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揭穿
飞车呼啸着冲向郊区。
“还有多远?”
滕时看向显示屏:“马上就到了!还有……”
轰!!——
远处巨大的撞击声响彻天际,飞车上的奚斐然和滕时同时瞳孔剧颤——火光冲天的方向正是滕禹和韩濯所在的方向,而此时地图上的两个小红点也停止了移动。
飞车内陷入了死寂,滕时死死盯着远方,浑身肌肉紧绷到了极致,指尖几乎嵌入掌心的肉里,肩膀甚至控制不住的开始小幅度发颤。
奚斐然把他紧攥的手指强行掰开,与他十指相扣紧握在一起。
谁都没有说话,无声的缄默仿佛束带缠绕在脖子上,一点点收紧。
两人几乎是把飞车开出了火箭的速度,赶到现场的时候却还是晚了一步。
田地里冒着滚滚浓烟,被撞得扭曲的飞车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滕时跳下飞车拔腿冲过去,冲天的大火阻止了他再向前,透过火焰他看到车厢内没有人。
“车里是空的。”耳机里的AI阿时已经在几秒钟内扫描分析了现场,“飞车的大门被暴力拆卸,安全带也被剪断了。”
奚斐然冲上来把滕时拉得离火远了一些:“看样子是滕玟制造了车祸,把人带走之后放火烧了证据。”
AI阿时:“这是好事不是吗?滕禹和小荷还活着!”
“不,不是好事。”滕时摇头,火光映照在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俊美容颜上,“滕玟没有直接制造一起致死的事故,并不意味他对滕禹和小荷心慈手软,相反的,大概率是他觉得那样不解恨,必须得用更狠毒的、细水长流的折磨才行……唔!”
胃里忽的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就像是被一只利爪狠狠抓挠出了血痕,胃囊瞬间痉挛收缩扭曲。
滕时痛苦地闷哼一声,长时间未进食加上精神紧张终于引发了胃痉挛,他捂着上腹弯下腰,立刻被奚斐然一把扶住:“哥!”
疼劲儿上来的时候滕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双手死死抵住胃部,鼻尖上瞬间凝聚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侧颊咬的死紧。
奚斐然的心脏都紧缩成了一团,二话不说抱起滕时就冲回了车上。
平时肠胃药奚斐然都是随身带着的,但是今天参加婚礼换了一件口袋很浅的西服,经历了那么多突发事件,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奚斐然就发现口袋里的药没了。
大概是掉在哪了。
不过飞车里有药箱,里面有解痉药。
滕时靠在车后座仰着头痛苦地喘息着,双手死死掐着胃部,冷汗已经打湿了前额的发丝,距离上一次这么疼的胃痉挛已经过去很久了,哪怕是韩濯给他喝那奇怪的饮料导致的胃疼也没有这么严重。
大概是关心则乱,他太焦灼了。
“滕氏集团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滕时强忍着疼开口,指尖用力陷入胃部,几乎把上腹按得凹陷下去,“这一次,滕仲云是势必要达到目的,让滕玟和滕禹彻底决裂,没有一点和好的可能……”
奚斐然在药箱里翻箱倒柜地找药。
奇怪,解痉的颠茄片原本就在肠炎宁的下面的,怎么换了顺序?
滕时的所有药箱都是奚斐然定期管的,日期都是最新的,药量几乎都是满的,常用药摆在上面,不常用的往下放。
难道是最近滕时自己吃过药,弄乱了顺序?
奚斐然顾不上多想,打开一罐全新的颠茄片,快速倒出两片塞进滕时嘴里:“嚼碎之后含在舌头下面。”
滕时痛的嘴唇都没了血色,艰难地照做。
奚斐然把自己的手塞进他紧按着腹部的空隙里,掌根按住他冰凉发硬的胃部揉按起来:“你说的对,滕仲云大概率已经为滕玟准备好了一切,从发信息引诱滕玟开始,到对滕禹最终下手,估计场地都给滕玟找好了。”
滕时的嘴唇动了动,奚斐然早已知道他想说什么,没等滕时开口已经给AI布置了命令:“阿时,立刻去查方圆30公里所有滕仲云名下的房产,尤其是厂房、实验室、车间一类的地方!”
AI阿时:“是!”
“滕禹和韩濯很有可能被滕玟控制住了,”奚斐然眉骨压低,“滕玟不会那么快下手,我们一定还来得及。”
哐啷!……
耳朵里像是蒙了一层湿布,远处隐约有金属激烈碰撞发出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小荷!”
是谁?
哐啷哐啷!
金属碰撞声越发激烈,像是有人在拼命晃动着锁链。
“小荷!!”
是在叫我吗?
黑暗飞速褪去,耳中模糊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刺目的光线闯入视网膜底部,睁眼的瞬间后脑的疼痛如同尖刀般猛地扎下来。
“唔……”
韩濯痛苦地抱住头蜷缩起身体,然而手腕上的铁锁链却桎梏了他的动作,发出了碰撞的哐啷声。
“小荷你醒了!”
韩濯侧躺在地上喘息着,长发散落满地,好几秒钟后视线才逐渐聚焦——
滕禹在距离他两三米外的对面墙边,左手手腕被铁链锁在了墙上,见他醒了立刻心急如焚地就要过来,然而即便努力到了极致,他们中间却依旧有一段距离。
“草!!”滕禹大骂一声,暴躁地用力扯弄铁链,弄出巨大的声响。
韩濯艰难地侧头看向自己的左手,同样也是被铐住了手腕,铁链的另一头焊死固定在墙上,根本不可能脱离。
滕禹喘息着强行镇定下来,他的身上破破烂烂,肩膀处在流血,还有一些在刚才碰撞中留下的小伤痕,但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
“我们的飞车被滕玟撞了,他把我们关起来了。”
“别怕,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咱们出去的!”
韩濯头痛欲裂,他在撞击中撞到了后脑,轻微脑震荡是肯定的,希望别有脑水肿。
“小荷你怎么样,跟我说说话!”滕禹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荷,心痛的难以言说。他不敢相信滕玟竟然真的对他和小荷下手了,他自己还好,但是小荷刚刚发作过哮喘,身子本来就虚弱……
“我没事……”韩濯面色苍白地看向滕禹,声音沙哑,“你怎么样?”
“我没事,都是皮外伤。”
两人相隔着两米,尽在咫尺却无法触碰,韩濯的喉咙艰难吞咽,强迫自己从滕禹身上移开视线,环顾四周:“咱们在哪里?”
周围一片纯白,纯白的地板、纯白的墙、纯白的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房间的侧面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像是实验室。”滕禹抚摸着周围的墙,“滕氏集团的医疗产业就有这样的实验室,一般是用来做动物实验的,大猩猩之类的,注射药物之后关在这里,研究人员就在镜子后面记录和观察,这面镜子应该也能变成透明的玻璃。”
韩濯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忽的注意到自己身旁的地上有个遥控器一样的东西,白色的,上面有左右两个按钮。
“这是什么?”韩濯拿起来。
滕禹忽然注意到自己身边也有一个同样的遥控器,他比小荷早清醒几分钟,注意力全在小荷身上,竟然没发现:“我这里也有一个。”
他刚要按下其中一个按钮试试,忽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轻蔑的冷笑:“我劝你还是不要动它。”
话音刚落,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子变成了玻璃,滕玟坐在镜子后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冷冷注视着他们。
他的眼睛里像是一汪死水,只有愤怒和杀意在眼底蔓延,婚礼上的西装已经脱掉了,他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处。
滕禹瞬间暴怒,扑向镜子,却被铁链死死拽住:“滕玟!孙晴晴根本不就不是我害死的!我是被人陷害!你要杀要剐冲我来,绑架女人算什么本事!”
滕玟哈哈大笑,似乎听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事情:“女人?你确定吗?”
他冰冷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过来,通过扩音器传入观察室里,仿佛形成了某种微妙的扭曲。
滕禹微微愣怔,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了解你对面的‘女人’吗?”滕玟笑起来,嘴角扬起疯狂的弧度,灯光从头顶落下来,从某个角度看过去他简直像极了滕仲云,“她家是做什么的,她来自哪里,有过什么过往,你真的都知道吗?”
滕禹不知道他为什么往小荷身上扯,大怒道:“我当然知道!小荷她家里是做外贸生意的,她来自东陵……”
滕禹忽的卡住,他发现自己竟然说不下去了,他对小荷的了解好像确实很少,他知道的都是他认识她以后的事情,从前的事情小荷几乎从来不提,又或者每次提到,话题都会被毫无痕迹的转向其他地方。
可是这又和滕玟有什么关系?
滕禹咬牙,决定不再和他玩文字游戏,他放下尊严,几乎是在恳求:“滕玟,小荷撞到了头,她需要医疗救治,你快放了她,有什么话我们兄弟两个聊。”
滕玟仿佛根本不在意他说了什么,他冷笑一声,讥讽中带着对即将发生之事的扭曲期待,甚至连眼睛都在微微发亮,然后他转向另一边:“小荷,是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角落里,韩濯脸上的血色早已全部褪尽,紧紧咬着牙,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整个身体都呈现出一种极度紧绷的状态,甚至在微微发颤。
滕禹不明所以地看向小荷:“小荷,他在说什么?”
冷汗顺着韩濯光洁白皙的侧颊滑落,凝结在他尖削的下巴上。
“我不知道,”韩濯声音沙哑,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滕玟瞳孔一暗,冷笑一声,忽的抬手按向面前控制台上的某个按钮。
刹那间,铁链通电。
滋啦!——
滕禹只觉得一股电流瞬间从铁链上释放进入他的手腕,滋滋的电流侵入神经,带来生不如死的剧痛!
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血管、肌肉、骨髓都仿佛被烈火炙烤,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五脏六腑像是被无数的小刀切割翻搅,那种痛苦根本无法形容,以至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跌倒在了地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停!停下!!”韩濯目眦欲裂想要扑向滕禹,铁链剧烈晃动,他冲着滕玟咆哮道,“我说!!——”
滕玟终于按下了停止。
看着滕禹在地上抽搐,他的心里竟然没有预期的罪恶感,只有复仇的快感,孙晴晴死亡的画面在他面前一遍遍回放,一想到那,他就觉得把滕禹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韩濯急促地呼吸着死死盯着滕禹,双眼通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滕禹趴在地上粗重地喘息着,即便电流停止了,手臂依旧在不受控制地抽搐,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看向小荷,一开口嗓子里都几乎带着血腥味:“我没事……小荷……”
韩濯看着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的大脑里浮现出了他和滕禹在一起的一幕幕,从在M国的小巷里滕禹英雄救美,再到沙滩边的正式相认,还有之后数不清的亲吻和拥抱。
韩濯颤抖的咬住唇,他把回忆中滕禹温柔的笑牢牢记住,因为从这一刻之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滕禹……我的真名,不叫白荷。”
这一天早该来的,却从未想过是这种形式。
假发被摘下,露出了染成淡蓝色的、半长不短微卷的短发。
“我叫韩濯。”
滕禹的眼睛一点点睁大,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被电出了幻觉,然后他就听到了滕玟狂笑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来。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滕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男人面容清俊,鼻梁高挺,下巴尖俏,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含着眼泪,漂亮的唇瓣此时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眼神中透出痛苦和绝望。
滕禹下意识抬起手,挡在了面前,遮住了‘小荷’的上半张脸。
刹那间,回忆如同潮水般涌上来。
那个在夜店包房中调戏他、用电子束带遮挡住眼睛、那个这么多年一直和他作对、那个小时候曾经装成小女孩把他推进坑里的韩式集团的少爷韩濯!
是他!
滕禹像是被烫了一样地猛然缩手。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和‘小荷’亲昵地共同吃一个冰淇淋,拥抱着入睡,亲吻在一起,甚至在深夜亲吻着他柔软的头发,实在忍不住时候,小荷用手帮他……
他是男人。
“呕……”完全是生性的排斥,滕禹竟然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几乎是在干呕的同时滕禹忽然醒悟了自己在做什么,他慌忙地想要遮掩,却对上了韩濯的眼睛。
仿佛微弱燃烧的烛火一下子熄灭了。韩濯面如死灰,眼泪终于顺着苍白的脸颊落了下来,
滕禹的心仿佛在那一刻也跟着碎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大脑里一片空白。
“哈哈哈哈哈!”滕玟捂着肚子,几乎笑出了腹肌,“他不仅仅是你的商业对手,还是个男的!这回你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和你结婚了吧!因为他一直在玩弄你!滕禹啊滕禹,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悲!”
“够了!!”滕禹几乎崩溃,挣扎着爬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滕玟!!”
“我想怎么样?”滕玟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眸色阴暗嘴角含笑,“我想让你们玩一个游戏。游戏的规则很简单,你们手里的遥控器是电击器的开关,左边的按钮是滕禹,右边的按钮是韩濯。”
“你们谁能先电击对方10次,我就放谁走。”
第232章 挚爱
“你们谁能先电击对方10次,我就放谁走。”
森白的实验观测室里,静得几乎能听到心跳。
韩濯疲惫地坐在地上,他已经做不到去看滕禹的眼睛,只得将视线移向周围的墙面。
细看才发现,墙上隐约布满了抓痕,新旧叠加在一起,构成了纷乱复杂的图案。
韩濯忍不住抚摸上那些抓痕,恍惚间他仿佛也变成了被困住的动物,唯一的区别,只不过是他不用抓挠墙壁就知道没有出路。
“是我欠你的,”韩濯把遥控器丢到一旁,轻声说,“动手吧。”
白色灯光下滕禹俊美的容颜有些扭曲,死死盯着韩濯的脸,那表情大概是愤怒的,韩濯不用看就知道,被自己欺骗了那么久,滕禹大概想掐死自己的心都有吧,他对感情看得那么重,甚至有些想主义,小荷在他心中是完美的,而自己亲手毁了那一切。
滕禹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胸腔中震动,顺着紧咬的牙缝一个字一个字地溢出来:“你是欠我。”
韩濯认命地闭上眼睛。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有过一句真话吗?你说爱我的时候,心跳会有半秒加速吗?你抱着我的时候,心里是在嘲笑我的好骗和可笑吗?你韩大少花名在外,我不过是你一时兴起的玩物对吧!”
滕禹咬牙切齿猛然逼近韩濯,手腕上的锁链哗啦一声被狠狠绷直:“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对我有过一丝真心吗?”
有过一丝真心吗?
何止一丝。
每一个吻,每一个触碰,都心动到不受控制。
这辈子从未有过一个人能让自己爱到这样,深入骨髓。
韩濯的心脏痛的几乎无法呼吸,沙哑开口:“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老子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滕禹手臂肌肉线条的暴起,仿佛一头发狂的野兽,如果不是隔着两三米他大概会掐着韩濯的脖子把他掼在墙上。
“我说为什么发现最近韩式集团一直在对滕氏示好,主动让出了不少业务不说,还很多次牵线搭桥!这算什么?是你打发小情人的施舍吗?老子不稀罕你三分热度的真心!死娘炮!心变态!想起你我之间的事情我都觉得恶心!”
韩濯脸色苍白如雪,只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心脏几乎被撕扯成了碎片。
“你他妈现在装什么情圣!”滕禹像是气疯了,“把你的遥控器捡起来!我不稀罕你虚伪的补偿!你来电我十次,十次之后我们彻底两清,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韩濯的心脏最深处猛地一颤。
“快点!”滕禹双目发红,对着他声嘶力竭地咆哮,“老子宁愿这辈子从没见过你!!”
刹那间韩濯抬起头,和滕禹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灵魂都战栗起来,似乎透过那双红透的眸子看清了什么。
韩濯猛地抓起地上的遥控器,手指对准了代表滕禹的按钮就要按下去。
他要陪滕禹演完这出戏,只有让滕玟觉得他们之间没有感情,滕玟才会觉得无趣,才会有可能结束这场游戏,他们才有机会活下去。
可是手指悬在空中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韩濯浑身发抖,无法克制地想起刚才滕禹痛苦的样子。
他根本下不去手。
实验室玻璃后兴致勃勃看了半天的滕玟有些等不及了,搓着手掌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喂喂,你们倒是快点啊……如果实在决定不了,要不,我帮你们好咯?”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滕玟忽的嘴角一勾,向前倾身,毫无预兆地按下了面前控制板上的一个按钮。
刹那间,韩濯只觉得一股剧痛顺着手腕传送到心脏!
五脏六腑都仿佛在被蚂蚁啃咬,每一根神经都在抽搐,剧痛遍布全身,简直生不如死!
哗啦!扑通!——
韩濯重重跌倒在地,痛苦地蜷缩起身体,身子控制不住地痉挛。
滕禹的心脏都停了,如坠冰窖,死死咬住嘴唇盯着地上挣扎的韩濯,用尽全身里的力气克制着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手指用力到把掌心都掐的血肉模糊。
滕玟的眼眸幽暗发亮,视线落在滕禹身上,捏住开关旋钮向右转动,逐渐把电流调大。
“啊!……”
韩濯的脖颈上瞬间崩出青筋,他死死抓住地面,手指痉挛地抓住地板,摩擦出尖锐的声响,几乎要把手指甲都崩裂。
好痛。
脏腑像是被烈火炙烤,头颅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挤压捏碎,心脏撕裂了一样,胸口好难受,喘不过气来。
“够了!!——”滕禹爆发出声嘶力竭怒吼。
滕玟从来没有听到过滕禹那么愤怒、痛苦又揪心的声音,暴怒的尾音里带着颤抖。
对,就是这样。痛吗?崩溃吗?
看到心爱的人被折磨残害的感觉,你现在能体会到了吗?
所有的伪装全部崩裂,滕禹扑到玻璃上一拳砸下来,力道之大哪怕是防爆玻璃都重重颤动了一下:“滕玟!!够了!!”
滕玟嘴角勾起,捏着旋钮不降反升。
“啊!!——”韩濯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弓起腰在地上挣扎翻滚,浑身都被汗水浸透,生泪水顺着苍白如纸的脸颊滚落,整个人几乎崩溃。
滕禹目眦欲裂,拼命捶打玻璃:“滕玟!你放过他!!停下!!——求求你停下!!”
滕玟终于慢悠悠地关掉了电闸,居高临下地扬起下巴冷笑道:“怎么,不装了?这好像是你第一次求我呢,大哥。”
滕禹扑向韩濯,想要抱住他,却在距离还有两米的位置被铁链猛地拽住。
韩濯躺在地上喘息着,淡蓝的碎发被冷汗浸透粘在额头上,嘴唇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小荷……韩濯!”滕禹双目血红,看着奄奄一息的韩濯,感觉灵魂都被撕裂了。
“啧啧啧,刚才我差点就要以为你真的恨他了。”
滕玟兴致盎然地翘着二郎腿观察着:“真不愧是痴情种子,他那么骗你,你却还是爱着他,真是让人感动呢。怎么样,心爱之人在面前受苦的感觉,还舒服吗?”
冷光从滕玟头顶照射下来,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让人分不清他和滕仲云。
“你应该感觉庆幸,”滕玟轻声说,“我的爱人直接在我面前被炸成了肉渣,我甚至感觉到她的血块落在了我脸上,韩濯还活着,无论怎样,你此时受到的痛苦都不及我受到的十分之一。”
滕禹转过头,声音嘶哑:“他身子虚弱承受不住了,你别再折磨他,折磨我。你不是恨我吗!有多恨都冲我来!”
滕玟看着滕禹,那向来骄傲冷傲的天之骄子、公认的滕氏集团的接班人,一丝不苟到衣服有个褶子都无法忍受的滕禹,此时正衣衫破烂,面容憔悴,眼底全是通红的血色,狼狈地跪在他面前哀求。
复仇的快-感被极大的满足,滕玟感觉更深的躁动在心底翻腾汹涌,掀起更加疯狂的欲望,他要让滕禹的深情都受到折磨,直到体无完肤为止:“好啊,我如你所愿。”
哐!——
城东废弃工厂的大门被奚斐然一脚踹开。
十几台AI机器人迅速飞进去,雷达扫视整个空间,发现空无一人后,又迅速飞出来。
“也不在这里!”
空地上浮动着虚拟屏幕,电子光源映照在滕时脸上,他面沉如水地站在工厂门口,飞速翻动着屏幕:“这是第六个了。”
AI阿时排查出来的可疑地点一共有个八个,还剩下两个。
“剩下的一个涡轮工厂在北边灵悟山脚下,另一个生物实验基地在南边的科技城,两个地方相距四十多公里。”
距离他们开始找滕禹和韩濯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滕氏的产业太大了,在崇景的房产不计其数,光是排查就花去了大量的时间,这还是在他们有AI阿时的情况下,如果是警察来查恐怕得用上两周。
滕时牙关紧咬:“滕玟随时有可能会耐性告罄,一旦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滕禹和韩濯都活不成。”
奚斐然快步走到他身边:“你真觉得滕玟会他们俩下死手?”
滕时看向他:“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奚斐然的心脏猛然一紧——上一世的他拉了全世界陪葬。
“没有人会在爱人去世的时候保持智,更何况还有滕仲云的煽风点火。”滕时不由分说按下太阳穴,“咱们分头行动,他们肯定那两个地方其中一个。”
一辆蓝色飞车随即在滕时的操控下呼啸而至停在了他们跟前。
“你去北边的涡轮工厂,”滕时转身跳上这架被临时征用的蓝色飞车,“我去南边的生物实验基地!”
奚斐然忽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在流汗。”
滕时回过头来,阳光下他的皮肤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青白色,随着奚斐然话音落地,一滴汗水也正好顺着他俊美的侧颊滑落。
“你的胃还在疼。”奚斐然眉头紧锁,那不是问话,攥着滕时手腕的力道瞬间加大,“解痉药没起效?”
起效了,但是很有限。
滕时没有提,其实刚才他的胃只平息了半小时就又开始翻搅。
胃病是情绪病,在这种情形下怎么可能保持稳定的情绪?
奚斐然越发不放心:“咱们还是一起行动,你这样子自己一个人不行。”
“咱们每耽误一分钟,距离滕玟玩腻的最终时刻就近一分钟。”滕时强行把奚斐然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撸了下去,“我从十几岁就对胃疼习以为常了,这八成是余痛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
“可是……”奚斐然还想说什么,却忽的感觉胸前一紧,滕时揪住他的领口拉近自己。
唇上感受到了柔软的炙热,奚斐然睁大了眼睛——滕时吻住了他,舌尖撬开他的唇瓣探进去,温柔又强势地侵占着他的口腔,不给他反驳的余地,将他的不安卷走,只留下奶糖缱绻的芬芳。
奚斐然战栗起来,他想不起来滕时有没有这么主动的在外面亲吻过自己,好像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那感觉几乎让他疯狂,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沉沦,滕时已经放开了他的唇,搂住他的后脑,与他额头与额头轻轻触碰在一起。
“上一世我的兄弟们都不得善终,这一世我不想让悲剧重演,”滕时轻声说,“我需要你帮我。”
奚斐然仿佛飘浮在半空中,下意识点了点头。
“阿然,我有预感这一次就是终结。”不知道为什么滕时的声音有点颤,拉住奚斐然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奚斐然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那是当初他母亲定情时送给父亲的黑色尖晶石戒指,滕时一直带着。
仿佛烟花轰然大脑中爆响,奚斐然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灵魂迷茫得不知所措,还未能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潜意识已经掀起了狂喜的巨浪,几乎要侵吞智:“哥?……”
滕时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把戒指从脖子上摘下来,所有的不确定都在这一刻确定,在生与死面前,所有的犹豫和顾虑都不再重要。
“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们……”
他把戒指郑重地套在了奚斐然的无名指上:“我们就结婚吧。”
奚斐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滕时,恨不得把这一刻烙印在自己的灵魂里,他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这是一场梦,用最轻的声音对滕时说:“好,我等你。”
第233章 骗子
生物实验基地。
呲啦——
电流第七次通过滕禹的身体,这一次滕禹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晕过去了。
韩濯伏在地上哀求:“滕玟,滕禹他不行了!”
玻璃后面,滕玟冷漠地转着手里的笔,眼神里都是讽刺。
韩濯咳嗽了几下,他的状况并不比滕禹好多少,早上的哮喘、不久前的车祸、再加上电击,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
“七次已经够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韩濯手肘撑着地喘息着,他的喉咙如同被火烧,几个小时滴水未进,身体大量出汗,很快就会面临脱水。
见滕玟没有说话,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劝说道:“你也不想让你哥死掉吧,他死了你还怎么复仇……再电下去他的心脏和大脑都会出问题,就算没死也会变成个没意识的半残或者傻子,对你而言还有什么乐趣?”
“这可是滕禹哎,谁的身体素质能强的过他?”滕玟嗤笑一声,歪头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滕禹,双手交叠,手指轻轻敲打着,过了一会儿还是叫道,“医生!去看看。”
咔哒一声,观察室的大门打开。
韩濯的后脊肌肉绷紧,只见两个医护人员走了进来,蹲下去检查了一下滕禹,其中一个抬头对镜子后的滕玟说:“快到极限了。”
滕玟眯起眼睛,吐出两个字:“弄醒。”
医护人员把滕禹放平,给他的静脉注射了什么东西,大概过了一两分钟,滕禹的身子痉挛了几下,嘴唇动了动,发出沙哑的声音:“小荷……”
韩濯的紧绷的脊背微不可察地一松。
还好,能说话就意味着大脑功能没有受影响。
“这不是好好的吗?”滕玟冷笑一声。
医护人员收起检测仪器:“他的精神和体力消耗太大,哪怕打了针也得过一会儿才能彻底清醒。”
“知道了,下去吧。”
实验室的门再度关上,咔哒一声上锁。
韩濯强撑着爬起来,由于男扮女装的爱好,他常年保持着较低的体重,看上去比一般的男生要更纤瘦,用尽全力坐起来的时候衣服勒出后腰的劲瘦的线条,几乎手掌大一些的成年男人一只手就能掐住。
韩濯用尽全身力气翻过身,仰靠在墙上皱眉喘息着,白皙的脖颈上闪烁着冷汗的微光,纤长的眼睫毛也透着潮湿,有种难以言喻的脆弱感和破碎感。
滕玟忽然就明白了滕禹为什么对他着迷,不得不说韩濯真的是妖孽,无论是男装还是女装,那种浑然天成的魅惑气质是他骨子里就带着的,一般人学都学不来。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韩濯喘息着,并没有看他,“折磨滕禹的心灵和身体。”
“所以你想结束游戏让我放你走?可规矩就是规矩啊,”滕玟向后靠在椅子上,玩味地笑起来,“说好了十次,怎么能变呢?”
纯白的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忽的响起了微弱的声响:
“小荷……”
滕禹躺在冰冷的地上意识不清地呢喃着。
即便是在潜意识未清醒的状态下,他依旧无法享受片刻的安宁,俊朗的眉目紧蹙着,心里的牵挂哪怕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也依然在,在眉心中间印出一道深深的印记。
韩濯看着滕禹,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滕禹时,对方就是这幅表情。
小小一个人,偏偏像大人似的习惯性皱着眉头,好像心事重重,这辈子都不会笑似的。
初夏的蝉鸣在林间聒噪,不算湍急的河流在阳光下静静流淌。
“喂!你怎么了!”
小韩濯跪在河滩上,在意识模糊的前一秒忽的被人抱了起来,睁开眼映入的就是阳光与树影中少年紧锁的眉头。
“你哪里不舒服?!”
韩濯紧紧捂着如针扎般刺痛的胸口,艰难地呼吸着。
他刚才跑的太快了。
那些男孩子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比他们更灵活,比他们更聪明,他抄近路、抓着树枝悠荡、布置陷阱,把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却没想到在正要跨越小河的时候犯了哮喘,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原本这个比赛他应该稳赢的!
该死的哮喘!
窒息感和不甘让他难受得哭了出来,长长的辫子一颤一颤的,泪水霹雳啪啦往下掉。
——我的小碎花裙子都脏了!
少年看见他的眼泪明显慌了:“很难受吗!你有没有带药!”
韩濯泪眼朦胧地点头,颤抖地用尽力气抬手指向河里,那里漂浮着他刚才掉落的包。
“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扑通!
河中溅起晶莹的水花,少年动作敏捷灵活,像一条阳光下的鱼。
怎么会有人那么傻,去帮助竞争对手?韩濯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喘息着,不能解,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个傻子应该很好骗。
然后他的眼前就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韩濯一睁开眼就看到少年坐在岸边,面前堆着一个小火堆,上面正在烤一条鱼。
烤鱼的气息香飘四野,馋的韩濯流了口水。
“你醒了?”见他睁开眼少年立刻快步走过来,担忧地皱眉弯腰看着他,“我给你吸了药,不知道用的对不对……你感觉好点了吗?”
他怎么总皱眉头。
韩濯有种要把他眉心的褶皱熨平的冲动,少年的眉眼很漂亮,如果不皱眉的话,应该会更帅。
“好多了,”韩濯虚弱的笑了一下,声音软绵绵的,“谢谢哥哥。”
少年的眉心抽动了一下,耳朵一点点红了。
韩濯看在眼里,一双狐狸眼弯起来,故意作出虚弱的样子:“哥哥,我起不来,能扶我一下吗。”
少年赶紧扶起他,很温柔,也很绅士,手虚环住他不至于让他掉下去,却也不过多的触碰:“你靠在我身上就好,饿吗?我烤了鱼,马上就好。”
韩濯委屈巴巴地点头,捏着裙角熟练地红了眼眶:“我家里非让我来参加这个比赛,我也没想到这么难……”
能和自己跑的差不多快,这个少年肯定有实力,自己哮喘发作体力下降,如果能搭上他的顺风车,那岂不是万事大吉。
韩濯越想越美,眼睛忍不住瞟那条鱼。
少年义愤填膺又心疼,他知道这个游戏看上去是孩子们的比拼,实际上却是大人们的竞技,他们就是赛马场的马,赢了代表着荣光,胜利却不属于他们自己。
“太过分了!生着病还让你来参加比赛!”
“你别怕,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着我,”少年郑重地说,“我保护你。”
那天黄昏时,韩濯如愿以偿的吃到了大半条鱼,撑的直打嗝。
“哥哥你真好。”他笑的比花儿还甜。
少年挠着头,脖子也红了。
初夏的夜很柔和,晚风很清凉,韩濯蜷缩在少年怀里,莫名的安心,睡了几日里第一个安稳觉。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翻山越岭,少年捡到果子先给他吃,遇到猛兽自己先冲。
晚上他叉鱼,韩濯就生火,韩濯睡觉,他就守夜。
少年对他百般爱护和照顾,韩濯懂事又贴心,给少年擦汗,帮他摘身上的蚂蝗……
他真的很好骗,纯情到韩濯几乎有些不忍心,直到最后一日,他们手挽手走到了终点前。
“你先过去吧。”韩濯真诚地看着他,“哥哥,这个第一是你应得的,我不在意这些东西。”
滕禹感动不已:“比赛规则不允许我们知道相互的名字,但是今天我们到终点了,我想告诉你,我叫滕禹,你呢?”
韩濯垂眸,像是娇羞:“你先过去吧,等过了线我再告诉你。”
滕禹点了点头,迫不及待的转身。
那一瞬间韩濯的心跳都停止了,无数两人朝夕相处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他竟然真的犹豫了。
要不真的让给他吧,自己好像太过分了。韩濯想。
他闭上眼,脑海中却浮现出了父亲的脸,他猛然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一鸣惊人,让父亲注意到自己,也让圈子里的所有人注意到自己,拿到进入商业帝国的入场券,十年内他要成为圈子里最优秀的继承人,二十年内,他要掌握整个韩氏……
时光穿越长远,没有人知道一个只有半个人高的小孩子已经有了纵观全局的野心,而实现未来规划的一切源头,都始于今日。
韩濯睁开眼,已然判断了孰轻孰重——他必须要赢。
滕禹距离终点近在咫尺,却忽的感觉后腰被猛地一踹,他重心不稳,身子一歪竟摔进了旁边的大坑里。
一个灵活的身影提着裙子从他身边冲过,毫不犹豫地穿过了终点线。
滕禹不可置信地仰头看着他。
韩濯抱起台上的奖杯,跑回来朝着坑里的他笑,还抛了个媚眼:“谢谢你的照顾!”
他清楚的看见,滕禹的眉头又皱紧了。
韩濯脸上在得意的笑,心里却难受得像是哮喘要发作了,他一溜烟想跑,却忽的被厉声叫住:“等等!”
想骂我?韩濯回过头来,自认亏,回过头来等着被他骂:“怎么啦!”
滕禹紧盯着他:“你还没说你叫什么。”
韩濯没想到他竟然是问这个。
“我叫韩濯,濯清涟而不妖的濯。”韩濯倔强地仰起头,“笨蛋,谁叫你那么好骗。”
……
“喂喂,发什么呆呢。”滕玟笑意盈盈,“还差三次,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韩濯低头,看到了地上的遥控器。
“机会在你手里,做不做由你,”滕玟摊开手,“我可是把出去的钥匙送到你面前了。要我说,你就放心的电他好了,他死不了,况且他现在神智不清,估计都不知道是你按的按钮。”
韩濯忽然开口:“十次。”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没有一丝颤抖。
“只要凑够十次,你就放人对吧。”
滕玟耸肩:“当然,说话算话。”
韩濯看向滕禹,那一刻滕玟恍惚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某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不舍、眷恋、内疚……然而所有的情绪只是一瞬间,快的像是幻觉,最后一瞬只剩下深海般的释然。
韩濯抬起头看向滕玟,握住了冰凉地面上遥控器:
“剩下的三次,我自己来。”
滕禹感觉自己像是被泡在深水中,他的耳中能朦胧地听到滕玟的声音,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然后他听到了痛苦的呻-吟,似乎来自韩濯。
浓烈的担忧和心疼化作强大精神力,刹那间把他拽出了深海——滕禹猛地清醒了过来,他听到了滕玟激动兴奋的鼓掌声。
“哇哦!真棒!竟然自己电自己三次!我平时连咬一下舌头都疼半天,看来你想出去的心还真是坚定啊!”
滕禹的心脏都停了,挣扎着翻过身,想要朝向小荷的方向看去:“韩濯!……”
韩濯侧躺在地上虚弱地呼吸着,浑身都被汗水浸透,脸色白的几乎已经不像活人。
“哎呀,大哥,你错过了精彩环节,”滕玟可惜的要命,“你媳妇儿已经帮你完成了剩下的三次电击任务了,恭喜你,凑够十次了。”
十次?!……
滕禹:“既然凑够了你就应该遵守规则了!快放了小荷!”
滕玟像是才想起来似的一拍脑袋:“对对对,该放人了,你们放心,我是最遵守承诺的。”
话音未落,滕禹只听咔哒一声,观察室的大门竟然真的缓缓打开了,外面的光都投射到了两人的身上。
滕禹不可置信滕玟竟然真的说到做到:“小荷……韩濯!你可以出去了!”
咔哒。
又是一声清脆的解锁声,却不是来自于韩濯的手腕,而是来自于他自己的手腕。
铁链滑落在地。
滕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愣了两秒,不明白自己的怎么也开了,但他顾不上多想,连滚带爬地扑到另一侧将倒在地上的韩濯抱起。
两米的距离,用掉了他们两人各自大半条命。
滕禹抱着浑身发软的韩濯,心脏像是被凌迟:“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出去。”
韩濯靠在他怀里,艰难地抬眼看着他,他漂亮的狐狸眼红红的,含着潮湿的水意,不知怎的滕禹心中忽的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几乎无法和他对视。
“滕禹……”韩濯枕在他的胸口上,垂下长长的睫毛,声音弱的几乎听不到,“我刚才……想起我们小时候了……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见过吗?”
滕禹感觉鼻子酸得要命:“当然记得,韩濯,你把我骗的好惨。”
韩濯笑:“那时候你好爱皱眉……我几乎都忘了你那么爱皱眉……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在笑着的……”
滕禹莫名的想哭:“我总是被你骗,小时候被你骗,长大了还被你骗……你提醒了我,我还没算你把我一脚踹坑里的账,等出去再说!”
说罢他用尽全身力气抱起韩濯,挣扎着爬向门口,却忽的被一股阻力拽住。
滕禹猛然间低头,发现韩濯手腕上的铁链还在。
他不可置信地拽了拽,铁链纹丝不动,依旧紧紧的铐在韩濯手上。
电流早已将韩濯细腻的手腕血肉灼烧得一片模糊,轻轻一拽血就顺着胳膊往下流。
“这怎么回事?”滕禹的大脑一片空白,迷茫地看向滕玟,“不是说好了放了小荷吗?为什么锁没开?”
玻璃外的滕玟作出困惑的样子:“咦,我说放人,但是说了要放谁了吗?”
“你明明说了如果我承受10次电击就能放小荷走!”
“啊不好意思,我改主意了。”滕玟摊开手:“我决定放你了大哥,不放他了。”
仿佛从天堂坠入地狱,那一瞬间,滕禹什么都明白了。
“你走啊!我放你自由,你快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镜子后的滕玟双眼发亮,爆发出了史无前例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滕禹疯了,他放下韩濯扑到镜子上声嘶力竭地嘶吼怒骂,像是发狂的野兽,双目血红,双拳拼命捶打着玻璃,直到手背上鲜血淋漓,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直到灵魂都被抽干,泪水都流尽……
“滕禹……”韩濯泪流满面,哽咽着叫他,“到我身边来……”
滕禹终于平静了下来,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他跪倒在韩濯面前,膝盖撞地发出巨响,他却完全感受不到疼。
“抱抱我吧……”韩濯低低喘息着。
滕禹俯身抱住了他,紧紧的抱住,仿佛行尸走肉一样喃喃开口:“你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对吗?”
韩濯闭上眼,抓住他的胳膊,泪顺顺着苍白的面颊滚落:“滕玟失去了爱人,他最成功的复仇,就是让你体会同样的痛苦……我从被绑到这里,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出去……”
滕禹痛不欲生:“电十次就会放人,被释放只有可能是我。你早就猜到,所以你配合滕玟玩他的游戏,让我挨了7次电击,看上去是为了救你,实际上是为了我自己积攒次数。”
韩濯虚弱地勾起毫无血色的唇:“毕竟不能直接告诉你真相……你肯定不会同意让我被电10次……谁都不动手,只会引发更坏的结果……我本来想着,四次以内肯定能把你电晕,剩下的次数就我来替你……没想到,你扛了七次才晕……”
滕禹笑着流泪:“你又骗了我一次。”
扑通……扑……通……
心跳的速率变慢,韩濯的嘴唇发紫,忽的涣散的瞳仁又变得明亮,甚至有力气抬起手抚摸上了滕禹的脸颊,然后他浅浅地笑了,漂亮的狐狸眼弯起来:“笨蛋,谁叫你那么好骗……”
滕禹也笑:“怪我,每次都被你骗到。”
脸上的温度忽的消失了,韩濯的手臂软软地垂了下去。
滴——
他靠在滕禹怀中,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第234章 残忍的真相
空气里寂静无声,滕禹抱着韩濯坐在地上,轻轻将他挡住眼睛的微卷碎发捋顺。
短发也很好看。
他的手指抚摸上韩濯长长的睫毛,感受着柔软的触感碰在指尖。
平时“小荷”都会戴假睫毛,他总是很精致,尤其是在滕禹面前,向来打扮的美美的,但今天从外地一路赶回来,大概是没来得及,一点妆都没画,只匆忙的戴了个假发。
韩濯本身的睫毛也很长,鼻梁高挺弧度优美,滕禹觉得他化不化妆没有什么区别。
忽然想起有一次自己看到他眼睛底下亮晶晶的,以为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伸出手帮他擦了,结果被一顿锤。
“那是卧蚕!我好不容易画的!”
滕禹当时很想告诉“她”,你笑起来的时候漂亮的卧蚕就会出现,不用刻意去画,不过他没有说,因为他觉得小荷化妆也有化妆的好看,怎么样自己都喜欢。
滕禹触碰上了韩濯的唇——是冰冷的。
手指忽然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仿佛美好的梦境被轰然砸碎,滕禹几乎残忍地强迫自己把手指放到了韩濯的鼻子下面。
没有呼吸。
那一瞬间,心中那保持着智的最后一根神经啪的断了。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滕禹死死紧着韩濯的身体,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吼。
玻璃外滕玟冷冷地看着实验室里的一切。
韩濯死了。
他本来以为看到滕禹绝望痛哭的那一瞬心里会有大仇得报的顺畅,但是并没有,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世界于他已经毫无意义,在孙晴晴死去的那一刻,他已经失去了感知的功能。
向滕禹复仇只是为了向孙晴晴有个交代,他甚至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为什么活着,不知道未来要向何处去,所有的幸福都在孙晴晴死去那一刻灰飞烟灭了。
滕玟缓缓站了起来,推开控制室的大门走了出去,顺着走廊,来到关押着滕禹的实验室门口。
大门敞开着,滕禹痛哭的声音这一次不是从监控器,而是从房间里清晰的传进他耳朵里。
滕玟站在门外,把门拉开,对滕禹说:“你走吧。”
滕禹根本没有反应,他依旧抱着韩濯的尸体哭着,肝肠寸断。
滕玟忽然感觉很疲惫,他不再管滕禹,转过身向着生物基地的大门走去。
他刚走两步,面前的不远处的大门外却忽的传来撞击的巨响。
滕玟迷茫地停下脚步,下一秒,生物基地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
“滕玟!!”滕时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冲进来,身后跟着四个AI,“孙晴晴的死不是滕禹造成的!是滕仲云……”
滕时后半句话卡在了嗓子里,视线越过滕玟看到了房间里的情绪崩溃的滕禹,和他怀里失去生机的韩濯。
晚了一步。
即便用尽了全世界最强大的算力,用尽了一切手段寻找,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胃里一阵剧痛,滕时险些没能站住,身旁的AI立刻飞过去撑住他。
滕玟却听到了他说的话,像是死去的灵魂忽的被电击了一下抽搐着活了过来,他冷笑道:“不用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为滕禹脱罪,你们私下里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相信他会做坏事呢?你一直说是父亲做的,有一丝一毫的证据吗?是父亲把我从贫民窟里救出来!是他培养了我!是我自己在竞争中胜出,所以父亲扶持我掌控滕氏集团!他看重我!爱我!不甘心的是你们!害死我妻子的是你们!!”
滕时闭上眼睛,强忍住悲痛和身体上的痛苦。
孙晴晴和韩濯都已经死了,但是真相不能被埋没。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滕仲云为什么会让我们三个争斗?”滕时轻声说,“就算按照滕仲云的说法,他想要培养我们的狼性,希望我们在竞争之中进步,角逐出最终优胜者接管滕氏,但这套逻辑其实并不能自圆其说,成年后我和你们根本不在一个赛道,我自创飞车产业,跟滕氏集团互不干涉,他却依然时常从中作梗,挑拨我和滕禹的关系。”
滕玟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他也记得曾经在滕时经常需要在滕仲云面前做戏,装作和滕禹关系很不好的事实。
那时候他和滕禹滕时的关系平平淡淡,不算好也不算坏,也没有想过去滕仲云那里举报。
“挑拨你和滕禹的关系就更难解了,明明滕氏集团如果有两个一样优秀的接班人,会比只有一个更好,你们完全可以分管各自的领域,互帮互助,把滕氏做的更大,可滕仲云偏偏只要一个。”
滕时深吸一口气:“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他在意的并不是为了选接班人,而是离间我们。他不希望我们三个人中的任意两个抱团,而是希望我们老死不相往来,这样才好逐个击破。”
滕玟不可解地看着滕时:“你在说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
真相被遮盖的时候只能依稀闻到腐朽的臭味,只有彻底揭开,才能真正看到下面残忍的鲜血淋漓。
滕时的眼里流露出悲悯的神色,透过滕玟憔悴扭曲的脸孔,他又看到了初入家门时那个胆小的孩子。
多年前的月色下,他弯腰抚摸滕玟的头,默默下定决心绝不像上一世一样忽视他,绝不走到上一世你死我活的陌路上,却不曾命运的轨道被他转向另一分岔路口后,又兜兜转转回到了既定路线。
一切都未能改变,因为一切的根源都不在他们身上。
滕时按下太阳穴,调出了DNA检测报告,投屏在了滕玟面前。
“这是滕仲云和我们兄弟三人的亲子鉴定报告,报告显示:滕仲云和你是亲生父子关系,但他不是我和滕禹的亲生父亲。”
如同被雷劈了一样,滕玟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我们一直都是亲兄弟!”
他身后的滕禹精神恍惚地缓缓抬起了头。
“滕时!你说清楚点!什么叫不是你们的亲生父亲?”滕玟咆哮着,“滕仲云不是你们的亲生父亲,谁是?”
AI拿出了另外两份DNA检测报告,滕时说:“我们的父亲是滕仲云的亲生弟弟,滕沐风。”
“多年前滕仲云的母亲想要和他父亲离婚,为了不和自己的弟弟分开,滕仲云设计让父亲杀死了母亲,然后带着弟弟滕沐风远走他乡。”
“他对弟弟有变态的依恋和掌控欲,父母死后一直将弟弟带在身边。为了存活下去,滕仲云做了很多杀人放火、不光彩的事情,滕沐风当时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只能跟着他,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滕沐风逐渐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和折磨,滕仲云做的那些事已经超过了他能忍受的极限,于是他开始尝试和警察沟通。”
“我联系到了当初负责这起案件的老警察,他告诉我,滕沐风联系他时已经掌握了足够多滕仲云犯罪的证据,但是一直下不了狠心去举报。直到后来某一天,他亲眼目睹滕仲云雇人放火烧掉了商业竞争对手的房子,造成了那人和妻子包括三岁的女儿一起惨死,滕沐风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天早上,滕沐风给老警察打了电话,说要递交滕仲云犯罪的证据,老警察一直等着,可是始终没有等到。后来才知道,滕沐风在当天出了车祸,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车加速撞了过去,监控录像照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老警察很肯定,车里坐的就是滕仲云。”
“从那以后滕仲云就消失了。”
滕时说出了当年滕仲云找到森博士,希望唤醒滕沐风但是失败了的事情。
“滕沐风出事之后全身瘫痪,而我和滕禹却出生于他出事之后。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是我和滕禹的父亲,”滕时深吸一口气,“直到奚斐然查到了滕仲云早些年的医疗报告。”
滕玟颤抖地问:“他的医疗报告上说什么?”
滕时按下太阳穴,同样的,将那份报告投屏在了半空中:
“滕仲云有无精症,根据当时的诊疗结果,他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轰地一声,滕玟的脑海中炸开了重磅炸-弹,他不可置信地摇头后退,直到后背重重撞到实验室门口的墙。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延续基因的本能是在骨子里的,而且当时滕仲云的事业越做越大,他疯狂的想要一个后代来继承他的衣钵,知道自己生不了,于是他想到了自己的弟弟。”
滕时的喉结艰难的涌动,他还记得自己知道一切时的生性反胃,此时的胃里越发疼痛,与作呕的感觉混合在一起,让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血亲的孩子,总比抱养的好,起码和他有血缘关系。他提取了滕沐风的精-液,用某种方法让他当时的妻子,也就是滕禹的母亲怀孕,生下滕禹。多年之后,他用同样的方法,用滕沐风的精-子,让我的母亲怀孕,生下了我。”
两个无辜的女人被蒙在鼓中,两个无辜的生命被就此创造,他们不是爱的结晶,而是传宗接代的载体。
“而与此同时他也在不停的在外乱搞,大概是无所顾忌,又或者是始终抱有一丝希望,觉得自己会拥有属于的孩子吧。”
“谁也没想到,命运真的给了他一次机会。某个一夜情的女人来找他,说自己的孩子,是他的。”滕时看向滕玟说,“那个女人就是你母亲林琬宜。”
滕玟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滕仲云原本是不信的,可还是谨慎起见做了DNA鉴定,却没想到这一鉴定给他带来了天大的喜讯,你真的是他的儿子。无精症也不是完全生不了孩子,经过治疗之后也有很小的概率能生,而滕玟你就是那万分之一的概率。”
滕时眸色深不见底,一字一句轻声问滕玟:“所以,现在你知道滕仲云为什么希望我们自相残杀了吗?”
滕玟被接二连三的真相刺激得几乎崩溃,双手抓住头发蹲下来:“不……不!”
滕时却没有停下,他要把最残忍的真相揭露出来,他要把血淋淋的事实放到台面上,只有这样滕玟才能真正清醒,不会更深的堕落下去。
“因为只有你是他的亲生儿子,我们都不是!他培养滕禹,是因为你当时年纪还太小,他要先让滕禹把滕氏集团打好,给你铺好路。等到你足够成熟的时候,他再挑起你和滕禹的战斗,并暗中助你一臂之力,直到滕禹输给你,最后顺利成章的把滕氏集团送到你手上。而他一直挑拨我和滕禹的关系,是害怕我们两个人结盟。”
滕玟痛苦至极几乎崩溃:“这不是真的!……”
“这是真的!孙晴晴之所以死,是因为她主动找到了滕禹!”
滕时步步紧逼:“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希望你们兄弟重归于好,而这正是滕仲云无法容忍的!他害怕孙晴晴打乱他的计划,所以孙晴晴必须死!是他设计杀害了孙晴晴还嫁祸给了滕禹!在他的布局里,我们所有人都是用完就要被丢弃的棋子,只有你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唔!”
胃里忽然传来一阵无法言说的剧痛,滕时呼吸一滞,仿佛被利刃猛地捅穿了脏腑,下一秒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胃部爆裂开,瞬间蔓延向整个腹部。
滕时猛地按住胃部,痛苦地弯下腰。
等等……这疼痛不对!
第235章 终结
啪啪啪。
“说得好。”
忽的背后发出了鼓掌声。
生物基地敞开的大门口外出现了一个人,背后是夕阳赤红的光,他站在阳光下的阴影里,看不清面容。
滕时踉跄后退靠在了背后冰凉的墙上,修长的手指深深陷入胃部,剧痛席卷着他的五脏六腑,仿佛毒蛇一样在腹中撕咬翻腾,他急促喘息着,看着那人一步步向着众人走来,直到面容完整的显露在走廊的灯下——
滕仲云穿着黑色风衣,深邃的眼眸含着毫无温度的笑,一边鼓掌一边朝他们走了过来。
背后的滕玟颤声叫道:“父亲!”
“滕仲云!……”
在看到滕仲云的那一刻滕时已然明白了什么,下一秒他绝美的脸上忽的露出了极端痛苦的表情,额角的青筋崩出,双手一起陷入上腹,几乎站立不住:“呃!……”
滕仲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按住了他的肩膀,态度近乎温柔:“从某种意义上说,直到今天之前我都还是你的父亲,你这样直呼其名是不对的。”
滕时猝然呕出了一口血。
鲜血泼洒在纯白的瓷砖上,那是一口几乎发黑的血。
滕时反手死死抓住了滕仲云的衣领,桃花眼里满是痛苦、不甘和愤怒。
滕仲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中淡漠无波。
“你下了毒……”
“是啊,”滕仲云平静的说,“我换了你所有的药,每一盒里都下了剧毒。”
滕时抓着滕仲云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想要做什么,整个人却虚软到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伏跪在了滕仲云脚下。
海面上烟花绽放,服务生端着的托盘上放着的精致高脚杯,里面的香槟微微晃荡。
上一世的滕时一边和蒋洲成打电话一边随手拿起香槟,没有看到服务生眼底一闪而过的微光——
如果他多看一眼,就会发现那个“服务生”无比眼熟,自己曾见在某个宴会上看见过他站在滕仲云身侧,为他打开车门。
所有的记忆碎片凝结成真相。
下毒的不是蒋洲成,不是滕禹,更不是滕玟——而是滕仲云!
命运避无可避,上一世他中毒而死,死于滕仲云之手,这一世亦然。
滕时倒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滕仲云蹲下来,捏住滕时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
这张脸真的很漂亮。
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但是细看却完全不同。
眼睛像靳清,但无论是整体的感觉还是面部轮廓,都像极了滕沐风。
“你真的很像他,”滕仲云仔细端详欣赏着滕时的脸,“无论是长相、智商还是性格。”
滕时在痛苦中牙关紧咬,冷汗顺着尖削的下巴滑落,滕仲云知道此时毒药正在侵蚀他的脏腑,那种毒素带来的胃部剧痛足以让人生不如死。
看着这张漂亮的脸在折磨中露出痛苦的表情,滕仲云感觉到一股许久未曾体会过的快-感,如同隐秘的电流般从头流到脚,仿佛多年未曾被满足过的某种欲-望一下子被填满了。
“小风也像你一样表面柔弱内心刚硬,他表面上顺从我,实际上心里却恨我,他恨我杀死了父母,恨我掌控了他的人生。可是我从始至终都是为他好啊,如果没有我,他怎么可能在那残忍的世道中活下去。”
鲜血从滕时的嘴角溢出来,他在剧痛中颤抖着:“你把他撞成残废,也是为了他好吗?”
滕仲云的脸色微变,眼尾的皱纹越发的深。
“你想掌控他,却失控了不是吗……”
滕仲云捏着滕时下巴的手忽然用力,像是要把他掐碎一样。
滕时溢出破碎的:“唔……”
然而下一瞬间,滕仲云又放松了力道,甚至露出了笑容,他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激怒,或者说因为有让他足够开心的事情,所以他放任了滕时的挑衅。
“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很喜欢你和滕禹。”滕仲云的手指摩挲着滕时白皙的脸颊,像是想把刚才掐出来的红色抚平,“如果不知道滕玟的存在,我是一定会在你们两人中选择一个人继承我所有的衣钵的,我会把你们当成亲生孩子,到时候只杀掉一个就够了。而且我一直更喜欢你,滕时,因为你更像小风,我希望活下来的是你。”
远处的滕禹抱着韩濯的尸体喃喃自语,已然精神崩溃,对外面的事情充耳不闻。
“但是你太不好掌控了,大概是超高智商的孩子必然的通病,你从小就对这个世界有自己的判断的和思考,我很难影响你,不像滕禹。”
滕仲云露出惋惜的神情:“我也挺喜欢靳清的,可是有她在,我根本无法渗透你的思想,她就像是老母鸡似的护着你,所以我不得不杀了她。”
滕时剧烈挣扎起来,爆发出了濒死的力量,滕仲云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重重在他胃部一按!
“呃!!……咳咳咳咳……”
滕时痛苦地蜷缩起来,又呕出了一大口血,鲜血在他身-下晕开,触目都是红。
“乖一点,”滕仲云附身温柔地捋顺滕时额前被冷汗浸透的头发,“到最后的时候了,别让自己受罪。”
滕玟在远处发抖,早已被眼前的一切冲击得无法思考,他不敢上前听滕仲云和滕时在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帮滕时还是滕仲云。
“靳清管的太多了,她在保护你的同时还在关注滕禹,我不会让她毁掉我的两个杰作。”
“正在我思考怎么除掉她的时候,我忽然知道了滕玟的存在,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老天似乎格外眷顾我,因为私生子的存在而郁郁而终,对于靳清来说多么的顺成章,根本没有人想到我在她的药里下了慢性的毒,而我又白得了一个儿子。”
“滕玟,我的亲生儿子,”滕仲云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滕玟,满眼的欣慰,“我的一切都会留给他。而我也不用费尽心机从你和滕禹两个人中选择,都培养起来,然后都杀掉就好了。”
滕时的喘息越来越虚弱,在痛不欲生中他仿佛回到了上一世,他看着自己死去,看着后事一步步推进……
所以如果上一世奚斐然没有重启世界,自己死后,滕仲云很有可能也杀死了滕禹。
而上一世滕仲云之所以把滕玟流放到东南亚,只是为了让他避开风头,等到处完滕禹再让他回来上位。
滕时在剧痛中笑起来,心脏痛如刀绞,五脏六腑都如同撕裂一般,几乎呛咳出了带内脏碎末的血:“好一手好棋……”
“你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我是你唯一的直系亲属和法定继承人,飞车公司的股份会为我所有,”滕仲云粗粝的大手抚摸着滕时的头,看上去几乎像是在爱抚,“你们是我亲手创造出来的,你们的生命属于我,现在,我要将它们收回了。”
滕时忽然爆发出剧烈的呛咳,紧接着身子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毒素终于彻底发作。
“啊!……”他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双手死死抵入腹部,白皙的脖颈上青筋崩出,在剧痛中挺起腰身,控制不住的挣扎翻滚。
“嘘,安心的去吧。”
滕仲云抱住他,将他死死禁锢在怀里,欣赏着他的死亡:“有了飞车集团的助力,就算你是养的狼崽子奚斐然,也别想再撼动滕氏集团半分。别怕,我会尽快把他送下去陪你的。”
滕时的手指已然把腹部的衣衫都撕破,在极致的疼痛中几乎把牙都咬碎,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二哥!!——”
不远处的滕玟忽的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他像是从噩梦中醒来,连滚带爬地扑向滕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滕仲云,拼尽全力把滕时从滕仲云怀里夺了过来。
滕仲云踉跄了一下。
滕玟死死抱着滕时,他看见滕时绝美的容颜逐渐灰败了下去,那是死亡的预兆,他在孙晴晴的脸上见过同样的颜色。
滕玟剧烈颤抖起来,几乎精神崩溃,手忙脚乱地想要给滕时做心肺复苏,却忽的被抓住了手腕。
滕时看着他,他的呼吸已经变得很浅很浅,手指柔软无力几乎完全冰凉,但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底却似乎并没有对与死亡的恐惧,像是平静的潭水。
深深对视的那一刻,滕玟的心脏仿佛被猛地撞了一下,然而他太迷茫太混乱了,根本无法解那眼中的含义。
滕仲云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并不生气,朝着滕玟伸出手:“阿玟,跟我走,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孩子,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滕玟没有他,他看向怀里,怀中的人越来越冷,渐渐的,那双桃花眼也失去了光泽,在生命的最后,滕时仿佛回光返照一般侧头看向门口,眼神又闪动起光彩,似乎在等什么人。
滕玟抬起头看向门口,却谁也没有看到,他再低头看向怀里,滕时的瞳孔已经放大了。
他就这样在自己的怀里,安静地停止了呼吸。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疯疯癫癫的滕禹在远处喃喃着。
“阿玟。”滕仲云逐渐失去了耐心。
滕玟缓缓抬起头,泪水模糊了整张脸:“是你杀死了孙晴晴……”
“是我,没错。”滕仲云坦然承认,淡漠的瞳孔里看不出一丝悔意和内疚,似乎这两种情绪从来不曾存在过,“世界上的女人多的是,等到你拥有了滕氏集团,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我只要她!!”滕玟疯狂嘶吼捶地,“你根本就不懂!!我恨你!!一切都是你做的!!”
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
“我那么崇拜你!你是我父亲啊!!——”
滕玟嚎啕大哭,情绪濒临崩溃:“你杀了所有人!你根本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变态!我不会和你走的……”
滕玟颤抖的摸向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小刀。
这是他从医院顺走的,原本打算刺向滕禹,却没用上,因为滕仲云早已给他布置好了生物基地的实验室电击房——一切都在滕仲云的算计内,他玩弄着所有人的命,而自己一直任由他摆布。
刀尖调转,对准了自己的颈部大动脉。
“我的命也是你给的,”滕玟哭着笑了,“现在我也还给你,晴晴还在等我,不能让她等急了。”
寒光乍现,滕玟毫不犹豫地举刀朝着自己的脖子戳了下去,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滕仲云忽的按下了手中电子脉冲器的按钮。
滕玟只觉得大脑中猛然传来一道电流,顺着智脑侵入他的神经。
噗通。
他瞬间晕倒在地,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落了出去。
滕仲云摆了摆手,门外立刻有两个手下走了进来,架起了昏迷不醒的滕玟。
“小孩子就是麻烦。”滕仲云点了一根烟,“交给脑科学家清除他不该有的记忆。尤其是那个叫孙晴晴的,全部抹去。”
“是!……滕总,那滕二少和韩濯的尸体,还有滕禹要怎么处?”
烟尾红光闪动,滕仲云徐徐吐出一口烟。
“都烧了。”
滕仲云走出生物实验基地的大门,面前是夕阳下的群山,他向前走,直到走到了空旷无人的平台上。
此时夕阳西下,万亩绿林在夕阳的余晖中静谧无声,很快夜幕即将笼罩大地,几个小时后之后新一轮的红日又将升起。
滕仲云抽完一整根烟,把烟蒂丢到了地上踩灭。
忽的似乎察觉背后有人,滕仲云回头,看到了奚斐然。
奚斐然还穿着出席婚礼的礼服,双目里充斥着红血丝,颈部青筋凸起,指甲深刺在掌心,骨节发白,仿佛一头绝境中的凶兽似的喘息着,呼吸中都带着血气。
“你来晚了一步。”滕仲云淡淡地转过身,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奚斐然。
再凶狠的狼也比不过猎人。
滕仲云曾经忌惮他、恐惧他、险些被他逼到绝境,但是如今障碍扫除,他已经有了更大的筹码,有了世界首屈一指的强大企业“飞车集团”在手,奚斐然已经不足为惧。
他只是一头即将被他追杀的狼而已。
滕仲云看着他的眼睛,深黑的瞳孔微微发亮:“滕时已经死了。”
哭吧,崩溃吧,绝望吧。
敌人的痛苦就是他最甘甜的养料,滕仲云他迫不及待要看到奚斐然痛不欲生的场景,比起在商业上摧毁他,他更想看到看到奚斐然的精神被摧毁的美好画面,那简直能让他的欲望得到最大化的满足。
“我知道。”奚斐然轻声说。
滕仲云怔住。
不对,这不是他想要的反应。
奚斐然太平静了,平静的像是……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奚斐然手指上黑色尖晶石的戒指在夕阳下反射着耀眼刺目的光,他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却笑了起来,仿佛这辈子从未有过这般恣意畅快,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沸腾起来,眼底闪动着疯狂又期待的光:“滕时早就知道他自己会死,所以他让我提前做好了准备。”
第236章 大结局(上)
“滕时早就知道他自己会死,所以他让我提前做好了准备。”奚斐然说。
一阵恐惧猝然从心底窜起,多年来对于危险的直觉让滕仲云仿佛被一碰冷水从头浇到脚,他狐疑地冷笑起来:“准备?人都死了,准备的再多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挽回什么不成?”
“上一世我的兄弟们都不得善终,这一世我不想让悲剧重演,我需要你帮我。”
“阿然,我有预感这一次就是终结。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就结婚吧。”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需要做一件事情。”
风吹动滕时前额乌黑的碎发,他深不见底的桃花眼里闪烁着奚斐然看不懂的微光。
“什么事情?”奚斐然蓦然感觉到一阵心悸,紧紧握住他的手。
滕时:“我要你见证我的死亡。”
奚斐然的瞳孔不可置信地骤缩。
“滕仲云既然已经对孙晴晴下手,又让滕玟绑了滕禹和韩濯,这次他一定不达目的不罢休。我、韩濯、滕禹,恐怕都无法活着避开这一劫。”
胃里的疼痛让滕时的脸色比雪还要苍白,他神情平静如深海,深处翻涌着巨大的能量。
“但这正是我想要的,我要经历最惨烈的真相,看着滕禹韩濯死去,让滕玟手染鲜血,让滕仲云以为他赢了之后亲口承认所有的真相。”
滕时的指向自己的太阳穴:“我要把一切都留在记忆里。”
记忆存储。灵魂穿越!
滕时要把滕仲云所有犯罪的证据留在自己的大脑里,然后回到所有事情发生之前!
奚斐然猝然明白了一切,身子剧烈颤抖起来:“但那可是死亡!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就回不来了!”
“技术上你和张明海已经能达到了不是吗?甚至能定位准确的时间点。”
“可那只是论层面和实验层面!根本没有在人身上验证过!”奚斐然失声道,“而且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了……”
“不会失败的。”滕时抓住他的肩膀,坚定而温柔地注视他的眼眸,“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你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脑科学和AI专家,你上一世可以成功将我送回去,这一世也可以。”
奚斐然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摇头。
他做不到,他无法看着滕时死去,哪怕是知道自己能把滕时送回过去复活……不,他根本不知道,他完全不确定!
“阿然!看着我。”滕时双手捧住他的脸抬起来,“这是唯一的生路。命运的齿轮不会停止运转,除非我们自己去主动改变它前进的路径。”
奚斐然颤抖着愣住了。
“只有置之死地,方能后生。”
滕时抚摸上他的脸,眼底的笑意不是告别,而是期许。
“我们一定会改变既定的结局,让所有人在这场浩劫中存活下来,让真凶得到应有的惩罚。”
……
滕仲云万年不变的脸色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变了,他苍老的面容极度扭曲狰狞,连声音都变得沙哑发颤:“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穿越的技术!那种程度的复杂科技这个世纪根本不可能实现!”
奚斐然并没有回应他,只是深吸一口气看向远方,平静地说:“你不奇怪吗,为什么你的手下还没有将生物基地点燃。”
滕仲云猛然回头,几乎是在他动作的同时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然而爆炸的不是生物基地,而是他手下的飞车!
滚滚浓烟升向云霄,被夕阳的余晖渲染如冲天烈火,映在滕仲云紧缩成针尖大小的瞳孔中。
烈焰般的金光色日光中奚斐然一步步向他走来,极具压迫感的强悍身影终于让滕仲云露出了惊慌之色,他发疯似的按掌心的控制器想要呼唤手下,却无人应答。
“我的AI已经杀死了你全部的手下,张明海早就开着装有穿越仪器的货车就在生物基地外等着。”
奚斐然步步逼近,滕仲云一步步后退,忽的脚后跟一空,背后已是悬崖,奚斐然一把掐住了他的下巴。
滕仲云喉中发出了惊恐的卡卡声,此时此刻恐怕是他这一生最狼狈的时候,他掌控全局一世,是他唯一一次被别人掌控,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滕时的遗体正在被运送上火车上的穿越仪器,很快就会准备就绪,只等我启动最后的穿越程序。”奚斐然浅色的瞳仁闪动着疯狂的暗光,手上用力到滕仲云感觉自己几乎被提了起来,骨头都发出了错位的声响。
“多年前你让蒋洲成杀死我父母的时候,有想到过有一天会落在我的手上吗?”
滕仲云惊恐到了极致,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男人的眼底是翻滚爆裂的杀意,激动的颤栗从神经深处蔓延到指尖,让他想到了嗜血的狼。
“重来一次,你的罪证会被交到法庭,你会在法律的审判下得到应有的惩罚,大概率会吃枪子吧。”奚斐然笑起来,“但是那怎么够呢?”
他靠近滕仲云的耳边轻声说:“在钻心蚀骨的痛中绝望而死,才更配得上你这无耻的一生啊。”
滕仲云睁大了眼睛发出恐惧到了极致的含混嘶吼:“不……”
一个音节还未能发出,奚斐然忽的一推,松开了手。
夕阳下的林海如同血染,黑色的剪影从悬崖边极速坠落,撕心裂肺的惨叫在空谷间撞出层层回响。
啪!
骨头断裂和血肉崩裂的声音响起,像是砸下了个肉袋子,惨叫声戛然而止。
鲜血在岩石上蔓延开,四肢却还在抽搐。
悬崖并不高,摔下去不会立刻毙命,但下方都是坚硬的石头,砸上去脊骨断裂五脏俱碎,生不如死。
“喂!奚斐然。”大脑通讯器里传来张明海有些发颤的声音,“都准备好了。”
起风了,初秋的凉风裹着袭着草木的清香,吹散了山间的血腥气,带走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奚斐然回过头,风从他潮湿的眼角拂过。
恍惚间,他闻到了奶糖的甜香——
“阿时,启动穿越程序。”
下一瞬,斗转星移,时光倒流。
城市上空疾驰的飞车向后倒退,玻璃幕墙高楼大厦土崩瓦解,山林间的瀑布逆流而上,星河万里刹那间幻灭。
世间所有的一切被扭曲撕碎,化作无数的碎片在九维时空内极速旋转,快到无法计量的速度。
轰!——
刺目的白光爆裂铺开,宇宙刹那间归一又重现,回到了精准测算设定好的起点。
滕时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237章 大结局(中)
滕时猛地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天空湛蓝如洗,清风带来清晨的阵阵清脆鸟鸣,初秋的暖阳将明媚的光线从窗户投射进卧室,卧室里环绕着柔软温暖的熏香。
滕时站在落地镜前,愣怔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的脸色略有些苍白,但咖啡色的西装为脸颊补上了一层暖色调,收窄的剪裁包裹出狭窄的腰线,内搭一件质感柔软的白衬衫,领口处有些空,还差一条领带。
心脏狂跳起来,灵魂在不可置信中爆发出极度激动的战栗,滕时的手指颤抖地抚摸上自己的脸。
“换好衣服了吗?我们该出发了。”
卧室的房门被推开。
奚斐然一边着袖口一边进来,抬头看到滕时的衣着打扮,眼底露出惊艳之色。
滕时一动不动地盯着奚斐然,连呼吸都静止了。
奚斐然疑惑地莞尔,压住心里的躁动向着他走过来:“干嘛忽然这么看我?”
十月二十三日——滕玟婚礼当日。
无数的辛酸、担忧、欣喜若狂,在这一瞬间融合成山呼海啸般的情绪,如同璀璨星河在宇宙中轰然炸裂,散作漫天星辉洒在天地间,滕时笑了起来,却一点点红了眼眶,抽出领带盒:
“你来了正好,帮我看看配哪条领带……”
奚斐然被他的眼泪吓了一跳:“怎么了哥!”
滕时猛地丢掉领带,抱住奚斐然的后脑吻了上去。
那是一个从未有过的、炙热的、疯狂的吻,仿佛这一生从未亲吻过,又像是死过一次一样竭尽所能地倾诉掠夺,把险些失去的全部弥补。
奚斐然前两秒几乎难以招架,连呼吸都被夺走,但两秒钟之后他就被滕时彻底点燃,猛地搂住滕时的腰,把人向后一推按在了床上。
这是怎么了?奚斐然想。
他想要去吻掉滕时的眼泪,却怎么也吻不完。
滕时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急不可耐地和他相拥,像是生怕松手一切就会灰飞烟灭,奚斐然从未看他这么哭过,痛的撕心裂肺,却又仿佛劫后余生般庆幸。
奚斐然猝然明白了什么。
轰——
情绪无声地爆裂,好不容易好的西装被扯下来扔到了地上,白衬衫的扣子在疯狂的撕扯纠缠中被拽烂。
极度的亢奋中智都灰飞烟灭,就连床单都被痉挛收紧的手指撕破,暴风骤雨般的电流直冲大脑,神经一次次濒临极限后爆炸又再次被逼向更高的极限,直到在纠缠中被拉扯到即将崩裂的极致。
情到最深处,奚斐然从后面搂住滕时被汗水浸透的雪白脖颈,贴近滕时的侧脸:“你不是这个时空的滕时。”
滕时绝美的容颜露出濒临崩溃的神情,脖颈上青筋崩出,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你来自未来,对不对?”奚斐然的声音发颤,“我成功了,是我把你送了回来。”
滕时挣扎着回身看向他,涣散的桃花眼含着泪,连声音都破碎到字不成句:“是……是你……”
是你将我从死亡的深渊拉了回来。
是你给了所有人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
奚斐然什么都明白了,他用炙热的手掌抹掉滕时脸上的泪,尽管他自己的手也在颤抖,泪水同样顺着他俊美的脸颊滑落下来,滴在了滕时的颈窝里。
他不知道那是后怕,还是喜极而泣,他只知道自己的灵魂都在发颤,心口剧痛撕扯着,他不敢想象那种失去,却又无比庆幸自己的失而复得。
奚斐然用尽全力紧紧抱住滕时,像是要把他融进血肉里,低声说:“回来就好。”
“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这一次,我们一定能赢。”
“礼花放这边!椅子摆整齐!人名牌别忘了贴!”
“这边这边!音响再检查一下,今天是人家的大日子,别出了差错!”
婚庆公司正在忙里忙外地做婚礼最后的布置和收尾工作,庄园一望无际的草坪鲜嫩欲滴,现场总负责人站在一旁双手抱胸扫视着周围,忽的看见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带着鸭舌帽从展板的后面走出来。
“喂!溜达什么呢,”负责人的眼睛就是尺,立刻用手点他,“你是哪个部门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男人走过来,鸭舌帽下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赔笑道:“我是电工王师傅,今天小张生病了,我来替他的。”
负责人不悦:“这个小张,也不知道跟我请个假。”
他伸长了脖子往展板后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堆错综复杂的电线,还有各种一会儿会用到的道具,其中有气球、手捧花之类的。
男人点头哈腰,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负责人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吧去吧,把灯的线路都检查一遍,出了问题我要找你们电工组的。另外婚礼还有两个小时就开始了,展板后面收拾一下,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
“是,是。”
男人佝偻着腰走回展板后,低头收拾着地上的杂物。
他把礼花筒、气球一类的随便归拢好,却唯独在拿起手捧花的时候格外小心。
那团洁白热烈的花团似乎比以往的手捧花都要略重一些。
如果细看就能发现花团交织的深处有一个毫不起眼的闪烁光点,只要被高高抛起,失重的加速度会立刻将装置引爆,距离最近的人不可能有活路。
男人鸭舌帽下的眼底闪烁着过冷光,小心翼翼地把花放在了展板后的台子上的显眼位置,确保一会儿用到的时候会被第一时间拿到。
然后他按住太阳穴,给手捧花拍了张照,发给了滕仲云:“烟花已就位。”
数十公里外的机场高速路上,一辆劳斯莱斯正在飞速向城中行驶。
虽然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家庭都拥有飞车,但是还是有一少部分怀旧、恐高、或者出于种种特殊原因仍愿意使用传统汽车的人。
车后座上,滕仲云的嘴角轻勾了起来,心情似乎很愉悦似的,扭头握住了旁边的人的手。
“好久没回国了,怀念吗?你都忘了这里了吧。”
滕沐风坐在他旁边,身上插满了维持生命体征的管子,鼻子上通着氧气,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没有什么反应。
滕仲云在侧头探究地看着他,忽的掐住他的手背上的皮肤,微微用力:“你真的对这世界上的外部刺激没有一点知觉吗?明明能眨眼甚至打哈欠,甚至还能皱眉,这几十年的植物人你该不会是装的吧?”
滕沐风依旧毫无回应。
“我今天要杀了你的两个儿子。”滕仲云微微起身靠近他的耳朵。
回应他的依旧是安静。
滕仲云笑了,眼尾的皱纹舒展开,松开滕沐风被掐紫的手背,心疼地揉了揉。
“行,我知道你没有反对意见了。”
不多时,劳斯莱斯停在了某处僻静的私宅别墅门口。
手下恭敬地打开门,滕仲云一摆手让他们下去,自己推着滕沐风进去。
他把滕沐风挪到客厅的沙发上,正对着一块巨大的投影屏幕,屏幕上此时此刻正播放着孙晴晴和滕玟婚礼的实况转播。
滕仲云从酒柜上取下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端着杯子坐在了滕沐风身边的沙发上,搂住他的肩膀。
婚礼进行曲奏响,婚礼正式开始。
无数的气球飞向天空,穿着婚纱的美丽新娘沿着红色的毯子一步步走向她的新郎。
“请跟我读,我愿意他/她成为我的合法丈夫/妻子……”
滕仲云微笑着端起红酒杯隔空点了点屏幕:“你看谁来了?”
画面中出现了滕禹,只见他手里举着戒指,一步步走上了台。
“你看滕玟的脸色。”滕仲云大笑,“他根本没想到滕禹会去!”
滕沐风空洞的瞳孔里倒映着屏幕上变幻的画面,新郎新娘交换戒指、亲吻、礼花绽放、宾客欢呼。
“快看!最精彩的地方来了!”
孙晴晴开心地站在台上,向后抛出手捧花。
滕仲云顾不上喝酒,眼睛发亮死死盯着屏幕上那道完美的抛物线。
嘭!!——
巨大爆炸声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Bravo!”滕仲云双臂张开,站起来欢呼大笑。
画面被硝烟弥漫了几分钟后,现场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兄弟残杀的戏码总是让人百看不厌。”滕仲云意犹未尽地重新坐下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仿佛欣赏着某种艺术品或者美食。
孙晴晴的尸体被盖上白布,滕玟声嘶力竭地冲滕禹和滕时哭喊咆哮……
滕沐风看着屏幕,身上连接的仪器平稳无波,就连呼吸都没有加速半分。
滕仲云感觉索然无味,捏了捏滕沐风的削瘦的肩膀,叹气道:“以前为了隐瞒你的存在,我一直把你藏在国外,没什么时间陪你,是哥哥的错。”
“但是很快所有的阻碍都会消失,到时候我会一直把你带在身边。”
滕仲云轻触上滕沐风的太阳穴,眼底满是怀念和期待:“我知道你其实没有消失,只是一直藏在这里的深处,不愿意见我。但我一定会让你再次开口对我说话的,无论付出什么,无论用多久。”
滴滴。
忽的,滕仲云的加密智脑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好事连连,滕时车上的药也都换掉了,你猜他什么时候会吃?”
滴滴,滴滴。
有关滕禹的、韩濯的、滕时和奚斐然,还有滕玟的,所有的消息接踵而来,滕仲云幽深的瞳孔中笑意越发深邃,看着孩子们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被自己创造的命运牵引着走向终结,这给了他一种莫大的满足感。
滕仲云将杯中最后一口酒饮尽,微笑着随手给滕玟发了条匿名消息:
“想报仇吗?”
然后他将滕禹和韩濯的位置发给了滕玟,起身走向了厨房。
所有人都是他网中的鱼,而他是执网者,是上帝,他铺下了一张天罗地网,此时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
哒哒哒。
厨房里传来了剁菜的声音,不一会儿灶台上开了火,平底锅中翻炒的番茄肉酱散发出阵阵香气,味道从厨房飘向客厅。
不知道是不是条件反射,沙发上静止的滕沐风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不一会儿,滕仲云端着一盘刚做好的意大利面走了过来,面条上淋满了肉酱,看上去非常诱人——他竟然自己下厨给自己做了晚饭。
“小时候你最爱吃意大利面了,看见了就走不动路,搞得我的口味也和你一样了,”滕仲云笑着说,“你快点恢复意识,我带你去吃最好的。”
屏幕上的画面已经从婚礼现场切到了生物基地,滕仲云坐下来,把监控投屏当作下饭菜,边吃边看着滕玟虐待滕禹和韩濯,吃得津津有味。
直到韩濯死去,滕时出现在画面中,滕仲云终于放下了空盘子。
正好吃完。
“亲爱的弟弟,我得出去一趟。”
滕仲云穿上大衣,低头在滕沐风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在家里好好等我。”
滕沐风一动不动,他什么时候都默默地坐在那里,如果不是生命体征始终在,几乎像个假人。
滕仲云的眼眸加深,按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等我回来的时候,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踏出别墅的大门,滕仲云面无表情地穿过门口低头鞠躬的两排手下,坐上了飞车。
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必要担心飞车上的智能系统会泄露的他的秘密,又或者对他的安全造威胁,因为几个小时后,他就会成为飞车集团的大股东,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企业的控制权。飞过城市的高空驶向郊区,下方的建筑逐渐变少,变成了绵延不绝的山林。
加密智脑中传来生物基地的画面:
“因为只有你是他的亲生儿子,我们都不是!”
滕时喘息着,面容已然透露出不正常的青白,面前的滕玟浑身剧颤。
“他害怕孙晴晴打乱他的计划,所以孙晴晴必须死!是他设计杀害了孙晴晴还嫁祸给了滕禹!在他的布局里,我们所有人都是用完就要被丢弃的棋子,只有你,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滕仲云的嘴角勾起冷笑。
真是聪明的孩子啊,这么快就弄清了一切真相。
飞车在生物基地门口停下,大门缓缓打开。
不过知道一切真相又怎样呢?
非我亲生血脉,必然难逃一死,顶多是做个明白鬼罢了。
夕阳如血,映照得天地间一片血红,滕仲云信步走了进去,为滕时精彩发言鼓起了掌。
“说得好。”
接下来的事情全部如预期所料,他看着滕时毒发倒下,口吐鲜血,桃花眼里是满满的都是不甘。
有什么不甘的呢?我给了你生命,你原本不该存在于世,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你下了毒……”滕时颤抖地质问。
“是啊,”滕仲云平静的说,“我换了你所有的药,每一盒里都下了剧毒。”
下毒是这个世界上最方便的杀人手段,只要清痕迹足够快,很难被抓到把柄。
靳清不也是这样死的吗?
他不介意告诉滕时一切的真相,他甚至很愿意,要不然谁能知道他有过那么完美的犯罪。
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他不怕他说出去。
滕时的毒发过程比他想象中更痛苦,很具有观赏性,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被滕玟打断了。
傻儿子,还以为那是你的亲人,不,你的亲人只有我,他们都是你的垫脚石。
“阿玟,跟我走,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孩子,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滕玟的泪水模糊了整张脸:“是你杀死了孙晴晴……”
“是我,没错。”滕仲云坦然承认,有点不耐烦,“世界上的女人多的是,等到你拥有了滕氏集团,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我只要她!”滕玟疯狂嘶吼捶地,“你根本就不懂!!我恨你!!一切都是你做的!!”
愚蠢的孩子。
更愚蠢的,是他竟然试图自杀。
滕仲云只觉得可笑,滕玟难道不知道现在的脑科学技术吗,只需要几小时,那些不愉快的记忆能被清除掉,何苦为难自己。
他按下开关,把滕玟电晕,随后叫手下进来,把人带走。
然而这次,他按了许久呼叫铃都不见手下进来。
滕仲云皱了皱眉,按住太阳穴上加密的智脑:“人呢?”
回答他的不是手下熟悉的声音,而是一声低沉磁性的冷笑:“他们不会来了。”
滕仲云浑身如遭雷击,猛地扯下太阳穴上的智脑贴片丢到了地上!
那是奚斐然的声音。
情况有变!
滕仲云转头就向着大门快步走去,即将走到,大门却啪的在他面前重重合拢上锁。
奚斐然从暗处走了出来,冷冷注视着他。
屋子里一片死寂,滕仲云的呼吸急促起来,忽的又听到背后一声娇嗔:
“哎呦我的老腰!”
韩濯从地上爬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地上的假发又戴了回去,揉着腰冲滕禹吐槽:“这实验室的地板也太凉了,再躺个十分钟我感觉我都要腰椎间盘突出了!”
滕禹委婉地提醒:“腰椎间盘突出的主要原因是劳损,和温度关系不大。”
韩濯:“……我还是更喜欢你抱着我痛不欲生地发疯的样子。”
滕仲云脑子里一阵尖锐的耳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紧盯着本该死去的韩濯和本该疯掉的滕禹,瞳孔剧颤。
然而下一秒,被‘电晕’的滕玟也缓缓坐了起来,凝望着滕仲云苍老的脸,眼神无比复杂:“父亲,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晴晴没有死,她已经被我送回了孙家保护了起来,你再也伤不到她一根毫毛。”
“孙晴晴已经死了!”滕仲云本能地反驳,“我亲眼看见她在爆炸中身亡!”
那场景太真实了,爆炸的瞬间血肉横飞,绝不是人工能伪造的场景。
背后传来一道无比熟悉的清冷声音。
“孙晴晴的确死过一次。”
滕时擦掉嘴角的血浆,樱桃味的,味道还行。
“她死在我的记忆里,同样死过一次的还有韩濯和我。”滕时指了指自己的大脑,“你在别墅投影里看到的所有‘直播’画面,都源自于我的记忆提取,是真实地发生在上一个时空中的事情。”
滕仲云勃然色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柱一直蔓延到天灵盖。
“在奚斐然启动穿越程序的那一刹那,上一个时空就不复存在了,唯一存在的只有留在我的大脑里的、你犯罪的证据。”滕时绝美的脸上露出微笑,奚斐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旁。
“我回到了灾难发生之前,用这些证据说服了所有人,为你演了一出戏,目的就是让你亲口承认杀人的主观故意,让你的真面目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滕仲云,你输了。”
第238章 大结局(中2)
滕仲云,你输了。
滕仲云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心脏剧烈震颤,甚至向来从容不迫的面容上都出现了裂痕。
怎么可能?
奚斐然和张明海的穿越计划他也一直暗中关注着,但是据他所知奚斐然一直卡在关键的记忆提取部分,根本没有办法真正实现灵魂穿越。
“父亲,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父亲了,”滕时拉住奚斐然的手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然后他平静地看向滕仲云,“你比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要聪明,但是聪明的人最容易犯的一个错误就是低估对手,你以为你比别人更深谋远虑,但是你忘了人外有人,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道。”
滕仲云在极大的震惊中面容几乎扭曲,他的视线从滕时身上转移到滕玟身上,又看向远处的滕禹和韩濯,奚斐然一眼看穿了他的垂死挣扎,滕仲云太过于不可置信,以至于到现在还在怀疑面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奚斐然冷笑一声,按住太阳穴:“阿时,把人带上来。”
生物基地大门赫然打开,两个体型高大的保卫型AI扭送进来一个愤怒狂叫的男人。
“妈的放开我!!几个机器竟敢对人动手!你们机器人难道没有不能伤害人类的准则吗!!”
中年男人的鸭舌帽都掉在了地上,用力想要从AI手里挣脱,然而人力跟机械手臂的力量差距简直太悬殊了,AI稍微用力就把他按得跪在了地上。
滕仲云瞳孔缩紧——这人正是他安排的给孙晴晴的手捧花装炸弹的手下!
左边的保卫型AI弯下腰对男人露出微笑:“根本没有那种准则哦,亲。”
它发出的是AI阿时的声音,一脚踹在了男人屁股上:“我想干嘛就干嘛,走你!”
男人滚到了滕仲云脚下,狼狈地翻身抱住滕仲云的脚:“滕总!我刚放完手捧花就被人打晕了,醒来就到了这里……我真的……”
滕仲云面色铁青咆哮着一脚踹开他:“闭嘴!!”
“一直给你现场直播的人是我。”AI阿时对着滕仲云摊开双手,电子液晶屏上的眼睛弯起来。
“在提取了我妈……咳……滕时的记忆后,我把它们原封不动地传送给了你,包括在婚礼现场的场景、医院的场景、还有生物基地的,你收到的所有来自你手下的各种消息,无论是视频还是语音文字,全都出自于我之手。顺便说一句,不能伤害人类的标准对我而言从来不适用,我只忠于我奚斐然和滕时。”
滕仲云呼吸急促,曾经那个不怒自威的叱咤风云的男人此时露出了穷途末路之相,然而此刻对于他的打击还没有结束。
滕玟红着眼眶也站了起来,看着滕仲云的眼神里充斥着痛苦、不解、疑惑、和悲哀:“在今天以前,我一直对你深信不疑,我甚至宁愿相信是滕禹想要害我,也不愿意相信是你从中作梗。”
“今早滕时和奚斐然给我看未来的记忆提取时,我根本不相信那是你做出来的事情,我甚至以为那是合成出来的视频。直到我亲眼在婚礼现场看见你的手下被抓住,从手捧花里取出了炸弹。”
滕仲云脸色涨红,试图垂死挣扎:“阿玟,这都是假的,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如果不是滕时和奚斐然,我会在今天失去我的挚爱,我还会在你的操控下杀死我哥哥的爱人韩濯!”滕玟的每一个音节都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所有复杂的情绪退去后,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失望和恨意。
只差一步,他就会变成杀死兄嫂的凶手,只差一步,他就会变成丧失记忆与爱的工具人。他再也不会相信滕仲云的谎言,也再也不会将自己置于险些踏入深渊的境地。
滕玟深吸一口气:“从今天以后,我不再是你的儿子。”
“你根本就不懂被爱和爱人的滋味,你从未爱过任何人,也从未被任何人真真正正的爱过,你不配。”
滕仲云目眦尽裂,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滕玟清除障碍,滕玟是他唯一的血脉,但是如今滕玟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他怎么可能罢休!
“束手就擒吧滕叔叔,”韩濯似乎察觉了什么,紧盯着他,目光中带着审视和警告的意味,“你听见远处的声音了吗?”
滴呜滴呜——
那是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不出十分钟警察就会把这里包围,”韩濯身后的滕禹也出声道,眼神凌厉地注视着滕仲云,“你雇凶杀人,意图谋杀,刚才你在生物基地承认的所有罪行我们都已经录音了,包括你曾经杀害靳清阿姨的事情,你逃不掉了。”
滕仲云剧烈颤抖起来,许久之后,苍老的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色,紧绷的身子也一点点松懈了下来,像是终于放弃了抵抗。
“是啊,”像是战败的老狼,滕仲云露出一抹苦笑,“我输了。”
奚斐然紧绷的神经无声地一松。
滕仲云转身看向生物基地的大门,像是想要最后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看一眼夕阳。
晚霞万里如血染,赤红的颜色笼罩了大地,秋日的冷风卷起地上的沙盘旋而上,越过一望无际的山林,穿过高楼林立的城市,消失在暮色的微光里。
昏红的日光染红了滕仲云的脸,他哑声说:“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奚斐然狐疑道:“什么?”
滕仲云摸像胸口,像是想要按住剧烈跳动的心脏:“我希望……”
滕时忽然感觉一阵心悸,那是面对危险的本能反应,他脱口而出失声叫道:“奚斐然别让他……”
然而已经晚了,滕仲云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型控制器,毫不犹豫地按下了上面的红色按钮。
轰!!——
生物基地外停放着、滕时来时坐的飞车轰然爆炸,那距离太近了,爆炸的冲击波让整个生物基地都剧烈震动,天花板都震落了下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头闪躲。
尘土飞扬的混乱中滕仲云猛地向滕时扑了过来,奚斐然几乎和他同时动作扑向滕时,竟然还是晚了一步,手指从滕时的衣角擦过。
滕仲云一把抓住滕时的脖子拽向自己,勒住他的同时手枪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都别过来!”
“滕时!”
“二哥!”
“滕仲云!你放开他!”奚斐然失声怒吼。
“敢动,我就让滕时的脑袋开花。”滕仲云死死钳制着滕时的喉咙,拽掉他太阳穴上的智脑贴片,拖着他一步步向着生物基地的大门外走,一边冷笑着对滕时的耳朵低声说,“本来想着,如果你没有吃那盒药,我就用炸药送你上西天,现在看来这个备用选项布置得非常正确。”
滕时颤抖地抓着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几乎发不出声音。
枪口就顶在他的太阳穴上,已经上了膛。
奚斐然像一只即将发狂的野兽,眼睛全是血丝,声音都在发抖:“你轻点抓他!我们不动。”
滕仲云拽着滕时一路向后,用他的身体当作挡箭牌,一直退到了生物基地外的土路上,又一步步挪到了平台上,直到脚后跟停在了悬崖边。
奚斐然一行人追了出去,在距离他们还有十米左右的时候,滕仲云又用力将枪口怼在滕时的太阳穴上:“给我准备一辆飞车,关掉定位系统和AI自动驾驶。”
奚斐然毫不犹豫:“好!”立刻给手下打了电话过去。
滕禹冲滕仲云吼道:“你要怎么保证会放了滕时?”
滕仲云冷笑:“保证?我如果走不了,就拉着滕时一起死。”
他稍微向后退了几厘米,立刻有几个一粒小石子从他的脚后跟下面掉了下去,坠入了山谷中。
“别!”奚斐然脸色煞白,“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别再往后退了!”
他早就知道滕仲云一生枭雄,绝不能忍受就这么被抓捕归案,肯定会拼死一搏。
只要不被抓住,他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是自己大意了。
“奚斐然……”滕时挣扎着看向他,大概是因为窒息和恐惧,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没事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奚斐然看到眼角余光处似乎有银色的光一闪而过。
“我很幸运这辈子能遇到你……”滕时强撑着凝望着他,“我希望你做一只自由的鸟,不被仇恨束缚……”
滕禹韩濯和滕玟的脸色都变了,滕时怎么开始交代遗言了,这是确定了自己不会在滕仲云手下活下来吗?
滕禹在智脑中疯狂给手下下命令:“立刻叫人在崇景周围布置包围圈!”
韩濯在智脑中疯狂给手下下命令:“给我调一颗卫星准备定位一辆无定位系统的飞车!”
滕玟在智脑中疯狂给手下下命令:“立刻给我列出所有滕仲云可能去的地方!”
然而奚斐然却只是紧盯着滕时,许久,颤声说了句:“好。”
滕仲云不耐烦地怒喝道:“飞车呢!”
“来了!”奚斐然指向他身后,一辆白色的飞车正从远处飞了过来,停靠在了悬崖边,大门敞开着,只需迈一步就能上去。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按要求准备一辆飞车,奚斐然调度资源的能力再一次让滕仲云震惊。
奚斐然喘息着:“按照你的要求,车上的定位系统没开,AI自动驾驶系统也关着。没人能定位到你,你可以飞到任何地方,里面的电足够飞行300公里。”
滕仲云阴鸷的眼底深不见底,露出一抹冷笑:“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放了滕时。”
才怪!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相信,然而这已经不重要了。
滕仲云迫不及待就要登上飞车,下意识松手扶了一下车门,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瞬间,滕时忽然猛地推开他,朝着悬崖下方跳了下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拉得无限长,滕仲云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看着滕时从高空坠了下去。
然后一只机械手忽的从悬崖下方的凹陷处伸了出来,将他稳稳接在了怀里!
是刚才的保卫型机器人!
它竟然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提前藏到了悬崖下。
那个叫“阿时”的AI居然已经智能到了这种地步。
“一只自由的鸟”,原来是说给奚斐然的暗示!
滕仲云气得几乎心脏骤停,然而此时他已经顾不上其他,飞车就在面前,只要跳上去就能远走高飞!
滕仲云纵身一跃,就在即将跳上车的前一刹那,他的后衣领忽的被人猛地扯住,一股巨力夺下他手中的枪,把他猛地扑倒在了悬崖边上。
是滕禹!
“我的母亲是不是也是你害死的!”滕禹双目血红揪起滕仲云的衣领,“当初她那场车祸那么蹊跷,是不是也是你……”
滕仲云挣扎了几下,他的余光看到奚斐然把滕时从悬崖下拉了上来。远处的警笛声已经到了近前,他甚至能看到天幕中倒映的红蓝色警用飞车的灯光。
滕仲云爆发出了癫狂的大笑,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彻底底地输了。
“是!是我!”滕仲云狂笑不止,“你们所有人的母亲都死在我手里哈哈哈哈哈!你们的一生都背着我在你们身上留下的阴影!你们一辈子都逃不掉哈哈哈哈!”
嘭!——
滕禹一拳砸得他吐出一口血沫:“这一拳是为了我妈!”
滕仲云半个脑袋露在悬崖外,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
又是一拳!
“这一拳为了所有你杀死的人。”
滕仲云呛咳着喷出了两颗带血的牙。
“滕禹!”
韩濯和滕玟同时扑了上来拉开了滕禹,如果他们不阻止,滕禹几拳下去完全有可能把滕仲云直接打死。
“别为了人渣打坏了自己的手,不值当的,”韩濯把滕禹搂在怀里好一顿摸,然后把他塞进了滕玟怀里,“快把你哥带走,让救护车包扎一下手指。”
滕玟知道他是想赶紧让滕禹离开滕仲云身边,防止滕禹失去智,他点了点头扶起滕禹,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
“快去吧。”韩濯冲他摆摆手。
滕玟咬住嘴唇,露出内疚的神情,低声说:“对不起。”
韩濯愣了一下,然后狐狸眼弯了起来,无所谓地笑了笑:“干嘛要对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道歉。”
无论上一世发生过多么惨烈的事情,都随着滕时穿越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只要他们不误入歧途,只要始终朝着光的方向走,他们人生依旧是坦途,未来一片光明。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韩濯看向不远处的悬崖边,奚斐然和滕时正紧紧相拥在一起,热烈的激吻着。
“辣眼睛啊辣眼睛,啧啧啧。”韩濯转过身,避免被这有伤风化的一幕污染了纯洁的心灵。
视野的尽头,滕玟已经带着滕禹来到了救护车边,滕玟说了两句什么,滕禹淡淡地点了点头。
以后没有了滕仲云的挑拨,这两兄弟应该可以和睦相处了。
即便不是亲兄弟又怎么样呢,血缘又不是唯一能连接人与人的东西。
韩濯久久地望着滕禹,眼底有微光流动。
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滕家人解决吧。
自己一个外人,还是别参与了。
韩濯低下头。
滕禹真的能接受自己吗?还是只是因为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不得不接受?
救护车上的滕禹忽的心有所感,抬起头看向这边:“韩濯呢?”
“啊?他没过来。”滕玟愣了一下:“对哦,他为什么叫我扶你来,自己不来?”
远处,空阔的地上已经没有了韩濯的影子。
激吻过后是长久的眩晕,滕时喘息着放开奚斐然,看向不远处地上几乎不省人事的滕仲云。
“我们真的要把他交出去吗?”奚斐然轻声说,像是在问滕时,又像是在问自己。
远处传来警察的声音,他们大概正在和滕禹和滕玟问话,很快就会过来。
到时候滕仲云会被移交给公检法,接受法律的制裁。
“心里不痛快?”滕时眸色深邃,柔声问。
奚斐然点头:“他犯下的罪孽太多了,但是他又太狡猾,我怕法律给不了他应有的报应。”
滕时:“那怎么办?把他从悬崖扔下去?”
奚斐然沉默半晌,看向地上的滕仲云:“我真的想。而且光扔下去还不够,我希望他不要立刻死,我要看着他浑身骨头都折断但是还剩一口气,让他眼睁睁看着山鹰来吃他伤口上腐烂的肉,让他在饥寒交迫和恐惧中备受折磨,痛苦的捱上几天再死掉……但这也远远不够。”
黑暗的夜色中,风吹动树梢,裹挟着回忆回到十多年前,鼻尖仿佛又闻到了当年血腥的味道……奚斐然又变成了那个小小的孩子,躲在生日宴会的桌子下,看着自己的父母和父母的朋友一家惨死在自己面前,鲜血四溅,眼珠滚落。
复仇的执念支撑着小小的他活下来,他做了一辈子的噩梦,拼命地向前跑,一刻都不敢停,他逼迫着自己快快长大,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罪魁祸首付出同样的代价。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用了接近二十年。
二十年,滕仲云就这么悠然地活着,他享受着这个世界上最优质的资源,活得恣意妄为,甚至可能根本早就忘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没有经受过一丝良心的折磨。
他凭什么!
“咳咳……”
正说着,一旁地上的滕仲云呛咳着清醒了过来,扭头看到奚斐然,露出了狰狞的笑,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呢喃:“我有最好的律师……不过是坐牢而已……以我的身份,在牢里也依旧享受……你们永远赢不了我……”
奚斐然瞬间暴怒,然而滕时攥住了他手腕。
那手指冰凉,却格外有力,带着安抚的味道。
“享受?你未免想的太美了。”滕时看向滕仲云,眼底流露出冰冷的笑意,捡起地上自己刚才掉落在地的智脑,贴在了滕仲云的太阳穴上,“这么多年,你为了不被奚斐然窃取机密,也为了不被AI控制,一直没有使用过奚斐然发明的智脑吧,大概也不知道,现在的AI有多么先进。”
滕仲云喘息着,被重击之后的大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滕时淡淡说:“现在的AI完全可以模拟现实,在你的大脑里创造一些画面,让你身临其境,如果取消某些限制条件的话,甚至可以让你一直生活在虚拟世界里无法醒来。”
奚斐然猝然明白了滕时的意图,他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平时一直教育他真善美的滕时居然会作出如此暗示。
滕时站起来,揉了揉腰:“我身子有点发虚,先去救护车那喝点糖水。”
说罢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夜晚的秋风卷过树梢,扫过滕仲云周身,带来了一阵蚀骨的寒意。
滕仲云惊恐地看着向他靠近的奚斐然,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恐惧,几乎想要尖叫:“你……你要做什么?”
奚斐然的手指都因为激动而发颤,像是抓到了猎物的野兽,眼底深处闪动着难以言喻的光,几乎是欣喜若狂:“做什么?做我想做了20年的事情。”
滕仲云惊恐至极,却根本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奚斐然触碰上他的太阳穴。
下一秒,他猝然发现黑天变成了白日,自己置身于悬崖边,然后被人猛地推了下去!
“啊啊啊啊!!!——”
咔嚓!
浑身骨骼在坠落山崖的瞬间碎裂,五脏六腑都几乎错位,那种痛苦简直无法用语言描述。
这不是真的,这是我脑子里的幻觉!
滕仲云疯狂的想要说服自己,但所有的疼痛都像是真实发生的一样。
AI操控的脑机接口可以真实模拟疼痛信号,他所受到的痛苦一分都不会少,那感觉简直生不如死!他甚至无法求死!
“好好享受吧,”奚斐然激动到发颤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虚空中响起,“为了让你更好的体验,我调整了大脑时间流速,现在你所经历的大脑里的一年,就相当于外界的一天而已。”
滕仲云躺在石头上长大了嘴,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不!不!!!——”
“先体验‘十年’的坠崖痛吧,‘十年’之后,我给你换成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