知无，十分不好意思，脸微微涨红，厚着脸皮道：“但我也不觉得，这样一份人情，你只告知我一个消息，就可以抵还。”
希洛尔听着纳维特的话，假装皱起眉，直接请君入瓮：“你说不能抵还，那你想怎么样？”
纳维特双手微握，用不甚冷静的头脑想了片刻。
“……你刚刚说，日出之后，我就再也不能见到那位老人了。”
希洛尔：“是的，他明天一早就会被处死。”
纳维特轻轻咬牙：“那由于你和搭档欠我的人情……你们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见他一面？”
同一时间，莱伊与言澈在城堡里住了几日时间，直到刚刚不久前，黑暗森林的批复下来，通知言澈可以随时返回海岛继续工作。
明亮温暖的房间中，莱伊正抱着言澈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他抬手关掉言澈面前窗口，将被迫暂停的电影重新播放，表情十分不快。
莱伊皱着眉，强调道：“我的入队申请女皇还没批，前辈不能先走。”
在他身前，言澈方才只看到一半，就被莱伊强行关掉页面，脸微微绷起：“我给你我的终端权限，不是让你关我窗口的。”
“反正你不能先走。”莱伊道：“那么着急看它做什么。”
言澈无奈，把电影暂停，又将批复窗口重新打开，一边看一边道：“我没说要先走，不是已经和你说好，一起渡过发情期吗。”
莱伊闻言，手臂收紧，将言澈用力圈在身前。
几天以来，莱伊整日和言澈待在一起，感受着信息素不断融合。
时隔六年，他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拥抱这具曾经与他无限契合的身体，几乎一刻也不肯放手。
莱伊：“如果今天结束前，女皇还没有批复的话，我就去找父亲问一下。”
“不着急。”言澈道：“距离月底还有几天时间，发情期也会持续几日。”
随着几句对话，言澈看完批复内容，再度关上后，望向漂浮在两人前方的电影窗口。
取消暂停后，安静的房间一时只剩对白的声音。
窗口中继续上演起老套的爱情故事，不多时，言澈看得犯困，朝后靠了靠。
莱伊感受到言澈已经完全放松下来，看似无意，借着电影里的桥段，对怀里的言澈问道：“上次我被威尔斯带走，前辈很着急是不是……那如果我又像电影里那样，明知你会担心，却还让自己深入险境，前辈会生气吗？”
言澈闻言，松缓的眸色顿了顿。
继而，他枕着莱伊的手臂歪头，看向莱伊的脸。
言澈想了片刻，觉得莱伊突然提这件事，应该不是想故意让他不开心。
故而，言澈开口问道：“所以，你哭着喊着要我陪你一起看电影，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件事吗？”
莱伊被识破，露出一点不自然：“……嗯。”
他可从没打算同意，去制定一个让言澈充当诱饵的计划。
可他知道，如果他找言澈直接说，言澈大概率不会听他的。
所以他想了好多办法，才从网上找到这部剧情跌宕起伏的电影，打算利用同心，让言澈打消那个念头。
电影画面里，失去爱人的主角哭得格外伤心，却只能任凭信息素一点点消失，仿佛什么都无法留下。
莱伊手臂微动，握住言澈的手，一边捏言澈得手指，一边耍赖道：“你看，如果我失去你，可能也会哭得那么伤心，你舍得吗？”
言澈想了想，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效的方法。”
说到正事，言澈口吻公事公办，只是说着说着，他打了个哈欠，声音一时听起来又有些软软的：“……希洛尔说的很对，对手想要的东西在我们手里，如果不利用这一点的话，不是很浪费吗？”
莱伊：“可你不是某样物品。”
他眼里暗了些，嗓音也严肃起来：“总之，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莱伊一句话带着因紧绷造成的威慑，让言澈闻言，一时微微停顿。
继而，在alpha不经意释放的压迫感中，言澈冷酷问道：“可你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莱伊：“……”
莱伊有时真的不懂，他堂堂无具象异能者、公爵幼子、还是蝉联暗杀小组榜单TOP1五年半的顶级杀手，到底为什么会在言澈这里疯狂吃瘪？
言澈指了指电影窗口，看似非常民主：“那你还看吗？”
莱伊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不看了。”莱伊闷闷道。
可他也知道，他就算再不快，也没有什么用：“你刚刚都打哈欠了，我陪你去睡一会吧。”
言澈摇摇头：“晚些再睡吧，希洛尔应该快发消息过来了。”
莱伊看了看时间，的确是差不多快到他们与希洛尔约好的时间。
“每晚都连续释放异能，是不是很累？”莱伊问道：“要不要叫厨房做点甜食来？”
“是你自己想吃吧。”言澈道：“你姑妈说你很喜欢吃甜的。”
莱伊有有据：“糖分是体能的重要来源，血糖升高的话，可以为身体快速提供能量，尤其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可谓非常重要。”
言澈失笑：“可你最近都没有任务。”
莱伊：“我很忙的。”
他朝言澈凑了凑：“我是没有任务，可我有训练啊。我可不希望几天后，前辈体验不佳，认为自己的alpha不好用。”
整个房间因为低语，顿时充满暧昧的味道。
继而，就在言澈耳根微红的瞬间，消息声一同到来。
眼看莱伊耳边的终端发出光亮，言澈指尖轻动，像是掩盖刚刚的暧昧，快速划开莱伊收到的消息。
莱伊见状，微微露出一点笑容，抬手拉住言澈操控他终端的手。
他故意歪头问道：“虽然给了前辈权限，但前辈怎么能随便点开别人的消息看呢？”
言澈看着面板：“是希洛尔。”
莱伊当然知道是希洛尔。
莱伊：“之前还信誓旦旦说，不能在我身上闻见其他omega的味道，难道，是beta就可以了？”
言澈回头，看着莱伊沉默片刻：“其他beta也不行，希洛尔可以。”
莱伊望着言澈一丝不苟的脸，觉得实在太可爱了。
和言澈互通心意后，言澈那份丝毫不加遮掩的占有欲，让他简直受用极了。
温暖氛围中，两人一同看向希洛尔传来的简讯。
继而，莱伊道：“走吧，我们一起去见见这第三位邪教徒。”-
明亮的房间中，纳维特坐在房间中，一时坐立不安。
他等到月上正中，没等来希洛尔的消息，先等来了侍者送来的夜宵餐车。
随着餐车推进房间，黄油蒜香弥漫在整个房间内。
纳维特望着那辆餐车，但实在没有胃口，没有挪动脚步。
再过不久，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安静的古堡中，脚步仿佛格外清晰，一下下回响在耳中，带着虚幻的回音。
纳维特快步走到房门口，却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只见面前的房门突然敞开，继而，一道人影被推入房间。
人影之后，希洛尔站在门外，朝纳维特小声道：“我在走廊口那里替你们看着，只有十分钟，我得马上把他送回去。”
纳维特疯狂点头：“好！”
随着房门再次关闭，纳维特转头，看向一旁双手被缚的老人。
老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身上遍布鞭痕，血痕在灯光的照耀下，看起来格外骇人。
纳维特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唤道：“阿米尔叔叔！”
老人双眼浑浊，全然没有焦点。
他只机械地顺着喊声看来，继而喃喃道：“纳维特……”
纳维特几乎手忙脚乱：“是我啊，阿米尔叔叔，你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他说着，想扶着老人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却不料，他一手刚刚抚上老人的手臂，老人却突然暴动，双手抓住他的肩膀，莫名道。
“纳维特，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老人手上力量极大，声音微微颤抖：“我们都是被利用的棋子、是被抛弃的工具！”
“你还记得不记得杰丹尼、阿佩托、亚古利斯……所有消失不见的人……”老人仿佛疯子一般，双目胡乱看向周围，仿佛刚刚提到的几人，此时就围在身边：“我也马上就要和他们一起消失了、我也要消失了……”
在老人的错乱的低语中，纳维特一脸震惊，看向老人狰狞的脸。
老人刚刚提到的人名，都是曾经和他一起坐船前往黑暗森林管局的同行者，只是多年以来，其中许多人都随着时间慢慢不见，公示文件里也只是说，是他们自己选择离开了黑暗森林管局。
老人双目睁大，不断摇头，混乱地喃喃：“没有新世界……没有新世界……”
“一切都是骗局、是骗局……”
与此同时，空荡的房门外，几道身影站在明亮的走廊中。
一辆与方才一模一样的餐车停在房门外，希洛尔安静蹲在墙角，连呼吸声都十分轻浅。
一片安静间，言澈一手抬起，手心朝上，托着一枚光棱。
莱伊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看向言澈眉梢的一点细汗。
想要制造让人深信不疑的梦境，向来不是简单事。
不同于在战斗中让对手失神的入梦手法，更与那些制造给威尔斯的噩梦毫不相干。
他们用类似蒜香面包这样的重复元素，在这几天中，一遍遍加深纳维特对某些物体的认知，以便在纳维特陷入梦境后，通过这些元素的存在，模糊真实与梦境的壁垒，使纳维特更加确信梦中的一切。
继而，言澈又趁每夜纳维特熟睡后，将他的梦境篡改，从那些梦话呓语中，得知了许多对纳维特来说十分重要、却又充满悲伤的名字。
可最终，最主要的，还是怎么构造出一个能让纳维特确信的“阿米尔老人”。
关于这一点，莱伊的角度非常清奇。
他认为他们的目的只是要灌输给纳维特背叛的由，所以那位阿米尔老人，只需要疯癫着说出那些台词，让纳维特自己萌发怀疑的种子，这样就足够了。
在希洛尔找到的所有资料中，黑暗森林管局中有不少人都“来自”于迪兰特联邦。
所以，他们很有可能都是有关联的。
从情报来看，温莎子爵热衷慈善，可他资助的不少人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从各地边境接连失踪。
人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一定是卷入了某些事件，但与此同时，恶性事件并没有同比增加，所以这很有可能，是那些人自己悄无声息离开了本来生活的地方。
在今天得到的视频信息中，年轻时曾被温莎子爵救起的阿米尔老人，与许多青年一同出海，继而去向不明，多年毫无下落。
而其中一名少年，莫名得到了联邦公民的身份，并任职于黑暗森林管局，也就是现在纳维特。
一条链条无比清晰，从这个奇怪的邪教，指向了千里之外的海岛。
不止如此，就连至今一直为邪教鞠躬尽瘁的爱丽丝，多年以来，也躲藏在那座海岛上。
三人同时觉得，在黑暗森林管局中，应该隐藏着一个与邪教牵连颇深的秘密。
所以，在正式回去前，他们一定要想尽办法，先撬开匣子的一角。
在没有任何组织帮助的条件下，他们此时唯一的着力点，就是屋里那个明明一脸纯良、却又效忠着邪教的纳维特。
梦境中，纳维特一脸惊慌，扶着阿米达老人的身体：“杰丹尼、阿佩托……您知道他们在哪里？”
阿米达老人露出绝望神色：“根本就没有创世神——”
老人双目深深凹陷，看起来痛苦极了。
“没人能通过死亡，回到神的身边。我们只是普通的杀人犯，他们全部都在地狱里等我。”
低语中，纳维特听着老人的话，双目晃动，双唇不断颤抖。
一股恐惧笼罩在纳维特心中，像头顶正上一直仰赖的苍穹，豁然张开一张血盆大口。
门外，言澈感受着纳维特心境的变化，察觉到梦境动荡，双目紧紧皱起。
莱伊看向言澈，神情凝重，慢慢直起身子。
“我没事。”言澈看到莱伊皱眉，温和道：“不用担心。”
一片混乱间，纳维特感受着自己失控的心跳。
午夜的钟声骤然响起，与老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如同骤然降临的启示一般。
“纳维特，不要再相信上主。”
第107章 被遗忘的旅行
梦境持续了两个小时，直到纳维特在梦中睡去，言澈才完全收手。
三人推着餐车往回走，路上，莱伊看向一脸困倦的言澈，开口道：“先回去休息吧。”
言澈：“不是还要讨论下一步怎么引导纳维特开口吗？”
“我们应该先给他一点时间，自己消化一下。”希洛尔皱着眉插话：“怎么办，我觉得他有点可怜。”
在梦境中，虚假的他将阿米达老人拉走时，纳维特简直都快哭了。
莱伊抱臂：“你不能同情异教徒。”
“我知道。”希洛尔道：“我就是说说。”
莱伊看向言澈：“纳维特应当会一觉睡到明早，你可以先去休息，明天再来和我们一起讨论。”
言澈闻言，微微不解：“你的意思是，你们还不睡吗？”
莱伊：“我有个任务，一会回来陪你。”
希洛尔闻言，莫名奇妙地挠了挠头。
他怎么没听说莱伊有任务。
但很快，希洛尔收到莱伊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默契地闭了麦。
言澈想了想：“好吧。”
不多时，几人在走廊尽头分别，莱伊与希洛尔目送言澈进屋，继而朝另一边走去。
希洛尔不解，边走边道：“你背着言指挥官要干嘛？”
莱伊：“不干嘛，就是找你帮我个忙。”
希洛尔更不解了：“什么忙？”
“我和言澈，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面。”莱伊道：“按言澈所说，我曾经和母亲一起去克莱西镇的小镇教堂参加过庆典，并且在他居住的孤儿院一起踢过球。”
希洛尔转头看他，意外道：“还有这种事？”
“可我完全不记得了。”莱伊道：“那个冒牌主教说，言澈能被选中成为夏娃，都是因为我，可那如果是一段很难忘记的回忆，我不该完全没有印象。”
“行。”希洛尔很痛快：“你知道是哪一年吗？”
莱伊不确定道：“小时候母亲带我到各地游玩，应该是在我和亚伯被爱丽丝绑架后，到我八岁那年的夏天之间。”
两人说着，一路返回房间。
希洛尔打开终端，从有关公爵夫人的海量资料里按年份查找。
不多时，希洛尔调出一段记录。
资料中显示，在莱伊被绑架后，公爵夫人开始带着莱伊到各处散心，只是行程并未公布，只能从各地的纸质新闻中得知，信息十分杂乱。
希洛尔善用搜索后，朝莱伊说道：“没有发现你说的克莱西镇，但有一点，你们行程最后结束的地方，是在克莱西镇所在的南部平原地区。”
希洛尔说着，一边翻图片资料，一边问道：“除了言澈以外，你还对那时的其他人或事情有印象吗？”
莱伊一点点回想儿时的事，因时隔多年，很难连贯想起。
“我只能确定，对我来说，我没见过言澈，更没和他一起踢过球。”莱伊摸摸下巴：“非常奇怪，是不是？”
希洛尔想了想，答道：“是。”
不过希洛尔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在对外公布的信息中，你和公爵夫人结束旅程的原因，是因为你生了一场大病，需要回到卡洛尔修养，你对这件事还有印象吗？”
“有。”莱伊道：“可我只记得我一觉醒来后，身体十分虚弱，连说话都没力气。母亲陪了我许多天，然后就带着我回家了。”
希洛尔：“什么病？”
莱伊不确定道：“没有确诊出什么病，就是普通的发烧感冒。”
希洛尔：“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说，你在六到八岁中，曾经见过言澈一次，可你把他忘记了。之后时间来到六年前，你又和言澈见了面，但他忘记了你。”
莱伊听着希洛尔的话，嘴角勾了勾：“我怎么听上去，像是有人在玩我。”
希洛尔提出一个很有建设性的建议：“要不，你去问问公爵？”
莱伊：“我父亲之前说要送我和言澈出国，这件事也有点奇怪……以他的为人处世，不该会怂恿自己的儿子逃跑。”
希洛尔默默道：“如果我连公爵大人都敢查，芙莉达知道，真的会杀了我的。”
莱伊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不用你查。”莱伊道：“我明天去问他。”
希洛尔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莱伊：“不过，我也想让你帮我问问纳维特，在那个邪教中，有没有与记忆操控有关的异能者。”
希洛尔听着莱伊的话，觉得这个异能有点耳熟。
“等等。”希洛尔喃喃道：“记忆操控……”
说着，希洛尔一拍桌子：“罗姆！”
莱伊不禁皱眉。
希洛尔解释道：“罗姆的异能是潜意识操控，和我们刚刚对纳维特做的事情很像，但他的潜意识操控要更片面一些，就比如，在原本互相信任的基础上，突然操控你的潜意识，使你在短时间内迷失自我判断，从而对他言听计从。”
莱伊：“这听起来……更像是意志催眠，和刚刚我们说的记忆操控有关联吗？”
“有的。”希洛尔道：“在他的资料中，记录着他曾经帮助一位精神异常的受害人，拒绝回想在犯罪分子那里所受的伤害，使受害人很快遗忘了那段经历。”
希洛尔想了想，补充道：“在那位受害人的表述中，他描述当时遗忘的过程，也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一时间，莱伊听着，双手微微握起。
“罗姆是在九年前，恰好我母亲死的那年，去的黑暗森林管局。”莱伊：“如果他真的和我母亲有什么关系，应该也能接触到小时候的我。”
希洛尔点点头：“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是要问问你父亲。就算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出游，但应该和你们有联系，你可以问问他对当时的事还有没有什么印象。”
明亮的房间中，莱伊坐在沙发里，表情看起来有些莫名的深沉。
他听着希洛尔的话，沉默了片刻后，问道：“你觉得，我和言澈在小时候，真的见过吗？”
希洛尔实话实说：“我觉得，言指挥官应该不会认错人吧。”
莱伊微微垂目：“可如果他没有认错人，那我就不光是弄丢了他六年，而是忘记了他十几年。如果我当时和母亲说，我喜欢和他一起玩，让他跟我们一起离开，在我身边当护卫，他就不会遇到威尔斯，经历所有事。”
希洛尔：“所以你感觉很愧疚，才特意把他支回房间，来和我单独说这件事？”
莱伊安静地点点头。
希洛尔：“可我觉得，言澈未必会在意吧。”
希洛尔一边关上复杂的窗口，一边道：“你们只是在儿时萍水相逢，就算你真的是单纯的忘记了，也没有什么吧？”
莱伊：“但我会怪自己，明明有机会改变他的命运。”
希洛尔挠头，掏空心思，沉静道：“别乱想了。”
说着，希洛尔打了个巨长无比的哈欠。
莱伊轻轻呼出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
他一脸糟心，看向希洛尔：“你睡吧，我走了。”
希洛尔笑眯眯：“我们明天一起吃早餐吗？我想和言指挥官再聊一聊有关战斗心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和我聊？”莱伊不解：“他会的那些东西，还是我在黑暗森林管局时赖在他身边告诉他的。”
希洛尔：“和你聊这些，你会无时无刻鄙视我的智商。”
莱伊：“那你学这些干什么？”
希洛尔一脸正气：“我想考进皇家特工，考核标准中有各种类型的对战。等你和言澈结了婚，肯定是要退休的，我不想换搭档，只能给自己找份新工作。”
莱伊：“……”
他觉得希洛尔的脑回路非常清奇。
莱伊抬脚朝门口走去，只撂下一句话。
“你想考的话，就去试试。但如果是这个原因，就别费劲了，我从来没说过要退休。”-
在各贵族势力的帮助下，科露丝港的重建工作随着时间推进，进度十分惊人。
原本错综复杂的小镇结构，也在统一的城镇规划中，变得井井有条。
第二天一早，宽广的会客书房中，布莱克公爵一边处文件，一边对面前前来通报的管家说道：“让他进来吧。”
随着房门开合，莱伊走进房间，站到书桌正前。
莱伊：“父亲。”
布莱克公爵：“这么早找我什么事？”
莱伊想了想，开口道：“想问您一件事，而且，您上次让我考虑的事，我也已经考虑好了。”
公爵闻言，手上签字的手微微停顿，继而道：“我想你已经不必告诉我结果了，我知道了。”
莱伊：“您看起来好像并不意外。”
公爵：“老实说，我觉得我足够了解你，知道你不会离开。而且你一直往纳维特的房间跑，我也知道你不会放弃。只是，那言澈呢？”
“他也不走。”莱伊道：“我们会一直待在一起。”
老公爵闻言，在短暂的沉默后，彻底放下手上的笔。
他抬头，映着光线看向莱伊。
公爵轻轻呼出一口气：“我说过了，莱伊，我已经失去玛丽安，不想再失去你。从前，你所做的任何决定，无论是进入暗杀小组，还是选择言澈作为自己的omega，我从来没有干预过你，只是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
“我向您保证，我已经好好想过了。”莱伊道：“可我和言澈，不需要逃跑。”
老公爵看向莱伊：“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言澈，还是为了自己？”
“这没有任何区别。”莱伊道：“甚至对我而言，他比我自己还要珍贵。”
因为珍贵，所以他一定不会再放手。
布莱克公爵凝望着莱伊充满爱意的双眼，轻轻呼出一口气：“既然如此，你突然来找我，是想问我什么？”
莱伊：“您还记不记得，在我小时候，母亲曾经带我到桑赫斯坦各地旅行。”
“当然记得。”公爵道：“你那时被绑架，得救后，玛丽安整日不安，当时正好有一个私人组织，在桑赫斯坦各地销售小型军火，我要前往追查，就带上了你们一起。不过你和玛丽安与我兵分两路，大多时候只是离得较近而已，也不算一同出行。”
莱伊闻言，马上问道：“那您还记不记得，母亲带我去过一个名叫克莱西镇的地方参加庆典。”
布莱克公爵闻言，回响半晌道：“……你说的是那个位于南部平原，靠近边境的乡村小镇吗？”
莱伊点头：“对，没错。”
公爵露出一点疑惑神情，再度看向莱伊时，似有不少困惑。
“你们当然去过。”公爵道：“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件事？”
莱伊敏锐至极，看着父亲不解的双眼，问道：“您为什么说，是‘当然’去过？”
公爵眼中疑惑愈发显眼，徐徐道：“那时我给玛丽安打电话，你一直在电话那头折腾，说你喜欢一个人，哭着喊着，一定要把人娶回庄园城堡。”
逆光的角度中，公爵神情祥和，一边说着莱伊的糗事，一边还不忘问他：“怎么，你自己不记得了吗？”
第108章 露露安
莱伊双唇微张，沉默了良久，低声道。
“嗯，我不记得了。”
一股既温暖又难过的心情，瞬间填满了他那颗因为遗忘，而空空如也的心。
莱伊：“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生病、返回卡洛尔养病前。但玛丽安说那个孩子会分化成alpha，所以不许你胡闹。”公爵望着莱伊的脸，慢慢从莱伊脸上看出一些古怪：“怎么了吗？”
莱伊看着父亲疑惑的脸，认真道：“我当年喜欢的人，就是现在的言澈。”
公爵愣了愣：“……他没有分化成alpha？”
莱伊：“是。”
公爵微微皱眉：“玛丽安当时特意问过院长，看来现在性别筛查的结果是越来越不准了，可我没想到，竟然这么巧。”
莱伊：“就算他是alpha，可如果我当时更坚持一些，你们会把他从孤儿院接走，让我和他在一起吗？”
阳光中，公爵笑道：“你那时只有八岁，懂什么叫喜欢吗？”
莱伊点头：“母亲说过，喜欢一个人，是生的本能。”
公爵无奈：“说实话，我当时已经和玛丽安说，让她把那个孩子从孤儿院中要出来，送给你当护卫。可玛丽安坚持不同意，还训了我一顿，说我不是救世主，不应该利用贵族身份，随便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公爵说着，看向莱伊的脸：“不过这么看来，也许当初把他带回庄园，才是最好的选择，是不是？”
莱伊表情幽暗，像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生硬地换了个话题：“女皇一直没有批复我进战争游戏前线小组的申请。”
公爵听着莱伊干涸的嗓音，宠爱地轻笑了一声，配合道：“我猜关于这个申请，女皇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考虑。”
莱伊皱眉：“女皇不是同意我前往黑暗森林管局的吗？”
“她是曾经同意。”公爵道：“但那是在，她得知你是无具象异能者之前。”
安安静静的书房中，渐渐带上一点凝重的味道。
公爵问道：“所以你已经决定，和言澈一起回到黑暗森林管局了吗？”
莱伊点头：“是的。”
说到黑暗森林管局，公爵眼中深沉仿佛不可估测的深海。
他静静道：“关于这个地方，我并不是太了解，我只知道，女皇一直在关注黑暗森林管局，与那个邪教不谋而合的是，她也认为，黑暗森林管局中有可以让世界真正和平的方法。”
莱伊闻言，轻轻蹙眉：“让世界和平的方法？”
“我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公爵道：“我只是在你前去黑暗森林管局时，曾经和她聊过一次有关那里的话题。现任女皇虽然年轻，可她从来不会说些夸大其词的话。这个管局位于海洋正中，却管着整个大陆上所有的黑暗森林，老实说，那里有什么秘密都不奇怪。”
莱伊：“所以她是忌惮我，在黑暗森林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是吗？”
“现在应当没有人不忌惮你。”公爵道：“你操控整个科露丝港、精准找到所有炸弹的事，已经传遍整个大陆，只是你一直待在城堡里没有出去，所以没有感知罢了。”
莱伊：“那您可以帮我告诉女皇，我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厉害，也不过是在全息世界中试过许多次，所以熟能生巧罢了。”
“熟能生巧？”公爵闻言失笑：“真有你的。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晚些和她通话时，会帮你问一问。”
公爵位高权重，从不会随便许诺，故而莱伊从父亲的话语中，听出这件事应该不会有问题。
他放心道：“既然如此，您还要忙，我就先走了。”
“等等，还有一件事。”公爵微笑道：“关于你很感兴趣的那位纳维特，黑暗森林管局已经发来第二封引渡函，不管你想做什么，记得要快些了。”-
阳光满溢的房间中，“半夜未眠”的纳维特在睡梦中，被前来送餐的侍者吵醒。
他愣了两秒，继而翻身坐起，望着窗外已然升起的阳光，两行眼泪猝不及防掉落。
他从小就是孤儿，还因为天生聪慧，在孤儿院受尽坏孩子的欺凌。
是阿米达大叔，在小城破旧的角落发现了被打到奄奄一息的他，将他带到一处贵族资助的平民学校，他才过上能吃饱穿暖、还能好好学习知识的日子。
年幼时，他也曾怀疑过这些大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可人总要知恩图报，他的整条命都是局长给的，绝不可能会背叛局长。
但……阿米达大叔昨夜说的那些，到底都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真的和那个鬼邪教有关……就连他自己，也是效忠于邪教的一份子吗？
坐立不安中，纳维特等了整整一个上午，终于在午饭前，等到有人前来。
熟悉的人影站在门口，纳维特与来人对视，轻轻楞在门内。
他和眼前人相处了一个多月，但都是在观测窗口中远远监控，或者望着那道在驾舱中一动不动的身影，此时看到此人生龙活虎出现在眼前，不由有些微妙的不适应。
门外，莱伊朝纳维特打招呼：“你好。”
纳维特：“……你好。”
莱伊大方走进屋内，顺手带上房门。
继而，他路过餐车，端起纳维特的牛奶，一路走到沙发前坐下。
莱伊看向纳维特：“别紧张，坐。”
说着，他端起牛奶杯喝了一口。
随着温热液体没入身体，莱伊朝纳维特问道：“你也喜欢甜牛奶？”
纳维特战战兢兢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看你很喜欢，才试着喝的。”
毕竟这是那一个多月来，莱伊和他要过最多的东西。
莱伊探身，将杯子放回茶几上：“热的才好喝，这杯已经有些凉了。”
纳维特：“你找我……什么事？”
“希洛尔和我说，你不知道那个邪教。”莱伊道：“可你被派来协助威尔斯囚禁我，就是为了帮他进行祭祀仪式，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邪教？”
纳维特：“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邪教，我只是受局长的命令，前来帮忙处驾舱的。”
“但我差点死在那场祭祀里。”莱伊道：“你难道想用一句不知道，就躲过罪责吗？”
纳维特皱眉：“威尔斯如果要杀你，这是你们之间的纷争。”
“可你是他的帮凶。”莱伊道：“前两天我拆掉科露丝港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可你应该见怪不怪，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如果不是因为有你，威尔斯根本不能将我关在驾舱里，就根本控制不了我。”
莱伊一边说，一边歪了歪头，挑了挑眉：“换句话说，如果我没有死里逃生，你就是害死我的凶手之一，按所有事态发展来说，甚至前夜科露丝港的七万条人命，也可以算在你的头上。”
纳维特神情一瞬间紧张：“就算我对你做了什么，但你又怎么能把你的性命和那七万人，全都一并算在我头上？”
莱伊听着纳维特的话，轻轻眯了眯眼：“为什么不能？”
他将手探进口袋，掏出一个资料存储胶囊。
“希洛尔说，他们切断了你终端上所有的网络连接，既然如此，你就看这个吧。”莱伊道：“这是一小部分我们目前掌握的，有关那个邪教的案件资料，你既然不愿承认我是个受害人，那这里面的所有案件，也请你说服自己一并否认。”
莱伊说着，徐徐道：“这里面一共有172个案件记录，死者一共3091人，另外还有十几场国际间的恐怖袭击事件，也证实与你所在的邪教有关，死伤人数无法具体统计，只有大致的涉及人数，约四十几万。”
与言澈和希洛尔一同计划的方案里，其实并没有他与纳维特现在的会面。
可莱伊想不懂，这些人到底凭什么，可以这么轻易决定别人的命运。
如果言澈的一生，真的是因为他，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补偿他所忘记的事？
纳维特：“……你为什么要我看这个？”
莱伊：“我想让你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纳维特脸色难看极了：“我只是一个技术人员！除了这次随威尔斯出海，我每天只在办公室里维护全息数据，你说的这些事，都和我没有关系！”
莱伊：“没关系吗？”
他看着纳维特的脸：“你确定没有人运用你的能力和技术，去伤害别人吗？这里面没有一滴血，与你有关吗？”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所说的邪教！”纳维特从沙发上站起，神情格外恍惚：“局长只说过，我们做的事能拯救整个大陆，在那之前，就算牺牲，也在所难免！”
莱伊微笑：“牺牲？”
他好笑问道：“那你说，在囚禁我期间，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纳维特呼吸一滞，顿时看向别处：“我、我什么也没做。”
莱伊随手将手上的胶囊扔到茶几上，向后靠了靠：“你不会趁我昏迷，对我做了什么变态的事情吧？”
纳维特：“这怎么可能？你是个alpha！”
莱伊：“比起是个alpha，我在你眼里，应该更像个小白鼠吧。”
他抬起腿，轻轻搭到另一条上，坐姿格外随意：“你刚刚说，就算你对我做了什么……我被关在里面的那一个多月，你除了在窗口监视我、偶尔给我送杯牛奶进来，还忙什么了？”
纳维特轻轻抿唇：“我一个字也不会说，比起问问题，你也可以直接杀了我。”
莱伊：“那如果，我用条件跟你交换呢？”
纳维特：“交换？”
莱伊：“我知道那位阿米达老人不是真正的邪教上主。你将你所知道的，所有有关黑暗森林管局的秘密告诉我，我保证在真正的邪教上主落网前，阿米达不会因自己没做过的事被处死。”
“阿米达叔叔……”纳维特轻楞道：“他还没有死？”
“行刑前，有人认出他是谁，所以目前有口供证明，在时间上，他与几个案件的存在有冲突……不过，也快了。”莱伊随口道：“如果你拒绝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去杀了他。”
纳维特：“你威胁我！？”
莱伊：“这不是威胁，只是我没什么耐心，继续和你不停试探底线，得到想要的信息。如果我说，我也可以随时杀了你，这才是威胁。”
纳维特看着面前异能者毫不在意的姿态，轻轻咬牙问道：“你为什么想要知道黑暗森林管局的事？”
“因为那里与邪教有关。”莱伊道：“你口口声声说，牺牲也是在所难免，可今天牺牲的人，是轮到你熟识的阿米达。”
莱伊轻笑一声：“我始终认为，只有感同身受，才能让我们真正平等的对话。所以你现在还能再重复一遍，你刚刚说出的这句话吗？”
纳维特回望莱伊的视线，双唇死死绷起。
莱伊：“我不知道你口中那位局长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向你们描绘出那个美好的新世界，是不是和我想象的一样，可以每晚看着爱人入睡，一睁眼就能看到他的脸，但你们所做的一切，已经毁掉了我曾经拥有的一切，抢走了我的亲人、朋友，还即将毁掉我重新拥有的幸福。”
他从沙发上站起，与纳维特对视。
“不管是杀掉你，还是杀掉任何人，最终我都会得知那个秘密，并且将它完全毁掉。你必须明白，现在，是我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让你有机会去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如果不是我，你将会和昨晚一样，在这里孤独又无能的等待，然后在察觉到一切已经无可挽回时，再次陷入方才的绝望。”
莱伊望着纳维特紧绷的脸：“现在，我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
“三——”
“等等！”纳维特道：“你不能这么不讲道！”
“道？”莱伊蹙眉：“以你和我的立场，我们需要互相讲道吗？我也可以把话说得更明白些，现在的你除了听从我，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随着莱伊再度开口，纳维特听着空气中缓缓散开的“二”字，整个人赫然紧绷起来。
倒计时的来临，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
阿米达的死也许很快就会再度来临，他除了答应眼前的人，根本没有其他方法再拖延……
等等——对，他可以先拖延！
“一。”
纳维特望着莱伊的身影：“我答应你！你保证阿米达不会因为创办邪教被处死，我看到重新调查、或确定他无罪的公示后，就会把黑暗森林管的秘密告诉你。”
他自认一番话诚意十足，可就在一片心跳声中，纳维特却听见面前的莱伊开口道。
“不。”
莱伊微笑道：“纳维特，你超时了。”
纳维特双目睁大：“你说什么？超时！？”
莱伊微微歪头：“我说过了，我只给你三秒，你超时了。”
他说着，没有一丝留恋，转身朝向门口。
纳维特在一片慌乱中，看着莱伊从容迈步，大喊道：“我已经答应你了！”
脚步声中，莱伊沉静道：“可你还是没懂，我才是规则。”
格外轻浅的声音与回荡在房间里，带着玩笑一般的上扬感。
纳维特看着莱伊一步步靠近房门，在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中，他知道，也许等到莱伊离开后，再也不会有人从这扇门中走进，给他一个机会为阿米达说话。
阿米达叔叔绝不可能是什么邪教主教。
他不该这样被处死，还是以这样的名义。
“是露露安！”
纳维特大喊道。
房门正前，莱伊闻声停下脚步。
阳光肆意倾斜，没入房中。
莱伊唇边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回头朝纳维特看去。
莱伊：“露露安，是什么？”
纳维特手掌紧握，嗓音压抑到极处：“一种还没被其他基因学家发现、停留在异能者体内的物质，我们也称它们为精灵。”
第109章 审判
安静的房间中，窗边绿植朝着阳光恣意生长。
浮尘在华贵陈设间漫无目的地游走，飘荡在四面八方。
沙发上，言澈看着面前的纳维特，眉心微微蹙起。
在他一旁，希洛尔托着腮，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这种物质的？”
纳维特一脸为难，可还是解释道：“是在全息采集的过程中。”
“五十几年前，由于全息采集的局限性，在采集终端发给总服务器的数据集中，会包含各种各样无法解析的内容，我们会将这些信息，全部统称为噪音。”
“噪音中可能包含各种各样的物质或现象，举个例子，在没有加载磁场算法前，光磁粒子对于全息世界来说，就是一种无法识别的噪音。这十几年来，随着我和部门同事的努力，我们在不断优化噪音出现时的处办法，使得全息世界可以越来越接近现实世界。”
言澈：“你指的这些内容，大概就是最近在游戏中出现的天气插件和信息素系统吗？”
“对。”纳维特道：“不过这两种数据处方式，在很多年前，至少在我进入黑暗森林管局前，就已经非常成熟了，只是之前大多用于军校模拟训练和黑暗森林探索，最近才搭载入战争游戏地图。”
纳维特说着，望向言澈的眼神充满期盼：“言指挥官应该很清楚，全息地图的生成和维护很不容易，我们平时工作真的很忙，真的真的与邪教活动没什么关联。”
一旁的莱伊见状，抬手制止了纳维特充满求情的眼神：“你接着说。”
“……”纳维特思绪，默默道：“在整个采集过程中，我的前辈们从那些无法识别的噪音里，发现了这种全新物质。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种存在于大陆上的普通物质，但渐渐的，我们发现它有一定的自主性。”
“自主性？”希洛尔震惊道：“它还有意识？”
“是的。”纳维特道：“只不过它的意识与人类完全不同，在各种行为模式中，它只具有十分片面的趋向性。因无法捕捉，我们只能在全息地图中，通过采集器不断扫描，从而得到一些有关于它的资料。根据长时间的了解，我们找到了它出现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异能者。”
房间万分安静，只剩青年徐徐讲述的声音。
“露露安大多会沉睡在各自的异能者体内，偶尔也会在异能者附近飘荡，从目前观测到的记录中看，露露安的行动并不受切实控制，但它会被自己的异能者吸引，在异能者移动时，产生回归、跟随等动作，从而不会造成真正的远离。”
莱伊不解道：“那这种物质，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通过大范围数据监测，我们没有得到结论。”纳维特道：“我们认为，以现有的全息扫描技术，‘无法监测’这个结论，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结果。这也许意味着，它是从异能者身体中诞生的新型意识体，亦或是来自不同空间维度的物质。”
莱伊：“也就是说，如果你们能破解这个物质诞生和存在的秘密，也许，就能掌握异能者分化的条件和规律。”
“是的。”纳维特道：“所以作为无具象异能者的你，是最具有研究价值的实体，也是因此，我才会被局长派来。”
言澈闻言，轻轻皱眉。
言澈下意识看了看莱伊，继而看向纳维特，问道：“你都对莱伊做了什么？”
纳维特露出为难的表情，继而皱着脸说道：“我一直在利用各种方法，模拟出各种各样的物体、情绪，来尝试吸引、并且捕捉他身上的露露安。”
言澈表情微变：“你说什么？”
纳维特缩了缩：“这是局长吩咐的。”
“你有什么结果吗？”莱伊问：“我身上的那个物质，会被什么吸引？”
纳维特摇摇头，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暂时没有发现。”
莱伊想了片刻，问道：“那，你想继续研究吗？”
言澈闻言，立刻看向莱伊，声音严肃道：“莱伊。”
莱伊看向言澈，看到后者眼中的不赞同，无奈地笑了笑：“好吧。”
他转向纳维特：“我的指挥官不同意，那就算了。”
他说着，回望言澈，露出一个乖巧神情。
一片安静中，纳维特弱弱提醒：“你答应我会救下阿米达叔叔的。”
莱伊笑道：“我只说过，会让他得到一个公正的审判。”
纳维特想了片刻：“阿米达叔叔是个好人。”
言澈闻言，开口道：“可人很难做到完全的非黑即白，也许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却做了许多错事，又或者他只对你好，在其他地方，却是个坏事做尽的恶魔。”
纳维特看向言澈，对这位传闻已久的言指挥官，有种天然的熟悉感。
纳维特简直快崩溃了：“邪教邪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希洛尔眼神充满同情：“你真的不知道这个邪教的事吗？”
“我真的不知道。”纳维特道：“但也许，我真的是他们的一份子？”
希洛尔：“如果你想了解的话，我可以拿些资料给你看，你想看吗？”
纳维特纠结了一下，最终朝希洛尔点了点头。
日光中，几人又聊了不多时，最终从纳维特房中走出。
安静的走廊上，莱伊走在最后，脚步声格外轻浅。
一路上，莱伊格外沉默。
他一时看向言澈的背影，心中就像压了块大石，沉闷异常。
言澈察觉到莱伊的沉默，渐渐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两道视线一经交错，莱伊下意识低下头，朝脚尖看去。
言澈露出一点不解，问道：“莱伊，怎么了？”
莱伊轻轻呼出一口气，驱散脑中那些奇怪的想法，走到言澈身前。
他一边抬手帮言澈发梢，一边道：“昨天那么晚才睡，现在困不困？”
“不困。”言澈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莱伊闻言，想了片刻后，抬眼看向前方同样一脸不解的希洛尔，朝走廊尽头递了个眼色。
希洛尔心领神会，随便扯了个借口，几乎光速消失。
言澈有些莫名，看着希洛尔离开的背影，还来不及问，就被人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莱伊将言澈轻轻抱住，一边在拥抱中轻轻阖上眼，一边道：“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赶他走，那是因为我很想抱抱前辈。”
言澈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心跳声，手慢慢抬起，抚上莱伊的后背。
言澈：“为什么突然想抱我？”
莱伊：“我想抱你，需要什么由吗？”
言澈想了想，刚要开口，听见莱伊的终端传来响声。
莱伊两手箍在言澈的腰侧，拥抱缱绻绵延，没有任何想松手去拆消息的样子。
言澈提醒道：“你有消息。”
莱伊懒懒道：“随他去，如果前辈好奇，前辈看吧。”
言澈微微抬头，从莱伊的怀里露出两只眼睛。
继而，他指尖微动，做出手势指令。
一封来自芙莉达的信件，通知莱伊有关威尔斯的审判已经结束了。
内阁教廷审判威尔斯有罪，共计十数余条，在冬日来临前处以绞刑。
但女皇亲自批复后，为威尔斯留下了一条命。
女皇褫夺了威尔斯所有封地、头衔，将威尔斯遣至科露丝港，做一名负责清洁码头的奴隶。
拥抱中，莱伊察觉到言澈半晌未动，轻轻放开他的身体。
莱伊：“怎么了？”
言澈微微回神，示意莱伊看看信息。
几秒后，莱伊神情微动。
言澈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威尔斯在科露丝港放了那么多炸弹，女皇竟然下令，将他下放到科露丝港的码头做奴隶。”
莱伊口吻淡漠：“威尔斯的手和眼睛都不能用了，要怎么清洁码头？”
他说着，朝言澈探了探头：“可女皇没有下令杀他，前辈还想自己下手吗？”
言澈抬头，看向莱伊：“我可以吗？”
“当然。”莱伊道：“你想的话。”
毕竟言澈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从黑暗森林管局跑出来的。
莱伊附身，亲亲言澈的脸颊：“就是我可能会很忙，等威尔斯醒了，我会找人陪你去。”-
莱伊一连忙了几日，除了每晚会按时回到房间陪言澈一起休息，几乎没有在城堡里露过面。
威尔斯在审判后的第三天彻底醒来，全身剧痛中，他听见护工转达的审判公示，轻蔑至极的轻笑过后，没有露出任何慌乱。
当天的深夜时分，一道车灯驶出城堡门口，朝山下前行。
车内，希洛尔一边查看医院的换班消息，一边对身边的言澈说道：“我们等下直接进去就可以，莱伊已经安排好了。”
言澈坐在副驾驶，闻言微微皱眉。
在言澈面前，浮空的对话窗口中，他不久前问莱伊在哪里，莱伊一直没有回复。
言澈犹豫了一会，朝希洛尔问道：“莱伊这几天，到底在忙什么？”
希洛尔顿了顿：“……也没忙什么，就是芙莉达总找他有事，好像和重建工作有关，没什么大事。”
言澈仍然皱着眉，显然没被说服。
不多时，两人驾车来到山下的医院门口。
整个医院楼体还算完好，只一侧边缘露着几个巨大缺口，好在另一侧灯光明亮，看起来运行不成问题。
两人停好车，从侧门进入。
另一边，熟悉的古堡地下室中，莱伊从驾舱中起身，看向一旁的纳维特。
纳维特眉头紧锁，一手撑在下巴上，脸上充满思索。
莱伊：“还是没有结果？”
纳维特摊手：“你的露露安看起来像是个性冷淡，除了你之外，它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莱伊轻笑一声：“这话不要告诉言澈。”
提到言澈，纳维特很是好奇：“你这样违反言指挥官的命令可以吗？”
莱伊：“论上不可以，他一定会生气。”
纳维特：“那你还？”
莱伊：“但你不会说出去的，因为我能看出来，你很想继续研究我。”
纳维特不解：“可你为什么要帮我研究，我们不是敌人吗？”
莱伊走到门边，一边穿外套，一边道：“老实说，我对你的研究也没什么兴趣，就是想在这段时间找点事情做。”
纳维特疑惑道：“找点事情做？”
“我很快就要和言澈一起回黑暗森林管局了。”莱伊动作微停，缓慢道：“我本来以为，这几天可以是一个小假期，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总无法面对他。”
纳维特完全听不懂：“那你要等标记消失后，马上离开他吗？”
莱伊回头，眉心不自觉皱起：“你说什么？”
纳维特望着莱伊瞬间锐利的双眼，感觉自己十分无辜：“不是你说不能面对他吗？”
“……”莱伊：“我不是这个意思。”
纳维特眨眨眼：“哦。”
莱伊收回视线：“我走了，你一会自己溜回房间。”
纳维特打了个哈欠，继而随口一问：“你不送我回去了吗？这么晚出去做什么？”
莱伊想了想，答道：“杀人。”
纳维特哈欠打到一半，轻轻顿在原地。
继而，他缓缓闭上嘴。
“那您慢走，多加小心。”-
安静的单人病房内，威尔斯躺在病床中央，全身被束缚带牢牢固定，没有一丝往日的尊贵。
言澈轻步走进房间，站在病床几米外，静静看向床上的人。
今夜月色明亮，高高挂在空中，从窗外溢入屋内，充满整个房间。
仅仅几天，威尔斯面容消瘦，仿佛彻底换了一副模样。
他的眼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将那片狰狞的伤痕完全覆盖。
威尔斯感受到熟悉的信息素，轻轻开口，声音干涸无比，问道。
“是、言澈吗？”
随着问话，言澈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神情，继而轻轻阖了阖眼。
他从没设想过，那个仿佛永远会高高在上的威尔斯亲王，真的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言澈：“威尔斯，是我。”
威尔斯听见答复，声音轻浅道：“我断断续续苏醒，等了你很久，你终于来杀我了。”
“我知道你在等我。”言澈嗓音淡漠：“你还记得吗，你跟我说过，科露丝港那些人命在你眼中，只是被子里的臭虫，可现在，女皇已经下令，要你做码头的清洁工。”
威尔斯听着言澈的话，嘴角慢慢露出一点笑意：“是啊，我回到了我本来的地方。”
“可你呢？”威尔斯徐徐道：“你再也不会回到那个脏兮兮的孤儿院了，布莱克公爵奉命前来代替我掌管南部边境，女皇不会这么愚蠢，让一个公爵代掌亲王事宜，只怕审判我后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赐予亲王爵位。”
威尔斯说着，微微抬身，朝言澈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威尔斯：“亲王爵位世袭相传，言澈，就算没有我，你还是会成为王妃。”
言澈微微握拳，看着威尔斯费力抬身的样子：“可我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什么王妃的头衔。”
威尔斯闻言，沉默了片刻后，骤然放松身体，重新落回枕上。
“是，你从来不在乎。”威尔斯的声音飘散在月光中，带着一点轻笑的余音。
言澈沉静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威尔斯嗓音平静，仿佛一场迟缓的诉说：“抢救时我一直在想，那年你为我挡下六枚子弹，躺在抢救室时，都在想些什么……我真的很想知道，言澈，如果六年前我没有娶塔拉群岛的公主，而是选择你，你会一直陪着这样的我，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吗？”
他的自私与暴戾，从没有在言澈面前收敛过。
言澈懂他的一切阴暗，却仍然不惜用生命拯救过他。
濒死过后，威尔斯是真的很想得到一个答案，如果他没有放弃言澈的话，当他再次来到他一败涂地的这一天，言澈是不是也会像当年那样，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落入深渊。
月光中，言澈听着威尔斯的话，渐渐露出一个意外神情。
在言澈眼中，像威尔斯这样的人，本不该后悔自己的每一个决定。
言澈想了片刻，静静答道：“也许会。”
他微微低头，露出一点无奈：“可我更庆幸，你当时没有选择我。”
威尔斯：“你难道一次也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在一起，也许也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吗？”
“我和你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言澈道：“你并不爱我，只是因为你知道这条获得权力的路有多黑暗，所以不愿放下手里的那盏灯。而我……”
言澈轻轻呼出一口气，道：“我永远不会后悔为你挡下那六颗子弹，但那天我救下你，不是因为我不能失去你，而是我必须这样做，才能在一个人面前，成为完整的自己。威尔斯，你看，盘踞在我们之间的，从来都不是爱情。”
夜风从敞开的窗外徐徐吹入，带着清朗的味道。
静谧的病房中，笑声从威尔斯口中溢出，渐渐沙哑至极。
威尔斯苦笑着问道：“我们曾经一起渡过那么多日日夜夜，你那时留在我身前，对我投来过那么多尊崇与爱慕的目光，你全都忘记了吗？是我看着你一点点长大，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改变，直到一点点变成现在的样子。言澈，你为什么要这样去否定，你曾经爱过我的事实？”
言澈的表情纹丝未动，只淡淡道：“你当然可以带着这样的妄想，去过你的后半生。但我从没有爱过你，无论你再问我多少遍。”
威尔斯听着言澈的话，一时噤声，缓缓问道：“……后半生？”
他忽而露出一点慌乱，问道：“你、不是来杀我的？”
尾音消散间，言澈郑重道：“原本是，但我现在不想了。”
言澈的身影浸在月光中：“你已经没办法再伤害我和我身边的人，所以我可以不用杀你了。你说的没错，我在你身边长大，十几年来，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所以我不杀你，用今天放过你这条命，还你的养育之恩。”
“不！”威尔斯双唇颤抖：“你不能这样离开，你必须杀了我！”
癫狂中，威尔斯手臂用力，痛觉瞬间袭来，整个人不断颤抖起来。
此前，他听到审判公示时毫不在意，是因为他知道，言澈不会放过他，一定会前来帮他结束生命。
而此时，眼前的一片黑暗，让威尔斯恐惧极了：“言澈！你不能走！你杀了我！”
狂乱的喊叫间，言澈望着那道扭曲的身体，目光平静如水，闪着月色的清辉。
那轮光点宛如在月下花园中，洁白花瓣上沾染的露水，带着神圣的光晕，迎接着真正的审判降临。
“威尔斯，你要回去那个你无法面对的码头，像一只真正的臭虫，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清风搅浑音色，抽离掉那声因不会再见、所以无需再说出口的道别。
连绵的哀求与嘶吼声中，关门声响起得既轻又浅，却又沉重无比。
威尔斯沉静一瞬，继而听着一片安静的房间，拉翻了一旁连接在身上的诸多仪器。
尖锐的声音透过门板，与言澈离开的脚步声一同呼应，渐渐越来越远。
而与此同时，上方的窗外，一道黑色的身影正安静坐在被破坏的窗沿上。
莱伊将言澈与威尔斯方才的所有话尽收耳底，此时那些话，正在尖鸣中不断回响。
“我们曾经一起，渡过那么多日日夜夜。”
“你那时留在我身前，对我投来过那么多尊崇与爱慕的目光。”
“是我看着你一点点长大，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改变，直到一点点变成现在的样子。”
一片夜色中，莱伊双手轻轻握起。
他眼中一片深暗，随着残响往复不休。
他对言澈的遗忘，让威尔斯有机会从他手中夺走了这一切，本该属于他和言澈的过往。
随着夜风，莱伊翻身进入房内。
落地的轻响间，威尔斯察觉到有人到来，所有动作一瞬停下。
安静的暗夜，顷刻只剩一触即发的毁灭。
威尔斯感受着来人的身份，呼吸渐渐凌乱。
他声音颤抖，唤道：“……莱伊？”
第110章 不怪你
敞开的窗前，莱伊望着威尔斯此时的样子，脸上一片被黑暗侵蚀的空荡。
莱伊知道，他现在杀掉威尔斯，甚至比捏死一只臭虫还要简单。
威尔斯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不断用力挪动被束缚带紧绷的身体，却只能无力地被禁锢在床上。
威尔斯相信言澈会干脆利落的杀掉他，所以不曾有过一丝恐惧。
可如果那个人是莱伊……
信息素一经触碰，威尔斯双臂与眼上的伤口同时叫嚣，仿佛回到那日被残忍折磨的瞬间。
威尔斯粗喘着气：“……你还要做什么？”
安静作为唯一的回答，包裹住威尔斯恐惧的心。
威尔斯在无法克制的颤抖中，对着周围虚无的一切高喊道：“莱伊！”
夜色中，莱伊始终一言不发。
原本，他就不认为言澈会杀掉威尔斯。
可他不会让威尔斯再有机会活下去了。
像威尔斯这样的人，在真正死去前，随时都有可能利用各种卑鄙的手段活下去，甚至重新站起来。
而且，这个曾经占据了言澈十数年的人，必须立刻从世界上消失。
一片月光中，莱伊望着威尔斯满溢癫狂的脸，一手伸向后腰，抽出了那把威尔斯曾经想要自我了断的左轮手枪。
随着一阵连贯的金属声响传来，威尔斯微微侧头，细听那道声音。
很快，他听出那是弹巢转动的响动声，渐渐安静下来。
威尔斯：“那是、我的枪？”
莱伊手腕微动，看向手里的枪。
月光照在枪身，勾勒着金属的边缘。
杀人这种事，莱伊做过成千上万次，根本不需要认真。
在他眼里，威尔斯不值得任何人为他谱写什么悲壮的死亡，甚至不值得任何人费力报复。
枪声响起得刹那，流星划过南部边境。
潮水往复涌动，没有片刻的停留。
医院外，言澈与希洛尔坐上车。
言澈重新打开对话面板，对面的莱伊仍然没有回复。
眼看言澈莫名沉默，一路上，希洛尔一边开车，一边问道：“言指挥官，怎么了？”
言澈抬头，看了一眼希洛尔：“你叫我言澈就可以。”
他稍稍迟疑片刻，问道：“这几天……莱伊是不是故意在躲我？”
一时间，希洛尔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嘴问这一句了。
希洛尔：“有吗？”
言澈：“他发生什么事了？和他父亲有关吗？”
希洛尔想了想：“和他父亲没什么关系，他偶尔是会需要一个人待一段时间……你很担心他吗？”
言澈微微皱眉，点了点头：“嗯。”
希洛尔见状，安慰道：“没事的，莱伊不是个需要别人操心的人。”
“可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言澈：“我有些弄不懂，是不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管他太严了。”
母胎solo的希洛尔闻言，顿时觉得现在自己的车里，漂浮着一股恋爱的刺鼻味。
希洛尔：“如果你是担心这个的话，我倒是觉得没必要，他喜欢死你管他了。只不过——”
希洛尔想了像，开口问道：“说实话，莱伊和你在一起时，跟从前很不一样。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一向随心所欲，很少顾忌什么，但这一阵子以来，他需要一直隐瞒身份，有很多他想做的事不能做、想杀的人不能杀……其实，也很辛苦的。”
言澈：“你是说，他和我在一起，其实一直很累吗？”
“……”希洛尔：“倒也没有这么严肃，就是每个人应该都有，不想被喜欢的人发现的那一面，言指挥官应该也有吧。”
言澈闻言，垂目沉思了片刻。
车辆行驶在小路上，偶尔颠簸，感受格外轻松。
提到莱伊，希洛尔一时有种莫名的错觉，他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多时，苦思未果的希洛尔只能没话找话：“对了，前几天莱伊说起你们小时候认识的事。”
言澈微微抬眼：“他不是不记得了吗？”
“是不记得了。”希洛尔问：“你不怪他不记得了吗？”
说到这件事，言澈很是坦然：“那没什么特别，所以记得才奇怪吧。”
“可莱伊好像很怪自己。”希洛尔一手扶着方向器，一手托腮，看着前方的路面随口道：“他甚至觉得你小时候吃的那些苦，都是因为他。如果他当时像威尔斯一样把你从孤儿院中带走，你就不会经历这些了。”
言澈微微睁眼：“他怎么会这么想？”
希洛尔耸耸肩：“莱伊是个很习惯于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他能一直保持努力训练和任务成功，也是因为这一点。老实说，他从前可能很讨厌威尔斯，但现在，他可能会更讨厌自己。”
安静的车内，除了两人低声的交谈，就只剩下引擎发出的噪音声。
言澈听着希洛尔的话，神情渐渐沉静。
他觉得，自己应该和莱伊好好谈谈这件事。
可现在的问题是，莱伊明明就是在躲着他。
言澈想了片刻，对希洛尔道：“我先不回城堡。”
希洛尔：“嗯？”
言澈：“麻烦你，送我去科露丝港的临时居住区找个人。”-
外表破破烂烂、但仍在营业的海边小酒馆中，劳狄斯看着面前的言澈，不解地挑了挑眉。
言澈放下手上的酒杯，朝对面人问道：“为什么这么看我？”
劳狄斯：“太稀奇了。”
莱伊竟然会同意言澈来找他喝酒。
言澈：“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劳狄斯轻笑一声，端起啤酒杯，喝过一口冰凉的啤酒后，一边放下杯子，一边对言澈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来找我喝酒？”
言澈神态淡漠：“就算是我，也会偶尔不想看那些复杂又繁琐的战斗资料。”
劳狄斯：“莱伊呢？”
“他有事情要忙。”言澈道：“你这几天一直在帮忙重建，进度怎么样？”
“我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劳狄斯道：“就是用异能帮忙确定新街巷的位置。”
言澈：“威尔斯的审判已经结束了，审判者们有找你谈话吗？”
“找过一次。”劳狄斯道：“但他们也知道我一直在黑暗森林管局，而且完全不知道那个邪教的事，至于亲王殿下的其他罪责……审判者们的说法是，除了哈茶特几人要被一同判罚外，我们这些普通手下只是听命行事，所以只解除了各人担任的公职。”
言澈：“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劳狄斯闻言，想了片刻，他的视线划过窗外的海面，变得十分遥远：“我打算去各地走一走，就当是旅游。”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在言澈身边打转，一颗心狭隘又偏执，回望时，连自己也觉得很难看。
多年来，他和言澈同样恐惧着威尔斯的掌控，既然现在那份统治已经消失，他想去看看更多的东西，试试自己还能不能从一个卑鄙的小人，重新变回以前，那个能和言澈成为朋友的少年。
言澈想了片刻，沉静道：“劳狄斯，对不起。”
言澈始终觉得，如果自己能早些发现劳狄斯的感情，劳狄斯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用道歉。”劳狄斯笑了笑，端起酒杯，朝言澈递了递：“你不需要为了没做错的事情道歉。”
言澈望着往日好友的脸，默默举起酒杯。
玻璃杯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小时后，安静的小酒馆中，劳狄斯看着言澈手边的几个空酒杯，露出一个疑惑神情。
在以往的团建活动中，言澈很少会喝这么多酒。
随着言澈眼皮微粘，脑袋看起来晃晃的，劳狄斯失笑一声，问道：“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来找我喝酒？”
言澈有点反应迟钝，闷了一会后，静静问道：“劳狄斯，alpha出于什么原因，会躲着自己的omega？”
言澈能解莱伊需要时间一个人独处。
可他们不是已经完成标记了吗，那不是代表着，他们是一个整体吗？
劳狄斯闻言，手上微微顿了顿。
一时间，劳狄斯觉得这有些过于刁难人了。
他喜欢的omega坐在他对面，问他为什么自己的alpha会躲着他。
同时，劳狄斯也觉得言澈这句话有点魔幻，确认道：“你说，莱伊在躲着你？”
“嗯。”言澈缓缓道：“他只在晚上回来，陪我一起睡觉，早上我睁开眼后，他就会消失。我有时会想，他的出现，就像我用异能给自己创造的梦境。”
劳狄斯听着言澈半醉不醉的话，沉默了片刻。
迎着灯光，劳狄斯仰头将手里的啤酒喝完。
就像言澈一直坚信的那样，劳狄斯是个十分细腻的人。
这样的性格有时十分不好，会在止不住钻入牛角尖后，演变出让人作呕的黑暗来。
但同时，也会有些令人安心的好处。
啤酒气泡破裂的碎响中，劳狄斯沉静道：“但我觉得，莱伊既然这样做，应该有他的由。”
他说着，露出一点无奈：“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来找我的吧？”
言澈撑着摇摇欲坠的头，莫名露出一点以往作战计划成功时的狡黠感。
“也算是吧。”
劳狄斯笑着摇头，抬手呼出终端窗口。
十分钟后，一道身影带着微喘，猝然出现在小酒馆门口。
隔着明亮的玻璃，莱伊望着言澈那张微醺的脸，脸上精彩极了。
他迈步走进店内，一路走到桌前，看了看言澈窝在沙发上的睡颜，慢慢将视线转向对面的劳狄斯。
莱伊冷声道：“在深夜把别人的omega灌醉，是很无礼的行为。”
劳狄斯一脸揶揄的笑意：“言澈说，你在躲着他。”
说什么躲着。
这还不是随叫随到吗？
莱伊：“……”
莱伊一声不吭，弯腰将言澈抱起。
他嗅着言澈身上的酒气，一时有些分不清，那股味道是来自言澈刚刚喝下酒，还是言澈身上属于他的信息素。
莱伊冷酷极了：“走了。”
随着店门再次开合，莱伊抱着言澈走出酒馆。
安静的街道中，冰凉海风吹过两人。
言澈感觉到寒冷，在半醒间，朝莱伊怀里缩了缩。
星夜映着两人的身影，看起来格外亲昵。
莱伊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言澈呼吸轻缓，显然没有完全醒来。
莱伊有点来气，低声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跑出来喝酒。”
“明明不能喝，你到底能不能有一件事是乖乖听话的。”
“更何况，你不是知道自己发情期要来了吗，从前那么多年，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嗯？”
“我真是要疯了——”
轻声中，言澈缓缓睁开眼。
他迷离的眼中布满星辰的倒影，轻轻开口，喊道：“莱伊？”
莱伊听见声音，停下脚步，再次低头朝言澈看去。
莱伊虽然生气，可还是耐着性子道：“醒了？醒了就等一会再睡，天气冷了，会着凉的。”
他将言澈抱得更紧了些：“劳狄斯发消息给我，让我来接你回家。”
言澈听着近在咫尺的话，微微仰头，望着莱伊的脸。
莱伊所说的“回家”，让言澈忽而想到，威尔斯不久前说的一句话。
“是啊，我回到了我本来的地方。”
“可你呢？你再也不会回到那个脏兮兮的孤儿院了。”
深夜的浪声温柔至极，徘徊在岸边的路上。
言澈一时觉得，其实不是的。
许多年后，他也回到了他本来的地方。
言澈阖上眼，又唤道：“莱伊。”
言澈此时的声音既软又哑，让莱伊心中微沉。
思绪纷乱间，莱伊不想再有其他人，同他一样听见言澈喝醉后的这幅语调，认真道：“再也不许前辈在外面喝酒了，前辈听见了吗？”
言澈口中嘟嘟囔囔：“我回到你身边了。”
星光闪烁间，话音浅浅传来。
莱伊脚步停下。
他朝言澈看去，望向那张熟悉的脸。
莱伊：“你说什么？”
“威尔斯说，我不会再回到那间脏兮兮的孤儿院了。”言澈慢慢道：“但莱伊，我还是回到了我本来的地方。”
言澈的话带着一点没有明说的模糊，却叫莱伊在瞬间就听懂了，言澈所指的地方是哪里。
他回到了莱伊的身边。
回到了他本来，最应该存在的地方。
一时间，莱伊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扩开了一道口子，由人生生挤入，填满到无以复加。
莱伊轻声问：“你不怪我忘记你，把你丢在那间孤儿院。”
言澈晃晃头：“不怪你。”
莱伊轻轻皱眉，声音微哑：“你怎么可以不怪我，还愿意回来我身边？”
“因为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言澈道：“如果我那样在你身边长大，也许我不会成为现在的自己。”
言澈认真道：“我喜欢现在的自己……所以，你不要再躲着我了。”
莱伊喉咙轻动，手臂肌肉微微起伏。
他不懂爱意到底要有多么浓厚，才能让言澈没有一点芥蒂，这样坦然地说出这些话。
重新迈步间，莱伊几乎在用全力隐忍，将这样的言澈揉碎，一点点填补进自己的身体里。
莱伊轻轻呼出一口气：“言澈，你不该这样爱我的。”
也不该让他知道，自己已经这样完完整整属于他。
莱伊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言澈不解地眨了眨眼，一时没答复。
莱伊轻轻咬牙，缓缓呼出一口气。
黑暗深拥着两人，严丝合缝将两人包裹。
他望向言澈，望着这位平日向来一丝不苟的指挥官，醉酒后安安静静的窝在他怀里，满脸迷离与绯红，仿佛致命的诱惑。
莱伊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在克制的边缘，嗓音平稳道：“关于我们的约定，可能要作废了，但我觉得，这是前辈自找的。”
言澈不解：“什么约定？”
几步间，莱伊抱着言澈走到车边，将人放进宽软的副驾座椅中。
莱伊轻轻吻过言澈的额头。
昏暗的车内，莱伊眼底狂乱的黑暗如同不测之渊。
他的顺从与忍耐，被失而复得的恨意与幸福一齐撕碎。
莱伊：“发情期的约定。”
暗夜中，莱伊的声音带上他一直刻意隐藏的疯狂，又仍然那含着一点属于他的温柔。
声音顺着气息传来，带着灼人的热度。
“前辈，我忍不到你的发情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