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日子艰难
傍晚,寒冷似乎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气温低得让人骨头都发冷。
街道上行人稀少,皆裹着厚厚的棉衣,缩着脖子匆匆而行。
唯有林岁穿着单薄的卫衣站在路旁瑟瑟发抖。
他新找了一份派传单的兼职工作,唯一一件厚实的大衣,在昨晚被雨水打湿后,还湿漉漉地挂在出租屋的角落里。但他不惧严寒,心中只盼着尽快筹得足够的费用为孟承远医治。
“您好,请看一看。”
“谢谢,请看一看我们的新活动。”
林岁咬紧牙关,机械般重复着宣传话语。
他的双手被冻得通红,嘴唇也没有了血色,但他心无旁骛地坚守在岗位上。
他并没有注意到,此时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已在那里静静伫立许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那是孟承远刚好路过,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盯着林岁看了好一会儿。
然而,他并非来接林岁下班的,也丝毫没有要将自己身上保暖的外套脱给林岁穿的打算。
孟承远只是来看林岁的笑话。
孟承远的弟弟孟言被林岁的哥哥林绵害死,孟承远接近林岁,与之相爱,不过是为了让林绵付出和自己一样惨痛的代价。
林岁的身形愈发削瘦,在刺骨寒风中显得摇摇欲坠,他时而顺利地将手上的传单派到行人手中,时而又会遭受他们厌弃的拒绝。
主管说了,如果今天这沓传单不派完,林岁便无法按时下班。
林岁心中有些着急,因为他还得赶回去为孟承远做晚饭。
这时,林岁看了一眼时间,抽空给孟承远打去了电话。
手机铃声响了好几秒才被接起,孟承远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什么事?”
听到孟承远的声音,林岁情不自禁地扬起眉眼,笑着应道:“远哥,我今天可能会晚一点下班,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孟承远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应道:“知道了。”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林岁握着手机的手一顿,心头涌起一丝失落,他能够感觉得到,孟承远近来的态度有些许淡漠,那曾经温柔的话语似乎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简短而冷淡的回应。
但林岁不会有任何埋怨,他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他能解,病人的情绪向来阴晴不定。孟承远正在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心情难免会受到影响。
林岁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继续投入到派传单的工作中。
孟承远将视线从林岁身上收走,那波澜不惊的眼神仿佛从未有过一丝温度。
他转身,随即坐上了一辆豪车。
那豪车在街灯照耀下闪烁着奢华的光芒,与林岁所处的寒冷街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车上负责驾驶的是孟承远的下属徐致,他淡淡看了一眼后视镜,倒映的是后座这个男人深沉的表情。
徐致忍不住问:“孟先生,您打算伪装到什么时候?何不干脆点,直接将他解决了?”
毕竟为了报复,孟承远和林岁在一起快三年了,在这期间,为了博得林岁的信任和同情,他不得不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经济情况,屈身一起住在潮湿阴暗的出租屋里勤俭节约。
流动的空气一瞬凝滞,孟承远眸色微沉,无法从他脸上获取鲜明的神色起伏,而后他平静道:“还不是收网的时候,有时候生的折磨,会比直接死亡更难受。”
徐致不解孟承远的具体意思和打算,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服从。
车子行驶到了一间高档的餐厅门口,孟承远望着窗外显眼的餐厅招牌,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打算在这里吃完晚饭再回去继续这场充满仇恨和算计的游戏。
林岁结束工作的时候,夜色已深,时针悄然指向了快八点的位置。
他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家,先把孟承远的饭菜精心煮好,他站在狭小的厨房里,被昏暗的灯光笼罩着,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菜,那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疲惫的面容。
接着又加热了中午抽空回家煲的汤水,那是为孟承远补身子的鸡汤,香气弥漫在简陋的出租屋内。
一切准备就绪后,林岁走向冰箱,拿出两个馒头加热,这便是他自己的晚饭。
孟承远回家的时候已是九点,林岁刚刚艰难地咽下干巴巴的馒头,那馒头卡在喉咙里,让他难受得皱起了眉头,他费力地咽下去,喉咙一阵刺痛。
孟承远靠近时,看到了林岁嘴角残留的馒头屑,他缓缓抬起手,用拇指轻轻扫去,眉头随之皱起,明知故问道:“晚上吃什么了?”
男人英俊的脸庞占据了林岁的目光,使他不由自主露出粲然的笑容,他故作轻松地掩饰道:“吃了一大碗牛腩面,还能吃什么?你知道我最爱吃这个。”
触及林岁轻描淡写的神态,孟承远的心口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烦闷得让他有点透不过气。
不能心软,这些人活该。
孟承远在心里提醒自己,随即扬起一个深情的笑容,虚假地说道:“嗯,吃饱点,别让我担心。”
毕竟孟承远也不能冷漠到底,偶尔需要用半分虚情假意钓着林岁不离不弃。
因为爱得深沉,所以孟承远随口一句关心的话,就足以掀起林岁心底的涟漪。
以至于他再次忽略了,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从前那么用心了。
林岁把孟承远的晚饭端出来,这个吃过晚饭的男人已经吃不下这些饭菜了,只能找个借口把林岁支开,随即将这些心意全部倒进了垃圾桶里。
林岁回来的时候,以为孟承远把饭菜吃完,便去准备鸡汤。
“远哥,你尝尝味道怎么样,煲了三个小时的。”林岁满心欢喜地把所有的鸡汤都盛在一个碗里,全部递给孟承远,自己却一滴都舍不得尝尝。
孟承远也没有犹豫,接过林岁的汤碗,一勺接着一勺喝了起来。
其实他根本没有生病,所谓需要一大笔治疗费,不过是他买通私人诊所的医生欺骗林岁而已。
而眼前的这个傻子,对这一切竟一无所知。
在孟承远把汤水一滴不剩的喝下后,林岁便接过空碗,快步跑去厨房把那些碗筷给洗了,他的手在冰冷的水里冻得通红,可他早习以为常,娇气这个词语不可能在他身上出现。
孟承远转头拿衣服去浴室洗漱,他把换下的衣物扔在水桶里,等下林岁会负责。
林岁洗完碗筷,又默默地把孟承远扔在水桶里的衣服拿出来准备手洗。
他打来一盆冷水,将衣服浸泡在其中,双手刚一触碰到水,那刺骨的寒意便瞬间传遍全身。
但林岁咬咬牙,强忍着不适开始搓洗起来。
他仔细地揉搓着每一件衣服,手指因为长时间的浸泡和用力变得发白,关节处微微泛红。
林岁一边洗着衣服,一边想着孟承远的病情,心中暗暗祈祷着他能早日康复。
洗完衣服后,林岁的双手已经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然后开始收拾屋子。
出租屋虽然简陋,但林岁总是尽力让它保持整洁。
他擦拭着桌子、着床铺……举手投足间泄露出甘之如饴,因为这个地方是他和孟承远的家。
此时的孟承远坐在一旁,看着忙碌的林岁,那日渐消瘦的身影跪在沙发边上清扫灰尘,时不时还伴随着几声咳嗽。
孟承远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胸腔内的心脏却无端端有些发紧。
林岁收拾完屋子,走到孟承远身边,关切地问道:“远哥,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孟承远收起发散的思绪,淡然地道:“还是老样子。”
林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他马上又乐观起来,鼓励道:“没关系,一定会找到办法治好你的病的,钱的事你千万不要担心,专心养好身体就好了。”
孟承远避开和林岁的对视,轻轻应了一声。
晚上,在孟承远睡下后,林岁悄悄地拿出了自己接的手工活。
虽然只需要把两个铁扣卡在一起这么简单,但林岁毕竟操劳了一天,这样简单的步骤对他的精神状态来说也是一个负担。
灯光下,他专注地做着手里的活,他的手指已经磨出了茧子。
在没有认识孟承远之前,林岁虽然谈不上富裕,但起码能够解决温饱,每天也只需要做一份工作。
回家时更不必操心其它就能早早入睡。
窗外的夜色如墨,寂静无声,林岁缩着身子坐在严寒的客厅里,瘦弱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
他着了凉,有点咳嗽,但为了不影响孟承远休息,便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动静。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难受,脸色比孟承远那个病人还要憔悴。
而孟承远,其实并没有睡着。
他听到了林岁轻微的动静,听到他压抑的咳嗽声,联想起白日那劳累的身影。
原以为心中会有快意,孟承远却只感觉到心脏像是被人攥紧,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第2章 第2章 有点吃醋
次日,天还没亮,天空仍被浓稠的墨色包裹着。
林岁稍稍动了动身,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中抬头,几乎每个后半夜,他都会被孟承远无意识地揽入怀中。
听着枕边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林岁感到安宁和踏实。
林岁看了一眼时间,随即缓缓地从孟承远怀里抽离。
接着,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窝,双脚刚触碰到地面,一股锥心的凉意便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他轻蹙起眉头,却顾不上这寒冷,悄然走向洗漱间。
林岁简单地洗漱了一番,便开始到厨房着手忙活孟承远的早餐。
他打开碗柜,拿出几个有些陈旧的碗碟。碗碟相碰,发出细微的声响,林岁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紧张地转头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确定没有吵醒孟承远后,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把早餐准备好之后放在保温盒里,林岁便出门上班。
清早的兼职是去早餐店帮忙。
寒风在空气中肆意地穿梭,空气仿佛被冻成了坚硬的冰块,林岁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那刺骨的寒冷顺着鼻腔直入肺腑,让他的身体不由地微微发抖。
他缩着脖子,走在前往早餐店的路上。
路边有不少摆卖早餐的小摊,各色各样的点心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林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的胃也似乎在抗议,发出一阵轻微的咕噜声,但他始终不舍得掏钱去买一份来填饱肚子。
每一分钱他都要省下来,为孟承远的治疗费努力。
林岁加快脚步,终于到了兼职的目的地。
刚靠近门口,一阵尖锐的谩骂声传入林岁的耳朵里。
那是老板的儿子邹宇,自从林岁来这里工作后,他似乎将针对林岁当成了每日必行之事。
“这么晚才来,怎么不干脆不来了?”邹宇眉头紧锁,满脸不悦地出声训斥。
“成天耷拉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欠你的。”他双手抱在胸前,目光紧紧地盯着林岁。
从见到林岁开始,邹宇便喋喋不休,他的这种行为,倒像是那些幼稚捉弄女同学的男生,似乎只是想要引起林岁的注意罢了。
然而,林岁却无力和他纠缠,疲惫和无奈在他眼中交织,他叹了口气,默默地走进后厨帮忙。
接连忙碌了两个小时,早餐时间一过,林岁终于有了片刻歇息的机会。
邹宇被老板喊出去买东西了,所以林岁暂时耳根清净。
老板夫妻俩的为人倒是不错,看到林岁脸色不太好看的样子,老板娘拿了一瓶牛奶递给林岁,温和地说:“你是不是又没吃早饭啊?年纪轻轻总是这样可不行,喝点牛奶垫垫肚子吧。”
林岁连忙推托,双手局促地摆动着:“不用了老板娘,我……不饿。”
但在老板娘的坚持下,他最终还是收下了牛奶。
他确实感到了来自身体上的不适,毕竟,这样的日子,他已经熬了足足一个月。
哪怕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林岁把牛奶喝了之后,便开始收拾餐桌上的垃圾和桌椅。
他的动作有些缓慢,仿佛每一个动作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之后,他便可以结束早上的工作。
从店里出来时,林岁站在路边等公交车,来自身体上的那股难受似乎越来越明显,脑袋开始变得昏沉起来。
他微微闭了闭眼,试图缓解这不适的感觉,因为他待会儿还要去下一个地方工作。
这时,邹宇刚好在车站出现,他看到了林岁,当即快步凑前,故作熟络地打招呼:“这么巧,出来都能撞见你。”
林岁不喜欢和邹宇周旋,只是淡淡示意了一下,没有出声。
这样的态度反而轻易激起了邹宇的怒意,他再上前一步,用手推了一下林岁的肩膀,一边指责道:“怎么整天像个哑巴似的,不会说话吗?”
邹宇其实也没有推太用力,但林岁却因身体上的沉重而摔在了地上。
他的身体与地面触碰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动静,头部刚好嗑到了路边的站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林岁咬着牙,试图从地面上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失去了力气,怎么也使不上劲。
他的双手撑在粗粝的地面上,手指微微颤抖着,费力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可这虚弱的身躯如同被抽去了脊梁一般,软绵绵的。
看到林岁摔倒后痛苦的神情,邹宇心中涌起一丝慌乱,他犹豫了一下,伸手准备去扶林岁。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林岁,就被一只手用力地推开,还伴随着一下克制的吼声:“滚开!”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林岁猛地抬头,才发现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孟承远。
林岁惊喜地喊道:“远哥,怎么是你?”与此同时,头部和身上的疼痛似乎消失不见了。
孟承远把林岁抱了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无意识的动作显得轻柔和而坚定,让站在旁边的邹宇觉得孟承远抱着的是一件珍贵的宝贝。
邹宇呆呆地看着孟承远的动作,抬眸时,对上这个男人犀利的眼神。
仅仅只是一眼,这个始作俑者便像震慑住似的,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孟承远在路边拦了一辆车,抱着林岁一起上车。
林岁反应过来后急道:“远哥,我还得去上班呢,快迟到了。”
胸腔里微小的烦闷正在扩大,孟承远深吸了一口气后道:“今天请假休息,别去了。”
林岁正想反驳,却对上男人眼底闪过的厉色,他只能怯怯地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他知道,孟承远一旦决定的事是很难改变的。
孟承远继续说道:“也该休息了,病了还得花钱。”说这话的时候,孟承远正抬手轻揉着林岁的脑袋,那是刚刚撞到的位置,眉眼间也不自觉变得柔和。
而孟承远出现在这里并非巧合,闲暇之时,他会亲自或者派人在林岁附近徘徊,将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以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况且,林岁的哥哥林绵因为心虚逃到了国外,至今都不敢出现在孟承远的眼皮底下,孟承远这样安排,无非是想一举两得,顺便探寻林绵的踪迹。
听到“花钱”两个字,林岁瞬间精神了起来,他乖顺地点点头:“嗯,远哥说得没错,我不能让自己生病。”
家里已经有一个病号,几乎接近穷途末路,他不能再雪上加霜。
于是,林岁被孟承远带回去休息。
但林岁最终还是病了,回去之后躺在床上休息,他便发起了高烧。
一开始,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只以为是劳累过度导致的浑身乏力。
待孟承远过来喊他起来吃东西的时候,林岁才发现自己好像睡昏了过去。
他的脑袋似乎被一团厚重的迷雾笼罩着,孟承远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动,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他想要开口回应,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厉害,发不出一点声音。
孟承远意识到了林岁的异常,便去拿来了体温计一量,林岁发烧至39.2摄氏度。
孟承远的眼神当即变得凝重,他帮林岁掖好被角,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躺好,等我一下。”
林岁迷迷糊糊听见了孟承远的要求,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孟承远转身来到客厅,拨打了徐致的电话:“去买退烧药和排骨粥,马上送过来。”
此时,孟承远不会发现自己那双善于算计的眼眸里,除了担忧,并无其它。
或是焦急的语气出卖了自己,徐致以为是孟承远生病了,正准备出声关心,却被一声催促打断:“动作快点。”
徐致心中一凛,连忙应道:“好的,孟先生。”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去完成孟承远的命令。
把退烧药和排骨粥买好后,徐致在楼下等孟承远,看到这个男人好端端地出现,徐致心里大概了然,多言问道:“孟先生,是林岁生病了?”
孟承远接过东西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声淡漠的回应和快速离开的背影。
徐致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却不敢多事,继续去处自己手头上的要事。
孟承远拿着退烧药和一杯温水匆匆回到房间。
他坐在床边,看着林岁那通红的脸颊和紧闭的双眼,心中的焦躁油然而生。
他轻轻地扶起林岁,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林岁的身体软绵绵的,滚烫的温度挨着孟承远的身体。
孟承远的手臂紧紧地搂着他,生怕他会滑下去。
孟承远拿起退烧药,仔细地看着说明书,确认了剂量后,将药片喂入林岁的口中。
然后,他端起水杯,小心翼翼地凑到林岁的嘴边,轻声说道:“来,把药吃了。”
林岁在朦胧中听到了孟承远的声音,微微张开了嘴,孟承远慢慢地将水倒入林岁的口中,看着他把药咽下去。
水滴顺着林岁的嘴角流了下来,孟承远连忙用手指轻轻擦拭着,林岁稍稍翻了身,将脸颊埋在孟承远的胸口,呢喃道:“远哥,你真好,好喜欢你。”
孟承远呼吸一滞,心不在焉地数着耳朵里一声又一声错杂的心跳声。
第3章 第3章 心软了吧
孟承远垂眸,看了怀中人一眼,心底竟然滋生出想要亲吻他发心的冲动。
演戏而已,不必在意。
孟承远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而后便鬼使神差般,用嘴唇触碰了一下林岁柔软的头发。
林岁像是得到了某种安抚,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不多时,均匀的呼吸声便响了起来。
孟承远用手指轻轻碰了碰林岁的脸颊,唤道:“还没喝粥。”
但林岁没丝毫反应,孟承远只能由他,将人重新安置在被窝里,让他继续休息。
林岁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好久都未曾有过如此踏实的感觉了。
醒来时,孟承远把排骨粥加热,林岁把粥都吃光了,因为一心想着尽快恢复体力,好早日出去工作赚钱。
刚放下碗勺,林岁就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他带着疑惑按下接听键,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把熟悉的嗓音:“林岁,我在你住处附近,你下来见我。”
这电话是邹宇打来的,那不容置疑的口吻像是在下达命令。
林岁早已习惯了邹宇的这种态度,他有气无力地问:“你……找我做什么?”
邹宇似乎没料到林岁会反问,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像是仓促间找了个借口,说:“来给你结算工资。”
林岁的工资是周结的,今天还没到发工资的时候,但他缺钱是真的,所以当听到邹宇这样说之后,林岁还是决定下楼看看。
林岁和孟承远打了声招呼:“远哥,我下楼一趟。”
孟承远制止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清楚自己不该过度关心林岁的,演戏的同时也要禁止自己入戏太深。
然而,在林岁下楼之后,孟承远就开始站在窗口的位置往下看,他的这个位置能够清楚地捕捉到楼下的动静,于是,他看到了邹宇的身影。
孟承远认得出,邹宇就是今天在公交站旁把林岁推倒的人。
孟承远的目光紧紧锁定邹宇,眼底蕴出他人无法洞察的情绪。
邹宇见到林岁下楼后,原本纠结的表情当即变得高傲起来,他故意拔高音量,似乎是要借此掩饰自己真实的心情。
“你怎么这么磨蹭,是不是摔得很严重啊?我告诉你,有事就得去医院检查,别到时候熬成大病就讹我。”说这话的同时,邹宇的目光未从林岁的身上挪开过。
楼上的孟承远辨别不出邹宇眼中的情绪,但他目不转睛的样子,让孟承远觉得碍眼极了。
林岁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说:“我没事,就是有点发烧了。”
邹宇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药物,语气生硬地说:“你看看,我未卜先知了,给你带的退烧药。”
其实,今天把林岁推倒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对方的异常。
这个出于关心的举动让林岁始料未及,顿在原地久久没有回应。
邹宇把目光瞥向别处,自顾自地说道:“你可别自作多情觉得我在关心你,我是怕你病倒了到时候没办法去店里帮忙。”
哪怕邹宇这样说,林岁还是道了谢,又说:“我已经吃过退烧药了,放心,不会耽误工作的。”
但邹宇还是把退烧药塞到了林岁的手中,同时还有他所说的工资,邹宇说:“这是你的工资,拿着,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这样一个简单且快速的动作,在孟承远眼里却变了味。
随即,林岁拿着退烧药和工资上来了。
孟承远仍然靠在窗前,听到林岁的动静后转身问道:“那个人找你做什么?”
林岁如实回道:“他来给我送退烧药和工资的。”说着,林岁慢慢地走向孟承远,他的脑袋还有点昏沉,难受的时候总想撒撒娇。
来到孟承远的跟前后,林岁张开双臂,对着孟承远要求道:“远哥,可不可以抱抱我?”
屋子里开了一盏小灯,灯光投落在林岁眼底掀起的波澜中,将他视线里的爱意都折射了出来。
孟承远的心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身体的动作比思考来得更快,待他回过神时,已经伸手把林岁揽在了怀中。
旋即,他想起邹宇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庞,低声对怀里的林岁说:“那个人欺负你,别去他那边上班了。”
林岁微微一顿,在孟承远怀里缓缓抬头,解释道:“其实他心地不坏,就是嘴巴有点碎,老板和老板娘也待我不错,远哥,这份工比较适合我。”
听了林岁的辩解,孟承远眉眼一敛,却迅疾压下心底的不满,松口道:“随你……”
林岁靠在孟承远的怀里,嘴角扬起满足的笑意,两人维持拥抱的姿势在窗口站了一会儿。
而后,林岁主动从孟承远怀里挣脱出来,他问:“远哥,你吃东西了吗?我已经不难受了,去给你做饭。”
孟承远凝视着林岁明亮的眼眸,回道:“吃过了,你去休息吧。”
孟承远确实吃了东西,但这一次不是背着林岁享用山珍海味,而是随便吃了点面包。
心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一样,让他没什么胃口。
接着,孟承远再一次催促道:“去休息,把身体养好再说。”
林岁温顺地点点头:“好。”说完便转身朝房间走去。
与此同时,孟承远的手机传来了一条短信,是他和弟弟孟言共同的好友周博森发来的:【远哥,有林绵的消息,你方不方便出来当面聊】
周博森也知道孟承远接近林岁的目的,他和孟承远还有孟言从小一起长大,早就把他们两人当成自己的家人,所以这份报复计划,自然也有周博森的参与。
对于林绵的消息,孟承远自然是重视的,但他第一次出现了犹豫的举动,下意识地看向了房间的位置。
林岁还在生病没有完全康复,家里不应该不留人照顾。
这是孟承远心底油然而生出来的念头。
意识到思绪稍微偏离了轨迹,孟承远当即警惕起来,眸底骤然泛起了冷色,将心头那点他所认为的怜悯完全驱散。
孟承远回复了消息:【现在】
孟承远和周博森约在了老地点见面,是在距离孟承远的别墅不远处的一间咖啡厅。
那里是富人区,相对僻静,可以尽量避免遇到林岁这边的熟人。
孟承远一坐下,周博森看了他一眼,将他的状态捕捉,无可奈何道:“远哥,实在是委屈你了,放着豪华别墅不能住,和那混蛋的弟弟屈身住在狭隘的出租屋里。”
孟承远不以为然地打断了周博森的打抱不平,说:“不说这个了,林绵什么情况?”
周博森便收拾心情回归到正事上面,他给孟承远展示了手机里的照片,上面是一篇关于国外的新闻报道,里面有个路人的侧影很像林绵。
周博森说:“这是上周的新闻,可惜我今天才留意到,已经派人赶往那个位置了。”
孟承远冷笑道:“他也真有本事,可以和林岁完全断了联系。”
周博森收起手机,凶狠地说道:“我觉得就应该直接把林岁弄死,弟弟死了他林绵还能沉得住气?”
周博森陷在仇恨里,以至于忽略了孟承远的表情里一闪而过的戾色,他似乎对于周博森这个建议感到极度的不满。
再次出声时,孟承远的语气里夹带着些许威胁的味道:“没有我的指令,不许轻举妄动。”
周博森这才注意到了孟承远的脸色,他递去一道含有深意的眼神,语气耐人寻味:“远哥,你该不会是……心软了吧?”
面对周博森的质疑,孟承远好整以暇地挑起眉,笃定道:“我只是不想惹出更多的麻烦,还有,人死干脆了,筹码就没有了。”
周博森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将信将疑地挪开视线。
这时,服务员才端来了两杯咖啡,周博森说完正事后正准备和孟承远叙叙旧。
可是孟承远接了个电话,是林岁打来的。
林岁刚睡醒,声音有点沙哑:“远哥,你出门了么?”
孟承远的声音不自觉放软,他说:“嗯,出来外面了,你怎么样了?是不是还不舒服?”
林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说:“不是的,只是醒来没看到你有点不踏实,你几点回来,我去准备晚饭。”
孟承远专注地和林岁讲着电话,似乎忽视了对面还坐着周博森。
他思考了几秒后道:“别忙活了,我等会儿打包点东西回去吃。”
林岁闻言嘟囔:“打包啊,外面的东西贵还不健康。”
孟承远道:“偶尔一次,没事。”
林岁这才妥协,说:“那好,那我再躺会儿,你回来就喊醒我。”
“嗯。”孟承远应道。
挂断电话后,孟承远无视了周博森的反应,站起身来说:“我回去了,再联系。”
周博森的脑中萦绕着的还是孟承远刚刚和林岁通电话时的语气和表情,他来不及再去探究什么,孟承远的身影便在他的视线中越走越远。
是逢场作戏吧?周博森只想说,他开始对孟承远的演技刮目相看了。
第4章 第4章 本能的体贴和护食
如在电话里说的一样,孟承远去餐厅打包了些食物。
他选了一家高档的餐厅,点了一份价格不菲的滋补汤水,不过,他要求店员把汤里的汤渣倒掉,只打包汤水即可,毕竟不能让林岁分辨出这份汤的价值。
店员把汤渣另外分装在一个打包盒里,再次向孟承远确认:“先生,我们这炖品里有不少花胶,您真的确定不要汤渣么?”
孟承远面无表情地应道:“是。”
除了花胶汤,孟承远还要了两份牛肉粥。他原本是想点牛腩面的,因为他知道林岁爱吃,但生病中的人讲究清淡,所以孟承远才选了粥,他和林岁一人一份。
把食物打包好回到家,孟承远开门的动作轻缓,进屋后却发现林岁没在房间里。
厨房里传来动静,孟承远靠近一看,林岁正站在灶台前切雪梨。
“不是说好要多休息么,你又在忙活什么?”尽管孟承远克制了情绪,但语气里还是泄露出一丝不满。
林岁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苍白的嘴唇勾起一个弧度,说道:“远哥,你回来啦,我想起冰箱里还有雪梨,就想着给你煮个雪梨水润润喉,你放心,不累的。”
孟承远把手上的食物放下,想走上前接替林岁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够了。
孟承远在心里告诫自己,上午的退烧药和排骨粥,下午的花胶汤和牛肉粥……孟承远自认为在这场虚假的感情游戏中,他做这些已经能够俘获林岁的心,不需要做再多了。
林岁把材料都放到锅里之后,看到孟承远买回来的食物,好奇地问:“远哥,我们晚饭吃什么呀?”
孟承远说:“喝粥,你先把汤喝了,粥晚点再喝。”
屋外寒风凄厉,这屋子里又没有暖气,此刻孟承远才留意到,林岁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站在饭桌前。
林岁好长时间没有买过衣服了,厚外套就只有一件,一旦雨天衣服就不容易干,所以他没什么保暖衣物可以穿。
孟承远握了握掌心,声音里露出丝丝挣扎:“坐那边去。”他指了指沙发的位置。
林岁端着汤水来到沙发的位置,刚坐下,孟承远就靠了过来,将他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对于这个举动,孟承远为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的由——林岁不能再生病了,不然有碍于计划的顺利进行。
于是,林岁缩在孟承远怀里喝汤,一勺汤下肚,他眉眼间的盈盈笑意深刻了几分,他抬头对孟承远说:“远哥,这是什么汤?好鲜,你也尝尝。”
孟承远注视着林岁的眼睛,原本冷硬的声线放缓了些:“我不喝,这是鱼汤,你多喝点。”
林岁从来都不会怀疑孟承远说的每一个字,不紧不慢地把汤喝完了。
此时,后背能清晰感觉到孟承远贴近的胸膛传来的热度,林岁贪恋这份温暖,仍靠在孟承远的胸口不愿意起来。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林岁想起了正事,拿出手机将一个宣传内容展示给孟承远看:“远哥,这个广告在招募素人模特儿,如果被选上的话,有三千块酬劳呢。”
提及这个酬劳的金额,林岁眼里的光影微微晃动,像是在憧憬着什么,同时也不禁自责地想着:自己没有一技之长,就算一天打三份兼职,要筹够孟承远的治疗费也是一件艰难的事。
孟承远扫了手机屏幕一眼,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线,似乎陷入了沉思。
几秒后他提醒道:“有可能是骗子,别轻易相信。”
明明林岁要是被骗的话,就越能证明计划的顺利,可不知为何,孟承远却无意识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林岁垂眸看着宣传内容,眼睫轻眨,低声说:“远哥你放心,我会先了解清楚的。”
见林岁如此坚持,孟承远也就没再说什么。
林岁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三千元酬劳,对孟承远来说根本不足一提。
休息了一天后,林岁感觉自己的身体差不多恢复,便继续去上班了。
中途,他抽空去了这个宣传内容上提到的地点了解情况,发现是正规公司。
林岁松了口气,便去拿了表格填写报名资料。
他坐着的位置靠近窗口,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在他四周编织成了若有似无的光晕。
他的脸庞在这光晕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清俊,皮肤像是被覆上了一层暖玉般的光泽,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从光中走来的天使。
他专注地填写表格,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很轻。
这一幕恰好被这次活动筹划的负责人沈星澜注意到,他问旁边的工作人员:“那个是来报名选拔的吗?”
工作人员回答:“是的沈经,外形倒是挺符合我们的要求,就是太瘦了……”
沈星澜盯着林岁瘦弱的背影,肯定地说:“没事,给他一个尝试的机会,我相信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工作人员按照沈星澜的吩咐去向林岁传达这个消息,林岁又惊又喜,再三向他确认,最后得到同样肯定的回答后,林岁连忙道谢。
林岁迫不及待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孟承远。
但孟承远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对方似乎并没有在为他选上素人模特儿这件事而产生半点欣喜之意。
不过林岁从不会纠结和勉强,只是心底悄悄有些失落罢了。
一周后,林岁被通知去现场试镜,沈星澜也亲自到场监督。
面对镜头的时候,毫无经验的林岁,他的反应自然是拘谨的,但一轮拍摄下来,沈星澜对他的气质还是满意的。
结束试镜后,沈星澜主动上前和林岁搭话:“作为一个毫无拍摄经验的新人,我觉得你的表现是没令人失望的,再多训练几回就能找到感觉了。”
沈星澜温和地对林岁笑着,让林岁渐渐放松了心情,他微微示意,说:“谢谢沈经,我会努力的。”
沈星澜忍不住好奇道:“我可以知道你来参加这个活动的目的么?是想借广告的影响力出道当艺人?还是单纯觉得拍摄有趣。”
实诚的林岁没有隐瞒,回道:“我……是为了三千块的报酬。”
这个回答出乎沈星澜的意料,由于这个广告具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他们笃定有不少人会为了当艺人铺路,不给报酬都会有人来参加,所以三千元这个金额是当时随便写上去的。
毕竟如果火了,肯定会比这个金额得到的多更多。
若是旁人给出这样的答案,沈星澜或许会认为这个人虚假,可这话从眼前的林岁口中出来,让沈星澜不忍心产生半分怀疑。
他看着林岁真诚的眼睛,心中对这个男孩又多了几分好感。
沈星澜抬手拍了拍林岁的肩膀,简短地鼓励道:“嗯,加油。”
这个动作正好被前来找林岁的孟承远看到。
倘若说邹宇的出现给了孟承远微小的警惕之情,那么一表人才的沈星澜,便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孟承远快步上前,还未等林岁出声,他便主动去牵起了林岁的手,生硬地指责道:“结束拍摄了就不要在这儿逗留,天不早了。”
林岁感觉到男人的情绪里隐含的愠怒,不明所以,他轻轻晃了晃孟承远的手臂,应道:“好,远哥,我们回家吧。”
沈星澜没有追问孟承远的身份,或许是他的举动已经显而易见,在孟承远带着林岁离开时,他还能从对方眼中捕获到清晰的敌意,仿佛在警告自己离林岁远点。
沈星澜失笑,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顿了片刻。
把林岁带离拍摄现场后,孟承远并没有松开他的手。
孟承远稳了稳呼吸后问:“刚刚那个是负责人?”
林岁感到一阵莫名的压迫感,喘了口气后回道:“嗯,他叫沈星澜,是那间公司的经。”
年少有为、帅气多金这些词语用在沈星澜的身上毫不为过,在拍摄现场的时候,这个人身上的闪光点让孟承远一眼就注意到他的存在。
所以,心头的危机感莫名来袭,而孟承远却没有意识到,只觉得空气像是变得粘稠起来,艰难地在胸腔里进进出出。
接着,孟承远提醒道:“做他们这一行的,品行多数不端正,你以后注意点,别和这些人走太近。”
这话在林岁眼里,就是关心的味道,他欣喜地将脑袋靠在孟承远的肩膀上,保证道:“我会听你的话,只为了拿到报酬,和任何人都不会有不必要的接触。”
听到了林岁语气里的坚定,孟承远感觉呼吸稍稍顺畅了,继而,他像是奖励般,抬手摸了摸林岁额前的碎发。
他说:“刘海有点长,要挡眼睛了。”
林岁却说:“他们说还不能剪,到时候真正拍摄的时候才方便设计发型。”
孟承远拨了拨林岁的刘海,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像是在求证什么似的,他问:“如果不小心火了,你会不会抛弃我?”
林岁的心痛了一下,“分开”这个话题无论是以哪种形式被提及,他都会感觉一阵窒息。
因为这辈子,他从未想过和孟承远分开。
第5章 第5章 故意刁难导致林岁涉险
林岁用力地回握住孟承远的手,极力压下自己心底的起伏,眼眸中带着几分苦涩,却又无比坚定地开口说道:“远哥,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要是分开的话,我会死的。”
“死”这个字沉甸甸地砸在两人之间,当下的孟承远根本无法辨别这句承诺的真假。然而,他却仿佛能从林岁那诚挚的态度中,感受到如浓稠蜂蜜般化不开的爱意,让他情不自禁地想把眼前这个人拥入怀中。
而孟承远也确实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林岁把脸埋在孟承远的胸口,用力呼吸了几下,似乎想用这人身上熟悉的味道,来稀释自己一整天的疲惫。
夜幕吞噬了最后一丝余晖,街边的路灯昏黄而黯淡,在潮湿的地面上投射出模糊的光影,周围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之中。
就在这时,孟承远接到了周博森的电话,随后被约了出去。
周博森这次约见孟承远,目的还是关于林绵的下落,不过,这次他还带来了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
周博森不确定孟承远能不能接受,在来的路上便忐忑不安。
孟承远还是那副模样,眉眼间的犀利轻易就引人注目,就连熟悉他的周博森偶尔都会被这目光刺得心生寒意。
他们这次见面的地方是一个略显昏暗的茶室,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但这股香气并不能驱散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
“远哥,你是不是过得很压抑啊?要不要找个借口出去放松放松……”周博森给孟承远倒了杯花茶,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觉察到孟承远反应里的迟疑后,周博森又赶忙补充道:“远哥,报复计划进行的同时,也要考虑自己的实际情况,你都伪装了快三年,休息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似乎为了掩饰自己内心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波动,孟承远突然松了口,语气听起来稀松平常:“我会考虑一下的。”
孟承远拿起手边的花茶喝了一口,目光里带着审视,他问:“又有什么新情况?”
周博森缓缓谈及了林绵的现状:“已经确认了,上次在报道上见到的人就是林绵,但他东躲西藏的,又被他跑掉了,不过……”
听出周博森的欲言又止,孟承远皱起眉头,追问道:“不过什么?”
周博森伸手拿起自己面前的那杯花茶,像是给自己壮胆一般,喝了一大口,他把花茶咽下后,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你……你看看这些照片……”
周博森一边说着,一边把打印出来的照片从信封里抽出来,轻微颤抖着手指递到孟承远面前。
仅仅只是看了照片一眼,孟承远面上露出的怒气就足以让人遍体生寒。
这照片上的主人公是孟言,裸露着身体躺在床上,他闭着眼睛,看上去像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偷拍了这些照片。
孟承远死死地盯燕山停着这些照片,一双深邃如墨的瞳仁里酝酿着一场极度危险的风暴, 他声寒如冰地问:“这些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周博森艰难地咽了咽唾沫,解释道:“是在一个社交平台上面看到的,有人拿着这些照片去倒卖,我已经把照片买断了,但目前还查不出拍摄这些照片和传播照片的源头到底是谁……”
孟承远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这笔账算在了林绵的头上,他咬牙道:“我一定要让姓林的,和我一样痛苦!”
周博森的心情同样沉重,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孟承远才能让他心里好受点,他也痛恨林绵,但这件事毕竟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就是这个人做的,于是他斟酌了片刻后,才缓缓地道:“远哥,不一定是林绵干的,我还在调查。”
孟承远此时已经被痛苦模糊了智,一口咬定:“除了他,还有谁能干出这种龌龊的事?小言生前没什么朋友,除了跟他走得近,没有其他人了!”
如果仇恨能让孟承远明确目标,从而心里好受点的话,那么周博森便选择不再多言,毕竟,他上次似乎觉察到了孟承远对林岁的态度出现了动摇。
照片的事情也许不是林绵干的,但孟言的的确确是他害死的,就凭这项罪状已经足以将这个人千刀万剐。
周博森觉得自己有义务在孟承远疑似迷失方向的时候,及时把他拉回来。
显然,周博森已经达到了目的。
孟承远回到家的时候,林岁已经把哈密瓜切好放在盘子里,正等着孟承远回来品尝。
切的时候林岁便尝了一块,这哈密瓜香甜可口,所以他不舍得再吃,要把剩下的全部留给孟承远。
“远哥,你尝尝这哈密瓜,比冰糖还甜呢。”林岁眉欢眼笑地迎了上去,像平常一样,习惯性地想要握住孟承远的手。
然而,林岁的手刚触碰到孟承远衣服上的布料,就听到这个男人疾言厉色的警告:“别碰我!”
此刻,孟承远满脑子都是有关孟言的那些照片,还有孟言死时的模样,他已经顾不上那些所谓的伪装,当下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林岁身上。
林岁不知道孟承远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是给他的这种莫名其妙找了借口,猜测他可能是外出时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又或是身体上出现不适,才会露出这般模样。
林岁不敢再去触及孟承远的霉头,把后面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默默地转身去了房间,把清净的空间留给孟承远。
霎时间,整个空间安静了下来,孟承远原本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周围的气氛静得似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无力地坐在沙发上,试图冷静下来,可呼吸却像是缺氧一般艰难。
孟承远闭上眼睛,想要小憩一会儿,就这样不知不觉坐到了深夜。
当晚,他没有回房,而林岁也没有休息,却不敢打扰孟承远,只是担心他着凉,只能在中途悄悄走出来,拿了一条毛毯轻轻地盖在孟承远的身上。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林岁就出门了,没有机会和孟承远产生交流。
孟承远醒来时,看到身上的毛毯和桌面上一如既往用保温盒装着的早餐,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但是,对于孟言的那些照片,他心头的恨意却没有消散半分,只要稍稍触及这个念头,浑身的血液就像凝固了一般,艰涩得无法流动。
孟承远花费了一天时间去探究有关照片的事,但时隔已久,加上事情发生在国外,最后一无所获。
傍晚的时候,天空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缓缓覆盖,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不多时,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了厚重的云层,随着闪电和雷声的登场,暴雨倾盆而下。
林岁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带伞,而且,以他的性格,他肯定舍不得去重新买把伞挡雨。
孟承远站在窗口看了一眼这恶劣的天气,下一秒,竟选择在这个时候给林岁打了电话。
孟承远主动的来电让林岁心底不由地闪过一丝惊喜,正好他刚刚结束拍摄的工作,紧忙按了接听键跑到角落接听电话。
“喂,远哥。”林岁有点紧张,却也掩盖不住欣喜。
孟承远的脸色晦暗不明,明明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却让人莫名有种心惊胆寒的错觉。
他用夹带着些许命令的语气说:“我外出忘记带伞了,你给我送过来。”
林岁没有半点迟疑,答应后问道:“你在哪里,我现在马上给你送过去。”
对于自己,林岁不舍得去买雨伞,他一定会等到雨停了才回家;可对于孟承远,他已经打算去买把大一点的雨伞给对方送去。
孟承远紧握着沙发的扶手保持冷静,语调依旧是上位者的姿态:“我发定位到你手机上,你尽快。”
林岁连连答应:“好,好的。”
挂断电话后,林岁收到了孟承远发来的定位,竟是一处偏远的度假村,林岁好奇孟承远怎么无缘无故跑到那里去了,但他没有过多纠结,给孟承远回复了之后,便准备到附近的商店买一把雨伞。
这时,沈星澜过来约林岁去喝东西,但林岁匆忙地用几个字回绝,便消失在了沈星澜的视线里。
买完雨伞后林岁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目的地。
而他对前方的危险浑然不知,通往度假村的道路是一条崎岖的小径,四周被崇山峻岭所环绕,遇到暴风雨天气,大多数司机走到半途都不愿意继续前行了。
林岁遇到的这个司机也不例外,在雷鸣暴雨声中,司机先是进行劝阻:“雷雨天上去很危险的,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大不了我不收你的车费。”
林岁却心系于孟承远的安危,他急切地乞求司机:“拜托拜托,我爱人还在那里等我去送伞,我非去不可啊司机。”
见劝说无果,司机便狠下心来:“那你下车自己走路去吧,我可不愿意冒这个险,下车下车!”
车窗外,狂风呼啸着,像是一头愤怒的野兽在肆意地咆哮,树木在风雨的侵袭下瑟瑟发抖,一些脆弱的树枝已经被压断,断裂声不时传来。
林岁不敢强人所难,也不愿意原路折返,只好下车打算独自一人给孟承远送伞过去。
第6章 第6章 作势想给一巴掌
林岁刚一下车,就深切地感受到了这场狂风暴雨的力量,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体力。
他不得不弓着身子,试图通过降低重心来抵御狂风的冲击,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眼睛只能眯成了一条细缝,努力想要在这模糊不清的雨幕中看清前方的道路。
雨水不断地流进他的眼睛里,让他感到一阵刺痛,但他顾不上擦拭,心中只想着尽快赶到孟承远身边。
到了这个时候,林岁也没有丝毫怀疑过孟承远言语间的真实性,一心想着尽快满足对方的要求,把雨伞送过去。
林岁的手机在中途不小心掉进了泥坑里,被雨中浸泡过后,已经不能打电话了。
孟承远等了许久,没有等到林岁的联系,便主动给对方打去电话,却只听到电话里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这种情况几乎不曾发生过,特别是在得知孟承远的身体出现问题之后,林岁时刻担心孟承远需要帮助,不会错过孟承远的任何一个电话。
屋外的雨势越来越猛烈,孟承远站在窗前,听着震耳的雷鸣声,周身的气息仿佛渐渐如惊涛骇浪般涌动起来。
孟承远再次拨打了林岁的电话,但提示音和刚刚的一致。
大概是度假村的位置过于偏远,导致手机的信号不好。
此时,孟承远是这么猜想的,或许,是他潜意识中抵触将林岁和“危险”这两个字关联在一起。
然而,就在同一时间,林岁因为没看清脚下的路,导致他整个人摔在了泥泞之中,膝盖处传来了一阵阵刺痛,他试图从地面上撑起身来,但仅仅只是稍稍挪动身体,就感觉到更多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
泥水不断地从林岁的衣服领口、袖口灌进去,冰冷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咬着牙,双手再次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可是脚下的泥地太滑了,他刚一用力,脚又滑了一下,差点再次摔倒。
就在这时,一声惶急的呼喊传入林岁的耳中,在嘈杂的环境中,他分辨不清这把声音的主人是谁。
“快起来,快起来。”这人边说边作势准备把林岁从地上扶起,他一手拿着雨伞,那伞在狂风的攻击下摇摇晃晃,他干脆把伞扔了,将湿漉漉的林岁从地上抱起来,快速上了车。
等进了车厢内后,林岁才反应过来,前来帮助自己的人是沈星澜。
“沈、沈经?”林岁满腹狐疑,“您怎么会在这里呢?”
沈星澜的车上没有准备毛巾,只能拿出抽纸将就帮林岁擦拭,他顾不上解释,催促道:“先不说这个,快把头发和脸擦一下,我们去附近的酒店换身干爽的衣服。”
林岁接过纸巾,心里却惦记着孟承远的事,他说:“我要去度假村送伞,远哥还在等我,我……”
沈星澜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林岁后面的话:“你什么你?他是你的对象吧?怎么可以让你在这种天气下给他送伞,他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他的言语间透出极度的不满。
林岁听不得旁人指责孟承远,正准备出声为其辩解,却被沈星澜堵了回去:“你什么都别说了,听我的,先去换衣服,再把伤口处一下,等雨小点了我再送你上去,行吗?”
说这话的同时,沈星澜已经启动了车辆,林岁看了窗外一眼,深知凭自己的力量没办法顺利抵达目的地,只能听从沈星澜的安排。
林岁想打电话跟孟承远说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有反应。
他担心孟承远着急,便罕见地开口请求沈星澜:“您可不可以把手机借给我打个电话?”
沈星澜一边开车,一边把手机掏出来递给后座的林岁,可林岁接过后,发现沈星澜的手机也开不了机。
“沈经,您的手机也关机了。”林岁心里着急,加上身体上的疼痛反反复复出现,致使他说话时的气息有点不稳。
沈星澜想到自己今天的手机一整天都没有充电,猜测应该是没电了,但似乎是出于对孟承远的挑衅心,他突然不想让林岁联系上这个人。
于是,沈星澜说了谎:“应该是刚刚被淋湿了。”
林岁丝毫没有起疑,善良的他反而内疚起来,面露难色地道:“抱歉,都是因为我,等明天我帮您拿去维修店检查一下。”
或许,让沈星澜产生好感的,便是林岁这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这让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见惯尔虞我诈的沈星澜觉得难得。
沈星澜笑着说:“不用,不是什么大问题。”
沈星澜把车开到了附近的酒店,然后再点快送让人送来了两套干爽的衣物和跌打药酒。
林岁把衣服换上后,再给隐隐作痛的膝盖涂抹了药酒,接着便焦急地站在窗边观察雨势的大小。
沈星澜见状忍不住笑他:“林岁,我没记错的话,你对象是一个比你年长的成年男性吧,我不明白你在担心什么,看起来,你才是更需要被照顾的那一个。”
林岁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难为情地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他不会刻意向旁人分享自己和孟承远的关系,这段感情,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林岁不需要旁人能够明白什么,他自己觉得幸福快乐就好。
而在刚刚换衣服之前,林岁就用房间里的座机试图给孟承远打电话,但没有打通,所以此刻的他坐立难安。
孟承远的手机设置了防火墙,所以陌生来电没办法轻易打通。
而此时的孟承远,已经亲自开车前往林岁所在的酒店。
由于刚刚联系不上林岁,所以孟承远命徐致发动人力确定林岁的踪影,没想到就在几分钟前,孟承远得知林岁和一个男人去了酒店。
孟承远的情绪在暴怒的边缘游走,连带呼吸都不顺畅,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收紧,眼底掠过一抹难以觉察的狠毒之色。
在抵达酒店的时候,徐致早已在门口等他。
身为得力之助的徐致当即捕捉到孟承远情绪里的火焰。
“孟先生,在8607房间。”徐致说出了林岁和沈星澜的具体位置,然后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在原地等候。
孟承远脚步仓促从徐致身边经过,直接来到了8607房间的位置。
随着他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在门上,发出了一阵又一阵巨大而沉闷的声响。
屋里的林岁被吓了一跳,在沈星澜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率先跑到门口把门打开。
下一瞬,映入林岁眼帘的是孟承远怒不可遏的神情。
“远……远哥。”林岁短暂地晃了一下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孟承远直接越过他,闯进了房间里面,看到了镇定自若的沈星澜。
沈星澜坐在皮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孟承远微笑。
孟承远握了握拳头,此时此刻,他没办法否定自己情绪里的动荡,也没有心思去探究,自己为何轻易被点燃了火焰。
这些年,除了孟言的事情以外,孟承远几乎不会为任何人失控。
而当下,他切切实实想要用暴力这个不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他觉得沈星澜的一举一动十分碍眼。
而下一秒,孟承远确实是这么做了,他上前一把扯起沈星澜的衣领,气急败坏地质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林岁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孟承远误会了,他紧忙上前,抓住孟承远的手臂,焦急地解释道:“不是的远哥,沈经只是好心带我来换身衣服,我们……”
这话在孟承远听来,变成了维护沈星澜的意味,导致他内心的火焰越燃越烈。
仅剩的那点智也逐渐被侵蚀,孟承远猛地抬起一只手,作势想给林岁一巴掌,却在目光触及林岁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时,及时收回了动作。
相爱快三年,无论是出于伪装还是真情实感,孟承远的确不曾碰过林岁一根头发。
而当下的心软好似泛滥一般,让他出现了一阵酸涩的疼痛。
孟承远渐渐恢复智,那只揪着沈星澜衣领的手也松开了。
接着,他一把抓过林岁的手腕,冷声道:“回去!”
就这样,林岁被孟承远强行带离了这个酒店。
因为从未见过孟承远这样的一面,林岁被吓得流泪。
孟承远却没打算给他喘气的机会,上车后就用命令的口吻对林岁说:“解释。”
林岁赶忙将来龙去脉阐述了一遍,却把摔倒的过程直接省略掉了。
林岁不擅长说谎,孟承远愿意相信他的解释。
而稍微冷静下来的孟承远,也敏感地闻到了跌打药酒的气味。
他皱着眉头问:“受伤了?”
林岁以为孟承远还在气头上,下意识地躲避了那炙热的视线,低头默默擦着眼泪,含糊不清地回道:“嗯,但是不严重,不疼了。”
孟承远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也缓和了一些,但语气中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决:“怎么摔的,说清楚。”
林岁便不得不把摔倒的经过也说出来了。
孟承远听完后,把车开到附近的药店,重新买了一瓶药酒,打算待会儿回去帮林岁处伤口。
而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徐致,也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尽管孟承远全程紧绷着表情,他却能根据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对这个人的了解,看到了那副面容底下的温柔。
第7章 第7章 痛心:被殴打成伤
等一切逐渐恢复平静后,林岁才后知后觉,他抬眼看了看驾驶位的孟承远,怯怯地问:“远哥,这……这车子哪里来的?”
家里只有一辆电动车作为代步,但林岁时常是搭公交车,把电动车留给孟承远。
不过孟承远也不怎么使用,在林岁看不见的地方,他通常都是开汽车出行,或者是让徐致过来接他。
刚刚情急之下,竟然忘了伪装这件事,直接将这辆豪车暴露在了林岁的眼皮底下。
孟承远认为自己必须反省和清醒。
当下,他只能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跟人借的。”
无需用华丽的言语作为铺垫或解释,简短的几个字就能应付林岁。
用情至深的那一方果然好骗,但孟承远好像从不刻意去肯定林岁的感情,他纯粹只觉得这个人又笨又傻。
而林岁心底也有内疚之意,今天晚上他不仅不能帮上孟承远的忙,反而还给对方添麻烦了。
但两人心照不宣不再提及关于送伞的事,这事便翻篇了。
回到家后,孟承远提出要用药酒帮林岁处伤口。
林岁便把裤脚卷起来,露出膝盖。
而孟承远却不满地皱了皱眉,靠近林岁后便去掀开他的上衣,发现后背都是淤青。
原本因为那些照片的事,孟承远出于报复心里想给林岁一次教训,但这会儿竟出现了后怕的感觉。
度假村那个位置他曾经上去过,途中的凶险他也是了解的,但他当时对着林岁下达命令的时候,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当下涌上来的是不可抑制的心慌。
“趴在沙发上,给你上药。”孟承远压下心头的无措,用听起来平静的口吻说道。
林岁只能按照他的吩咐,让孟承远用药酒涂在淤青的位置,包括膝盖。
除了不再提及送伞的事之外,也没人再提起沈星澜这个人。
林岁本以为自己拍摄广告的事情会遭受孟承远的阻止,却获得意外的结果。
一周后,这则广告正式开拍,林岁一早就抵达拍摄现场。
和沈星澜碰面的时候,林岁秉着尽职尽责的原则,也没有表现出别扭的反应,和之前一样,关于工作上的细节,他向来都是专注而认真。
这倒是让沈星澜感到意外,他还想打听,那天回去之后,孟承远有没有对林岁做什么出格的事。
可林岁有了明显避嫌的举动,沈星澜便把那些话题咽了回去。
结束工作时又是天黑了,林岁如平常一样,需要走一段小路去车站等公交车。
只是今晚感觉和以往不同,林岁觉得这段小路寂静得有些反常,只有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正当他准备环视一遍周围的环境时,两个黑影从角落窜出来,林岁的后背猝不及防遭受了一棍。
还未给林岁缓冲的机会,他的腿部又遭受了一棍。
一阵剧痛袭来,致使他没办法站稳,双脚像棉花一样无力,最后倒在了地上。
胸口又是猛烈的一击,那棍子落下时,林岁感觉到喉咙深处有腥甜的味道在翻涌。
只听其中一个黑影提醒道:“给点教训就可以了,别搞出人命。”
把这话说完后,两个黑影便迅速消失在林岁的跟前。
林岁在沙地上躺了好一会儿,他感觉自己的肋骨像是被打断了一样,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可他还是强忍着这种痛楚强迫自己从地上起来,尝试了好几次后,他终于可以勉强站着。
林岁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也没能力去追究,他不想让孟承远烦心,便不动声色地回到家里。
林岁进屋的时候,孟承远坐在沙发上看手机,林岁小声喊了他一句后,便去厨房准备晚饭。
孟承远准备吃饭的时候,林岁以疲累作为借口,说要回房休息。
孟承远只是淡淡示意,没有多问。
自那次情绪失控之后,孟承远这几天都在刻意和林岁保持距离,他再次警惕了起来,不能在这场感情游戏中付出那些多余的东西。
林岁拖着沉重而疼痛的身体缓缓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的一角,侧着身子艰难地钻了进去。
被窝虽然给他带来了一点温度,但他的身体还是由于痛意而止不住颤抖。
正在此时,周博森打电话给孟承远,电话那头的周博森掩盖不住欣喜之意,他问:“远哥,有没有空出来喝一杯?”
孟承远:“好。”
这个时候,周博森都还以为,孟承远会为他所做的事而感到高兴。
两人见面的时候,周博森看到孟承远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在酒吧门艳小山口时,就忍不住问道:“远哥,你不高兴吗?”
对于这样的问法,孟承远表示困惑,他反问道:“有什么事值得我高兴?”
周博森露出解气的表情,说:“我雇的人说,他们把林岁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有视频为证的,我看他那样子,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能起来活动。”
“你说什么?”仅仅只是一瞬间,惊讶和愤怒的情绪一起出现在孟承远的表情里,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自己听错或是周博森在开玩笑。
对于孟承远的这种反应,周博森是意外的,他问:“你……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他回家后你已经知道了,不然……”不然怎么会爽快答应出来喝一杯。
然而,周博森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孟承远响亮的巴掌打断。
孟承远抬手,不留情面地扇了周博森一巴掌,这个从容自若的男人,又一次罕见地失控了。
“是谁给你的胆子动他的?!!”孟承远吼道,以至于路过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远哥,我……我……”周博森显然是震惊的,他那天和徐致见面,无意间听他说起了孟承远为了惩罚林岁而要求他前往度假村送伞的经过。
这其中包括林岁和沈星澜一起到酒店的事。
说着无意,周博森这个听众却胡乱揣测孟承远的意思,擅作主张替孟承远教训了林岁。
那天,孟承远那一巴掌不舍得落在林岁的脸上,当下如何愿意让旁人动他!
周博森心里也有委屈,就算他自作主张了,孟承远如何能为了那个人而这么对自己……
这还是从小到大,周博森第一次被孟承远这么对待。
此刻,孟承远哪会顾及周博森的情绪变化,他再一次丢给对方一句警告:“你要是再敢碰他,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这句话的语调比刚刚平和了一些,但言语间所透露出来的威严,足以让周博森不寒而栗。
孟承远转身,留给周博森一个匆匆离开的背影,这一刻,周博森再次意识到,有什么事情是在悄然无声下发生了变化。
孟承远赶往家中,第一时间来到卧室,林岁蜷缩着躲在被窝底下。
他偷偷吃了止痛药,身上的痛感减弱了一些,但他还是被这种感觉折磨得满头大汗。
“岁岁,起来,我们去医院。”孟承远好长时间没有喊过林岁这个昵称了。
林岁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他,哑声道:“远哥,我……我没事,吃过药了。”
林岁怕花钱,向来都不愿意去医院。
更何况,广告拍摄的那三千元酬劳还没有打到他的账上,加上房东有意在下个月涨租,所以林岁要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
可这一回,孟承远由不得他,直接强行把人从被窝里抱了起来。
因为触碰到被棍子打到的位置,林岁浑身像散架了一般,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孟承远的动作便当即轻缓了不少,可他心里着急,就算是没有看到周博森所说的视频经过,孟承远也能意识到,林岁伤得到底有多重。
恍惚中看到了孟承远板着脸,林岁便只能妥协,他有气无力地说:“远哥,你别生气,我去医院就是了……”
来到医院作检查的时候,孟承远先去缴费,林岁悄悄要求医生:“请别让我爱人知道真实情况,麻烦您告诉他,我只是受了皮外伤。”
医生感到为难,他提醒道:“你胸口的伤看起来最严重,建议住院观察,不然留下后遗症就麻烦了。”
林岁不得不实话实说:“医生,就算检查出问题,我们也没钱治疗,所以请您保密。”
说出来只会增加这个家的负担和烦恼,用钱能够解决的问题,林岁他统统解决不了。
听到林岁这么说,医生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
医生开了几副中药之后,便让林岁离开医院。
林岁回家休息了一个星期,幸好账户在期间收到了广告的报酬,可以让林岁稍微缓冲一下。
林岁用这钱缴了房租,还为孟承远买了一盒保健品,然后把剩余的钱交给孟承远保管。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考虑过自己,不愿意将钱花在自己身上。
然而,就从那天起,孟承远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给林岁带一份甜品,有时候是小蛋糕,有时候是甜甜圈,分量不多,但足够稀释林岁生活中的苦涩。
第8章 第8章 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连续买了一个星期之后,林岁忍不住委婉制止孟承远这种行为,他说:“远哥,我已经吃腻了,你以后就别买了。”
林岁说得真诚,但孟承远能够看出,这个人只是舍不得花钱罢了。
不过,吃太多甜品也不是好事,孟承远便顺势答应了林岁的要求,他应道:“好,暂时不买了。”
他抬眸对上林岁无神的双眸,又补充道:“三餐得按时吃,要吃多一点。”
自从林岁受伤之后,孟承远似乎将复仇的事情完全抛之脑后,又在悄然无息中生出了一些心疼,让林岁感受到了久违的贴心和温柔。
可林岁身上受伤的位置还是疼的,特别是到了晚上的时候,他时常因为翻身的问题导致压迫到伤处,疼得他躲在被窝底下发抖。
而这种情况,孟承远也看在眼里。
孟承远再一次提出:“去医院再复查一次。”
可遭受到了林岁的拒绝:“医生都说了没事,远哥,我不喜欢去医院。”
想要省钱是真的,害怕去医院也是真的,所以孟承远便没有再勉强他。
林岁能下地行走,只是速度相对比先前缓慢而已,那些兼职的工作暂时去不了,邹宇在期间也联系过林岁两次,但林岁只说自己不舒服,并没有多说其它,所以邹宇只能放弃。
而周博森,自从被孟承远动怒打了一巴掌后,两人就断了联系。
就算有林绵的消息,周博森也暂时不敢把人约出来。
就这样僵持了两周,周博森不得不去寻求徐致的帮助。
两人在餐馆里坐下之后,周博森就开始向徐致打听关于孟承远近来的动向。
周博森问:“远哥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他有跟你问起我吗?”
徐致垂下眼眸,看着杯子里的柠檬水,语声低沉地道:“孟先生这阵子对那个人极好,不仅专门命私人厨师定做甜品,还计划带着他出游。”
而对于后面那个问题,徐致显然欲言又止。
周博森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他的唇线拉直,毫无情绪地说:“再这样下去,远哥的身份迟早会暴露。”
徐致却反驳道:“那倒未必,根据我的观察,那个人并不聪明,至少孟先生说什么他都相信。”
周博森附和道:“是,那样愚蠢的人,我不明白远哥为什么要浪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在他身上。”
实际上,心头的答案呼之欲出,周博森狠狠地捶了一下桌面,声音又冷又硬:“我看远哥就是被那副皮囊迷惑了,现在到底是谁报复谁,跟着那个蠢货住在几十平米没有暖气的出租屋里一年又一年!”
徐致其实也认同周博森的说法,但他不能像周博森一样,随心所欲地对自己上司的行为私加揣测。
关于孟承远的手段,徐致最清楚不过了,只要谁让他不顺心,就必定会让这个人彻底消失在这座城市。
那天,情同手足的周博森挨了一巴掌,徐致就清楚,谁都不会成为孟承远的例外。
可是原则到了林岁这里,似乎出现了微妙的区别。
徐致没有再继续往下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守本分罢了。
而周博森愤怒归愤怒,心里还是期待和孟承远重归于好,所以,他暂时只能平息心里的不忿,强迫自己心平气和地说:“你,还是帮我约一下远哥出来聚一聚,我想,要不就安排在我家里吧,我再多叫几个朋友热闹热闹。”
周博森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注意力已经放在了安排聚会上面了。
徐致也赞同他的提议,毕竟在他们这些旁人的眼里,这些年因为伪装,孟承远的日子变得枯燥无味。
分别之后,徐致把这事向孟承远转达了,孟承远听后只是平淡地应道:“我考虑一下。”
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爽快地答应。
所以,很难不让人认为,因为擅自派人对林岁动手这件事,让孟承远和周博森之间的关系产生了裂痕,并且很难修补。
孟承远放下电话后,就把这件事丢在一边,反而思考起了要带林岁去哪里度假这个问题。
——既不能被林岁觉察到自己的经济能力,又能有效地放松心情。
当孟承远跟林岁聊起这件事的时候,林岁下意识是想制止的,因为他这段时间没有工作,不仅失去收入还得增加支出,所以林岁不愿意花这个钱。
但一想到孟承远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外出散心了,林岁便改变了主意。
林岁当即在网上搜索——有什么低消费的度假方式?
网上的回答各式各样,其中一条引起了林岁的注意——
有个新开发的度假酒店正在做活动,如果有社交账号能为他们引流的话,可以免费入住。
上回林岁拍了那条广告后,积攒了一些粉丝,所以沈星澜就建议他注册了一个账号,里头已经有不少粉丝关注了。
因为受了伤一直在休养状态,所以林岁把这回事给忘了,这会儿想起来后,他登录了账号,发现后台的粉丝数陆陆续续在增长的状态。
还有不少粉丝还在等林岁更新。
林岁又惊又喜,当即根据度假酒店的活动操作尝试着发布了一条新帖子,毫不意外,在半个小时后,这条帖子的浏览量就远超过酒店的活动标准。
林岁的眼睛一下子瞪大,那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眸中,此刻像是突然被注入了无数颗璀璨的星辰,他连忙跟孟承远分享这份喜悦:“远哥你看,这样的话,我们入住那个度假酒店就不需要花钱了。”
孟承远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林岁刚刚一直在专注地盯着手机,原来是在研究省钱的度假方法。
孟承远的嘴角微微向下,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他稍稍握了握拳头,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来压抑内心的波动。
他看着林岁那对笑眼,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一些:“你不用担心费用的问题,我这里有。”
林岁握住了孟承远的手,笑着说:“我知道,但能省就省嘛,这也是个意外的收获。”
这笑容太过耀眼,孟承远心下一动,快速地别开了目光。
他把视线转移到林岁的手机屏幕上,然后从他手里接过来翻了翻那条帖子底下的评论。
评论一:【这个宝宝为什么不出道啊?只打算拍一则广告吗?】
评论二:【我的想法同楼上的一样,众筹让宝宝出道】
评论三:【宝宝终于出现了,你可不可以露露脸啊】
宝宝?看到这样的称呼,孟承远轻蹙起眉头,显然对这样亲昵的叫法表示不满。
接着,令他更为不满的评论出现了,一个顶着“沈星澜”这个昵称的人在底下说:【你终于想起还有个账号了?怎么不回我消息呢?很忙么?】
自从拍摄任务完全结束后,林岁就打算和沈星澜彻底划清界限,他不希望再出现像那晚一样不愉快的事情。
可无论林岁心里是什么想法,沈星澜的出现依然会让孟承远觉得膈应。
他突然问:“他又想干什么?”
林岁顺着孟承远的视线看向了手机屏幕,然后着急想要解释。
但被孟承远打断:“我相信你,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林岁没有往其它方面想过,只根据自己的了解如实告知:“沈经提过想我往娱乐圈的方向发展。”
孟承远闻言露出轻蔑的笑意,他说:“想必提议是假,想要接近你才是真吧。”
林岁看出孟承远的敌意,急忙向他保证:“远哥你放心,我不会再和他有任何交集了,娱乐圈的事我也不会考虑。”
毕竟,能在娱乐圈大红大紫,除了极少人是靠运气之外,大部分人都得靠金钱堆积,林岁自知没有这个能力,不打算不自量力了。
孟承远的表情恢复淡然,应了一声后便把手机还给了林岁。
可从这一刻起,孟承远的内心便开始被不安笼罩,林岁的手机一响,他都会下意识地猜测是不是沈星澜打来的。
而且,孟承远也悄悄注册了一个社交账号,随意起了一个昵称关注了林岁。
他时不时会去翻翻评论,看看沈星澜有没有在底下继续说些什么。
可是评论的人数越来越多,即使沈星澜有评论什么,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找到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电感应,林岁在浏览评论的时候,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孟承远申请的这个账号。
他的昵称叫:【岁岁平安】
所谓的“随意取名”,其实是下意识冒出来的一个昵称,孟承远便直接输入了。
【岁岁平安】还在底下评论了一句:【期待你的度假分享】
林岁也在期待此次的度假行程,因为经济困难,和孟承远的娱乐活动少之又少。
偶尔面对艰难的生活环境,林岁时常会陷入反省,是不是自己天生带了什么霉运,不仅传染给了自己的哥哥林绵,还影响了孟承远的气运。
关于林绵和孟言的事,林岁毫不知情,他只知道林绵留了一张纸条给自己后就消失了,后来怎么都联系不上。
第9章 第9章 胸口的刺痛
到了前往度假酒店那天,周博森也特地约了几个朋友一同前往,目的是想要去到那边偶遇孟承远。
周博森还带来了一个特殊的朋友,是在小时候对孟言有救命之恩的曾力凡,他刚从国外留学回来。
倘若说在旁人眼里,周博森在孟承远这里没有特权,那么曾力凡会是那个例外。
因为救过孟言这件事,就足以让孟承远感恩他一辈子。
倘若不是后来出国留学,曾力凡也会为这份报复计划出一份力量。
曾力凡才刚回来,周博森就迫不及待把他带出来和孟承远碰面,无疑是在提醒孟承远有关孟言的重要性。
并且想让曾力凡在中间起到一个调和的作用。
孟承远带着林岁到酒店前台办入住手续的时候,就捕捉到了周博森和曾力凡的身影,惊讶之色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林岁抬头时看到孟承远的视线追随着某一个方向,他顺着这道视线看过去,便注意到了眉清目秀、一身名牌的周博森,还有长相标致的曾力凡。
林岁略一迟疑,半带轻笑地道:“远哥,是遇到熟人了么?”
孟承远闻言把视线收了回来,摇头否定:“不是。”
林岁从未主动打听过孟承远的社交圈子,当年他对这个男人一见定情,从此之后便死心塌地,从不去怀疑哪些事情合还是不合。
各自办完入住手续来到房间,周博森把他们的报复计划和盘托出,曾力凡震惊之余,还承诺会协助他们一起完成。
周博森说:“你看清刚刚远哥身边的那个人了没?老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们可不能让远哥被他迷惑了。”
曾力凡眼眸一闪,嘴角轻轻一撇,很快又用一个笑容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波动,他说:“毕竟言言是被他哥害死的,罪魁祸首不是他,所以你不要有那么深的敌意。”
周博森眉头微蹙,扬声道:“小凡,你善解人意那套可不能用在他们兄弟俩任何一个人身上,我们那么长时间都找不到林绵,就得把账算在他弟弟头上,父债都得子还。”
曾力凡笑着看了看周博森愤愤不平的样子,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不多时,曾力凡转身去给孟承远发了一条信息:【远哥,见到我了,怎么都不主动联系我一下?】后面附上了一个笑脸。
这时,孟承远正在和林岁一起他们带来的行李物品,这次的度假计划是四天三夜,带了不少衣服。
自从林岁受伤之后,孟承远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在林岁干活的时候,他不再只当一个旁观者什么忙都不帮。
听到手机提示音响了,孟承远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紧接着简短且淡漠地回道:【没什么可说的】
因为了解孟承远的性格,曾力凡并未在意他文字间透露的疏离,又回道:【远哥,你可是一点都没变】
这一次,孟承远便没有再回消息过去了。
把行李物品好之后,林岁有点累了,撒娇般钻进了孟承远的怀里。
他把脸埋在孟承远的胸口,双手搂住男人的腰,深深吸了口气后说:“远哥,我觉得只是和你安静地待在这里,就能满足。”
无论过去多久,每当林岁出现亲昵的举动时,孟承远都会微微一怔,随即才抬手摸了摸了林岁的头发,他低声问:“需要睡会儿么?”
林岁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说:“这阵子总躺在床上睡觉,不睡了。”
孟承远问:“那你想玩什么项目?想四处看看吗?”
林岁点点头,说:“先去吃点东西,再去逛吧,你早上才吃了一个面包。”
孟承远同意了这个提议,两人便来到了负一层的自助餐厅。
赠送的酒店度假套票中包含了一顿自助餐,所以不需要担心费用的问题。
只是没想到,到了餐厅之后,他们又和周博森还有曾力凡碰面了。
周博森认为在林岁面前需要和孟承远避嫌,所以没什么反应,可曾力凡似乎不这么认为。
他反倒是落落大方地和孟承远还有林岁打了招呼:“这么巧,我们办入住的时候在前台见过。”
孟承远和林岁皆是一阵愕然,而孟承远的愕然里,还夹杂着一些不悦。
曾力凡却选择忽视这种情绪,继续邀请道:“既然这么有缘,就坐一起吃吧。”
孟承远想要拒绝,可是没有办法,他们来得迟,餐厅里只剩下一张餐桌了。
于是,四人坐在一起。
刚一坐下,林岁就问孟承远:“远哥,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孟承远闻声看向了林岁,眸中似有细碎的笑意,他说:“你坐着,我去拿。”
见孟承远起身,曾力凡也回头对周博森说:“我也去拿东西来吃。”
一时之间,孟承远有些反感,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起身去了食物区域。
那张桌子上,只剩下周博森和林岁两个人。
林岁不善言辞,周博森不待见他,所以两人之间只剩下尴尬和沉默。
孟承远去拿食物的时候,曾力凡一直在找机会和他单独说两句,因为曾力凡以为刚刚孟承远是介于林岁在场,才会露出如此疏离的态度。
可没想到,在背过林岁的时候,孟承远也没有任何想要叙旧的意思,曾力凡最后没办法和对方搭上一句话。
在餐桌上等待的过程中,林岁总会无意识地转头去看看食物区域的位置,周博森竟然从他这个简单的举动中感受到了他对孟承远的依赖。
不多时,孟承远端着食物回来了,曾力凡也回来了。
孟承远把两个装满食物的盘子放在了林岁的面前,轻声说:“快吃吧。”
只要一看到孟承远,林岁的眼里便当即出现了笑意,他把盘子往孟承远面前推了推,说:“你也吃。”
周博森看着对面两人面前的餐盘,里面的食物基本都不是孟承远爱吃的。
可想而知,那便是根据林岁的喜好挑选的。
孟承远还会主动给林岁夹菜,林岁喜欢吃肉卷,孟承远便一片一片往他碗里夹,每夹一次,林岁便会抬头对孟承远扬起盈盈笑意,然后说一声:“谢谢,远哥你也吃。”
只是如此简单的动作并且枯燥地重复着,周博森和曾力凡皆从其中感受到了爱意的流动。
真的是在演戏么?
孟承远这种从小到大都习惯板着张脸,几乎没什么表情的人,怎么在这个计划中被激发出了当视帝的潜质?
这顿饭,周博森实在是没办法专心享用,他碰了碰曾力凡的手臂,催促道:“吃快点,这里太闷了。”
曾力凡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笑意,他想起自己发给孟承远的那条信息——【远哥,你可是一点都没变】
他意识到自己仿佛错了,不是没变,是变得离谱。
又或是对他们这些人没有变化,而对林岁……
曾力凡不愿意再继续往下想,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抬手用勺子给周博森装了一颗大肉丸放到他的碗里,他说:“吃饱点,待会儿去游泳还得消耗能量。”
因为看得出孟承远拒绝和他们交流,所以整个吃饭的过程,曾力凡便没有再主动找孟承远和林岁搭话。
快吃完的时候,林岁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胸口传来一阵刺痛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
但很快又松开了。
只是这样轻微的一个动作,却被孟承远敏锐地注意到,他问:“怎么了?”
林岁连忙找借口搪塞过去:“我好像吃太饱了。”然后难为情地笑了笑。
孟承远便提议道:“那我们出去走走,那边有个院子。”
林岁点了点头,他站起身,礼貌地和周博森他们说了“慢吃”,然后便和孟承远离开了。
在两人走远之后,周博森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暴跳如雷地抱怨道:“你看我说得没错吧,远哥被这个人蛊惑了,全程都不搭我们一下,连眼神都不分给我们。”
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抚周博森还是自欺欺人,曾力凡说:“别气别气,你不是说远哥在他身边伪装了快三年了吗,那也是远哥有一定的本事啊,不然穿帮了就功亏一篑了。”
周博森可以被三言两语安抚好,他深深吸了口气,但表情里还是夹杂着一点不屑,他站起身来说:“走吧,收拾收拾去游泳。”
而孟承远和林岁出来院子散步时,林岁主动提及了周博森他们,他说:“远哥,刚刚那两个人……是不是想认识你?”
其实,林岁看得出是曾力凡这个人明显想找孟承远搭话,但他没有说得太明白。
这时,孟承远还以为林岁是对他和周博森他们的关系起了疑心,正想找由辩解,却听到林岁继续说道:“其实,多认识点外面的人,也是好的……远哥,下次见面不要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态度了……”
闻言,孟承远的脸色骤然一沉,他反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岁面露愕然,一下子被孟承远这话给问住了。
是因为看得出周博森和曾力凡两人非富即贵,想让孟承远从中得到什么机会么?
如果孟承远和其中一个人在一起,日子肯定不至于过成现在这样。
意识到自己莫名冒出这种念头,林岁便心慌得出现落泪的冲动,他红着眼睛摇头,连话都说不出来。
第10章 第10章 呕血
孟承远注意到了林岁的情绪变化,当他的目光触及到这张脸上的酸楚时,心底也不禁涌上了错杂的感觉。
孟承远抬手,将掌心覆在林岁的脸上,大拇指摩挲着他的眼角,若有所思地说道:“不是说出来散心么,才刚出来这状态就不太好……”
生怕扫了孟承远的兴,林岁连忙收起自己低落的情绪,扯出一个笑容说道:“我知道的,我没有不开心。”
两人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后,林岁便主动问孟承远:“远哥,你想去看电影吗?”
这边的休闲设施包括巨幕影院,林岁看出孟承远的疲惫,希望他可以借机休息一下。
孟承远却反问道:“你想不想看?”
林岁顿了几秒,然后点头道:“嗯,顺便休息一下。”
影院里没有什么人,孟承远找了一个相对靠前的位置,两人落座后,孟承远便把座椅调节成了躺卧的模式。
林岁舒适地躺下,嘴角的笑意渐深,他说:“远哥,我好长时间没跟你看过电影了。”
近年来,在林岁没有受伤之前,孟承远对林岁一直都没有什么付出的举动,哪怕自己可以找各种借口来圆关于自己经济能力的谎,他也不愿意带林岁哪怕是外出看场电影、吃一顿饭。
孟承远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便看到了周博森和他的那帮朋友走了进来。
周博森一进来就看到了孟承远和林岁的身影,但他下意识地挪开视线,在角落里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其中一个朋友抱怨道:“那么多位置呢,怎么选这里?”
周博森说:“你爱坐哪儿坐哪儿,反正我就坐这里了。”
不多时,曾力凡也进来了,他先是下意识地看了孟承远他们一眼,才找到周博森的身影。
不过,哪怕他们的座位和孟承远他们距离得不算近,孟承远和林岁的互动,他们也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曾力凡坐的这个位置,正是中央空调的风口位,他坐下不久后就感受到了一阵寒意,让他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肩膀。
与此同时,他却看到了孟承远叫服务人员拿来了一条毛毯,孟承远亲自把毛毯盖在了林岁的身上。
周博森注意到了曾力凡的目光,顺势看了过去,然后轻蔑地笑道:“你看看他,小言生前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贴心过。”
曾力凡和周博森不一样,周博森对孟承远的举动表示不满,是因为他一心想为孟言报仇,见不得孟承远和仇人的弟弟举止亲密。
而曾力凡则是个人对孟承远有着别样的心思,他的这份情感除了他自己,孟承远也知道,因为曾力凡开门见山过。
毫不意外,曾力凡当即遭到了孟承远的拒绝。
那个时候,曾力凡的心情不算特别难过,因为他自认为了解孟承远的为人,这个男人从小到大除了对孟言好一点以外,对待旁人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曾力凡以为孟承远是天生如此,对除了亲情以外的感情都是保持淡漠的态度。
直到这次看到林岁的出现,曾力凡在心里不断地说服自己,孟承远只是逢场作戏罢了,可这精湛的演技一次又一次颠覆了曾力凡的认知。
孟承远不经意间露出来的温柔,让曾力凡五脏六腑都涌上了痛楚。
曾力凡不愿意让他们的怀疑变成彻底的事实,他不管报复是否成功,起码不能赔上一个孟承远。
曾力凡等不及了,在其他人正聚精会神看着电影时,他就跟周博森说:“你把查到关于林绵的那些信息,全部发给我,我通过国外的人脉来帮忙。”
虽然觉得曾力凡当下这个反应似乎有几分心急,但周博森却也欣喜,他连忙把那些资料全部发到曾力凡的手机上。
曾力凡便开始着手追踪林绵下落的事。
影院内舒适的座椅和身上柔软的毛毯让林岁在观影时感到放松,渐渐地便出现了困意。
他打了个哈欠,孟承远便偏过头问他:“是不是困?”
林岁揉了揉眼睛:“不会,这部电影好看。”
但是舒坦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林岁的胸口又感到一阵刺痛,随即有腥甜的味道好像要从喉咙涌上来。
林岁瞬间感到惊慌失措,但不敢在孟承远面前泄露出蛛丝马迹,他咽下这股不适的感觉,对孟承远说:“远哥,我去下洗手间。”
孟承远点头示意,林岁缓缓起身走了出去,直到离开孟承远的视线范围,林岁像是落荒而逃般,加快脚步来到了洗手间。
林岁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准备洗把脸清醒一下。
突然,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咳嗽从胸腔深处涌起,那股力量来得如此迅猛,让他根本无法抑制。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双手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的指缝间溢出。
林岁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缓缓地移开手,只见掌心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竟然吐血了,林岁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担心,他担心自己的身体倘若出现明显的异常,就又得花钱了。
吐了一口血后,胸口的不适感没有减弱,但幸好没有再继续吐血了。
林岁赶忙用清水泼了泼脸颊,洗掉嘴巴周围的血迹,然后快速了一番仪容仪表,故作淡然地回到影院里。
幸亏影院的光线昏暗,将他苍白的脸色隐藏了起来。
结束完电影环节,孟承远问:“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林岁转动着眼珠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为难的表情。
孟承远追问道:“嗯?想去哪儿?”
林岁吞吞吐吐地说:“后面的……儿童乐园……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进去……”
林岁和林绵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吃饱穿暖都是一个问题,更别谈有额外的娱乐活动。
长大后出来工作了,虽然日子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艰难,但勤俭节约的习惯让他也从不舍得花钱去完成小时候的梦想。
刚跟孟承远在一起的时候,这个男人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倒是有带他出去玩过几次,令林岁死心塌地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林岁难为情里头的期待,不偏不倚地闯进了孟承远的眼中。
觉察到孟承远的迟疑,林岁以为对方不愿意,便尴尬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幼稚?还是不去了,等下被人笑话了。”
孟承远回过神来,否定了林岁这种说法:“不用考虑别人,想去就去吧。”
林岁的脸上重新露出欢喜的笑容,挽着孟承远的手臂去了儿童玩乐区域。
等真正来到这个位置之后,林岁并没有参与进去,而是坐在滑梯旁边,看着周围正在游玩的小朋友发呆。
不知为何,他突然好想哥哥林绵,好想见他一面,这样便会情不自禁想起小时候的回忆。
那段时间虽然艰苦,但和林绵相依为命,林岁便认为那些记忆是宝贵的。
孟承远意识到林岁有点提不起精神,追问道:“是不是太累了?还是不舒服?”
林岁的脸色已经没有刚刚那么苍白,但也并不红润。
可他却摇了摇头,说:“远哥,我想再待会儿。”
孟承远没有强迫他回房间休息,而是默默地陪在他的身边。
期间,林岁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挑选了一张风景照发到了社交软件上。
那些粉丝再一次炸开了锅。
孟承远的手机也有动态提醒,他又习惯性去浏览那些粉丝的评论。
他最反感的是那些粉丝亲昵地喊林岁“宝宝”。
有不少粉丝在底下请求林岁出道,这样他们就能经常看到林岁的身影。
看到这些建议,孟承远潜意识中是抗拒的,他并不希望林岁耀眼地站在大众面前。
这个时候,孟承远仍坚持认为自己出现这种想法,是因为不希望林岁好过。
看着评论数量越来越多,也不知道是何种心使然,孟承远突然用【岁岁平安】这个账号在林岁底下留言:【一个人去吗?】
这个昵称再次被林岁留意到,看到这条留言时,林岁情不自禁地上扬了嘴角,然后回复道:【和我爱人】
孟承远呼吸微窒,林岁落落大方的回复占满了他所有的目光,他好像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远哥,你在看什么?”看到孟承远有点走神,林岁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
孟承远回过神,把手机收了起来,随意道:“没什么,口不口渴?”
林岁并不觉得口渴,但他感觉喉咙不太舒服,便点了点头。
孟承远起身,边说道:“我去给你装杯温水。”
林岁这会儿不想让孟承远离开自己的视线,便也起身,说:“我们回房间吧,去房间再喝。”
孟承远:“好。”
回到房间后,孟承远让林岁钻进被窝休息一会儿,林岁实在撑不住了,只能照做。
林岁躺下不久后便睡着了。
而孟承远在这个时候又收到了曾力凡的消息,他说他有人脉可以找到林绵的踪迹,希望和孟承远约个时间单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