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书库 > 穿越小说 > 我在未来见过你 > 170-180
    第171章 提前

    奚斐然低头吻了上来。

    滕时身子一僵,下意识就要把人推开。

    他纵容了奚斐然一次两次,不代表能次次纵容,然而他的手刚抵在奚斐然的胸口上,还没来得及使劲,奚斐然忽的发出了一声呜咽,紧紧地抱住了他。

    少年的宽肩颤抖着,双手抱得他死紧,像是怕稍微松手滕时就会跑掉似的,那种脆弱感真的让滕时觉得要命了。

    奚斐然发疯犯浑他尚且能狠心应对,唯独示弱,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算了,不就是亲嘴吗,亲吧,又不能掉块肉。

    滕时心一横闭上眼任他亲,假装自己睡着了,然而很快他就发现根本不是这回事!奚斐然的某种变化越来越明显,硬邦邦地抵住了他。

    “你给我停!”滕时忍无可忍猛的推开他的脸,奚斐然的身子歪了一下。

    滕时狼狈地拽下被他掀起来的衬衫,起身就要走,奚斐然忽的扑过来死死抱住了他的腰:“哥!……”

    那一声带着绝望的哭腔,像是被抛弃的小兽,叫得人肝肠寸断。

    “我想要你!”奚斐然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求你了!”

    滕时就像是被定住似的动不了了,奚斐然蹭着他的颈窝,滕时能感觉到他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像是在极度的痛苦和害怕之中:“给我吧哥……”

    那不像是求爱,更像是濒临崩溃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滕时的心脏像是被用力地捏住攥紧,许久,缓缓转过身来。

    奚斐然通红的双眼一下子亮了,滕时无可奈何地捧住他的脸:“小混蛋,真看不出你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

    奚斐然愣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然而下一秒,滕时低头轻轻吻住了他的唇。

    轰的一声,奚斐然的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下一秒他已经把滕时按回了沙发上,这一次他很轻,像是放一件珍惜的瓷器。

    滕时的嘴唇上还残留着刚才被亲得有些发肿的红痕,白衬衫被扯掉了几个扣子,露出了颈部一小片白皙如玉的皮肤:“奚斐然你慢一点,听到了没有……唔!”

    滕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奚斐然再次堵住了唇。

    ……

    别墅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月光从偌大的落地窗洒进来。

    修长的手指死死抓着米白色的头层牛皮沙发,发白的指关节把皮面都抓出了印子,再向上月光只照到线条紧绷瓷白的手臂,上面淋漓着一层碎钻似的水光。

    窗外夜行的鸟类站在枝头,房间内隐约传来声响。

    那声音极富磁性,似乎压抑着痛苦和崩溃,其中还掺杂着隐约的求饶和叫停,让人脸红心跳。

    鸟儿振翅而飞,屋内的声音却持续不断,直到变得沙哑,直到天色渐明。

    *

    奚斐然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好像睡了有史以来最好的一觉,整个人精神焕发,全身的筋骨都活了过来,甚至连内在的精神都振奋了不少。

    “哥……”他翻身想要去抱滕时,却发现摸了个空。

    滕时已经走了,应该是去上班了。

    “怎么也不叫我一下?”

    奚斐然嘟囔着转头一看表,发现已经九点多了。

    “靠!”奚斐然火速跳起来,冲进洗手间,稀里哗啦地洗了一把脸,然后开启飞速刷牙模式。

    上午十点半他让伊藤约了重要的合作方洽谈,在众多合作方都纷纷离他而去的当今,能够给面子和时间听他路演的企业已经不多了。

    “喂伊藤?材料都准备好了吗?技术团队的人都做好演示准备了吗?我马上过去。”

    奚斐然把支棱的头发打上发胶向后梳,整个人瞬间从少年气变成了成熟稳重的商务精英。

    然后然后冲下楼,随便从桌上抓了两片面包塞进嘴里。

    十几分钟之后,奚斐然换上一套西装站在镜子前领口,已经非常人模狗样,可以和橱窗里的男模一拼高下了。

    “哥,”奚斐然在门口一边穿鞋一边给滕时发了一条语音过去,语气柔软得像是棉花,“今天早点回家,我给你炖汤喝。”

    语音刚发出去,智能隐形眼镜里显示来了新的消息提醒。

    起初奚斐然还以为是滕时秒回,然而下一秒他却愣住了,那是一条新闻:

    重磅头条!反转来了,Josen公司的产品真的存在严重质量问题!

    奚斐然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眨了两下眼睛快速点开新闻的详细页面。

    发布该条内容的是H国知名媒体,主要内容大概是Josen公司的手表虽然没有问题,但是他们家的另一款市面上销量更广的AI辅导机器人却出现了严重的数据偏差。

    据悉,这款AI机器人号称是基于大数据来训练和预测的,可以帮助孩子进行个性化定制的学习,还可以预测学生未来的学习表现。

    而根据权威机构的报告,AI辅导机器人的算法水平根本不够精准,不足以分析学生的学习情况,给出来的建议与实际有很大出入。

    有不少的孩子因为AI的建议疯狂补习某一学科,最后却发现整体学习水平都有所下降,大多数家长不知道是AI给出的建议不合的原因,还以为是孩子不努力,频繁被否定的孩子们甚至有的都出现了抑郁情绪,留下了磨灭不掉的心创伤。

    奚斐然把这篇文章看了好几遍,看到后面几乎手指都开始抖。

    怎么会这么幸运?

    明明智语已经被推入了绝望的深渊,蒋洲成的公司却忽的出了这么大的丑闻!

    当当当……

    一层的时钟敲响了10点的钟声,奚斐然呼吸急促,幸运仿佛铺天盖地的洪水将他淹没,周围的一切天旋地转,网络上疯狂的谩骂一条条消散而去,公司的股价从绿色化作耀眼的红,极度的兴奋中有一个淡然平静声音在心中无比的清晰:“我会帮你的……”

    叮玲玲!!

    耳中电话忽的惊天动地地响起,奚斐然接起来。

    “老大你看到了吗!”伊藤激动得几乎要喜极而泣了,“Josen公司出现了重大质量问题,已经被新闻媒体围攻了!”

    “也不知道那篇文章是哪里出现的!里面的数据那么全,证据那么充分,简直是天降甘霖!现在市面上的AI公司只有我们和Josen两家平分江山,Josen这次事件的恶劣程度远比我们要高,用不了多久我们的合作估计都会回来!”

    他话音还没落,奚斐然耳朵里已经炸响了各种铃声,他的电话开始接二连三疯狂的响了起来,不止一个,而是两个、三个电话同时打来。

    之前的合作方、投资方、还有媒体,他们就像是嗅到了血腥气的鲨鱼,上一米哦啊还爱答不,这一秒已经疯狂地簇拥了过来。

    奚斐然摘下耳中的AI,向后两步坐在了门口的换鞋凳上,久久不能平静。

    与此同时,城市中心的摩天大楼里。

    窗帘开启了遮光模式,暗色的偌大空间里,3D悬浮漂浮闪动着各种新闻报道,各种标题融汇成一句话——“Josen公司完了”。

    屏幕的光映照在滕时的脸上,他穿着一件纯黑的衬衫,外面是深色暗纹西装外套,显得皮肤更加清瘦白皙,双手交叉架在胸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俊美无双的容颜看不出明显的开心,却也能看出心情不错。

    “少爷,”小阳的画面弹窗出现在面前的空地上,“一切都如期推进,奚斐然这下应该可以松口气了。”

    “别大意,确保后续别出岔子。”

    “是,您放心。”

    小阳看向滕时,有的时候他真的觉得滕时是神仙,在奚斐然陷入绝境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Josen公司就是明日之星,滕时却能找出Josen公司深藏的漏洞。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算再有商业敏感,智商再高,恐怕也做不到滕时一样明察秋毫。

    小阳压下心中翻涌的崇敬,关心地低声说:“这两周您为了奚斐然的事情操劳了不少,也是时候该歇歇了。”

    “知道了,我心里有数。”滕时轻声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连续的熬夜,加上昨天弄得太厉害,滕时浑身都酸疼得要命,感觉像是被卡车碾过似的。

    不过心里的一个重石终于被推下了山,今晚,应该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滕时揉着腰起身走到沙发前,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茶叶在茶壶中打转,被热水推得四处流窜。

    一切看似杂乱的事情背后都有逻辑可循,却又不能完全预测。

    上一世的格局和这一世不太一样,蒋家一直作为滕家和飞车的原材料供应商在市场上立足,到非常后期和滕时决裂之后才开始涉足AI。

    而这一世早早被他掐断了前路之后,蒋洲成更早的利用起了奚沛恒的手稿,转型到AI产业,开始和奚斐然的公司竞争。

    蒋家会出现什么漏洞?滕时也不确定。但是他知道蒋洲成的为人,熟悉他投机取巧的秉性。

    在滕时上一世的记忆里,这个时期教育领域的AI还不具备完善的数据分析和预测功能,奚斐然还没有做出来的成果,他不信蒋洲成只凭着一个手稿就能做出来。

    所以他大胆猜测蒋洲成的数据是假的,所谓的AI教育辅导机器人其实只是个披着AI外壳的普通电子产品,果然被他猜中了。

    取证、验证、布局,如果没有上一世对于蒋洲成和AI行业的熟悉,滕时不会这么轻易地抓住蒋洲成的命脉。

    清亮的茶叶在杯子里晃动,滕时喝了一口,忽的顿了一下。

    他忽然意识到有些事情好像提前了,在他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下,蒋洲成涉足AI更早,奚斐然成为S博士创立智语公司也更早。

    滕时的眉头微微皱起来,打开旁边笔记本电脑上《梦》的文件夹。

    发现有些事情的时间线和上一世差不多,而有些事情却是提前发生,大到某些科学研究进步,小到明星周琦的成名爆火时间。

    如果是这样的话,会不会还有其他事情,也会提前发生?

    小腹里忽的一阵抽痛,滕时手里的茶水晃动了一下,他放下茶杯按住小腹忍了一会儿,再抬起头的时候鬓角已经渗出了冷汗。

    是因为昨晚?……不,那只是一场略微激烈却正常的房-事。

    是他自己身子的问题。

    小腹里像是有刀子在搅动,滕时脸色苍白,缓慢地揉按着肚子,这些日子他出现身体莫名疼痛或者虚脱的频率明显变多了。

    心里忽的像是劈过了一道闪电,滕时忽的意识到,自己上一世三十四五岁的时候,由于操劳过度,身体状况就是这样的。

    可是现在自己明明还不到三十。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在极短的时间内冻住了全身,滕时的呼吸收紧,心底里仿佛有什么可怕的答案即将呼之欲出,他下意识伸手摸向桌上的手机,想要打给奚斐然。

    咔哒。

    办公室的大门忽的被人打开。

    滕时收回手猛然转头,他的办公室设有密码,而且任何人进来之前秘书都会先通知。

    下一秒他的瞳孔微微收紧——蒋洲成微笑着站在他的门口,缓缓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别来无恙啊,阿时。”

    第172章 绑架

    蒋周成关上背后的门,微笑着朝着滕时走过来。

    滕时坐在沙发上,深情平静淡漠,从蒋周成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黑色衬衫下若隐若现的漂亮锁骨,脖颈优美而修长,白皙得几乎透明,让人非常想要一口咬上去,在那完美到过分的身体上留下深入骨髓的印记。

    忽的,蒋周成顿住了,他的瞳孔猛然紧缩成了一个针尖大小的点——滕时的脖颈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块新鲜的红痕,在白皙如雪的皮肤上显得分外刺眼。

    蒋周成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暴怒的情绪仿佛火山喷发一样从他的血管中疯狂地爆了出来,愤怒到极致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嫉恨到眼睛都要滴出血来,然而下一秒,极强的克制力却又让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他面不改色甚至微笑了一下:“你好像瘦了。”

    来者不善。

    滕时被他的目光看的不舒服,拽了一下自己的领口,淡淡开口:“多谢你,让我知道我的门禁系统又该升级了。”

    眼皮跳的厉害,滕时莫名的觉得蒋洲成此时的神色有些熟悉。

    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按下桌子下面的安保呼叫铃,然而那本该微微震动的按键却无论怎么按都毫无反应。

    “别这么冷淡嘛,”蒋周成亲切地坐到了滕时旁边,左手搭在沙发背上,“咱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不是挺好的,我们还一起喝茶呢。可是谁能想到,忽然就地震了呢?”

    滕时的后背徒然绷紧,下一秒猛然扑向桌上的手机,蒋周成的反应比他更快,一把抓住了他的两只手臂,把他整个人狠狠掼到了沙发上。

    “你在心虚什么呢?”蒋周成死死压在滕时身上原形毕露,膝盖毫不留情的顶在了他的小腹上用力一压。

    “啊!”滕时痛的几乎眼前一黑,他原本身体就不舒服,顿时感觉肠子都要被压断了。

    蒋周成被他叫的浑身燥热,滕时的黑发鬓角渗透出冷汗,绝美的容颜露出痛苦的神色,手腕被抓住的地方瞬间就泛了红,轻而易举地就激起了他的凌虐欲。

    被逼到绝境的疯狗,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要地震的?”蒋周成趴在他耳边温柔耳语,膝盖研磨着向下用力,几乎要没入滕时平坦的小腹中,“还有数据造假的事情,我所有手段,监控所有知情人的动态,没有发现一个人泄露出消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滕时痛的在沙发上左右转头,用尽全力挣扎着想要把蒋周成的膝盖推开:“滚开……”

    然而他和蒋周成的身体素质根本没法比,蒋周成虽然只比他高半头,但是全都是这些年在拳馆里练出来的劲瘦的肌肉,他根本不是对手。

    “你乖一些,咱们都可以得偿所愿,”蒋周成轻声说,“我就只有一个问题。”

    滕时剧烈喘息着,腹部的剧痛几乎要让他晕厥过去,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蒋周成温柔地亲吻着他冷汗淋漓的侧脸,仿佛恋人耳语般柔声问:“你是不是能预测未来?”

    与此同时,智语公司里正在展开末日余生般的狂欢。

    伊藤在台上慷慨激昂演讲:“我们就像是坐上了诺亚方舟的幸存者,如今风浪已过,新的大陆正在等着我们开拓,让我们努力抓住这个机会,创造新的辉煌……”

    如今坐在台下的同事们都是在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放弃的人,大家已经从同事变成了共患难过的兄弟姐妹,对公司的感情也早已不是一份工作那么简单。

    有人开他的玩笑:“老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做高考动员呢。”

    伊藤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他一个J国人,这么多年虽然H国话已经学的七七八八了,但有的时候还是词不达意。

    如果不是奚斐然的赏识,他可能一辈子都会在J国当一个研究员吧,而现在他却可以带领AI行业走向世界。

    人这辈子总是会遇到各种奇妙的际遇,也会遇到数不清的坎,伊藤忽然想起当初奚斐然在J国和森博士当学徒的时候,那时候奚斐然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刚来的时候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让他端茶倒水收拾垃圾,而奚斐然一句怨言都没有。

    那些苦难在他眼里根本算不得苦难,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因为他的眼里有更远的东西,为了实现那遥不可及的目标,他可以做一切事情。

    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坚定且勇敢。

    伊藤百分百相信,就算这次蒋家没有暴雷,哪怕智语公司被逼到破产,奚斐然也能从头再来。

    “我一直相信,智语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挺过来,”伊藤笑着说,“因为我们有最好的领路人。”

    “你每次都坐在幕后,不过去和大家一起庆祝吗?”张明海盘着腿坐在奚斐然办公室的大沙发上,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大家都想知道真正领导智语公司的S博士长什么样呢。”

    “我的人格魅力已经这么强大了,再加上一张帅脸不把他们迷死?”奚斐然悠哉悠哉地吃着桃子,“你应该感到庆幸你是为数不多可以欣赏到我真容的幸运儿。”

    “为数不多可以欣赏到我真容的幸运儿~”张明海扯着嘴角超小声学他说话。

    奚斐然:“你这个月的餐补没了。”

    张明海从电脑后猛然抬头,被奚扒皮的抠搜震惊了,半秒钟后立刻化身狗腿子把电脑一丢:“身为AI的领军人物,智语公司的大Boss,您这么英明神武、英俊潇洒、英姿勃发,那天能在医院撞到您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奚斐然幸灾乐祸:“当初你要是在原单位这么会说,就不会被人挤出来了。”

    “说到这,”张明海早就忍不住,抱着电脑挪到他旁边,“给你看看我的时空穿越计划方案,论基础我大概了八页,然后是设备,我打算从量子计算机入手……”

    奚斐然听他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小时,脑袋都大了,时空穿越技术他其实并不太懂,他当初同意给张明海投钱一是觉得他这个人有真才实学,二是觉得惺惺相惜,张明海那副不做出点什么就不罢休的劲头像极了他自己。

    “听不懂,直说要多少钱。”奚斐然大手一挥,智语公司走上坡路了,有钱。

    张明海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百万?小case。”

    张明海摇头。

    奚斐然:“五千万!”

    “其实完整做下来的话要5个亿,不过现在我只需要把第一阶段落地,五千万就够了。”张明海认真且严肃,把项目资金计划表给他看,“你瞅瞅。”

    奚斐然扫视着计划表,不说话了。

    张明海心里咯噔一下爱,瓶底厚眼镜后面的眼睛逐渐生出了惶恐的担忧,以至于连语气都柔弱了下来:“你……你觉得太多?实在不行少一点也行。”

    奚斐然摇了摇头:“五千万是个大数目啊。”

    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几乎肉眼可见的,张明海身上的光暗淡了下来。

    原来又是这样,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些声称支持他的,号称欣赏他的,只是短暂的被他耀眼的名头吸引,没有人真正的相信他,他缺的从来不是人们的同情和鼓励,而是真正的信任,相信他所做的一切不是异想天开的人。

    奚斐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张明海眼睛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忽的听到奚斐然说:“明天吧,我带你见一个人。”

    张明海猛然抬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哥,他比我懂得多得多,如果你的项目真的足够有说服力的话,我可以拉我哥一起入伙。”

    张明海不可置信,激动得几乎抖起来:“你是说……”

    奚斐然笑起来,张明海从来没有见他提起谁的时候能有这么温柔又崇拜的神色:“我哥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我甚至觉得他是神仙,所有领域没有他不懂的。加上我哥的实力,完全可以建一个专项组,给你配备最好的设备和人,既然是改变世界的大项目,那就要认真做,尽全力做……”

    张明海嗷地一声扑过来:“谢谢!谢谢!我差点就把你当成和之前那些光说不练的嘴炮们一样的人了!”

    奚斐然怒道:“纳尼!我什么时候嘴炮过!你的交通补贴也没了!”

    这个时候就算把张明海一年的交通补贴都扣完了他也不心疼,他激动地飞快擦了一把发红的眼角:“你放心,我一定尽全力。”

    奚斐然笑了笑:“加油,如果真的做出来……”

    他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没再继续下去,张明海那对人情世故少根筋的脑袋或许是因为过于激动,罕见地灵敏了些,捕捉到了他神情中一闪而过的期待和落寞。

    “莫非你有很想回到过去改变的事情?”张明海小心翼翼问。

    奚斐然垂眸,忽的问:“你放过烟花吗?”

    张明海被他问愣了:“过节的时候家里会放。”

    奚斐然说:“我已经几乎忘了放烟花的感觉了,感觉像是上辈子。这些年我有的时候也会做一些很美好的梦,梦里我的爸爸妈妈还在,过春节的时候,我会带着我哥一起回家包饺子。”

    “我妈握着我哥的手笑得合不拢嘴,送给他新做好的红围巾,把他当儿媳妇似的嘘寒问暖。我爸在厨房里搅和肉馅,我过去帮忙擀皮儿,父子俩搭配干活不累,就着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边看边笑。”

    “零点的时候,大家一起在家门口的院子里放烟花,我爸想喝酒助兴被我拦住,警告他‘肝还想不想要了’……”

    有些事情不能说,一说心里就会难受,梦境里越美好,想起这些年的失去就会觉得越痛,仿佛把结痂的伤口再一遍遍撕开。

    这是张明海第一次听到奚斐然向他展露心扉,他忽然感觉有种很难以言说的惺惺相惜的情绪在胸口翻涌。

    像他们这样的天才往往都是孤独的独行者,他们自傲、孤僻、不把任何东西看在眼里,只把技术看作安身立命的硬道。

    甚至有的时候,会忘掉自己也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人和人以柔软之心相互坦诚的时候,把灵魂剖析给对方看,才是真正的信任。

    奚斐然懂他的想,自己好像也能懂得奚斐然心中的执念,或许这些执念才正是奚斐然愿意支持他荒唐想的根本原因。

    张明海说:“我觉得我们好像是朋友了耶。”

    奚斐然鸡皮疙瘩起一地:“再加上‘耶’这个字我就把你年底的奖金也扣没了,快滚吧,好好准备商业计划书,我哥如果没看上这个项目就只能我自己给你砸钱了。”

    张明海非常知足,麻溜地滚了。

    奚斐然靠在椅背上半晌,忽的坐起来按住了耳侧,他要给滕时打个电话告诉他智语公司脱困的好消息,虽然他猜测滕时八成早就已经知道了。

    蒋家能在这个这个节骨眼上落马,滕时一定在背后使力了。

    我哥也太疼我了。奚斐然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感动得无以言表,同时又有一种不太好意思的感觉,这么大人了,关键时刻还得哥哥出马解救。

    要怎么报答?

    要不然今晚更努力些?全方位的满足哥,让他终生难忘吧。

    奚斐然自认为技术无人能敌,顿时有了十足的底气,清了清嗓子,按下了通话键。

    “你是不是能预测未来?”蒋洲成的声音轻飘飘地撞进滕时的耳膜,在心底撞击出巨大的震颤。

    蒋洲成的膝盖在滕时的小腹上不轻不重地下压打圈:“除了这种解释,我想不出来其他了呢,否则你是怎么每次都能未卜先知的?”

    疼痛让滕时浑身都在发抖,脸色苍白如纸,小腹深处痛得肝肠寸断,肠子仿佛都被搅成了一团:“你应该去看精神科……”

    “你说的对。”蒋洲成思考了一下,将膝盖向上顶在了滕时的胃上,眸色阴狠,忽的用力一压,“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呕!……”

    叮玲玲玲!——掉落在一旁沙发上的手机忽的震动了起来。

    “哟,你弟弟找你呢。”蒋洲成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忽的笑了起来,松开了滕时。

    滕时猛的捂住胃蜷缩了起来,不停地干呕。

    他的眼前被冷汗氤氲得一片模糊,周围的世界天旋地转,胃里撕裂一样的痛,他甚至怀疑自己被压得胃出血了,喉咙里一片腥甜,五脏六腑都拧做一团,疼痛在腹中天翻地覆,疼得几乎无法动弹。

    蒋洲成竟然微笑着按下了接通键,把话筒放到了他跟前。

    奚斐然略带点扭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哥你怎么这么半天才接。”

    滕时的耳中嗡嗡作响,一个字都听不见,捂着肚子死死咬着牙,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往下掉。

    “Josen公司的事情,是不是你帮我了?”可能是一辈子都没怎么学会说肉麻的话,奚斐然面红耳赤,好久才憋出来一句夹子音,“giegie,今天晚上能不能早点回家?”

    蒋洲成恶意地掰开滕时紧紧按在腹部的手,两根修长的手指猛的戳进了他的上腹。

    “唔!……”一声痛苦的呻-吟忽的溢出来,吓了奚斐然一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哥?哥你怎么了!”

    剧痛席卷着神经,滕时觉得自己仿佛被无尽的痛苦淹没,一片混沌中,他似乎听到了奚斐然的声音。

    “哥!滕时!!”

    然而下一秒他忽的又听见蒋洲成俯身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你刚才喝的茶叶里,有我给你准备的礼物——AI微缩机器人。原本是打算用在医疗行业代替胃肠镜的,但是在实验过程中发现会给患者造成过大的痛苦,就被废弃了,但是换个方向想想,这东西的用途不是正合我意吗?”

    滕时的瞳孔骤然缩紧。

    “我本来没打算用的,毕竟就算刚刚一直没启动机器人,你本身的肠胃已经够弱了,”蒋洲成的声音如同阴冷的毒蛇,“但是实在抱歉,我真的太想听到奚斐然心急如焚却又什么都做不了的嘶吼声了。”

    蒋洲成拿出手机,微笑着点开一个程序,然后按下一个按钮。

    那一刻,滕时只觉得巨大的痛楚在腹中炸开,仿佛有无数的刀刃在疯狂切割着他的胃壁,痛不欲生根本无法形容那种疼痛,他根本无法克制地惨叫了出来。

    “滕时!!!——滕时你怎么了!!”奚斐然撕心裂肺的惊慌嘶吼从电话里传了出来,然后是他慌不择路让AI叫120的声音。

    蒋洲成闭上眼睛享受得深吸一口气,那一刻绝顶的快意席卷了他的全身,感觉灵魂都兴奋地战栗了起来。

    然后他全然不顾奚斐然的嘶吼,直接按下了挂断。

    “真是开心啊。”蒋洲成暂定了折磨,弯下腰来问,“你还好吗阿时?”

    滕时额前的碎发已经全部被冷汗打湿了,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双手虚环在上腹,双眸紧闭,已然生生疼晕了过去。

    蒋洲成深不见底的冰冷双眸凝望着那张绝色的脸,一手绕过他双膝下,一手搂住他的后背,把人抱了起来。

    滕时浑身软得像水,头毫无意识地靠在他的胸口,过分白皙的脖颈透出让人心颤的脆弱。

    “你不是能未卜先知吗?”蒋洲成温柔地看着靠在他怀中的人,“怎么没预料到今天呢。”

    ……

    “你这么了解我,怎么没预料到今天我会来呢?”

    上一世,蒋洲成阴冷的声音和这一世重合。

    晃动的锁链和阴森的地牢化作梦魇扑来,满屋的刑具仿佛变成狰狞的怪兽,扑向他残缺破败的身体。

    比上一世足足早了三年。

    滕时的最后一缕意识也消散在虚空中,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大楼里的安保系统早已被病毒侵入,蒋洲成抱着滕时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顶楼,坐进了黑色的飞车里。

    几秒钟后,飞车轰然起飞,短短数十秒就消失在了天际。

    第173章 掌控

    哐!——

    滕时办公室的大门被猛的撞开,奚斐然如同暴怒的狮子一样闯进来,身后跟着一众手下。

    滕时公司的保安队都疯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外来人员胆子这么大,刚才就莫名来了一辆救护车,现在又来了一帮不明身份的人,想要拦却根本拦不住:“你们干什么的!”

    奚斐然置若罔闻,快步走到沙发边,一眼就看到了沙发旁边掉落在地的手机,手机的屏幕已经被摔碎了。

    仿佛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奚斐然汗毛直立,把手机捡起来的时候手指都控制不住地在抖。

    滕时痛苦的惨叫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救护车说,他们到的时候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人。

    桌上只有一个茶杯,说明当时滕时是自己在办公室里待着的,没有会客的准备,然而沙发的凹陷却能看出两个人坐过的痕迹。

    还原一下,应该是另一个人毫无预兆到来,给滕时造成了某种剧痛,然后把他劫走了。

    手下只看到奚斐然脸上血色尽褪,起身的时候甚至晃了一下。

    “老大!”

    奚斐然:“把茶杯茶壶和里面的液体全都带回去,收集沙发周围生物样本。”

    心里的答案几乎呼之欲出,在这个节骨眼上会有谁会把滕时劫走?谁会这么疯,这么不计后果?

    如果滕时落到蒋洲成手里……

    奚斐然几乎要把牙齿咬碎,转身就往外面冲,直奔顶楼的飞车停车场,身后的手下几个立刻开始清现场,其他的跟着他就往上跑。

    保安用尽全力寄过来冲上前拦他:“你们再不走我报警了!”

    奚斐然一把拎起他的领子,手臂上健硕的肌肉几乎从西服下崩出来,一米九的压迫感让保安瞬间吓懵了,感觉自己的双脚都被拎得离了地!

    “半小时前你们的安保系统被病毒程序黑了,”奚斐然双目猩红,像是要吃人,“任何人都可以不触发安全警报的情况下进出滕时的办公室。他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被劫走了,你们毫无察觉!”

    保安面无人色,下意识颤声说:“对不起……”

    奚斐然猛的丢开他冲上顶楼,飞车的停车系统会录入近期停靠过的飞车信息,就算是被抹掉了也能找到蛛丝马迹。

    丁玲当啷……

    刑具被人握在手里玩弄敲击着,金属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猩红的围墙仿佛血海般翻滚起来,在某个瞬间轰然爆破,将屋内的一切都彻底吞噬。

    滕时猛的睁开了眼睛,冷汗浸透了他的睫毛,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只觉得腹中疼痛,忍不住想要用手去捂,却发现两只手都被反绑在椅背上。

    “你的身子比我想象的还要虚弱,这些年怎么这么不注意养生呢?”蒋洲成用一块温度适宜的热毛巾温柔地擦拭着他的脸,满眼的心疼。

    滕时忍着疼环顾四周。

    周围的环境非常陌生,这是一个大平层豪宅的客厅里,地上是羊绒的长毯,茶几上摆着新鲜的芍药,房间装修得非常精致,甚至可以称得上温馨。

    这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上辈子他应该直接被蒋洲成绑到了位于偏远郊区的地牢里才对。

    “我也不知道你能对未来预测到什么程度,”蒋洲成把毛巾叠好放在一边,“所以我强行改变了我原先的计划,让我的手下帮我选了几套房,并且全程不告诉我,甚至在带你走的当天我都不知道他们最终会停在哪。”

    滕时闭上眼:“你真的走火入魔了。”

    他非常虚弱,皮肤白得几乎透明,闭目时睫毛格外浓长,那种无声的抗拒和厌恶反倒让蒋洲成心里就像是被什么抓挠着似的,痒得发疯。

    蒋洲成微笑着靠近他,左手放到了他的大腿上,轻轻摩挲着:“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没人会打扰。”

    滕时额头上的冷汗刚擦掉又溢了出来,把头侧向一边。

    “多少年了,我一直盼着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和你共处一室,”蒋洲成用手指的背面轻轻刮蹭着滕时的脸,只觉得像丝绸一般细腻柔滑,烧得他浑身都热了起来,“我总觉得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可惜却被各种因素打断了缘分……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一开始就这么讨厌我,明明那时候我还什么都没有做过。”

    他的手指尖触碰到滕时的唇瓣,温热的触感让他如同过电似的,心脏连同整个胸腔都战栗起来。

    “现在我好像明白了,你那个时候就预测到了未来会发生什么,你不喜欢那样的未来,所以一直在极力避免。我真的很伤心啊,从始至终我根本没有过一丝机会。”

    滕时面色苍白,冷笑一声:“你宁愿相信所谓的预测未来,也不愿意相信我就是第一眼看见你,就讨厌你吗?”

    他的瞳孔极黑,深不见底,蒋洲成被他的目光震慑得心头一颤,就听见滕时非常温柔地轻声说:“想知道未来也行,我告诉你。”

    蒋洲成不受控制地靠近他,就听滕时在他耳廓中呵气如兰:

    “你会一败涂地,未来的你会变成无名之辈,没有人在意。”

    仿佛被利箭正中眉心,又像是被一记重锤猛的砸重了胸骨,蒋洲成脸上的笑意在这一刻僵硬到发冷,回忆中那些来自蒋凯的尖锐又刻骨铭心的恶意仿佛和滕时的声音完美重合,在他胸腔里震颤出经久不衰的回声。

    “低贱的狗杂种,谁他妈在意你!”

    “如果不是我把你领回蒋家,谁会知道你是谁?你就是泥!是躺在大马路上都没人会看一眼的狗屎!”

    ……

    母亲是高级夜场被用于给商务洽谈增加氛围的工具,蒋洲成出生的时候差点被直接扔掉。

    或许是福大命大,他用尽力气的一声啼哭终究是唤醒了他母亲半分良知,把他从垃圾桶中捡了回来。

    他一路受尽了磨难和屈辱,度过了连狗都不如的童年,付出了无数才获得了蒋这个姓。

    他当然比不上那些出身高贵的少爷们,比如母亲地位显赫的滕时,又比如最顶尖知识分子家庭的奚斐然。

    但他拥有的所有名声和成就都是自己手上沾血争取来的,是他亲手夺来的!

    一败涂地?我凭什么一败涂地!

    我明明比你们那些温室中的花儿更强大,哪怕你们都死了,我也会活着。

    蒋洲成笑了:“我一个字都不信。”

    下一秒,他毫无预兆的按下了手机上的按键。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只长着尖锐利齿的生物猛的撕扯开了胃腹,滕时的身子猛的绷紧,异物的侵入让肠子剧烈痉挛,刀绞似的剧痛在腹腔中炸开。

    “唔!!……”

    那种疼痛简直无法言说,滕时手腕瞬间被勒出了血痕,几乎要把绳子都扯断,双腿痛苦地蜷起,然而蒋洲成立刻强行跨坐在了他身上,捏住他苍白如纸的脸抬起来面向自己:

    “我要知道未来会发生的每一次行业巨变,市场波动,甚至自然灾害,你要告诉我哪些公司会发展壮大,哪些公司会倒闭,时代的风口在哪里,机会在哪里,我要知道你知道的所有事情!”

    “你做梦!……”滕时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刚才好不容易被擦干的额前碎发和脸颊又瞬间被冷汗浸透,隔着单薄的黑色衬衫几乎都能看到他小腹不正常的鼓动,他疼得嘴唇都在发抖,喉咙里难以克制的溢出呻-吟。

    那声音传到蒋洲成耳朵里就像是鞭子抽过他的神经末梢,让他兴奋到难以自持。

    拒绝我吧,再强硬一点,蒋洲成想。

    他握着手机,仿佛握着滕时的命门。

    只需要在手机上轻轻一点就可以把滕时折磨得死去活来,电流在手机内部微小的穿梭,就能诱发那张绝色的容颜露出痛苦的神情。

    这一刻他被极大程度的满足了。

    你不是看不上我吗?不是高傲又冰冷吗?如今你落在我手里了,又要怎么办?

    他于是把电流又调大了一点。

    仿佛被利刃猛的刺透了脏腑,蒋洲成眼睁睁看着滕时猛的咬住了下唇,鲜血瞬间从破损的唇瓣中溢了出来。

    紧接着他的全身都开始颤抖,压抑的剧痛开始染红他的眼尾,渐渐的那破碎的声音开始压制不住:“呃……啊……”

    蒋洲成的呼吸急促,情难自禁地解开滕时的衬衫。

    滕时根本没有办法阻止,蒋洲成把手按在了滕时的小腹上,手心下的皮肤冰凉湿滑,那种触感无法描述的美妙,尤其是在感受到掌心下微型机器人的震动时,蒋洲成觉得自己几乎达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巅峰。

    他的所有觊觎、报复、喜爱、占有欲、控制欲,以及想要凌虐的恶意在这一刻完美的融合,以至于他的灵魂都兴奋得战栗起来。

    “我对微型机器人进行了改造。”

    蒋洲成揉按着滕时的肚子,他和滕时离得那么近,滕时痛得抬不起头,看上去甚至像极了靠在他怀里:“疼痛指数一共分为十档,现在是三档,在这个程度下,你应该会感觉肚子里像是绞肉机绞动,相当于肠胃炎发作时胃肠痉挛的疼,怎么样,还受得住吗?”

    滕时剧烈地喘息着,清瘦的锁骨随着呼吸起起伏伏,从蒋洲成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发红的眼尾已经氤氲上了一层湿意——那是疼出来的生眼泪。

    这么怕疼吗?

    蒋洲成的心脏微微一抽,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瞬间的心疼,然而很快那种心疼就又被压了下去,他见惯了滕时冷淡高傲的样子,而如今看他漂亮的桃花眼因为疼痛而紧蹙着,甚至疼到流泪,那种心上的刺激足以盖过其他一切情绪。

    他一边揉按着他的肚子,一边又操控着他的疼痛,这种感觉,就像神一样。

    自己的目的真是的想要知道未来发生什么吗?或许那都变成了次要,他想要的,是将滕时牢牢掌控在鼓掌之下,直到把他驯服吧。

    “要不要再加一档试试?”蒋洲成轻声说,就像是情侣之间商量今晚要吃什么一样,带着点期待和跃跃欲试。

    滕时浑身都被汗水浸透,再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不……”

    他话音未落,蒋洲成已经把档位加到了四档。

    “呃!!”瞬间滕时的身子弹了起来,猛的挺起细瘦的腰腹,仿佛有无数的毒蛇在他的腹中疯狂乱窜起来,几乎要把肠子都扯断,蒋洲成清晰的感觉有什么一下一下顶在他的手心里,他甚至自己都没有预料到四级的疼痛居然会这么剧烈。

    “放开我……”滕时痛的弓紧身子,绑在身后的双手剧烈挣扎着,用力之大以至于手腕上都血肉模糊,声音里几乎带了哭腔,崩溃地仰头,“好疼……我肚子好疼……”

    仿佛有某种期待,蒋洲成忽的问:“那我松开你,你会跑吗?”

    滕时下意识摇头,其实蒋洲成觉得他现在已经神智不清了,他白皙的脖颈上全是冷汗,不住地发出混乱的喘息和低吟。

    蒋洲成于是从口袋里摸出小刀,隔开了绑着滕时手腕的绳子。

    几乎是立刻,滕时向他倒了下来。

    蒋洲成浑身紧绷,做好了只要滕时做出任何想要逃跑的动作,他就把小刀捅进他小腹里。

    什么都没有发生,滕时软倒在了他的怀里,头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蒋洲成握着小刀的手轻轻抱住滕时的后背,然而下一秒,他的手背上一凉,或许是因为疼的意识昏沉,滕时抓着他的手深深按进了自己的腹中:“疼……”

    蒋洲成的呼吸都停止了。

    第174章 疯魔

    蒋洲成屏住呼吸,目光直直的盯在滕时的脸上。

    他在揣度,滕时到底是故意示弱想要达到目的,还是真的神智不清了。

    像蒋洲成这种人,从小接触过太多别人的恶意,以至于习惯于在遇到任何事情的时候都先怀疑对方的动机。

    微型机器人始终保持着四档运行,蒋洲成狭长的眸子半眯着,手指悬停在手机控制面板上,似按非按。

    滕时低垂着头,冷汗从尖削的下巴滴落下来,过了许久都没有再发出声音。

    蒋洲成捏住他的下巴轻轻抬起来,用食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嘴唇,低声叫道:“滕时?”

    虚弱的呼吸扫在他的手指上,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断掉。

    人已经疼晕过去了。

    蒋洲成静静地看着他,只觉得难得,如果滕时是醒着的,他们绝不会这样平静地共处一室的。

    他终于按下微型机器人的暂停键,把滕时抱起来,放到了卧室的大床上。

    卧室里点着香薰,床品都是最好的,蒋洲成用温热的湿毛巾给滕时擦了全身,给他换了一套干净的睡衣,然后轻轻爬上床躺到了他旁边。

    两人同睡一张床,离得那么近,蒋洲成的心里忽的跳了一下,冒出了一个想法——就像情侣一样。

    这个念头不知道怎么让他有点口干舌燥,他注视着滕时雪白的后颈半晌,从后面伸手抱住了他。

    滕时的腰和想象中一样细,抱起来很舒服,蒋洲成忍不住用下巴蹭着他的颈窝,贪婪又着迷的吸着他身上的奶糖味。

    好香。

    这种味道让他想起来了很久以前几乎遗失了的回忆——他那混蛋母亲有的时候良心发现,会忽然生出一点母爱,笑着对他招招手,然后往他嘴里塞一颗糖。

    甜甜的奶味,是他童年记忆里罕见的美好瞬间。

    蒋洲成用犬齿轻轻咬着滕时的颈部,微妙的不适感让昏迷中的滕时下意识发出了低低的呻-吟,眉心愈发皱紧,蒋洲成像是被刺激到了,将他紧紧圈在怀里,从他的耳朵亲吻到肩膀上。

    “我真的很喜欢你啊。”蒋洲成低声喃喃。

    就像孩子喜欢糖果,又像是蝴蝶喜欢花蜜,可能是阴沟里出来的冒牌货天生就对真正的高贵充满着向往。

    滕时骨子里那种纯净和高洁是他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东西,因此才无比的渴望。

    配得上吗?或许配不上吧。

    但就像蒋凯小时候天天讽刺他配不上蒋家的血统一样,那又怎么样?蒋凯现在已经被他踩在了脚下。

    配不配得上他说的才算,只要他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原谅我行不行?”蒋洲成揉按着滕时的小腹,温柔又内疚得像是舍不得滕时受半点痛苦,“我不是故意这么对你的。”

    滕时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没有丝毫回应,蒋洲成心痒难耐,忍不住一口咬住了他的耳垂,用牙齿用力的啃磨。

    即便是在昏迷中也有厌恶的条件反射,滕时的身子下意识躲了一下。

    蒋洲成的脸色骤然一冷,抬手就掐住了滕时的脖子。

    “嗯……”滕时发出了无意识的闷哼。

    如果有人能看到此时蒋洲成的神情,就会发现他的眼神是极其可怕且阴鸷的,手机已经从口袋里摸了出来,手指又悬在了微型机器人的控制器上方,第五档。

    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了出来,滕时被他掐的不受控地后仰,桃花眼紧闭着,浓长的睫毛低垂着盖住眼帘,毫无反抗之力,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蒋洲成眼底的暗色散去了,低头吻了一下滕时的侧脸:“逗你的。”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真的是想和你过日子的,”蒋洲成轻柔地拨开滕时额头的碎发,仿佛蟒蛇稍微放松了紧紧绞杀的猎物,“我这人虽然疯,但也不是完全的不堪,如果你给我对你好的机会,我这辈子都只会爱你一个,毕竟我没有别人可以爱了。”

    “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你就开始讨厌我,你明明不是那样的人,你和那些愚蠢、见风使舵的人不一样。”

    “现在我大概明白了,你或许是看到了未来发生的某些事情,所以想要提前避开我吧。”

    滕时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像是一碰就要碎了。

    “你真的让我很难受,”蒋洲成低声说,“我活到这么大,几乎已经忘了难受的滋味,但是你,让我很伤心。”

    他轻轻揉着滕时冰凉的小腹,掌根从他的肚脐上方掠过。

    “我从最开始就被你印上了讨厌的烙印,从来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机会。”蒋洲成遗憾地叹了口气,忽的停了动作,贴在他耳边轻声说:“可为什么奚斐然有机会呢?”

    空气里寂静无声,就连窗外的都是一片死寂。

    “同样是悲惨的童年,我比他更悲惨,你为什么不来拯救我?”心里蔓延上浓重的嫉妒和恨意,蒋洲成在笑,眼底冰冷如霜。

    “你既然看到了我的未来,为什么放弃我?如果你拯救的是我,我可能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凭什么奚斐然的值得救,我就不值得?”

    没有人回答他,但蒋洲成却早就知道了结果。

    他微笑着,笃定地说:“所有人都看不起我,这世界上没有人会主动给我什么,我想要的,永远需要我自己去抢。”

    蒋洲成再次收紧了抱在滕时腰上的手,用力到像是要把滕时掐死在怀里:“你是我抢到的宝贝,没有人可以再拿走。我就算杀了你,也不给他。”

    *

    明春市,郊区深山里。

    这座隐秘在山林之中的别墅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与世隔绝,只有对于尘世中的一切毫无兴趣,活着彻底放心什么都不参与的隐士,才会选择这种地方。

    入夜十分,别墅的保安刚完成最后的检查,刚要开启自动监保系统,忽的发现按下去的按钮没有反应。

    哗啦啦——

    周围一片漆黑,深夜的晚风吹拂着树冠,仿佛有无数的幽魂在林间漂浮攒动。

    保安没来由的脊背冒冷汗,推开保安亭走出来,下一秒忽的感觉后脑勺钝痛,随即便不省人事地倒在了地上。

    黑暗中七八个人迅速涌入别墅院子的大门,用极短的时间关掉了所有的警报系统,然后他们分成两路让开一条路。

    身材高大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哐的一脚踹开了别墅大门,力道之大几乎让铁门的轮轴都发生了错位。

    “谁!”

    别墅里的管家、下人们顿时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

    “你们是谁啊!”“这是私家别墅!”

    几分钟内他们被全部按倒在地,男人径直走到瑟瑟发抖管家面前,冷声道:“蒋凯在哪?”

    管家颤颤巍巍地闻声抬头,眼前俊美的男人身上有种极其强悍的压迫感,让他几乎有种想要跪下去的感觉,黑色风衣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脸色冰冷似寒冬。

    “别让我再问第二遍。”

    “蒋……蒋老爷在地下室!”

    “老大!”一旁的手下连忙站出来,“黑天半夜的蒋凯去地下室做什么?小心有诈!”

    奚斐然一把拎起管家的胳膊:“带路。”

    别墅的装修无比考究,而且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蒋家的别墅遍布全国,但是这套却是蒋凯最喜欢住的一处。

    据说自从把权利逐渐下放给蒋洲成之后,他就只在关键时刻表态,保持公司动向,平时就在山野间做个闲散的太上皇,也乐得自在。

    但是奚斐然容不得他自在。

    蒋洲成绑了他哥,奚斐然就绑他爹。

    作为蒋洲成唯一在世的亲戚和家族产业的背后支柱,蒋凯的作用至关重要,奚斐然不信蒋洲成能看着他把蒋凯捏在手里而无动于衷。

    “人就在前面。”管家手指向走廊的尽头,面露难色地往后缩,“走到头那间就是。”

    没人能想到这么豪华的别墅下面还有这么阴森的地下室,一条狭长的走廊两侧似乎是一个个小房间,确切的说应该是牢房,门都是监狱里常用的铁栅栏门。

    走廊上的灯忽明忽暗,周围散发着刺鼻难闻的气味,就像老鼠一类的尸体烂在这里似的,混合着发霉味道,融合出了一种让人闻一下就要作呕的恶臭。

    “这是什么地方啊?”跟在二人身后的手下们忍不住掩鼻,“靠!蒋凯是在别墅下面修了个小监狱吗?这什么恶趣味啊!用来关谁的?”

    心中的狐疑越来越深,奚斐然皱了皱眉,拎着几乎崩溃的管家径直走向了最里间。

    几乎是他站在栅栏门外的一瞬间,房间里一只野兽猛的朝他扑了过来!

    黑暗中的锁链骤然绷直,发出了哐!一声巨响。

    奚斐然站在原地没动,那野兽匍伏在牢狱的地上似乎极力想要够到栅栏门,却被喉咙上的铁链扯得几乎窒息,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发出嘶哑的吼叫:“咝……咝……”

    奚斐然看了那野兽几秒,忽的停住了呼吸,瞳孔不可置信地紧缩成一个小点。

    那不是一只野兽,而是一个人!

    手下用手电筒打过去,光亮照在那人的脸上,瞬间惊呆了:“那……那不是蒋凯吗?!”

    黑暗中的水泥地上,蒋凯一身脏污蜷缩在地上,瘦得已经脱了相,两只手就像是木头叉子一样颤抖着,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里落下泪来,嘴里不时的发出呜呜的声音,根本看不出一点曾经上市公司老板的模样,甚至看不出人样!

    管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笼子里哭叫:“老爷!我对不起您!是少爷逼我们做的!如果不照做他就会对我们的家人下手!我实在是没办法啊!”

    奚斐然一把将他拽了起来,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哭着抹泪:“少爷想夺权不是一两天了,大概在两年前,有一次老爷中风,少爷就趁机把老爷关了起来,对外宣称老爷在家养病,然后慢慢夺走了公司的控制权。”

    “老爷从小就对少爷不好,少爷这是存心报复,没有人能阻止他。他让我们保持着别墅正常运行,看起来就像有人正常住着一样,然后一天只给老爷送一顿饭,而且吃喝拉撒都在这个房间里。”管家几乎没法转头看蒋凯,“想要喝水的话,必须也要满足条件……”

    奚斐然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冷了:“什么条件?”

    管家颤抖着回头,指向笼子里。

    只见蒋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踉跄地跪坐了起来,佝偻着背爬向某个角落,在那个角落的墙上,有一个水流的按钮。

    “咝……咝……”蒋凯爬过去,可喉咙上的铁链却让他距离那按钮始终还有一步。

    “咝!……咝!……”蒋凯忽的发力伸出脖子,几乎把眼珠子都勒出血,才终于让鼻尖勉强碰到了按钮。

    天花板上哗啦地泼了一盆水下来,蒋凯忙不迭地抬头去接,却只喝到最后几滴。

    “据说小时候少爷曾经被老爷关在小黑屋里三天不给吃喝,”管家颤声道,“他说,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曾经像狗一样活着,现在也让老爷体会一下。”

    长期的紧勒已经让蒋凯的嗓子几乎废掉,他贪婪地趴在地上舔舐着脏水,没有看奚斐然一眼,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人为了生存而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深入骨髓,或许就像蒋洲成希望的那样,蒋凯已经变成了一只动物,他或许已经疯了。

    手下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处这种情况:“老大?”

    奚斐然转身:“走吧。”

    没有意义了。

    蒋凯在蒋洲成心中屁都不是。

    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引起蒋洲成心中半分波澜。

    奚斐然沉默地走出地下室,走出别墅,直到看见月亮的那一刻,终于情绪爆发,一脚踹炸了院子里的花盆:“操!”

    第175章 示威

    距离滕时失踪已经过去五天了,飞车集团对外隐瞒了消息,只说董事长是前些日子过于劳累身体不适,去休闲胜地养生加度假去了,把一干事由都交给了詹森负责。

    詹森从M国飞到了崇景,短时间内掌控了大局,公司业务平稳推进,没有露出半分慌乱的迹象。

    这也得益于滕时在很久以前的安排,早在风平浪静的时候他就做过类似的突发情况预案。

    詹森忍不住想,滕时或许早就预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是他人到底去哪了?

    “有消息了吗?”詹森看着不急,实际上急的一比,公司要对外扩张业务,无数的合同要签,无数的项目要谈,处于飞速发展阶段的公司有许多重大决策都需要滕时在场。

    以前他不觉得做这些事情有什么难的,但直到滕时忽然消失他才意识到,滕时就像是定海神针或者风向标,有他在,人心才是定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替代滕时的判断力和决策力,甚至没有人可以接近。

    他第无数次问手下,得到的回答依旧是:“还没找到。”

    詹森哒哒哒地敲着桌子:“继续找,暗中找,不要透露出任何风声。妈的,老子的儿子还有两个月就出生了,等着他做干爹呢!”

    “是,”手下低声补充道,“老大,我们发现找滕总的不只有我们。”

    詹森不觉得奇怪:“滕时他哥肯定也正在掘地三尺的找人。”

    “不是滕禹,有另一股势力比滕禹还要疯,”手下把平板给詹森看,上面的内容让詹森心脏微微一震。

    “他们好像认定了滕总的失踪和蒋家有关系,这些天把蒋家的所有房产都搜了个遍,破坏安保系统、打晕保安,闯不进去就强行硬闯,这伙人完全不计后果。”

    詹森湛蓝色的眸子凝视在屏幕里高大的黑衣身影上,视频来自于路对面的监控系统,可能有雨摄像头太隐蔽才被保留了下来,视频里的男人根本看不清脸,长款风衣勾勒出修长的身形,隔着屏幕都能感觉他身上的冰冷肃杀。

    “是他。”詹森轻声惊叹道。

    手下不明所以。

    詹森心中波澜不止,脑海中浮现出多年前倨傲俊美的少年模样。

    当初的小屁孩竟然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想办法把这份视频源文件从监控里删掉,”詹森说,“如果遇到他们,记得帮一把。”

    *

    滕时的眉头微微蹙了蹙,他的神智已经逐渐恢复,眼皮却像是有千斤的重量,怎么也睁不开。

    身边的人立刻察觉到他已经醒了,床铺弹动了一下,似乎是从床上下去了。

    浑身都在痛,疼痛已经从内脏蔓延到了全身,滕时感觉自己好像是在被放在火里慢慢地烤着,头也晕得厉害,多半是发烧了。

    可那并不是高烧,他脆弱的免疫系统甚至组织不了对抗外界炎症的反抗。

    脚步声再次靠近,紧接着他被人轻轻托住后背扶起来,瓷碗的边缘碰到嘴唇,温热的药灌进了他的喉咙。

    “咳咳咳……”

    “嘘,”蒋洲成轻拍着他咳得剧烈震颤的后背,“乖,把药喝了。”

    滕时根本喝不下去任何东西,他的胃里肚子里就像是有刀在拧,好不容易喝下去几口,没过两分钟就吐了出来,软软地按着胃靠在床头喘息。

    五天过去,他比之前更清瘦了,腕骨清晰可见,呛咳让他的眼尾微微湿润,透出点让人心悸的红,衬得皮肤越发苍白,蒋洲成忍不住去摸他的脸,被滕时啪地一声打开了。

    蒋洲成的脸色一暗,但只是片刻,他又柔声把碗又端过来:“喝药是对你好,再喝一点吧。”

    滕时虚弱地呼吸着,头疼得厉害,闭上眼片刻又睁开,声音沙哑:“蒋洲成,疼死我和呛死我达到的效果是一样的,呛死我还更快一点。”

    他的身体状况极速下降,蒋洲成看着他,心里越发焦躁。

    他本以为滕时是怕疼的,没有人不怕疼,再坚强的人经历这么多天的折磨也会扛不住,但是滕时疼到极致的时候会哭,却从不会求饶。

    他哪怕再落魄,也始终是高高在上的,蒋洲成感觉自己虽然掌控着他的身体,却低于他。

    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想通过虐待滕时来获得哪怕一丝一毫的反应,然而滕时就是不给他。

    那是一种恩赐,是他不配拥有的东西。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才好呢?”蒋洲成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语气中的焦虑。

    滕时终于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深不见底,他坐在床上,蒋洲成蹲在地上,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居高临下的俯视角度:“不是你把我绑来的吗,怎么问我呢。”

    蒋洲成和他漂亮的眼眸对视,心脏一时间空了。

    他明明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他想要的东西却越来越模糊了,他起初想要滕时知晓未来的能力,后来发现自己更想要的是滕时这个人。

    怎么回事。

    越得不到就越想要,越想要却越得不到。

    这和他当初想的不一样,他以为滕时会屈服的,可即便是被折磨了无数次,滕时的眼里却从来没有一丝恐惧。

    蒋洲成抓住他的手握在掌心:“只要你跟我服软,我就对你好。”

    滕时笑了,被高烧烧得发红的脸上露出一抹一闪而过的绚烂:“谁稀罕。”

    蒋洲成盯着他,几秒钟后忽的把他按在了床上压了上去,滕时痛苦的闷哼一声,蒋洲成扯开他的睡衣,在他反抗的时候按住他的手压在了头顶,滕时剧烈地喘息着,高烧的眩晕让他难受至极:“放开……”

    蒋洲成低头猛的吻住了他,像是要把他吞吃入腹,滕时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蒋洲成抱住他的腰,逼迫他贴近自己。

    那动作太剧烈了,微型机器人造成的伤害已经极大程度的损伤了滕时的胃肠道,哪怕动一下都腹痛如绞,滕时痛苦的仰起头,呻-吟声未曾出口已经被蒋洲成的舌尖堵了回去。

    周围的温度无限升高,柔软的大床在挣扎中被弄的一片混乱,现实和虚幻已经分不清,上一世和这一世的回忆仿佛被一只大手搅和在了一起,剧痛中滕时下意识抓住了蒋洲成的后背。

    尖锐的刺痛从后方传来的时候蒋洲成的灵魂都颤栗了起来,这就是他想要的回应。

    他几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再进一步,忽的却看到了滕时眼神,那双漆黑的桃花眼空洞无物,深处毫无感情,抓在他后背的手不是情绪的宣泄,只是条件反射。

    蒋洲成的心脏像是被猛然攥紧,他觉得自己好可笑,像个玩弄杂耍的小丑一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好像从主动位置变成了被动位置,他想要阻止这种趋势重新找回主动权,却发现不受控制。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感觉到了无措。

    这几天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滕时的情绪牵着走,根本无法脱离。

    “不想做就放开我,”滕时喘息着仰躺着,他甚至没有去拽一下自己被撕破的衣服去挡住身体,似乎对这种僭越完全漠视,“我很累,需要休息……”

    无措在很短的时间内变成愤怒,蒋洲成忽的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

    “你不是想要他吗?”蒋洲成冷笑着,眼神逐渐疯狂,成用加密线路拨通了电话,“我让你见他。”

    偌大的办公室里,敲击键盘的声音快得几乎连成一片,奚斐然双目里全都是红血丝,他已经熬了两个通宵了,用尽了全部的算力,调用了所有的信息资源。

    通讯软件、监控、道路交通、银行……所有他可以用AI调取得数据他全都找了,可滕时和蒋洲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一点踪迹。

    “你应该睡一觉了。”

    眼前的空气中浮现出一个跳动的线形光圈。

    奚斐然知道,那是他内置在隐形眼镜里的AI程序。

    “不能歇。”奚斐然掐住太阳穴,“滕时还在蒋洲成手里。”

    每耽误一秒,滕时就多受一分折磨,他怎么可能休息。

    “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先扛不住的,”AI磁性温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膜,紧接着奚斐然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那实际上是AI用特殊波形舒缓着他的大脑神经,让他感觉到了放松的感觉。

    奚斐然闭上眼,俊美的轮廓在光影中显示出锋利的轮廓,然而几天以来第一次,他的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神色。

    然而那只是一瞬间。

    “你的算力现在还不够,”奚斐然睁开眼,“如果我能让你更深度的学习人类行为学和逻辑,你就能从蒋洲成一个月来的行为活动推演分析出他的计划。”

    “即便你能提升我的能力,”AI温声说,“推演出了结果,那也或许会有一百种可能性。”

    熟悉的声线让奚斐然的眼眶有一瞬间的发红,他咬紧牙关:“就算有一千种也无所谓,只要一个个查,总能查得到,就怕一个也没有。”

    “别心急,”AI安抚着他的情绪,“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就像滕时亲口说出来的一样。

    奚斐然的嘴唇微微有些发抖,当初他偷偷录了滕时的声音做成语音包,作为AI的初始声音。

    他多么希望能再听到一次滕时亲口说出来,哪怕一秒也好。

    “有未知号码给你视频来电。”忽的,AI提醒他。

    奚斐然莫名:“接。”

    下一秒,滕时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奚斐然猛的站了起来,全身血液都冲到了头顶,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奚斐然。”滕时轻轻叫他。

    奚斐然颤抖得回过神来,甚至忍不住伸手去碰影像中的人:“哥!”

    滕时笑了,他的憔悴过于明显,以至于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然而那笑容却和之前一样温柔平和,仿佛能看到人灵魂深处。

    电话那头的蒋洲成嫉妒的几乎发疯,眸中阴暗翻滚,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冷笑,手指已然悬停在了微型机器人的控制页面上。

    “哥你在哪!”奚斐然声嘶力竭,恨不得穿到画面中,心脏仿佛被刀绞一样剧痛无比,“是不是蒋洲成!老子要杀了他!……”

    “阿然,”滕时轻声打断他,他靠在某处,像是沙发或者床,背后的景色被系统加密成一片模糊的白,透过屏幕看着奚斐然的眼睛,和他平静地对视,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做你应该做的,会没事的。”

    奚斐然浑身的血液一点点凝固,下一秒,他听到了一声微小的滴声,像是什么按键被触发。

    滕时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弯腰按住了胃:“呃!……”

    六档。

    相当于被人用刀子以一分钟一百多次的速度捅刺胃囊。

    那一幕直到很多年以后,依旧是奚斐然最恐惧的噩梦。

    滕时捂着胃摔倒在沙发上,他清瘦的身子紧紧地绷着,双手几乎戳进胃里,那疼痛太剧烈了,以至于他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豆大的冷汗已经掉了下来。

    奚斐然看着滕时捂着胃痛苦地翻滚挣扎,同样的痛仿佛同时刺在他的心脏上,他疯狂地嘶吼喊叫,咆哮着把所有的东西都摔在地上,仿佛绝望的困兽一样怒骂、诅咒,却根本无济于事。

    滕时把胃部都掐出了血,疼得浑身痉挛干呕不止,从沙发上滚到地上。

    那一刻奚斐然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他冲出办公室,但隐形眼镜里的画面却根本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停止。

    “停下!你他妈别折磨他!!——”

    “蒋洲成我一定会杀了!!”

    奚斐然慌不择路冲进洗手间,镜面上仿佛反射出无数个痛苦的滕时,他一拳一拳地砸向镜子,玻璃四分五裂,他的手背上鲜血淋漓,身子剧烈颤抖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泪流满面。

    “你放过他!!蒋洲成!!”

    奚斐然嘶哑的声音几乎撕裂,愤怒的火烧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彻骨的恐惧,他几乎跪倒在地上,发出痛苦到了极致的哀求:“求你别折磨他了!!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蒋洲成什么都没有说,奚斐然只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冷笑,然后画面被切断了。

    滴答滴答……

    被锤烂的水龙头向下滴水,不知过了多久,奚斐然混沌的双眸逐渐恢复了冷静,如果有人能看到他此时眼中疯狂的冷色一定会被吓疯。

    奚斐然缓缓站起来,AI低声询问他:“你还好吗?”

    “阿时。”奚斐然叫AI的名字。

    “嗯?”

    “你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AI,”奚斐然拔掉手背上的玻璃,这一刻他身体里仿佛有什么死去了,却又有什么从破碎的血肉里爬了出来,“我要让蒋洲成死无葬身之地。”

    “还好吗?”蒋洲成温柔地蹲下来,轻轻抚摸着滕时颤抖的脊背,“对不起,刚才冲动了些。”

    消失许久的掌控的快感仿佛又回到了身体里,蒋洲成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身心舒畅,几日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奚斐然刚才痛哭的场景简直是他近几年来看到过的最美好的画面,他感觉灵魂都升华了。

    这样才对嘛。

    明明我才是主导者,明明我才控制着你们的情绪。

    折磨已经停止了,滕时靠在沙发边上喘着气,他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虚弱地粘在光洁的皮肤上。

    蒋洲成心疼地抚摸上滕时的脸,这一次滕时没有反抗,可能是完全没力气了。

    “我扶你回床上吧,”蒋洲成环住他的腰,试图把他抱起来,“我帮你揉揉。”

    然而忽的,滕时的喉咙发出了一声闷咳,身子不受控地软了下去,蒋洲成一把扶住他,只觉得他浑身软得像水一样,然后就觉得掌心一股温热,像是接住了什么东西。

    他抬起手一看,只看见掌心一片鲜红。

    蒋洲成愣了一下,下一秒滕时又呛咳起来,咳得根本止不住,整个胸腔都在震动,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干呕。

    “咳咳……呕……”

    一口一口的血被呕了出来,吐在纯白的毛毯上和蒋洲成的衣服上。

    触目皆是红。

    “滕时?”蒋洲成的声音有点抖,他抱住滕时,却感觉他整个人凉得要命,那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温度。

    “别闹,这东西根本就不致命,有人试过,十档都死不了人,别装了。”蒋洲成轻拍着滕时的脸,“没有人体质这么差的,快起来。”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滕时闭上眼,脸色从惨白变成了灰,整个人向后仰去,脖颈像是失去了支撑。

    蒋洲成满手是血,颤抖地去摸他的脉搏,半秒之后猛的掏出了电话。

    “喂少爷,玩得开心吗?想抽什么?”手下正在楼下刷视频,还以为蒋洲成又要让他去买个烟什么的。

    “抽你妈!”蒋洲成几乎破了音,“快叫医生!!”

    第176章 践踏

    深秋的街上已经开始飘落叶,城市的大马路上行人行色匆匆。

    JOSEN公司的CTO陈旭提前一个小时到了单位,一上楼就发现团队的人已经都到了,没有人顾得上相互问好和打招呼,陈旭走过来就开始挨个问手下的工作。

    “运维组今天的检查做了吗?八大业务模块的系统环境优化完成几个了?”

    “测试组的自动化测试今天是不是能完事?性能测试、安全测试和兼容性测试的结果发给我。”

    ……

    知道所有的工作都按部就班地推进,陈旭终于松了口气。

    他了一下衣领,提声对办公区的各部门说:“公司AI辅导机器人的丑闻大家也都清楚,蒋总正在积极处,咱们要做的就是保证其他业务不出差错,教育行业只是我们涉足的一个产业,只要我们保证其他产业平稳运行不暴雷,那离雨过天晴就不远了。”

    JOSEN公司里的程序员都是蒋洲成当初花高薪聘请来的,他们都怀着一腔热血,同时也被蒋洲成在AI行业远超于常人的前瞻能力所折服,觉得能跟着他创造出一番事业。

    陈旭的话无疑是一剂定心丸,办公室里紧张的气氛稍微安定了些。

    陈旭笑了笑:“也别都板着个脸,互联网公司就应该是氛围轻松的,完成任务就去休息区喝个咖啡,放松放松……”

    他话音未落,巨大的警报声忽的响彻了整个楼层。

    陈旭脸色骤然一变,那是公司内部系统被侵入时才会发出的警报,公司成立之后这个警报只在演习上响过一次。

    大多数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抬着头四处乱看:“怎么了?着火了!”

    机械女声响起:“警报!警报!系统遭受入侵!请迅速启动防御程序!”

    “我的电脑被黑了!”坐在窗边的JAVA工程师第一个叫了起来,他的屏幕上飞快滚动着各种乱码,之前做过的程序疯狂弹窗跳出来,然后当着他的面被一个个迅速删除。

    工程师吓懵了,手忙脚乱的敲击键盘试图阻止,陈旭扑到电脑面前一把将他推开:“让开!!”

    保护模式被强行启动,陈旭的手指几乎快成了残影,开启接管模式,但是已经晚了,整台电脑的文件在顷刻间被删得一干二净,工程师抱头踉跄跌倒在地:“那……那是我一年的工作成果!”

    周围一片混乱。

    陈旭满头大汗,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狂跳,撞得耳膜都在震,他有种不详的预感,却还强行镇定地安慰员工:“别慌,我已经把病毒锁死在这一台电脑里了,所有人立刻开启保护模式,以防万一把所有文件……”

    他话还没说完,靠墙的一排电脑全都亮起了红光——无数滚动的红色乱码仿佛夺命的符咒,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就像是有一只魔兽,疯狂吞噬着公司的所有资源和数据。

    红光映照在员工们苍白的脸上,整个办公室仿佛坠入地狱,然后整个办公区都疯了,程序员们拼命操作着电脑,试图挽救自己的工作成果。

    “快!!”陈旭撕心裂肺,“立刻开启保护模式!!”

    然而完全是徒劳的,仿佛瘟疫一样,红色的乱码迅速从墙边那一排电脑蔓延到它前面一排,后面一排,逐渐扩散到整个办公区——所有电脑无一幸免!

    这是怎样强大的黑客团队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陈旭自认为JOSEN的防火墙是业界最强大的,却在顷刻间全部沦陷。

    怎么会?怎么可能!

    “顶住!!”陈旭撕心裂肺,“立刻查来源!!”

    “陈总!查出来了!”一个高级工程师声音发抖,“黑客是通过咱们内部交流软件未修补的bug入侵到了内网,然后在服务器上植入了病毒获取了控制权!”

    陈旭:“关掉交流软件,立刻反向追踪!切断它和服务器的联系!”

    “做不到!!”程序员几乎哭了出来,“这东西……这东西……”

    “这东西怎么了?!”

    “它像是活的!!”

    陈旭扑过去,然后他的脸色从急迫的红变成了震惊和绝望的白。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东西,它不同于任何黑客的攻击,病毒就像是黑客的刀,可以砍向任何位置,但只要制止住了用刀的人,病毒也就不足为据,但眼前这东西却可以在他们切断了一切外力之后依旧疯狂肆虐破坏。

    它完全是自主的、智能的、甚至可以说是有思维的,它聪明地绕开了所有针对它的围追堵截,然后以最刁钻的方式找到最脆弱的漏洞,毫不留情地侵入,带着冷傲的恶意。

    几乎……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强悍得到了不可能的地步。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很长,也可能只有几个小时,陈旭瘫倒在椅子上喘着气,周围的所有人状态都差不多,各个面如死灰,忽的,进攻停止了。

    红光一瞬间消失,所有的电脑桌面又都恢复了原来的状态,只是多了一行字:

    你知道怎么阻止这一切。

    *

    房间里,奚斐然深吸一口气,向后靠在了椅子里。

    耳机里的传来平淡如水的声音:“我们删掉了JOSEN公司三分之二的数据,为什么不全部删除呢?”

    所谓的黑客军团只有奚斐然一人,和一个AI而已。

    电脑屏幕上的光反射在奚斐然的脸上,他面部的轮廓仿佛刀刻一般,由于长时间不曾休息,眼窝越发深陷,透出一种让人心悸的冷峻,但他对AI却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我的目的不是报复,是威胁。”

    AI想了想,说:“我好像懂了。”

    奚斐然并不感觉意外:“你比之前更聪明了,我更新了你的系统,不只是程序编译方面的能力提升,人类的行为和情感以后你会更清晰的感受到。”

    AI说:“我能感受到你在想他。”

    奚斐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AI:“你想让我变成他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吗?”

    光圈在面前的虚空中跳动着,无数的0和1汇聚在一起,组合出来了某种奇迹,甚至可以模拟生命,奚斐然的喉咙微微收紧,但还是轻声说:“不。”

    这显然超过了AI的解范围,他知道奚斐然在思念滕时,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让自己变成他来缓解相思之苦。

    人类或许有自己的思念方式。

    简单的“看到”,或许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抱歉,”AI顿了顿,也不知道是抱歉提起了这个话题,还是抱歉没能帮上忙,“蒋洲成似乎用了某种方法隐匿了他的行踪,我找不到他。”

    “不怪你,他肯定对你的搜索能力有所防备,”黑色背心勾勒出奚斐然健硕的胸肌,他关掉屏幕闭上眼,转移了话题,“不过经过了今天的战役,你应该能变得更厉害了。”

    AI表示肯定:“我正在总结这次战役中蒋洲成公司的反抗体系,并对我自身的程序进行更新,预计在18小时内完成更新,但不得不说,JOSEN公司的防御系统很强劲,我第一次感觉遇到了对手。”

    “他的防御系统是从我父亲的手稿里抄来的。”奚斐然轻声说。

    “怪不得。”AI说,“很厉害。”

    虽然看上去,AI摧毁蒋洲成公司的数据库不费吹灰之力,但事实上那只是表象,在侵入过程中AI曾经无数次遇到阻碍,甚至有好几次险些被挤出服务器,要不是奚斐然在幕后及时调整战略钻空子,还真不一定能成功。

    这是一次险胜。

    但AI忽的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它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胜利仿佛点亮了它身体中的某种东西,它感觉到了一种全新的情绪,好像是……骄傲。

    “我觉你更厉害,”AI说,“蒋洲成只能用偷来的东西苟活,而你不一样,你更……你比他多一些东西。”

    奚斐然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浅笑:“多什么?以你的语言组织能力还能有说不出来的词?”

    AI正努力从语库里寻找合适的词汇,忽的却接到了一通来电。

    未知IP,隐藏线路。

    “是蒋洲成!”

    奚斐然一下子坐直了:“接。”

    “这些日子没闲着啊。”蒋洲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这次他没有开摄像头,奚斐然只能听到他阴冷的嗓音,里面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以前的蒋洲成语气总是冷笑着,仿佛一切都胜券在握,但是这次不一样,奚斐然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生气了。

    愤怒代表着情绪外泄,他沉不住气了。

    “你用了什么方法侵入我的系统?”蒋洲成冷然一呻,“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滕时会为你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你没有威胁我的资本,”奚斐然豁然起身打断他,眸色森冷如霜,“三天之内,我如果见不到滕时,你所有的数据我都会毁掉,JOSEN公司的系统会被夷为平地,相当于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费,我说到做到。”

    对面陷入了沉默,两秒钟后,毫无征兆地挂了电话。

    房间内陷入死寂,AI问:“我可以解为他是退缩了吗?”

    “不。”挂掉电话之后奚斐然的脸色忽的变得很难看,他在房间里转了两圈,脸色越来越苍白,“以蒋洲成的脾气,在收到我的威胁之后应该立刻会反击,多半会立刻开视频折磨滕时给我看,但是他没有。”

    AI:“这说明什么?”

    “说明滕时现在很有可能没有办法视频,”奚斐然摸了一把脸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努力不让自己不想往最坏的地方想,然而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开始抖,“滕时可能出事了。”

    *

    “呼吸机可以撤下去了,但其他仪器还不能下,他的身体太虚弱了,还有可能会有风险,必须保持密切观察。”

    走廊上,孙医生拿着报告直叹气:“他的肠胃根本不像这个年龄的年轻人应该有的样子,你想想,胃溃疡都是最轻的病症,平时肯定没少受罪。你还用微型机器人折腾他,他这次真的是命大,如果不是抢救及时真有可能死在这。”

    孙医生是蒋家的家庭医生,如今已经六十多岁,跟了蒋家几十年,对蒋洲成的各种荒唐事都知道。

    拿什么钱做什么事,孙医生的嘴非常严,这些年他一直负责处被蒋洲成虐待的各种病人,这次滕时被绑架,他的诊室早早就被直接安排在了隔壁别墅,整套医疗设备和班子都带了过来,就是为了处突发状况。

    蒋洲成神情有些恍惚,喃喃摇头:“我知道他身子不好,但没想到那么不好,那套微型机器人顶多让人疼,从没听说过会要命的。”

    “人和人不一样,”孙医生苦口婆心,“他的底子非常差,和你之前给他下毒有关系,但也不是完全因为下毒,他大概率天生就比别人体质弱,就说术后苏醒吧,别人苏醒四五个小时就行,他用了足足两天。”

    蒋洲成没回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几天他甚至有了黑眼圈,看起来肉眼可见的憔悴。

    孙医生心中暗暗感叹,这么多年都没看过蒋洲成有这个状态,虐待人完全是蒋洲成心变态的爱好,他从未关心过那些人的死活,可这次,孙医生现在还记得几天前蒋洲成把人抱过来的时候脸上那种慌乱的神情,就像是看着极其珍爱的东西逝去,急的要疯了似的。

    那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的人确实是好看,孙医生这辈子就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男的。

    但既然喜欢,又何必把人折磨成这样啊,孙医生不解。

    “之后怎么办?”蒋洲成忽的抬头。

    孙医生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蒋洲成还想着怎么折磨他,连忙摇头:“你可悠着点,他再被折腾可就真扛不住了。就算你不折磨他,他也会很痛苦的。”

    蒋洲成缓缓坐了下来。

    孙医生翻看着滕时的指标,只觉得触目惊心,人的身体能虚弱成这样也是罕见,这样的人,寿命根本不会很长。

    “像他这样的,必须非常细心地好好伺候才能保证生活质量,其实他应该去大医院里正正经经地调养几个月。”

    孙医生斟酌了一下用词,这么多年他没有管过蒋洲成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该提建议,但是滕时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他真的怕他撑不下去:“你如果玩得差不多了……我觉得不如,就把他放了吧。”

    蒋洲成忽的站起来扯住孙医生的领口,那一刻他的眼神森冷得像是要杀人,一字一顿咬牙道:“我,不,放。”

    孙医生哪敢再说什么,连忙点头,扭头跑了。

    蒋洲成看向滕时的房间,术后这些日子他每天都要去滕时病房里,有的时候是和滕时说说话,有的时候就是单纯地陪着,但滕时没有一次正眼看过他,仿佛他不存在。

    蒋洲成起初还会暴怒、摔东西,后来却越来越慌,越来越无力——他怕滕时真的再也不跟他说一句话。

    到时候他该怎么办呢?

    折磨滕时,逼他搭自己?他哪里还敢,只怕还没等滕时说话,人就先被自己折磨死了。

    可不逼迫怎么办?他没有任何其他方法要求滕时做什么。

    蒋洲成发现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处于了一种完全被动的境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期盼滕时的施舍。

    有种说不出的绝望缠绕住了他,让他想要发狂。

    晚上的时候,蒋洲成又来到了滕时的病房,进门的那一刻有人给他打电话,他按掉了。

    滕时醒着,正在床上看一本书,他的皮肤雪白,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清晰可见,眉眼淡漠如水,就连嘴唇的颜色也是淡淡的,胸腹在宽大的病号服下显得越发单薄,冰雕玉琢一般,不似活人。

    “看什么呢?”蒋洲成微笑着坐到他旁边。

    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滕时根本当他不存在,翻过一页。

    书页的哗啦声在耳膜里格外刺耳,蒋洲成真的想扑上去掐住滕时的脖子逼他抬头看自己,然而在看到滕时手背上的针眼的时候又强行忍住了。

    “你哥找你找疯了,连你那不争气的弟弟滕玟都在帮忙,”蒋洲成寻找着能引起滕时反应的话题,“滕仲云倒是没什么动作,你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也很像,我们的老爹都不在意我们的死活。”

    嗡嗡——

    手机又响了起来,蒋洲成第无数次不耐烦地按断,滕时却忽的说话了:“不接吗?”

    蒋洲成的呼吸都停顿了,这是这么多天滕时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滕时没抬头,只是淡淡地又翻过一页:“奚斐然应该把你的公司搅得天翻地覆了吧,再不接只怕你连最后的阵地都守不住了。”

    这些天他没有任何可以接触外界的渠道,却可以精准判断外面的形式。

    蒋洲成又惊又喜,巴不得他再多说几句,却又不敢逼得太急适得其反,他靠近过去,拄在滕时的床边:“我不怕,我能从你这里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现在这些产业又算得了什么?都丢了也无所谓。”

    滕时连冷笑都没有发出,对他的说法根本不稀得反驳或者回应。

    房间里再次陷入安静,蒋洲成越发的心急,他迫切的想要听滕时再说点什么,哪怕是对他的讽刺。

    下一秒,滕时却忽的轻轻合上了书:“我想洗澡。”

    这简直是天大的恩赐,蒋洲成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几乎没藏住自己的开心:“我……我去给你放水。”

    病房里就有浴室和浴缸,蒋洲成一边放热水一边想,手术过后有几天不能洗澡,虽然每天都有护工帮滕时擦身子和洗头,但滕时那么一个爱干净的人,忍了这么多天看来还是忍不住了。

    “水放好了,”蒋洲成从洗手间快步回来,“我抱你过去。”

    滕时没回应,却自己掀开了被子,蒋洲成立刻上前想要搂住他的膝弯和腰,却被滕时一巴掌拍开了。

    “滚开。”滕时的视线淡淡扫过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美得惊人,却也冷得摄人心魄。

    这是这么多天蒋洲成第一次和他对视,在那声训斥下莫名的浑身一颤,几乎忘了呼吸。

    滕时自己咬着牙下了床,他的动作很慢,每动一下都似乎是折磨,只是站起来就已经冷汗淋漓,走了两步就忍不住按住了肚子,再走第三步的时候脚下已经开始发软,脸上一点血色都不剩了。

    蒋洲成在他眼看就要跪下去的时候一把扶住了他,却不敢再过分做什么,只是扶着。

    滕时满头都是虚汗,喘息着推他,蒋洲成连哄带骗:“我不抱你,扶着你过去总行吧?你这样如果摔了怎么办,不得再丢掉半条命?”

    滕时咬着唇,看起来痛得厉害,终于像是精疲力竭,没有再反抗。

    蒋洲成于是把他小心翼翼地扶到浴缸边,脱掉他的病号服。

    白皙如玉的身体彻底展现在蒋洲成面前,蒋洲成足足看呆了好几秒,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值了,直到滕时冰冷的视线再次扫过来他才又反应过来,把人扶进了水中。

    蒸气氤氲中,滕时半闭着眼睛泡在浴缸里,乌黑浓密的睫毛上结满了细小的水汽,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那么完美,美得让人窒息。

    蒋洲成用浴花擦过他修长的胳膊、白皙的颈部、完美的胸腹,他忽的发现自己心中竟然没有什么暧昧情-色的杂念,有的只是受宠若惊和欣喜若狂。

    这是多么崇高的恩赐,才能给滕时擦拭身体。

    他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由于滕时太遥不可及,他已经潜意识里把滕时放到了一个至高的位置,高到让他觉得自己不配。

    甚至,有种自卑感。

    “坐到台子上吧,”蒋洲成轻声说,“我来给你擦干。”

    美人出浴仿佛芙蓉出水,滕时坐在浴池边的台子上,肩上披着纯白色的浴巾,肤如凝脂,美得让人无法直视。

    蒋洲成的心跳莫名有点快,他单膝跪在浴室的地面上,捧起滕时的右脚。

    那只脚生的才叫漂亮,脚趾修长白皙,脚背上能看到清晰的筋络,形状优美至极,蒋洲成用毛巾轻轻擦拭着上面的水滴,如同捧着珍稀的宋代汝窑。

    滕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淡漠的视线莫名让蒋洲成浑身发热,但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不敢抬头对视,低着头说:“擦完了,换另一只。”

    啪。

    那美足毫无预兆地踩在了他的脸上。

    蒋洲成惊呆了。

    居高临下,带着轻佻的蔑视,逗狗似的又在他脸上拍了两下。

    滕时是故意的。

    第177章 趁人之危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会喜欢看别人痛苦,我不能解。”滕时说。

    颐和园的荷花开了,娇嫩的花瓣在阳光下透出半透明的粉色,蜻蜓飞落立在当中的花蕊上,随着风吹过和花朵一起晃动。

    树荫下的石板路上没有什么人,天气有些热,滕时原本不想出来,但是方博士说人在心情郁结的时候就应该多去外面走走,非要拉着他出来逛公园。

    方博士边走边撕开冰棍包装纸:“以前弗洛伊德认为,施虐狂是由于小时候遭受过暴力的对待和打压,缺乏对自身的掌控,以至于对权利有极度的渴望,迫切的想要支配他人来达到缓解自我焦虑的目的,才会产生施虐的倾向。”

    方博士是心学界的泰斗,有不少人花重金只为听他一席话,滕时认真听着,试图像之前一样从他的话中细细体会出深意。

    方博士咬了口冰棍:“都是放屁。”

    滕时:“……”

    “施虐狂是天生的。”方博士非常笃定地含着冰,“我这么多年的研究发现,施虐狂中70%都来自于幸福家庭,这是一种天生的性-癖,和心创伤没关系。当然,如果有心创伤的话会在某种程度上有加持作用。”

    “您说蒋洲成的变态是天生的?”

    “其实也不能说是变态,不应该以社会的道德标准来评判一种天生属性。你觉得同性恋是变态吗?”方博士问。

    “……不算吧。”

    “其实施虐狂也不是,把施虐狂抖s解成变态其实是一种偏见。就像男人对美女感兴趣,同性恋对帅哥感兴趣一样,施虐者对于别人痛苦的表情、动作或者声音感兴趣,只是一种特殊的爱好。”方博士说,“但蒋洲成宁愿绑架、折磨他人来满足这种爱好,突破道德和法律底线来满足私欲,这才叫变态。”

    滕时神色淡漠,嘴角微微抿起,那段被绑架的经历直到过去了那么久想起来,依旧让他觉得恶心。

    方博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抗拒,更好的解这种人,才能让你解开自己的心结,甚至如果下次再遇到,你该知道该怎么应对。”

    不会再遇到了。滕时想。

    他已经准备好了一万种方式让蒋洲成付出代价,下次再见到,只会是自己把他踩在脚下。

    “弗洛伊德的那句话大部分是错的,但也有一小部分是对的:施虐狂的内心确实有很强的控制欲,亲自操控别人的痛苦能给他们带来强烈的性-快=感,给他们一种成神的感觉。”

    “让受虐对象疼到求饶是他们的终极目的,所以在折磨你的过程中,他会一直加大力度,push你的极限,直到你的情绪崩溃,不得不向他祈求放过或者安抚。”

    “我在被他绑架的那段时间里没有低头过。”滕时微仰着头,“您是说如果我一上来就求饶,他会更早结束对我的折磨?”

    方教授摇头:“不,过早结束只会让他觉得索然无趣,然后寻找更激烈的手段,但确实有一种方法可以扭转这种局面。”

    “什么方法?”

    “记得我刚才说的,不要把施虐和心创伤联系起来想得那么复杂,这只是一种特殊的爱好吗?”方博士的表情神秘莫测,“既然是爱好,就必然会带来某种心满足感,或者说的通俗一点,叫爽-点。”

    “施虐过程的爽点在于互动性,也就是对方的反应,他希望看到对方疼痛难忍的样子,更希望对方求他,把他当成唯一的救世主,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对方就是不低头怎么办,万一对方就是蔑视他、对他的所有折磨无动于衷会怎么样?”

    滕时的心脏猛然跳了一下:“他会不知所措。”

    “对!他会找不到快感所在,然后开始迷茫和慌乱。”

    方博士有些激动:“这个时候他的安全感丧失,急需一个新的爽-点来让自己重新回到舒适区,恰逢此时如果对方表示出了更强大的压迫性和强权,他就会下意识转换身份角色,把自己带入到被虐者,去讨好对方。”

    没有办法接受平淡的中间地带,只有施虐或者被虐才能让他感觉到爽,无论是生被虐还是心被虐。

    这是怎样一种古怪的心机制?滕时觉得无法解,却同时也觉得莫名的有迹可循,竟然隐约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其实我当时的情况已经很接近了,”滕时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我始终不肯求饶,蔑视他、骂他,但最后实在是太痛了……”

    痛到疲于应对,痛到根本无法凝聚精神,以至于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情绪彻底崩溃。

    “你就差一点点。”方博士按住他的肩膀,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道,“已经很不错了。”

    “施虐者希望控制弱者,但同时内心深处也渴望着被别人虐待和控制,他们讨厌任何脱离掌控的事情,被掌控也是一种安全。”方博士说,“如果之后再碰到,可以尝试从这方面脱困,但是能做到在最初的被虐过程中坚守住的确非常难,不过我估计你也不会再遇到类似的困境了。我最近打算发一篇论文详细说一说这个事情,希望到时候能得到业界更多的讨论……”

    ……

    回忆裹挟着初夏的风越过晃动摇摆的荷花,花瓣上的蜻蜓借风起飞冲向高空的白日,日月星辰随即轮换,时光流转,前世今生无数的时空交叉相错,最后化作深秋的落叶落在别墅门前的池塘里。

    浴室里,滕时白皙修长的脚踩在蒋洲成的脸上,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

    蒋洲成的呼吸一点点粗重起来,却莫名地不敢抬头和滕时对视,低声问:“怎么了?”

    滕时根本不搭他,用脚翻动着他的左右脸。

    寂静中,蒋洲成心如擂鼓,有种奇怪的酥麻感顺着脸上被滕时践踏玩弄的位置蔓延至全身,让他整个人都发酥,他觉得自己在被侮辱,可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生气,反倒有些期待。

    “真让人恶心啊。”滕时说。

    下一秒,蒋洲成的脸上被猛的一踹。

    他原本是半蹲着,重心一下子歪了,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跪在了地上。

    滕时冷笑一声。那笑声非常有磁性,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甚至很愉悦,看笑话似的。

    蒋洲成狼狈地爬起来,滕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蒋洲成的呼吸急促,眼底不知名的情绪疯狂翻涌着,忽的猛然抓住了滕时的脚腕拉近自己,滕时眉头一皱,下意识以为他要动粗,然而蒋洲成缓缓低头,情不自禁地吻上了他的脚背。

    嘴唇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刹那,滕时毫不留情地又一记猛踹,正中蒋洲成锁骨。

    这一脚真不是玩的,蒋洲成整个人几乎向后翻滚出去了一米多,锁骨上剧痛,感觉骨头都要被踹断了。

    这么激烈的动作让滕时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去,他按着肚子微微喘息,然而即便是额角渗出冷汗,他的姿态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厌恶:“你也配?”

    蒋洲成吞咽了一下爬过来,这一脚非但没让他感觉到侮辱,反而让他心痒得要命,恨不得滕时再踹他一脚。

    “我错了。”他卑微地靠近。

    滕时修长的手指抵在腹部,厌恶地不去看他。

    可能是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他的皮肤看起来格外的白皙柔滑,平坦的胸腹在浴衣下微微起伏着,给一种体弱却强硬的感觉,仿佛不可亵渎的神灵般高高在上。

    许久,滕时抬起一只手:“扶我回床上。”

    如果蒋洲成足够性的话,他就会感知到滕时这句话完全是命令的口吻,然而他完全没有拒绝的念头,因为这是滕时第一次主动要求他做什么。

    他几乎欣喜若狂。

    蒋洲成向前挪了两步,跪在滕时面前,在没有得到拒绝的信号后,几乎虔诚地扶住了滕时的手。

    与此同时。

    滕禹这边已经快找疯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已经找遍了,尤其是地下室。

    “于是他把我囚禁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把我锁在地下室里。”

    滕禹记得清清楚楚,滕时那次吃饭时跟他说过的梦境中不久的将来蒋洲成会绑架他。

    但是自己竟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滕禹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现在这样,自己当初真的应该尽早把蒋洲成除掉。

    就在滕禹焦头烂额的时候,他的女朋友小荷似乎家里也出了点问题,生意似乎也遇到了坎坷,经常见不到人。

    一边丢了弟弟,一边又没有了女朋友的安抚,滕禹随时都处于爆炸的边缘,这些日子光屋子里的摆件就砸了好几个。

    他就不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找不到,明明滕时把线索都告诉他了而且他这些日子一直密切监控着,滕时和蒋洲成也根本没有出城,为什么就死活找不到。

    滕玟就是在这个时候上门的,滕禹正在气头上,对谁都没好脸,所以在滕玟提出要帮忙的时候直接就把人撅了回去:“我都找不到,你个小屁孩能帮上什么忙?”

    滕玟脸色涨红:“我都二十多了!你不能总把我当小孩!再说我是来帮忙找二哥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滕禹简直被他气笑了,上前一把拎住滕玟的领子,“老子是你哥,想什么态度就什么态度。”

    滕玟不来还好,一来他就一肚子气。

    滕时刚不见得那会儿,其实滕禹非常需要滕玟帮忙,滕玟现在负责滕家的物流业务,如果滕时失踪的当时立刻调取物流线路的资源去搜索或者拦截或许能直接把人拦下来,但是当时滕玟在外面和孙晴晴旅游,根本没有接到电话。

    虽然不说,但滕禹心里一直是有怨气的。

    “现在知道帮忙了,早干嘛去了!”滕禹猛的推开他,“这没你事,该干嘛干嘛去。”

    滕玟的西装领带都被拽松了,看上去有些狼狈,他恼怒地把歪了的领带拽正:“我知道我之前有点不务正业,但是我现在回来了。在找二哥上我帮不上忙,但是我在业务上突飞猛进,父亲已经决定把西部的生产业务线也交给我了。反观你呢?”

    滕禹眉心一跳,他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找滕时,竟然不知道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滕玟真是被气着了,说话也开始不留情面:“找二哥固然重要,但是你也不能什么都不顾了吧,你看看你桌上的文件,积压了多少没看了,你听听你手下的经们有多少怨言?那么多项目都被你耽误了,抱怨都传到父亲那里了!”

    滕禹的脸色冷若冰霜:“老子怎么样不需要你来管。”

    “好,我不管,让父亲管,”滕玟气得脸色发白,“反正你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滕时一个弟弟对吧,其他人都不重要,如果我丢了,你会放弃生意来找我吗?”

    滕禹一时噎住。

    滕玟冷笑:“好啊,你找吧,别到时候人也没找到生意也丢了,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捞着!”

    滕禹暴怒:“你给我再说一遍!!”

    滕玟已经摔门而去了。

    滕禹心里的堵丝毫没有舒缓,这么一会儿又添一堵,气得砸了桌上的茶壶。

    一地的碎片晃动着,在阳光下晃得人心烦,滕禹掐住了眉心,靠在了办公桌上。

    滕玟说的是对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偏心,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他就是更在意滕时,毕竟滕时是他从襁褓里的婴儿一点点看着长大的,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了。

    滕禹仰头看天,这些日子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憔悴,人都瘦了一圈。

    滕时已经消失快一个月了,他感觉自己已经黔驴技穷,却又不可能放弃。

    还能再这样坚持下去多久呢?

    就算自己不放弃,父亲那边呢?在父亲眼里,永远是生意更重要吧。

    正想着,耳挂式AI忽的提醒他来电话了,来电显示正是滕仲云。

    那一刻滕禹的心忽的提了起来,似乎猜到了什么,几乎不想接通,然而耳朵里的AI一遍遍提醒着他,他终于还是接了起来:“喂,父亲。”

    滕仲云先是简单问了问寻找滕时的情况,滕禹如实说了,又例行汇报了一下最近生意的情况,罕见的,他有些卡壳,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他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如滕玟所说,在生意上落后了。

    滕仲云倒是没有对他做出什么评价,只是说:“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滕禹吞咽了一下,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严重:“您说。”

    “滕时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绑匪既不要赎金,也不提要求,我们始终无从下手,”滕仲云叹了口气,“这些年我身边的朋友也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人一旦爬到高处,就会各种风险,有的时候这都是命。”

    滕禹竟然没忍住冷硬地打断了他:“您是什么意思?不找了吗?”

    对面顿了顿,传来了滕仲云探究的声音:“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呢。”

    滕禹的脊背上升起一股寒意,竟不知该如何接话:“我们……毕竟是亲兄弟。”

    滕仲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也是我儿子,我当然不会让你放弃找他。”

    “只是商场如战场,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止前行,滕氏集团逐渐发展扩大,但汽车产业的业务却在逐年萎缩,被飞车压榨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我之前想和滕时聊聊,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滕仲云轻声说,“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做两家事,我想收购他的飞车公司。”

    仿佛一颗惊雷从空中砸下,滕禹不详的预感终于落实。

    滕时是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公司被收购的,他对飞车有强烈的信心和详尽的规划,飞车几乎相当于他自己的孩子,绝不会拱手让给他人。

    “我觉得他不会同意。”滕禹艰难道。

    滕仲云:“可是他不在,不是吗?已经一个月了,飞车公司也不可能一直保持无主的状态,他们集团内部肯定也处于焦虑状态,如果在这个时候游说股东……”

    滕禹:“这是趁人之危。”

    对面安静了下来,几秒钟后,滕仲云淡淡开口:“你不想做?”

    仿佛被一块石头卡在了喉咙里,滕禹的牙关咬得死紧,这么多年对滕仲云的服从几乎深入骨髓,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中挤出一个艰难却清晰的:“不。”

    滕仲云忽的慢悠悠地笑了:“好,我知道你的态度了。”

    他像是并没有生气或者失望,只是嘱咐了滕禹目前手头业务的后续安排,就挂了电话。

    然而在挂断电话的那一刹那,滕禹就虚脱般的跌坐进了沙发椅里。

    父亲生气了。

    这么多年他太熟悉滕仲云的一切反应,没有反应,就是最可怕的反应。

    滕禹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一杯水,却发现茶壶已经被自己砸了,他抓住桌上剩下的小半杯凉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去,却并没有把堵在那里的巨石冲刷下去半分。

    忽的,耳挂AI又响了。

    滕禹吓得一个激灵,对来电几乎产生了生性排斥,心里想着去你妈的不管是谁老子现在不想说话。

    然而还没来得及发出挂断指令,电话竟然自己接通了。

    滕禹睁大了眼睛:“艹……”

    “是我。”电话里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那一瞬间滕禹根本没听出来那是谁,只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却又完全的陌生。

    然而下一靠他忽的脑海中过电一样,一个不可能的人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奚!……”

    “来见我。”远处相隔三条街的建筑里,奚斐然站在玻璃窗前,看着窗户上滕禹的实时影像,把一串地址发送到了他的AI终端里,“滕时的事情,我有话要问你。”

    第178章 逆转

    滕禹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奚斐然发送的地址,这是一处咖啡馆,在高楼林立建筑夹缝中,显得十分的不起眼。

    有白领端着咖啡推开门走出来,滕禹狐疑了一下,推开即将关上的门走了进去。

    咖啡馆里很冷清,工作日的白天,座位上只有两三个人。

    耳机里的AI提醒他继续往前,滕禹越过大厅的桌椅,拐进去走廊的小门推开门,发现了一个隐蔽的空间,一个男人在靠窗的位置坐着。

    滕禹的脚步停了一瞬。

    四年多不见,奚斐然已经完全是成年人的样子了,滕禹觉得如果自己在马路上走或许都认不出来。

    变化太大了。

    奚斐然体格比原来强壮了不是一星半点,身高或许比自己还高个几厘米,轮廓俊美深邃,唯一没变的是那双眼睛,颜色略浅的瞳仁透着冷酷和淡漠,足以把大多数人都拒之门外。

    可能,他唯独在看向滕时的时候是温柔驯服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滕禹坐下来。

    “半年多了,好久不见。”奚斐然推给他一杯美式,“滕仲云盯我盯得紧,我如果不低调行事的话,在崇景活不了多久。”

    滕禹喝了一口咖啡,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那毕竟是他父亲,但他内心深处却也知道奚斐然说的没错。

    其实四年前他已经察觉滕仲云开始忌惮奚斐然,当初如果奚斐然没有去J国,滕仲云或许真的会有所动作。

    容忍奚斐然在滕时身边活下来,只是滕仲云的一时兴起,但后来奚斐然已经完全不在掌控之中,他既没有被完全驯服,为滕家所用,又没有变成如滕仲云所愿出演和滕时对抗的白眼狼大戏。

    这个当初的小玩物已经变得危险,拥有了自己的独立人格,甚至真的在滕时的教育下,有了足以威胁滕家的能力。

    滕禹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收紧,作为滕家现在的主事人,他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奚斐然?

    “你说你有问题问我?”

    奚斐然看着他,开门见山地说:“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们都想赶紧找到滕时,我发现你最近一直在搜查整座城市的地下室,为什么?”

    滕禹的喉咙动了一下。

    “为什么是地下室?”奚斐然盯着他的眼睛,滕禹竟然感觉到了压迫感,“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时间仿佛只过去了几秒,又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滕禹权衡再三,终于开口:“是滕时告诉我的。”

    奚斐然放在桌上的手猛然收紧:“什么意思?他想办法联系到你了?”

    “不是,”滕禹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需要的是消息互通,他和奚斐然只有联手起来才能救出滕时,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有件事情,或许你听了之后会很震惊,甚至怀疑我是不是疯了,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是真的——滕时有预测未来的能力。”

    十几分钟后,奚斐然魂不守舍地咕咚咚喝下去了一整杯冰咖啡,还想按住耳机再要一杯。

    滕禹面无表情地按住他:“你就算把咖啡淋在头上也不会醒过来的,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

    奚斐然的世界观都震碎了:“我们又不活在科幻电影里,怎么会有预知未来这种事情。”

    “那你说他这些年是怎么精准的知道那么多只股票哪支会飞涨的,他名下的资本公司就连最好的基金公司都比不上,就算是巴菲特也做不到精准判断未来吧,还有,他是怎么知道V国局势动荡所以提前一年就关停所有业务合作的,还有蒋洲成的工厂,他怎么知道会地震的……”

    “好好好!”奚斐然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姑且相信他可以预知未来,那他除了告诉你他被关在地下室,有没有说其他的?”

    “如果有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滕禹懊恼地捏皱了桌上的餐巾纸,“他只说他后来会莫名其妙地脱困,但是没说怎么做到的。我担心的是,这些年他预测的事情也不是百分百正确的,因为在这过程中他做出了一些改变,导致本该发生的事情脱离了预期轨道。”

    奚斐然:“蝴蝶效应。”

    “对,”滕禹说,“所以我深刻怀疑,我找不到他,是因为蝴蝶效应导致的,他可能根本就不在某个地下室,而在别的地方。”

    奚斐然飞速地消化着这一切,再抬头时,刚才的震惊已经被沉稳取而代之:“我有种不好的猜想。”“快说,别卖关子!”

    “我怀疑蒋洲成也知道他能预测未来了,”奚斐然的语速加快,“你说的对,地震的事情确实太蹊跷了,加上之前发生的事情产生的各种联想,蒋洲成绑架滕时可能就是猜到了他的能力,逼他说出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操!”

    “怎么了!”

    “怪不得这些日子无论我做什么蒋洲成都无动于衷,哪怕我几乎要把JOSEN公司毁了,他也没动作。因为他知道滕时的价值远大于JOSEN,大于现存世界的一切,只要滕时开始说出有关未来的事情,他就可以全面翻盘。”

    奚斐然身上一阵阵冒冷汗,但同时还稍微放心了些,这起码说明蒋洲成不会伤害滕时的性命。

    滕禹脸色发白:“如果是这样,那滕时肯定不在地下室了,蒋洲成肯定对他预测未来的能力有所防备,地址八成是随机找的。”

    这样一来,找滕时就像是大海捞针,蒋洲成可能把他藏在任何地方。

    一时间无人说话,一股无声的焦灼和绝望蔓延开。

    然而忽的,两人的耳机同时震动了一下。

    AI柔声说了什么。

    奚斐然猛然抬眼,滕禹的表情和他一样震惊:“我有一条……”

    “来自滕时的消息。”奚斐然接住。

    滕时平静的声音同时在两个人的耳机里响起:

    “哥,阿然,我知道你们现在肯定在到处找我,但放心,我没事的,蒋洲成想要的只是我预测未来的能力,我是安全的。”

    听滕禹说和听滕时自己承认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两人对视一眼,都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在被绑架前给AI下了指令,一旦你们两个坐在一起,就说明你们两个联手了,我哥肯定已经和你说明了我能预测未来的情况,AI就会播报我这条消息。阿然,抱歉一直瞒着你。”

    奚斐然飞快地抹了一把眼睛,太久没听到滕时本人的声音了,他这才意识到无论AI模仿得有多像,却终究不是他,那种温润如玉的感觉和背后的情感是机器永远无法比拟的。

    “接下来的事情,我需要你们认真听。”滕时的声音有条不紊,却又非常的郑重。

    奚斐然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滕禹也屏住了呼吸。

    “哥,我需要你帮助奚斐然,在我被绑架的期间内,毁掉蒋洲成的全部根基。”

    “大概三年后,蒋洲成会进入政坛,四年后,他会策划引爆在T国首都的原子弹,造成数百万人伤亡……在我三十六岁的时候,他会下毒杀死我。”

    奚斐然霍然起身,胸口剧烈起伏,双目通红。

    滕时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不确定我影响了多少未来的进程,但是我能确定的是,这些事情都会提前发生。”

    奚斐然几乎站不住,滕禹的脸色也一样的难看。

    “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在蒋洲成现在正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我身上,我需要你们抓住这段时期,毁掉他的产业、人脉、资源。”

    奚斐然脱口而出:“那你怎么办!”

    如果蒋洲成察觉到了这一切,他肯定会变本加厉的想要从滕时那里获取未来,如果滕时想要拖延的话只能抵死不说,但这样一定会遭受到巨大的折磨,蒋洲成不可能放任自己丢掉一切……

    仿佛是也预知到了奚斐然会说什么,又或许是根本不用预知的本能,滕时柔声安抚道:“不用担心我,放手去做,我心里有数。”

    下一秒,奚斐然忽然又收到一条消息提醒,是一条进账通知,在看清上面的数字之后奚斐然瞪大了眼睛。

    他一直知道滕时成功,却不知道他能有钱到这个地步,那上面的零几乎数不过来。

    紧接着滕禹也收到了一条信息,那是一个文档,滕禹心脏狂跳地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是近期滕时预测的未来。

    “我能帮你们的就到这里了。”滕时浅浅的笑了一下。

    奚斐然心脏剧痛,他多希望滕时留下的是视频,而不只是音频,他多想看到滕时笑起来的样子。

    滕时轻声说:“加油,等我回来。”

    *

    接下来的几天是JOSEN公司的员工们经历过的最恐怖的几天,他们眼睁睁看着黑客以铺天盖地之势进攻他们的系统,就像是海啸一般席卷过他们所有的成果,所有积累的、即将上市的、还未能孵化的,一切,都被清洗得一干二净,海啸过后只剩一片废墟。

    “蒋总是不是结仇了?”公司高层哭都哭不出来。

    那根本就不是简单的黑客入侵,更像是疯狂的报复,带着无法泼灭的愤怒。

    然而针对蒋家的厄运还不止这些,蒋洲成的表叔,蒋氏家族唯一一个身居高位的政-界高层,忽然被人举报受贿,纪委介入调查,没多久就把人带走调查。

    蒋家从此失去了强大的后柱和支撑,树倒猢狲散。

    一周之内,JOSEN公司的各大合作商纷纷宣布解除合作,八天后,JOSEN公司宣告破产。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社会一片哗然,有的人甚至称之为“没有由的屠杀”。

    新闻媒体竞相报道,想要发掘出背后的阴谋,但始终没有人找到这场针对蒋家的浩劫是从何而来的。

    然而即便是这样,蒋洲成却始终未曾露面。

    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别墅。

    蒋洲成推门进来的时候,滕时正在窗边看书。

    阳光很好,雪白的赤脚踩在柔软的浅褐色绒面上,滕时坐在窗边的沙发里,光线透过他的衬衫照在皮肤上,白皙的过分的皮肤里几乎能隐约透出微红的光。

    他像是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对外面发生了什么丝毫不关心,手里翻动的书页在蒋洲成推门而入的时候停了一下:“你没有敲门。”

    蒋洲成的眼底全是红血丝,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他虽然一遍遍告诉自己,只要自己从滕时这里得到有关未来的消息就可以万事大吉,哪怕是花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但是当他看着自己产业分崩离析的时候,他还是做不到完全不在意。

    “对不起,”蒋洲成勉强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吓到你了吗?”

    滕时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看着他叹了口气,指了指一旁的镜子。

    蒋洲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一个面容憔悴得像鬼一样的自己,吓了一跳。

    滕时:“去洗个脸。”

    蒋洲成已经习惯了听从滕时的指示,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抬起头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忽的愣了一下。

    水从他的发丝滴落下来,砸在水池里。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蒋洲成看着镜子中陌生的人,心底深处忽的生出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怀疑。

    那不是我,我应该是运筹帷幄心狠手辣的赢家,不应该是卑微的丧家犬。

    我应该是在主导位置的,让滕时被我折磨得体无完肤为我所用才对,怎么现在反倒变成我对他卑躬屈膝了。

    蒋洲成忽的惊醒似的,感觉到了一股毛骨悚然,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悄然间夺了魂,对方的手段太高明以至于他甚至根本没有察觉。

    迟来的寒意刹那间涌遍全身。

    滕时正合上书准备起身运动一下,忽的蒋洲成从厕所冲出来,猛的将他按在了沙发靠背上。

    滕时闷哼一声,后背上传来一阵钝痛,紧接着一只钢笔抵在了他的肚脐上。

    蒋洲成眸中的阴冷和多疑好像又回来,钢笔攥在他手里,冰凉笔杆的尾端逐渐挤进狭窄的肚脐深处,微微用力压下去。

    “阿时,”蒋洲成靠近滕时的脖颈轻声问,“你是在玩我吗?”

    肚脐神阙穴位于肚脐中心,是血脉之蒂,掌管着肚肠的精、气、神、血,像滕时这种胃肠道受过伤的更该极其爱护,哪里能这么重压。

    滕时登时只觉得腹中剧痛,肠子都紧缩了起来。

    “你发什么疯?……唔!”

    钢笔更深的捅了进去,蒋洲成像是下一秒就要把笔一戳到底:“回答我的问题!”

    “呃……”

    滕时仰头靠在沙发上神色痛苦,冷汗在瞬间浸透了脖颈,按着小腹重重地喘着气。

    蒋洲成忽的感觉到了一阵心慌,滕时好不容易忍过一阵疼,冷汗淋漓:“是啊……我就是在玩你,是我逼你把我困在这里的,是我逼你伤害我的,怎么样,要报复我吗?”

    蒋洲成和那冰冷的目光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就像是被抽了一巴掌似的。

    这一幕明明已经发生过了,那么似曾相识。

    自己之前不就是这么折磨滕时的吗?

    是自己把滕时折磨得几乎死掉,然后又后怕到恨不得跪地乞求宽恕的。

    从始至终滕时都没有任何摆布他的行为,他受着疼、被折磨,却始终像是高傲的天鹅不肯屈服,是自己承受不住他的冷淡和漠视主动低头的。

    滕时根本没有在玩他,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臣服的。

    一切仿佛又忽然想清楚了,蒋洲成的后背上一阵阵冒冷汗,不知道自己怎么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赶紧把钢笔丢了,抱住滕时:“我逗你玩呢。”

    滕时整个人软软地倒下来,捂着肚子疼得连个“滚”字都说不出话。

    蒋洲成赶紧把他抱到床上,掀开他的衣服一看,只见滕时的肚脐都红肿了起来,按按小腹,指尖下甚至能感觉到下面肠子在痉挛。

    “我错了我错了,”蒋洲成慌的不成样子,赶紧帮滕时揉肚子,“我发疯了,我不是故意的。”

    滕时疼得额头上不住地往下淌冷汗,蒋洲成揉的不得章法,小腹里像是有小蛇在里面搅动,疼得他想吐。

    “离我远点……”滕时虚弱地推开他的手。

    那动作简直给蒋洲成判了死刑,他呆住了一秒,滕时已经抱着肚子背对着他侧身蜷缩了起来。

    “阿时……阿时?”蒋洲成害怕得要命,不知道什么时候滕时的态度在他心里的重要程度已经到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高点,“你别不我,要不你打我!你戳回来!”

    他乱滚带爬地下床,把钢笔捡回来往滕时手里塞。

    滕时本来就疼得要命,被他闹得不胜其烦,抓住钢笔就丢了出去。

    啪嗒!

    钢笔砸在地上,撒了一地的墨汁。

    “滚开……”滕时强忍着疼喘息着,“别出现在我面前。”

    蒋洲成呆愣了几秒,忽的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别赶我走,求你了。”

    厌恶的条件反射让滕时的身子猛的绷紧,然而蒋洲成死死贴着他,就像是无尾熊似的缠在他身上死不松手。

    如果不是疼得厉害滕时真想一个过肩摔把他摔出窗户,然而紧接着他就发现一个事情——蒋洲成在发抖。

    他害怕得发抖。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经常会发疯,我妈从小就说我精神不正常,她死了之后我爸也这么说,”蒋洲成把头埋在滕时的颈窝里颤声说,“我能怎么办呢,人在愤怒或者多疑的时候就是会发疯的,疯起来他们才会怕我,才会听我的话。”

    他这辈子见过太多的恶,习惯了以恶对恶。

    但他忘了滕时和他生存的世界不一样,滕时是天之骄子,是高高在上的王子,他聪明、善良、从容、宽厚,他拥有蒋洲成一切想有却不能有的品质,所以蒋洲成爱他,像是阴沟里的虫子爱着天上的星星一样爱他。

    这样高洁的人,是不适用于自己卑劣的生存法则的,试图用同样的方法让他折服,只会把他越推越远。

    “别不要我,”蒋洲成后悔不已,“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我原谅你……谁来原谅我呢?”滕时浓长的睫毛遮挡住了漂亮的桃花眼,“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蒋洲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滕时闭上眼,半晌才睁开:“我不会告诉你未来的事情的,你应该放了我,或者杀了我。”

    蒋洲成猛的将他抱得更紧。

    “我不会放了你,更不会杀了你。”许久蒋洲成喃喃说,“就这样一辈子下去,不也挺好吗。”

    滕时还想说什么,忽的只听外面一阵骚乱。

    蒋洲成猛然抬头,下一秒只听外面一声巨响,像是挡门的东西被什么重物狠狠撞翻了,紧接着枪声大作,竟然交起火来!

    “少爷!!”耳机里传来手下惊慌又愤怒的叫声,“有人闯进来了!!”

    第179章 救赎

    “少爷!有人闯进来了!”

    蒋洲成又惊又怒:“怎么回事!看清楚来的人是谁了吗?”

    “好像是雇佣兵,大概有六个左右,来势汹汹硬要往里闯,我们拦不住就开枪了,现在被他们闯进了第一道铁门,正和我们在第二道门外僵持着。”

    这么一会儿枪声已经停了。

    蒋洲成呼吸急促,躲在窗帘后面往外看,可惜这里距离别墅大门有段距离,而且中间还有树木遮挡,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是滕禹和奚斐然找的雇佣兵吗?在这里开枪,他们疯了吗!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来的,明明所有的一切信息都被自己封锁住了!

    蒋洲成的后背上冷汗直流,他不确定对方是来试探的,还是确定滕时已经在这里了。

    “少爷,刚才没有人伤亡,对方开枪就像是人体描边似的,我觉得这帮人战斗力也就那样,要不我们冲出去……”

    “冲你妹!”蒋洲成劈头盖脸怒骂,“虽然是郊区,但这儿毕竟还是崇景市,开枪很有可能会引来警察,还嫌刚才的动静不够大吗!你他妈脑子被驴踢了!”

    手下被他骂得不敢回话。

    蒋洲成眸色森冷,一咬牙对耳机里道:“把门守住了!”

    顾不了那么多,他一把抓起床上的滕时:“跟我走!”

    这里已经暴露了,雇来的保镖团有十几人,短时间内应该还挡得住,足够他带着滕时从暗道转移走。

    滕时踉跄下床,蒋洲成拽着他推开房门冲到走廊上,正要下楼,忽的脑子里过电一样,停住了脚步。

    滕时的脸色还很苍白,几步路已经有些轻微的气喘:“怎么了?”

    蒋洲成回过头来冷不防地问:“是你给奚斐然报的信?”

    滕时被他问得愣了一下,觉得他非常可笑:“你是不是这些天在这里关傻了,我身上一件电子产品都没有,怎么跟他联系?”

    “我觉得也是,他不可能知道你在这。”蒋洲成也笑起来,短短的几秒钟,他脸上惊慌的神色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变成了滕时熟悉的阴柔的暧昧。

    “之所以人体描边,是因为他们没打算真攻进来,只是在试探和威慑。假设门口真的是奚斐然,他们应该也只是正在挨家挨户的搜崇景周边的私宅,碰巧搜到这里了而已,没想到遇到了反抗,他们现在应该在努力搞清楚这里住的是谁呢吧。”

    “如果我这个时候带你从后门走,恐怕正中他下怀,他肯定也安排了人密切观察着周边。”

    滕时眸色深黑,不置可否。

    蒋洲成冷笑一声,对着耳机里说:“停火,和对方交涉,问问他们是干什么的,然后就按之前我教你们的说辞。”他报了某个大佬的名字,“把准备好的东西给他们看,就说是大佬的私宅,他们找错了,实相的话快滚。”

    手下应下。

    蒋洲成紧绷的身子彻底放松下来,牵住滕时的手:“你放心,我准备的材料万无一失,他们不会怀疑的,就算是警察来查都看不出什么问题。”

    滕时漠然转过头试图抽出手,却被蒋洲成猛的用力抓住拽向自己。

    “你一定很希望他来救你吧。”蒋洲成捏住他的下巴。

    滕时白皙的脸上被捏住红痕,俊美的眉眼间露出厌恶,乌黑的睫毛颤动着,有一种脆弱得惊心动魄的美感。

    这几天一直让蒋洲成心慌的表情此刻却让他兴奋起来,一想到奚斐然和滕时只相隔一堵墙却不能相见,滕时只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就激动的要不行了。

    “放心吧,”蒋洲成的呼吸有些急促,爱抚似的抚摸着滕时的嘴唇,“我们永远不会分开的。”

    他把滕时重新拽回屋里,然后用手铐把他的左手铐在了床边:“等我回来。”

    门咔哒一声关上,然后外面传来了上锁的声音。

    滕时轻轻喘息着看着窗外。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高大的树冠,树枝上绑着监控,那是蒋洲车用来监视他的,事实上,别墅里的各个角落都布满了监控,只为了满足蒋洲成变态的控制欲。

    滕时稍稍坐直了身子,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眼底翻涌起了激动的暗涛。

    其实刚刚他根本没有听到枪声。

    在他眼里,蒋洲成一直在对着耳机说话,而外面风平浪静,和往常一摸一样。

    唯一的解释,就是枪声只存在于蒋洲成的耳机中。

    奚斐然入侵了蒋洲成的内线,制造了要闯入的假象。

    他在引诱蒋洲成出去。

    滕时手心里微微出汗,紧紧盯着树冠上的摄像头,好像是在和镜头后的谁对视,然后他抬起没有被铐住的右手对着摄像头,试探地摇了摇。

    两秒钟之后,摄像头上下移动了一下,仿佛一个点头示意。

    蒋洲成往别墅的大门口敢去,后腰里别了一把枪。

    院子里的自动树木修剪机器人正在像往常一样修剪着灌木,蒋洲成从他身边路过,它还问了一声好。

    蒋洲成看也没看它一眼继续往前走,在他的眼里,无论AI有多智能,终究都只是机器,和石头花草没有什么区别。

    “阿木,情况怎么样了?”蒋洲成按着耳机问门口的手下,“那伙人走了吗?”

    没有回应。

    “阿木?”蒋洲成的眉头皱紧,又换了另一个人叫,“阿文,回话。”

    整个院子的电子产品都用的是内线,不连通外界的网络,用的是专属服务器,根本不存在心信号不好的情况。

    耳机里依旧安安静静。

    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蒋洲成停住了脚步,难以言明的第六感告诉他不该继续往前走了,应该立刻转头去找滕时。

    他吞咽了一下,脚步调转的那一刻,角落里树丛后的一只脚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好像是个人躺在地上,那只脚穿着军用皮靴,是他安保队里的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蒋洲成朝着那走了过去。

    绕过灌木丛他看见安保队长阿木躺在那里,七窍流血,生死未知。

    寒意爬上脊梁,紧接着他看到了第二个,第三个人……安保队的队员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每个人的耳洞、鼻孔甚至眼睛里都在向外淌血,有些血甚至都干了。

    蒋洲成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猛的抓住了后腰的枪,然而还没来得及拔出来,就听见耳机里传来的温柔声音:“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做这种无用功。”

    那是滕时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蒋洲成还以为真是滕时在耳机里和他说话,然而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不可能,滕时现在真实的声音更加虚弱。

    蒋洲成不寒而栗:“你是……AI!”

    “是啊,”AI轻声笑了笑,声线和滕时一模一样,“我侵入了你的内线网络,原本以为一次性解决所有的安保人员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就算我可以模仿你的声音给他们布置任务,但也很容易露馅,可是后来我发现他们每个人都带着耳机,这就方便多了。”

    “有一种频率的次声波对于人类来说非常致命,它可以干扰人类的神经系统,和内脏产生共振,致使人类内脏受损从而死亡。”

    怎么可能有AI已经达到了这种智能水平?

    自己明明才离开了一个月!

    “我必须先把你从房间里调离出来,”AI叹了口气,“免得你伤害到滕时。”

    蒋洲成的声音有些发抖:“AI必须遵守人工智能的三大法则,第一条就是不能伤害人类。”

    AI又笑了起来,听不出嘲讽,甚至依旧是温柔的:“规则是给弱者制定的。”

    蒋洲成毛骨悚然,猛的扯下了耳机丢在地上。

    然而温柔的声音又从他背后的树木修剪机器人身上响起:“你偷走了我主人珍视的东西,是时候该还回来了。”

    蒋洲成眼睁睁的看着大门的智能屏上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密码,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滴滴滴,咔哒。

    大门徐徐打卡,夕阳从后方直射向前,男人高大的身形被勾勒上了一层金色的边缘,他的面容被笼罩在阴影中无法看清,周身森冷暴戾的气场浓烈到几乎化作实体利刃,身后跟着三架盘旋在上空的无人机,一步步向着蒋洲成走了过来。

    *

    “都准备好了吗?”

    郊区的一处私宅里,滕禹正站在3D虚拟屏面前和自己雇来的雇佣兵最后确认行动方式:“记住,非必要不使用枪支,不要引起军方注意,最主要的是,一定不能伤害到滕时,一定要把人平安带出来。”

    “放心吧,抢人我们在行。”雇佣兵身经百战,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们收钱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狠,“地址确定是这里吗?”他的手指在虚空中的3D影像上点了点。

    那里是一座山沟中的隐蔽别墅院落——蒋洲成的别墅。

    滕禹右上角点开平板上奚斐然刚刚发过来的文件,最后确认了一遍,点头:“没错。”

    几天前,奚斐然根据蒋洲成视频里没有让滕时露面的线索,推断出来滕时一定是受了重伤。

    既然受了重伤,就必须需要医治。

    于是奚斐然用AI筛选搜查了崇景市所有拥有从业资格的医生,挨个排查近期的行进路线和所有生活细节。

    每一个医生的数据都有上万条,这简直就像是大海捞针一样不可能的任务。

    放在几周前,对这么海量的数据进行如此智能化的分析和筛选,可能需要几个月,然而奚斐然这段时间发了疯似的对AI进行强化,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飞速学习,那个AI的智力水平已经呈现了几何倍数增长。

    之前不可能的任务,已经完全变成了可能。

    就在刚刚,AI通过大数据云计算精准定位到了那位姓孙的医生,确定了滕时的坐标。

    雇佣兵首领跃跃欲试:“我们还在等什么?”

    滕禹看了看表:“等奚斐然从城里赶过来和我们一起去。”

    滕禹这次是真的认识到了AI的可怕,这种东西被奚斐然开发到现在的程度,就像是开挂了一样智能,几乎没有什么可以逃脱它的眼睛,用在找人上简直是大材小用了。

    如果是用在军事上,这东西可以分析出战场上每一条作战线路的情况,甚至分析每一个将军的作战手法、武器的功能效率,最后给出最优的对战方式,甚至在事后操控舆情。

    滕禹想着,面色不由得有些凝重。

    他能想到的东西,别人也能想到,尤其是H国高层,只怕已经有人盯上了奚斐然的成果。

    “怎么还不来?”雇佣兵又看了一眼表。

    滕禹猛然回神,忽的意识到,距离奚斐然给他发坐标、说要一起去找人,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奚斐然怎么会在找滕时这件事上迟到?

    滕禹眉头紧锁,忽的心脏猛的一颤,立刻拨通了手下的电话:“喂!智语公司的大楼上一个小时内有没有飞车起飞过?”

    手下查了一下::“有啊,大概在一个小时前。”“艹!”滕禹摔了电话,抓起衣服就往外冲,“快跟我走!”

    雇佣兵首领跟在他身后:“怎么了?现在出发?不等他了?”

    “那混蛋已经自己先去了!”

    滕禹冲上楼顶,跳上即将起飞的飞车,急的几乎吼起来:“快点!再晚点这小子很有可能直接把蒋洲成打死!”

    “噗咳咳咳咳!”

    蒋洲成被踹出去两米远,重重撞在围墙上,猛的咳出一口血。

    他的脸已经被揍得肿了起来,浑身上下都是血,奚斐然快步走上去拎起他的领口,对准他的脸又是狠狠一拳。

    “生命体征60%。”AI提醒奚斐然,“死不了。”

    这一拳打得蒋洲成几乎晕过去,迷迷糊糊中他听见磁性清冷的嗓音说:“重击第二根肋骨下,能让他清醒过来。”

    不……别!

    戴着金属凸起戒圈的拳头猛的打在了他的第二根肋骨下,蒋洲成痛的睁大了眼睛,那一瞬间他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听到肋骨断掉的声响,剧痛几乎让他整个人从脚都头皮都炸开。

    “唔……”他捂住肋骨痛苦地蜷缩起来。

    奚斐然冷漠地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这些日子,你就是这么折磨滕时的吗?”

    蒋洲成剧烈喘息着,他真真切切的在奚斐然眼里看到了猩红的杀意。

    这家伙疯了。

    很少有人能让蒋洲成感觉到恐惧,因为他自己就是疯批的代名词,但是此时此刻,他能感觉到奚斐然的精神状态并不比他稳定多少。

    然而害怕到极致蒋洲成忽的笑了起来,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进嘴里,看上去有些瘆人的疯狂:“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奚斐然冷笑着晃了晃他:“明白什么了?”

    “你和我一样,都是血海深仇浇灌大的……就算平时表现得和正常人一样,也掩藏不住骨子里对杀戮的渴望,”蒋洲成笑的一抽一抽的,眼睛闪闪发亮,“你和我一样疯,我们是同路人。”

    奚斐然拎起他的一只胳膊,猛的扭断:“哦?是这样的同路人吗?”

    蒋洲成痛得惨叫,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眼尾都渗出了生眼泪,却是越笑越大声,他挣扎着拉住奚斐然的裤脚:“是不是特别过瘾?你爽-吗?是不是还想要更多?”

    奚斐然看着他,瞳孔深不见底。

    蒋洲成抽搐着死死拽住他,顺着他的裤脚往上爬:“我杀了你的父母啊,你想听他们死之前的惨叫吗?我都录下来了!”

    刹那间奚斐然的眼底猩红翻涌,猛的掐住了蒋洲成的脖颈。

    他的手劲儿太大,蒋洲成的脸色涨红,眼睛向上翻,喉骨之中发出瘆人的咯咯声。

    AI:“他在激你。”

    奚斐然手上的力道没松,咬牙道:“是又怎么样。”

    蒋洲成是社会的祸害,就算是掐死了也是他罪有应得,自己凭什么不能掐死他?他杀了自己的父母,虐待了自己最爱的人,还试图永远占有他。他早就该死!

    AI不再说话。

    奚斐然的手越收越紧,蒋洲成的眼眶开始充血,忽的,楼上传来了一声窗户碎裂的巨响,一个花瓶被丢了出来,砸在了奚斐然不远处的地上四分五裂。

    楼上传来了虚弱的声音,是奚斐然最熟悉的声音:“阿然……”

    AI:“花瓶是滕时丢的,他在阻止你。”

    奚斐然的手猛的松了,蒋洲成跌倒在地剧烈呛咳起来。

    “不要让情绪控制你……”滕时喘息着,他被绑在床头,没法到窗边向下看,但听声音也能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上来,带我走。”

    奚斐然感觉自己暴躁晃动的灵魂仿佛一下子归了位,所有的愤怒和恨都在这一瞬化作了委屈。

    我和蒋洲成是不一样的,他想。

    滕时:“带我回家。”

    奚斐然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好,我这就上来。”

    上空盘旋的三架无人机对准了蒋洲成,蒋洲成的胸口多了三个瞄准的红点。

    “看好他。”奚斐然丢下蒋洲成朝楼上走来。

    蒋洲成剧烈喘息着,不知道怎么忽的爆发出了垂死的力气,死鱼一样翻过身来冲着他嘶吼:“你知道这些天我对滕时做了什么吗?他的肠胃都被我毁了,医生预计他只能最多再活五年,五年后肠穿肚烂而死!”

    奚斐然瞳孔骤缩紧,脸上的血色褪尽。

    蒋洲成大笑起来,翻身仰躺在草地上喃喃说:“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滕时:“奚斐然!”

    奚斐然猛的转身,一把揪起地上的蒋洲成,把他的衣服掀起来,在他的小腹上贴上了一片方块样子的东西。

    “这什么?”蒋洲成惊恐低头,想要撕却撕不下来。

    奚斐然:“无线电极。”

    奚斐然:“阿时,调到最大。”

    AI:“好的。”

    下一秒,蒋洲成只觉得一股剧痛刺穿了小腹,仿佛被无数的钢针同时穿透,又像是内脏被瞬间烤焦,紧接着腹中的肠脏剧烈痉挛扭转起来,那是史无前例的剧痛。

    “啊啊啊啊!!……”蒋洲成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捂着肚子在草地上疯狂翻滚挣扎起来,“疼!疼死我了!!……停下!!”

    奚斐然推开房门,滕时半靠在床头上。

    仿佛有一个世纪没见了。

    他的容颜依旧绝美,只是太过苍白,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美人鱼,在阳光下随时可能化作泡沫飞向天际。

    奚斐然走到床边,颤抖地抓住滕时的手,跪倒在地上。

    “好了。”滕时抚摸着他的头发,虚弱地开玩笑,“干什么好久不见一上来就跪,平身,没有红包给你。”

    奚斐然低着头蜷缩起来,强壮的身子剧烈颤抖着,豆大的泪水砸在地毯上,死死抓着滕时的手抬起头:“他说的是真的吗?”

    滕时深黑的眸子温柔似水:“他说的话你也信?”

    这并不能安慰到奚斐然,他抓着滕时的手贴在脸上,又去亲吻他的掌心,像是绝望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蹭着他,眷恋的攫取着他所有的温度,末了又化作狠绝,笃定地低声说:“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滕时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咒我呢,我不活到80岁死不了,快给我解开,手腕勒着疼。”

    “九十岁!”奚斐然猛然抬头,“不,一百二十岁!”

    滕时哭笑不得:“行,一百八行了吧。”

    楼下。

    蒋洲成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疼痛还在继续,可他却已经发不出一丝声音,躺在草地上轻微的抽搐着。

    树木修剪机器人缓缓挪到他身边,AI透过机器人的眼睛低头看着他。

    曾经俊美的脸上早就面目全非,布满了血污汗水和泥泞,腹部的肌肉还在痉挛着,甚至能看到下方肠子的蠕动鼓起,肚脐周围的皮肤被掐得一片青紫。

    生命体征10%。

    AI停止了对他的折磨,关掉了电级。

    蒋洲成虚弱地喘息着。

    AI问:“后悔吗?”

    蒋洲成笑了一下。

    AI不明白这笑容中的意思,默默记录在自己的待解决清单里。

    “我其实早就知道他不会告诉我关于未来的任何事……”蒋洲成看着天空。

    今天是个好天气,天很蓝,还有纯白色的云在流动,曾经他做过类似的梦,梦里自己是一个生活在幸福家庭里的正常人,滕时是他的伴侣,他们一起并肩躺在草坪上,手牵着手,就这么静静看着天空,一看就是一下午。

    “但我舍不得杀他……”

    蒋洲成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这辈子,本应该是成功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屡屡碰壁,直到最后他才知道了原因,滕时在借用未来的力量打压他。

    那一刻他其实是释然的,不是自己不够努力,而是他没有办法对抗天意。

    但他也很委屈,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滕时不愿意救他。

    从始至终,他都是那个被遗弃的孩子,得不到任何人的偏爱和怜惜。

    命运逼他去偷去抢,最后又安排骑士来战胜他,他仿佛城堡里的恶龙,是命中注定的反派。

    没有人知道,他也曾有过执剑的梦。

    AI检测心率和呼吸,发现蒋洲成已经晕过去了。

    AI沉默地注视了他许久,借用树木修剪机器人的身体,轻轻碰了碰蒋洲成。

    “你是我的主人最恨的人。”它说。

    手的尽头是一把锋利的长剪刀,AI抬起手,剪刀顺着蒋洲成的身体向上滑。

    “我是他创造的,他的内心深处,很想让你死,”剪刀的尖头对准了蒋洲成的心脏,“我不解他刚才为什么不杀了你。”

    AI被创造,就是为了满足主人的需求,尤其是当主人无法自己实现愿望的时候。

    “我可以帮他。”

    第180章 劫后余生

    尖锐的长剪刀抵在蒋洲成的胸口上,那是一把园林专用的树木剪刀,顶部锋利且长,只要AI稍微用力,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把金属送进蒋洲成那颗跳动的心脏里。

    忽的,外面传来飞车呼啸的声响。

    AI猛的收起剪刀,下一秒滕禹带着雇佣兵闯入,第一眼先看到的是满地不知死活的安保队,第二眼看到的是地上被揍得面目全非的蒋洲成。

    树木修剪机器人安静地立在蒋洲成旁边,手中的剪刀温顺地垂着,屏幕灰暗,像是关机状态。

    滕禹根本没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机器人,上前按住蒋洲成的脖子。

    脉搏微弱地跳动着。

    “还活着。”

    滕禹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起身狠狠踹了蒋洲成一脚,对后面招手:“叫医护人员过来把人带走。”

    奚斐然的耳机里传来温柔的提醒,AI回到了他的耳边:“滕禹来了。”

    “我知道了。”奚斐然用铁钳剪开滕时的手铐,一手绕过滕时膝下把人抱了起来。

    滕时抬起眼看向他:“是AI在和你说话吗?”

    奚斐然点点头。

    奚斐然能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来,就说明AI已经被他升级到了极高的智能水平,可以辅助作战了。

    上辈子AI达到这种水平至少还要几年后,这辈子的一切都加快了进程,自己被蒋洲成绑架就是激发奚斐然奋进的催化剂,技术大爆炸就发生在这一个月。

    一切都那么顺成章,又那么快,快得几乎让滕时有些怅然若失。

    “你能听得见我的声音吧。”滕时轻声说。

    奚斐然愣了一下,然后他就意识到滕时是在和AI说话。

    房间里一旁的电视机忽的打开,上面出现了一团跳动的光影,AI温声说:“初次见面,你好,我叫阿时。”

    奚斐然略有些窘迫,AI用的是滕时的声音和名字,他不知道滕时听到后会是什么反应。

    滕时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笑了,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之中。

    奚斐然的脖子有点红,把滕时抱紧了些。

    “谢谢你。”滕时看向电视屏幕。

    AI温顺又谦和,光影缓慢地跳动着:“不用谢,我的职责就是辅佐主人。”

    这是他第一次和滕时说话,感觉有些奇妙,滕时是他的本体,也是他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学习的对象,它努力分析着滕时说话的语调和情绪,试图让自己更像他一些。

    它知道自己越像滕时,奚斐然就会越开心。

    “你和别的机器不一样。”滕时凝望着它,他的容颜非常美,AI用美学公式测算着他的面部数据,甚至挑不出一丝缺陷。

    被滕时夸的时候AI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如果是人类的话,它可能会耳朵发红,非要说的话可能是不好意思,像是孩子被摸头时候的感觉。

    虽然奚斐然创造它时是想让它成为滕时的复制品,但是造物主总会在作品上留下自己的影子,AI觉得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更像是奚斐然自己的复制品。

    它能代入并解奚斐然的喜怒哀乐,知道他想要什么、讨厌什么,深爱什么,在面对滕时的时候,它也像奚斐然一样,对滕时有种天然的崇拜和亲近感,渴望得到他的认可。

    “你更聪明也更厉害,”滕时轻声说,“所以你的职责不只是辅佐,你还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力,甚至一天,奚斐然会寻求你的帮助,到时候你在他身边,要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AI感觉滕时沉静如海的视线好像能把自己看穿,第一次有了一种类似人类“心悸”的感觉。

    滕时:“我欢迎你随时来找我学习、观察我,需要的话,我也愿意教你。”

    AI可以同时存在于无数个地方,任何电子产品都可以是他的分-身,滕时的话相当于允许它长久的蛰伏在他身边。

    AI难掩兴奋,但性格设定让它不会轻易表露情绪,于是它温柔且郑重地说:“我会来的,谢谢。”

    奚斐然隐约觉得这段对话听起来让他心里有些堵得慌,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感觉胸口微微一沉。

    滕时侧头靠了上来,呼出一口气:“我好累。”

    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帘,他周身那种微妙的强大气场仿佛随着垂眸眼的动作被敛去了。

    奚斐然抱紧他,只觉得那身子柔软清瘦的过分了:“就顾着跟AI说话,都不跟我说话。”

    滕时虚弱地哭笑不得:“连它的醋你都吃。”

    “谁的醋我都吃,我恨不得你的眼睛里只有我。”奚斐然抱着他往外面走,走的路上低头见滕时在自己怀里苍白的脸,忍不住就亲了上去,他心脏都疼酥了,平时滕时碰破个皮他都心疼,他根本不敢想着一个月里滕时经历了什么。

    他觉得自己下手还是轻了,真应该把蒋洲成的骨头都抽出来踩碎。

    蒋洲成说的对,他就是个疯子,如果不是知道滕禹要来,他一定会用一万种方法把蒋洲成折磨到死。

    “痒……”滕时身心疲惫,昏昏欲睡中被奚斐然从侧脸亲到脖颈,痒得要命,他伸手去推奚斐然的脸,却摸到了奚斐然下巴上没来的及剃掉的浅浅胡茬。

    心脏像是被重重撞了一下,滕时推不动了。

    在他的印象中奚斐然即便是成年之后也始终有很浓烈的少年感,再深邃的心思也抵不住青春洋溢,再强大的野心也掩盖不住蓬勃的生机,这是滕时第一次感觉到奚斐然的疲惫和憔悴。

    他被自己硬生生逼得长大了。

    奚斐然没有察觉到滕时的情绪,只是感受到他不反抗了,于是得寸进尺,用侧脸蹭着滕时,仿佛某种粘人的大型野兽:“以后再也不放你离开我的视线了,你吃穿住行,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要知道你在哪。”

    滕时一直回避着奚斐然的感情,但此刻,他觉得那样做的话太残忍了,于是他抬起手,摸了摸奚斐然的脸。

    “奚斐然你个小混蛋竟敢擅自行动!你知不知道……”

    滕禹一步跨三个台阶冲上来,一眼就看见奚斐然怀里的人,一下子什么都骂不出来了。

    “哥……”滕时勉强抬头,他的精力已经濒临极限,可能一直在强撑到现在,也就是在等着见滕禹一面。

    活了这一世,总归是有被人记挂着。

    滕禹嘴唇发抖,扑上来抓住他的手,滕时想要冲他笑了一下,然而一个多月以来的疲惫排山倒海般压来,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迷了过去。

    *

    有些人可能就是天生的不用操心的命,祁南瑾这段时间参与了一个高级细胞基因科学研究项目,和好几个世界级生物学家一起深入阿拉斯加的通加斯原始森林采样去了,对于外界发生的一些一无所知。

    回来之后知道滕时被蒋洲成绑架了一个月刚救回来,整个人都傻了。

    反应过来之后祁南瑾立刻发了疯,暴跳如雷地去买了机票,要坐最早的航班回来把蒋洲成做成切片,然后把他的重要器官噶下来泡在福尔马林里,其余的内脏丢进雨林里喂食人鱼。

    滕时百般安抚才让他放弃了这些可怕的报复想法,并告诉他蒋洲成已经被滕禹拉进地下室暴揍了一周之后打包送给了警察。

    接下来蒋洲成的命运就交给了公检法,加上之前AI录下来了他为了激怒奚斐然提到的奚斐然父母的惨叫,关于他的调查还会更加深入。

    蒋洲成已经被公安列为了重点调查对象,到时候他身上牵连的无数条命案都会被一一调查,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JOSEN公司宣告破产后,蒋家的其他产业也陆续宣告瓦解,合作方们损失惨重,蒋氏集团或许会面临天假违约金,蒋洲成这辈子,算是爬不起来了。

    在众多悲愤的怒骂中,唯独之前和蒋家合作最深的韩家轻松自在。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的风声,或者是某种准到吓人的直觉和商业第六感,韩濯在蒋洲成出事之前就陆续通过各种隐蔽的手段脱离了和蒋家的直接合作。

    蒋家覆灭,韩家作为最大的投资方只被浅浅波及到了一点点,受了点皮外伤。

    甚至在滕时被救出来的住院期间,韩濯还让人送来了打着粉色蝴蝶结的迪士尼限量版水果篮表示慰问,贺卡上竟然写了滕时和奚斐然两个人的名字,非常好意思地表达了一下想要合作的请求。

    “我就没见过这么见风使舵的人,”滕禹坐在病床边把那张卡片恶狠狠揉烂了,丢进了垃圾桶里,嫌弃地用纸巾狠狠擦了擦手纸,“还在卡片上喷香水!娘们唧唧的。”

    “你这是偏见,”滕时慢条斯地插起一小块桃子放进嘴里,看了看精致的蝴蝶结,“韩濯这样当机立断的才是最聪明的做法,不得不说他的确很有商业头脑,又狠又绝。”

    滕禹:“屁!”

    奚斐然坐在另一边继续切水果:“他买的水果也挺不错的。”

    滕时看向奚斐然:“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和韩家合作,他们家发展前景挺好的,实力也很雄厚。”

    奚斐然把切好的小草莓放进滕时面前的盘子里:“我觉得行。”

    滕禹额角抽搐,拍床而起:“行个球!韩濯这个人人品有问题!”

    滕时眯起眼睛揶揄地靠在柔软的靠背里:“你该不会对他小时候在比赛里坑你念念不忘吧,这么多年了哥。”

    奚斐然:“记仇啊记仇。”

    滕禹面红耳赤忍无可忍:“你俩就在这一唱一和吧,我要去抽烟!”

    滕禹气哼哼推门而去,奚斐然把一颗蓝莓递到滕时嘴里:“哥,你之前给我的那么多钱我用不完,还是还给你吧。”

    滕时无所谓地摆摆手:“你留着吧,飞车公司的现金流足够充足,用不上。”

    奚斐然把手中的水果和刀放下,趴到滕时的枕边看着他,柔声说:“哥,你这样显得我像是吃软饭的。”

    滕时看着他,奚斐然穿着一身休闲的T恤,面料勾勒出他手臂上紧实的肌肉线条,俊美的脸上干干净净,眼睛深邃而明亮,那种少年感仿佛又回来了,却又似乎比之前多一些别的东西,那目光有些太过灼热,看得滕时只得别过脸去故意看别处。

    “软饭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滕时着面前已经很整齐的小桌板,“你小时候不也是我养的?”

    “那不一样。”奚斐然笑着靠近他,“我现在大了。”

    一句简单的话却在奚斐然磁性的嗓音中产生了些微妙的歧义。

    “对了,还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奚斐然嘴里说着正事,手却勾引似的探进了被子里面,温热的大手轻车熟路地捂住滕时的胃,然后轻轻揉了起来。

    “那些钱里有一部分我用于投资了一个项目,项目负责人叫张明海,他想做时空穿梭仪器,之前我一直想带他来见你,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你的钱,你做主,但是这个项目听起来很有意思,等我出院后可以见见这个人。”滕时平静地说,然而被子下的手却攥紧了床单,手背上的青筋透出了几分强忍的意味。

    从蒋洲成那里脱困之后滕时的身子确实变得更脆弱了,吃点东西就会胃难受,滕时几乎都习惯了,不过奚斐然如果在的话,每次还是都会给他揉一揉胃。

    滕时能感觉得到奚斐然是好好在帮他揉胃,还是有些别的心思。

    这次明显是有别的心思。

    “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按下去的力道时而重时而轻,带着些挑逗的意味,滕时的额头上溢出了些许的细汗,呼吸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