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死术师 没什么看头
有人亲眼目睹到粉色短发、四条手臂的人影从天上一闪而过, 两面宿傩突然降临凤栖之地的消息迅速传开,霎时间人心惶惶,聚在神社祈求保佑。
“两面宿傩来了也不怕!我们有神子殿下, 他起不了什么风浪!”
“没错, 有神子殿下护佑, 一定会没事的!”
“神子殿下应该快击退两面宿傩了吧?要是殿下能杀了他为民除害就好了!”
人们又开始热烈讨论起两面宿傩的死相,恐惧情绪似乎已烟消云散。
半晌后, 有人诧异地指着神社拜殿的屋顶喊道:“你们快看!那是……”
“是神子殿下和,和两面宿傩!!”
所有人同时抬头向那处看去, 原本建设好的心态彻底被眼前这一幕崩碎, 目瞪口呆, 慌不择言。
他们看到屋顶之上, 身形高大畸形的粉发男人毫发无损, 笑容阴鸷, 而他怀里禁锢着的分明是他们尊敬的神子殿下……
“怎……怎么会!?”
“神子殿下!!!”
崩溃之下,有人发出绝望的哀嚎。
宿傩捏着神宫寺奏的脸面向人群, 语气恶劣地在他耳边低语,“看到了吗?他们绝望的表情……但这样还不够,我会让他们更绝望。”
神宫寺奏费尽精力,才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只朦朦胧胧地看到一团团肉色挤在一起。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会杀了他?”宿傩扬声对下面的人说道, “不,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毕竟他可是培育我三年, 最后亲手放我离开的恩师啊——”
“他在说什么?”
“三年?恩师?难道他真的是……”
其实在亲眼看到宿傩外貌的那一刻, 人们就猜测到对方就是本该处以死刑的鬼之子,然而从对方口中亲耳听见又是另一回事。
神子殿下当初竟然放走了他?
果然还是太心软了吗?
结果亲手酿成了一个祸端,这得不偿失啊!
宿傩继续添油加醋:“可以说没有神宫寺, 就没有现在的我,我会带老师回去,好好地感谢他对我的再造之恩。”
他甫一松开手,神宫寺奏的脑袋就失去支撑向后靠去,炙热的吐息扑洒在宿傩颈侧,让后者心烦地啧了一声。
“喂喂,撑住啊,你现在可是在这么多双眼睛面前,叫人误会了可不妙……”在对方耳边低声说着,宿傩执起神宫寺奏的手,指尖顺着细瘦的腕骨来到掌心,小麦色的皮肤与雪一样的肌肤互相映衬,强健与消瘦形成强烈的视觉感受。
围观的人们看到这一幕不知该作何感受,想要大喊放开神子殿下,却又惧怕两面宿傩阴晴不定的性格。
“奏!!”家主姗姗来迟,人们见状立刻为他让出通道,看着头发花白的老人脚步踉跄,颤颤巍巍地对高处的人伸出手,像是在祈求。
“两面宿傩,你放了奏,有什么都对我来!”
“你?我自然会找你算账,但是……”宿傩戏谑地看着家主,按在神宫寺奏腰后的手箍得更紧,侧头在对方脖颈间做出轻佻的闻嗅动作,“现在我只想好好和他独处。”
“不行!奏是无罪的!我才是这一切的罪人!你不能动他!!”家主几乎目眦欲裂,声嘶力竭道。
“哼,有罪无罪,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
宿傩不想多说,掳着神宫寺奏直接飞跃出去,把神社里的众人远远甩在身后。
“不!!!”家主险些跌倒,是边上的人搀扶住了他,“把奏还回来——”
周围人都被他凄厉的呼喊感染,却无能为力。
“家主……神子殿下一定不会有事的……神树,神树会保佑他的。”
“还有天元大人,天元大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听到人们的话,家主低着头,凌乱的发丝下眼神死寂。
天元大人已然决定放弃神宫寺奏,毕竟凤凰涅槃的趋势无法阻挡,这具躯壳消失之后还会飞来新的神鸟,不能总是盯着眼前。
然而天元是拥有不死术式的术师,可以等到第二个第三个。
但家主只有奏,奏是他穷尽半生唯一的祈愿,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
宿傩一路向西,带着神宫寺奏到了一个远离凤栖之地的偏僻山谷。
这里绿荫环绕,山清水秀,位于山涧边的空地上建有木制宅邸,门口站着一个白色短发上有一抹红色的少年。
宿傩在少年前方落地,一把将身体灼热的神宫寺奏丢给对方,“里梅,随便找一间空屋子把他扔进去,其余不用管。”
“是,宿傩大人。”里梅将被丢来的人拦腰扛在肩上,点头应道。
隔着布料,里梅都能感觉到从对方身体不断散发出的不正常的高温,同时还有十分好闻的冷香送入鼻腔,眼睛眨了眨,随后又迈动步伐做自己职责内的事。
神宫寺奏被压着腹部,脑袋又向下垂着,这个姿势让他格外难受,挣扎着抬起手按在里梅背后,想要用力推开。
里梅力气很大,没让他挣脱,冷声道:“别乱动。”
“放开……我自己走。”
神宫寺奏的声音很虚弱,几乎只能用气音说话,如碎玉般清冽好听。
里梅有些疑惑,身体都烧成这样了,真的能自己走吗?
但他也懒得抗起一个比自己还高的青年人,哪怕对方身体薄的像纸。
神宫寺奏终于落地,慢条斯地起有些凌乱的衣衫,除了额头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之外,看上去状态和常人无异。
里梅这才看到神宫寺奏的全貌,肤白如瓷,口似涂朱,鼻梁修挺,长身玉立,气质清冷宛如谪仙。
他的视线在那头如缎银发停留片刻,便示意对方跟着自己。
宿傩大人说他要找一个人复仇讨债,就是这么的……一个人?
但从宿傩大人的反应来看,不像是情债啊……
神宫寺奏浑身经脉其实已经损坏严重,连使用咒力都十分费劲,每走一步路都是对自己的折磨。
但他还是不紧不慢地走在里梅身后,看似平稳,其实早已摇摇欲坠。
里梅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出手扶一把的打算,毕竟是对方要求自己走的。
打开障子门,里面是弃置的空房,除了一个矮桌再无其他物品。
“进去吧。”里梅侧身让他走进去。
神宫寺奏只看了一眼,随即笑起来,“有劳了。”
银发青年生得极好,笑着的时候更为摄人心魄,脆弱的易碎感与风发意气共存,让人挪不开眼。
看上去即使不用宿傩大人出手报复,他也马上要离开人世了。
“……”里梅闻言微愣,看着神宫寺奏一步步走进去,但还是压下心中疑惑伸手将门关上。
做完这一切,里梅再次回到宿傩身边,汇报自己已经完成任务。
宿傩坐在走廊下,一腿支起,一条手臂搭在膝盖上,神色阴翳,像是在暗自琢磨着什么。
“他跟你说什么了?”
里梅如实回答刚才发生的一切。
“哼,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想着顾及那点自尊……”宿傩嗤笑着说道,猩红眼眸闪过一抹兴味,“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强撑到什么时候。”
把他的自尊撕碎,一定会比死更难受吧?
里梅一直保持沉默,随后去做日常的打工作,给宿傩开出的一块菜地浇水施肥,摘点成熟的蔬果用来做饭。
他遇到两面宿傩的时候是在一年前,那时宿傩刚屠完一族,一战成名,他便跟着对方做事,半年后在这里建造了住所。
宿傩大人不仅实力强悍,还博学多才,对种菜养殖更是得心应手,让他们得以自给自足,里梅越发崇拜对方。
有一次他问起宿傩大人为何懂得这么多,对方神色却瞬间阴沉下来,眼底晦暗杀意汹涌。
现在他才知道,这都是那个银发青年的杰作。
……
神宫寺奏嫌弃地看了一圈空荡荡的房间,手指在榻榻米上轻轻一捻便沾了层灰。
好脏,这让他怎么躺……
神宫寺奏:系统系统。
从静音模式放出来的系统:哦,终于想起我了啊?
“你能把灰清掉吗?”
系统:不能,系统只有作用于宿主的功能。
神宫寺奏没法,索性将红底金纹的外套脱下来铺在榻榻米上,只穿白色的中衣,蜷起身子躺在上面,之后便一直安安静静的,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闭着眼也能感受到外界的光线变化,天渐渐暗淡,房门才被再次打开,一道橘红的斜阳光辉照进昏暗的房间,一道被拉长的人影同时打在神宫寺奏身上。
脚步声靠近,神宫寺奏缓缓睁开眼,第一次打量起“初次见面”的攻略对象。
粉发男子体型高大健硕,宽肩窄腰,女式和服的宽大袖口下是两对修长手臂,脸部轮廓属于俊朗建气的类型,对称的黑色纹样给他增添了几分诡谲的气质。
宿傩脸上一大一小两对猩红眼眸都死死盯着他,居高临下,像是淬了毒般冰冷阴鸷。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本以为可以尽兴地打一场,没想到你已经弱成这样了。”宿傩抬手按在脖颈,发出清脆的咔咔声,“说实话我还失望了好一阵呢。”
无法堂堂正正凭实力战胜少了很多快感,眼下的情况也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
他垂眼看着只着中衣躺在红外套上的青年,视线划过弧线瘦削的脊背与腰线,落在对方侧躺露出的纤细颈项,顿时起了玩弄的兴致。
宿傩在神宫寺奏面前蹲下,伸手揪住对方脑后的银发,将他的脑袋硬生生扯了起来,另一边的手捏住下颌,在上面留下深深的红印。
“你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可以自愈对吧?如果我不断在你身上制造伤口,反复碾磨不让它愈合,你是不是会痛的想死?哈哈……”
笑着笑着,宿傩的笑声逐渐失控,用自己尖锐的指甲狠狠刺入神宫寺奏下颌的皮肤,混着异香的血液流出,顺着下巴落在洁白的衣服上,如同绽放的红梅。
神宫寺奏的指尖由于疼痛刺激微微发抖,但这些对于身体自身的痛楚根本不值一提,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宿傩,像是一个任人摆弄的人偶。
宿傩攥着银发的手向后一扯,迫使神宫寺奏仰起头,恶劣地在颈侧低声道:“比起疼痛,你更受不了被弄‘脏’吧?”
以前也只是让他咬,若是舔到就会立马嫌弃地把他掀翻出去。
现在也是,不愿直接与没打扫过的榻榻米接触,反而把外衣脱下来垫着。
那他就更要弄脏对方了,真想看看会是什么表情,一定比现在这副死人脸有意思多了。
说完,宿傩就一口咬上神宫寺奏的脖颈,尖锐的牙齿深入皮肤,流出更多的血液。
宿傩喉结滚动,将血液尽数吞咽入喉,感受到熟悉的滚烫战栗后便探出舌尖,故意在血口处划过,留下不属于神宫寺奏的粘腻湿意。
“……”神宫寺奏这才有了反应,抬手想要推开宿傩的身体,却被对方另外一只手圈住两个手腕,结结实实地按在地上。
神宫寺奏:噫,他把我的汗舔进去了!好恶心!
宿傩感受到他的抗拒,又恶劣地在上面多咬了两口,随后才舔着沾染了猩红的唇抬起头,捏着神宫寺奏的脸欣赏起来。
青年的银发被他抓得凌乱,却不影响这张脸的好看,姣好的眉毛蹙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上挑的凤眸氤氲着水雾,夹杂着嫌弃与愠怒,看着冷冰冰的,但这一切都被眼尾那一抹红改变了味道。
宿傩没能看到一丝屈辱的情绪,不免失望地“啧”了一声,但转念一想,再次勾起嘴角。
“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个表情,倒像是被人轻薄了?”宿傩扬眉笑道,“倘若高高在上、矜贵孤傲的神子殿下以衣衫不整,甚至的形象示人,会不会羞耻得想要当场死掉?”
神宫寺奏神色冷凝,眼神仿佛刀子般刺向宿傩。
他在心里对系统说:他的报复跟我想的不一样,不愧是我看上的攻略目标,够变态……
系统:这也是我始料未及的发展……
宿傩放开神宫寺奏的头发,一手将他的两只手压在头顶上方,欺身压在他身上,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足以吞没神宫寺奏的阴影。
猩红的眼睛看向身下人的身体,眼神赤.裸,带着挑剔的审视。
“啧,虽然说是神子,但已经瘦得没多少肉了啊,这样瘦巴巴的身体就算是脱光了给人看,也根本引不起任何兴致吧?”
“说起来前一年你和禅院家某人联姻,和人家睡的时候一定很糟嫌弃吧?”
神宫寺奏:他嫌弃我身材不好诶……
系统:哼,小坏蛋。
神宫寺奏:虽然不愿承认,但这是实话,我喜欢他的诚实~
系统:……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宿主!
禅院家那位他只见过一面,话都没说过,人也安排在其他院落,但神宫寺奏也懒得和宿傩解释。
但不管怎么说,神宫寺奏完全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身体,方才因为挣扎出了不少汗,呼吸也不通畅起来,身体上下起伏间,脖颈上晶莹的细汗闪着诱人的光泽。
宿傩眉心微皱,其余两只手分别按住神宫寺奏两边手臂,剩下的一只手按在他起伏的胸膛,指尖划过瘦得凸出的锁骨,再往下便是微微敞开的领口。
透过领口,隐约可以窥见胸前薄薄的皮肤,白中透着淡粉,虽然能看到微凸的骨头,却并没有显得过分干瘪。
光看手腕和手臂,一只手就能捉住,腰也不盈一握的样子,没想到有的地方还是长了点肉的……
神宫寺奏见他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胸口,自然明白他接下来的意图,却还是不慌不忙地开口道:“两面宿傩。”
这还是从见面以来第一次听见对方这么称呼自己,宿傩看向神宫寺奏的脸,莫名察觉到一丝陌生。
“有点失望……”神宫寺奏疲惫地垂下眼睫,语气平淡。
“哈啊?你在说什么?”宿傩最看不惯他这副表情,好像总是高人一等似的,“别忘了你现在的处境啊。”
“真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身体有什么可看的?你的手段简直低级,说出去都惹人发笑……”神宫寺奏嘲讽地勾起一边嘴角,微微昂起下巴,嗓音低哑,带着几分缱绻意味。
“啊……”宿傩沉吟片刻,又毫无预兆地松开他,玩味道,“那你自己脱给我看。”
对方越是这副骄矜姿态,他越是想要狠狠撕下来,亲眼看看对方彻底急红眼的模样。
神宫寺奏得到自由的双手按在衣领上,手腕上有一圈惹眼的红痕,眼睛一眨不眨地装死。
不脱,想都别想,他没力气了……
“喂,你在装傻吗?”宿傩气笑了,捏着神宫寺奏没多少肉的消瘦脸庞面向自己,“我要看你亲自脱掉衣服,不是没什么可看的吗?为什么不动?”
“……”神宫寺奏表情不耐地睨他一眼,像是在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宿傩不由冷笑出声,这家伙真的不知道自己以这种状态看人时多么像对别人发出邀请吗?毫无杀伤力,反而让人更有兴趣了啊。
就这么剥光他的衣服,肆意打量他瘦削难看的身体,然后无情嘲笑他,把他的自尊踩在脚底下践踏,让他无地自容,就像两年多以前他在人们面前揭露宿傩自己的畸形身体时一样。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亲自动手好了。”
话音刚落,一双大手便兀自伸向神宫寺奏的衣领,拽住一角用力拉扯。
神宫寺奏拼尽全力想要护住,以至于心火燎烧,刚凝聚的咒力只能弹开宿傩的手,之后便骤然溃散。
“噗——”
气息紊乱之下,神宫寺奏偏头呕出一大片血,在榻榻米上绽开一团团血花,嘴角下巴都被血染红。
宿傩没想到他还能有力气反抗,被咒力的弹开的手上多了一道血痕,并不深。
视线移开,回到神宫寺奏身上,只见对方仰着下巴呼吸微弱,脖颈纤长宛如濒死的白天鹅,被拉扯得凌乱不堪的衣领堪堪遮住肩膀,露出大片雪白皮肤。
“你弄伤我了啊,就这么不愿意吗?”宿傩一开始还面色阴沉,然后慢慢咧开嘴,笑得露出白牙,“这样可不行,毕竟都是做丈夫的大人了……而且之后我还要做更过分的事呢。”
神宫寺奏已经没有余力了,闭着眼只顾喘气。
宿傩见状直接用咒力震碎了他身上的衣服,布帛撕裂声霎时间炸开,轻薄的布料顷刻化为一片片碎布,天女散花般纷乱落下。
神宫寺奏感到身上一空,下意识出手捂住,身体猛然一颤,竭力睁开眼寻找宿傩的身影。
虽然布料都被震碎了,所幸还是有几片贴在他身上,恰好掩盖住隐私领域,却又增添了几分旖旎意味。
宿傩脸上的嘲讽笑意在看到神宫寺奏的身体后逐渐凝住,他并没有看到骨瘦如柴的可笑身板,也没有找到值得拿出来嘲笑的地方。
实际上,这是一具哪怕瘦削也过分完美的胴体,每一处都如艺术品般精致漂亮,随着呼吸可以看到胸腹处的骨头,却不显得瘦骨嶙峋,腰部更是比穿衣时看上去还有柔韧纤细,甚至还有明显的腹肌线条与人鱼线,被布片遮盖的胯骨窄瘦,隐约可见较其他地方丰腴紧致的软肉,然后是两条笔直修长的腿,正紧贴在一起试图挡住视线的窥探,小巧精致的脚趾蜷缩着,关节处微微泛红,反倒呈现出惑人的状态。
而神宫寺奏的眼尾更红了,用力拧紧眉心瞪他,像只被逼急了的白兔子,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宿、傩……”
这副活色生香的景象,别说男人,哪怕是一个女人,怕是都会把握不住想要将其压在身下……
宿傩骂了句脏话,从他身上站起来,故作嫌恶道:“还真是……没什么看头的男人身体啊,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倒胃口,呵呵。”
“……”神宫寺奏将身下的红色外衣拉到身上,遮住更多反而却更显肤色莹润剔透,宛如初春时刚绽放的雪白花蕊。
宿傩不自觉地多看了一眼,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顿时口舌干燥,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异常的反应,随即继续嘲笑神宫寺奏的表情和反应,然后在肆意大笑中离去。
实际却是落荒而逃……
神宫寺奏阴沉着脸把自己裹在还算宽大的外衣里,裹成小小一团,只露出脑袋脖颈和雪白的脚。
良好的教养让他骂不出一句粗鲁的脏话,一面腹诽没看头为什么还要看,一面觉得自己亏了。
神宫寺奏:虽然我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但总觉得好亏。
系统:要不你也看?
神宫寺奏一脸嫌弃:可是我对男人的身体没有兴趣,看了也纯粹是恶心自己。
系统疑惑:你不是很喜欢宿傩这个攻略目标的吗?刚刚还觉得他有意思。
神宫寺奏:仅仅是性格而已,和具体外表无关。
系统明白了,宿主只是喜欢宿傩的坏。
天色完全暗下来,屋里也没有烛火可以点,神宫寺奏无法忍受宿傩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粘腻触感,撑着身子站起来,裹着红外衣推门走出去。
他还记得宅邸边上就有一汪潭水,循着记忆向那里走去,走出数米后遇到了名为里梅的少年。
“没有宿傩大人的允许不能随意出去。”哪怕光线昏暗,里梅还是把神宫寺奏现在的状态看得一清二楚,更何况对方裸.露的双足在夜色下也白的发光,格外引人瞩目。
神宫寺奏眉眼低垂,额前一绺银丝落在眼前,遮住微红的眼尾,“我要去清洗,或者你给我打一桶水来。”
里梅可没有闲心思给一个囚徒打水,但还是道:“我带你去。”
神宫寺奏却说:“我不想被人盯着洗。”
“你背过去洗。”
“为什么不是你转过去?”
“那我去请示宿傩大人……”
“好吧。”神宫寺奏不跟他掰扯了,心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里梅把神宫寺奏带到屋舍外的河水边,神宫寺奏披着外衣迈入冰凉的水中,待水漫过腰间以上时才脱下。
银发青年背对着里梅梳洗起来,抬起细瘦的手腕梳头发,牵起流畅优美的曲线,白皙的皮肤在月色下好似笼着一层朦胧柔光。
里梅只看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开,只用余光观察。
余光中,青年径直将头埋入水中,唯有银发如水蛇般盘旋漂浮在水面上。
里梅愣神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做了什么,立即抬脚向那里抬脚走去。
刚准备使用术式,就见银发青年再次浮出水面,晶莹水珠随着动作在半空甩落,在清冷月辉下闪烁着光华,青年仰起头用修长手指将银发尽数梳至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随后若有所感地偏头看向岸边里梅所在的位置,犹如善于蛊惑的水妖,一眼便摄人心魄。
“……”里梅的心不知不觉猛地跳动,无言地看着神宫寺奏大致漂洗了那件红衣,重新披在身上拉紧两端,一点点向他走来。
湿透了的红衣紧贴着神宫寺奏的身体,曲线明显,反而比脱掉时还要惹眼。
“我需要鞋子。”脚踩在满是碎石沙砾的岸边,神宫寺奏不满地抬起一只脚,脚趾动了动。
被宿傩带出来的时候只穿了足袋,但是就在之前已经被震成碎片了。
清冽的声线并没有任何撒娇意味,却莫名让人想要满足他的需求。
“没有多的鞋。”里梅迅速收回视线,冷硬道。
“还有干净的衣服。”
“要问宿傩大人。”
“问我什么?”宿傩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里梅立刻转身看向来人,恭敬地说道:“宿傩大人,他说想要干净的衣服和鞋子。”
宿傩走到神宫寺奏面前,二人第一次面对面站立,这才突显出高度上的差距,前者体型高大健美,衣服布料也掩盖不了肌肉线条,而神宫寺奏虽肩宽腿长,骨架却娇小很多,只到对方下巴处,还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对方的眼睛。
“我一离开,转眼就跑来引诱我的下属吗?”宿傩低头垂眸看着浑身湿透的神宫寺奏,察觉到细微的抗拒神色后笑意更盛,“你可真是……不知羞耻。”
“我怎么引诱了?用男人毫无看点的身体吗?还是这张脸?”神宫寺奏脸上还有水痕,红润的嘴唇看上去晶莹可口,一脸坦荡,显然是对自己的身体毫无认知。
宿傩捏住神宫寺奏的下巴,另外一对手臂却强硬地掐着对方的腰,“是啊……你也就这张脸还看得过去。”
里梅闻言微微抬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生的,没办法。”神宫寺奏下意识排斥对方这个行为,身体却疲惫发软,不得不借助对方的手得到支撑缓解的余地。
“对啊,你生来就是神子,而我生来就是怪物。”宿傩神色冷下来。
“怪物……吗?”神宫寺奏视线瞥向宿傩遍布黑纹的面孔,一大一小两对眼睛,像是想到什么,忽然笑出了声,“难道你是在……羡慕我?骗人,绝对是骗人的吧。”
宿傩却用力扼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道:“怎么可能?我可是恨你恨得想要把你大卸八块呢!你这种虚伪的人渣除了身份尊贵,有哪一点值得我羡慕* ?”
神宫寺奏呼吸停顿了一瞬,脚下踉跄,又被宿傩拉了回来,这次直接贴到了对方身上,“……你的想法,完全表现在脸上了,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
“本来只是猜测,但看到你的反应后就确定了。”神宫寺奏垂下眼睫,自嘲一笑,“真是……太令人失望了……两面宿傩。”
竟然会羡慕他这样的人,眼光差到极点了。
看来过去的他做得还不够到位啊……真伤脑筋。
宿傩察觉到神宫寺奏脸上的失望,看着他的眼神像是要生吞活剥了他一般,手上愈发用力。
凭什么?
如今的你有什么资格否定他的存在?
宿傩心中如此偏执地想。
没过多久,神宫寺奏便由于呼吸不畅阖上眼昏死了过去,微翘的嘴角却好像仍挂着那抹嘲弄的笑意。
感受到身前的人软倒在自己身上的温度后,宿傩才仿佛清醒过来,松开扼着脖颈的手,在神宫寺奏向下跌落的时候又出手连同外衣一起抓住。
他竟然在这个人面前又一次动摇了……
明明很厌恶憎恨,却再次因为被对方否定而动摇。
他的术式是受神宫寺奏启发才逐渐完善,领域也是亲身体验了对方的领域后才有了领悟,似乎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对方带给他的阴影之中。
这样的他跟两年前失去尊严的那个他有什么区别?
他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地变强,就是为了复仇,他已经屠杀了赶走生母和他的家族,如今只剩下神宫寺奏。
然而对方现在就掌控在他手中,想怎么对待都随他心意,单纯的伤害毫无作用,那他便在神宫寺奏最在意的方面羞辱对方。
虽然对方对自己的身体毫无自觉,但若是让一个男人因此堕落……
一想到神宫寺奏屈辱的表情,宿傩就兴奋地浑身颤栗。
“他不是想要衣服吗?里梅,你明天去买一套女人穿的和服,最好是红色。”宿傩笑容恶劣道。
“是……”里梅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对现在这个事情发展有些摸不着头脑。
宿傩大人这种报复方法,折磨的人怕是不止一个人……
宿傩没有让里梅把神宫寺奏带回房间,而是自己上手把人抱起来,也不顾自己的衣服被浸湿。
毕竟神宫寺奏里面什么都没穿,他可不想自己亲信的下属被勾得动了什么恻隐之心。
……
神宫寺奏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他仍在那间没打过的房间里,身上裹着干透的外衣。
他一点也不想动弹,于是又闭上眼,不知是在安静等死还是等宿傩。
过了一段时间,里梅打开了房门,把一套衣服放下,“这是宿傩大人给你准备的衣服。”
神宫寺奏过了片刻才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只能看到一团红色的东西。
“你最好在宿傩大人过来之前穿上。”里梅看着一动不动的银发青年微微皱眉。
他只是觉得既然宿傩大人希望对方穿上,那就不能耽搁。
然而下一秒,双眼朦胧的青年视线聚焦,似笑非笑地看着里梅。
里梅被看得心头一跳,内心奇怪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神宫寺奏像是能听到他心声一般移开目光,缓缓吐息道:“没什么……有劳了。”
“……”里梅见他要坐起来,连忙收回视线,退到门外把门关上转身走了。
神宫寺奏拿起衣服展开,随即对系统说:我就知道不会是正常衣服。
系统分辨出这是女装,袖口长很多,但还是安慰他道:其实也没差太多,至少有衣服穿了。
神宫寺奏却道:我还是第一次穿女装,感觉好猎奇哦。
系统:我怎么觉得你开始激动起来了?
上辈子神宫寺奏活得太像个机器人了,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在末日来临时也是安排好一切后才开始报复性娱乐,但也止步于各种游戏。
直到进入任务世界,他才有了进一步放飞自我寻求快乐解脱的想法。
说白了,他只是想体验死亡的感觉而已。
不过能在这之前看到他感兴趣的攻略目标,并在这最美好的“初印象”中走向结局,已经很幸运了。
神宫寺奏完全把两面宿傩当做游戏中的纸片人,自己则是玩家,所以纸片人再怎么坏他都可以包容,他甚至希望对方还能再过分点。
“不是说想要把我大卸八块吗?为什么还不动手?”神宫寺奏一边慢吞吞地穿衣服,一边在心里说道。
系统:???
为什么你会这么期待被大卸八块啊!?
神宫寺奏穿上衣服后已经累得没力气了,绑腰带时就随便系了个结,看上去随时会松开,但也没有余力去重新弄了。
他把自己的红外衣铺开,屈膝坐在上面,过了一会儿又把头埋在膝盖上,银发尽数披在另一侧,露出右耳后的红痣,女式和服的后领口有些偏宽松,低下头能看到清晰的后颈线条,以及微微凸起的颈椎骨。
慢慢地,他的身子软倒下去,唯有微弱的喘息能证明他尚且活着。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神宫寺奏感觉那股热意冲入了大脑,将他的意志都吞没,无法支撑身体的任何行动,彻底成了只会呼吸的人偶。
系统监测到宿主的生命值呈直线下降,几乎在临界值停下,然后开始极其缓慢地一点点降低。
完了完了,这次是真的要结束了!
这时,房门被打开,已经想好这次要怎么折磨神宫寺奏的两面宿傩走了进来。
“已经穿上了吗?看上去很适合你呢,神宫寺老师……”
然而神宫寺奏没有给出回应,银发在地上蜿蜒着散开,几绺银丝落在脸颊上,就连被呼吸吹动的幅度都极其微小,气若游丝看上去快要不行了。
宿傩见状眉头一皱,在神宫寺奏身前蹲下,捏着对方滚烫的面颊转向自己,“喂,这才第二天就已经要不行了吗?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要成为炼狱吗?就这么随便死掉可是会被我嘲笑一辈子的啊。”
“……”神宫寺奏睁不开眼,意识朦胧间听到这句话时终于有了点反应,嘴角向上勾起了一个细微又脆弱的弧度。
“啧。”宿傩心中越发烦躁,手上加重力道,却根本无法唤回对方的意识。
手下的温度忽然陡然升高,宿傩被这惊人的温度烫得下意识松开手,低头一看发现手指已经泛起了红肿。
此时余光中倏地亮起刺目金光,宿傩立刻侧目,看到的却是一团团金色烈焰取代了神宫寺奏的身体,自绘有红枫的女式和服内部向外蔓延,滚烫的火舌肆意向他扑来。
“!!!”宿傩退后两步,睁大的诧异双眸印出眼前的冲天火光,又像是被这一幕震撼般站在原地,惊疑不定地勾起嘴角,心脏跳动得比以往都要快速而有力。
火势越来越大,很快就铺满整个房间,宿傩不得不退到石子铺成的地面。
里梅看到火光便立即赶过来,对着熊熊火焰使用冰的术式试图灭火,结果冰瞬间被蒸发,根本无法抑制火势。
“宿傩大人……”里梅惊异地看向宿傩。
竟然无法扑灭,这究竟是什么火焰?
那里面的人岂不是……?
宿傩只是定定的看着火势蔓延,木制建筑发出凄厉的惨叫后轰然坍塌,灰烬被漆黑的浓烟卷上半空又翩然落下。
神宫寺……
这就是你要成为的炼狱吗?
里梅多次尝试,不论制造出多么大规模的冰霜都是瞬间蒸发,火焰所到之处皆化为灰烬,与这间房间相连的屋舍都无一幸免。
直到傍晚时分,实在烧无可烧后火才慢慢自己熄灭,留下一片黑黢黢的废墟。
里梅在废墟里搜索了一圈,忽然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声响。
他循着声音来到位于原房间中间的位置,蹲下来翻开了发出声响的那堆灰烬,看到那是什么后睁大了眼睛。
“宿傩大人!”里梅立刻扭头寻找宿傩的身影,却发现对方已经出现在自己身边。
宿傩垂眸看着废墟中发现的东西,忽地扯起嘴角,猩红的眼眸微微眯起。
“啧,你可真是会给人制造惊喜呢,神宫寺。”
第24章 不死术师 小废物
里梅听到这句话再次看向废墟里的小东西。
那是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 浑身有着银白色绒毛的雏鸟一样的生物,头顶有三根稀疏还未成型的羽冠,羽冠末梢为红色, 尖尖的鸟喙是漂亮的金红色, 两只小小的眼睛紧闭着, 毛茸茸的身体微微颤抖,脑袋和身上沾了些漆黑的木灰, 却也盖不住小雏鸟惊艳的形貌。
“宿傩大人,这是?”
宿傩兀自喃喃道:“凤凰神子……竟然是真的……”
里梅诧异地看着毛茸茸的雏鸟, 语气疑惑:“凤凰?”
竟然是凤凰吗?话说有白色的凤凰吗?
传说中的不死神鸟都以火一般的红色为特征, 没想到还有银白色的。
睁不开眼的雏凤像是听到有人在唤自己, 努力昂起脑袋, 张开嘴发出清脆的嘤咛作为回应。
宿傩纷乱的思绪也被这稚嫩的叫声拉回现实, 弯下腰把灰扑扑的雏凤捞在手心里, 站直后摊开手,冷眼看着对危险浑然未觉的小家伙。
雏凤还没办法用自己的双脚站起来, 柔软温热的身子颤颤巍巍地斜靠在宿傩质感粗粝的掌心上,时不时用还未发育完全的喙部轻蹭两下,似乎在感受宿傩的触感和气息。
宿傩忽然收紧五指,把雏凤攥在手心, 只给对方留一个探出脑袋的空间。
很小、很脆弱, 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轻易扼死在掌心之中。
神宫寺奏应该是不知道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吧?
他当时在房间里见到的,是一个孤零零地躺在榻榻米上, 安静赴死之人。
那时神宫寺奏对他的出现并无反应, 甚至都没有挣扎一下。
大概是觉得被病痛折磨致死或是死在他手里都没什么两样,才这么平静的吧?
但是“死亡”的尽头对神宫寺奏来说却是涅槃新生,他彻底脱离了肉.体的束缚, 成为了一只真正意义上的凤凰神鸟。
他是获得新生了,但宿傩回过味来后满肚子不爽,恨不得当场捏死雏凤。
因为昨天的事,宿傩一合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神宫寺奏带着怒气的视线瞪着自己时的画面,大片雪肤白得刺目,红衣半遮半掩,以及用力蜷起的脚趾……
这样的画面久久不散,扰得宿傩心神不宁,天亮后更是下了决心这次一定要让神宫寺奏好看。
然而得到的却是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结果,宿傩额角暴起青筋,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知雏凤是否保留有记忆,长大后又能不能变回人形?
倒是可以留在身边先观察一段时间,或者用过去神宫寺奏对待他的方法对待雏凤,想必也会令其感受到一点他的痛苦吧?
宿傩这么想着,捏着雏凤离开废墟,里梅见状跟了上去。
另一边不与这里相连的房屋都还完好,那里也是宿傩的主卧,宿傩来到水池边舀了一瓢水,直接把手里的雏凤扔了进去。
雏凤小小一只,羽毛也蓬松,乍一入水并没有沉下去,而是仰着脑袋在水上漂浮,两只金红的小爪子胡乱踩抓着,像是极没有安全感似的,蓬松羽毛炸开,嘴里发出一声声饱含生命力的嘤嘤叫声。
“这么怕?小废物……”宿傩嗤笑一声,手指捻着雏凤发抖的身体,另一只手向它身上浇水,洗去沾染的黑灰。
雏凤有了支撑,叫声便停了,爪子紧紧扒拉着宿傩的手指,若是不甚滑下来便继续努力扒拉。
里梅看着这一幕眨了眨眼,总觉得这样的宿傩大人有种莫名的既视感,他并未多想,跑去拿来干燥的毛巾继续站在边上。
等宿傩冲洗掉所有脏污,雏凤的绒毛都完全被水浸湿了,软塌塌地贴在瘦小的身体上,羽冠也不再飘逸灵动,反而蔫哒哒地垂着,随着身体的颤抖微微晃动。
扭头见里梅早早准备好了干毛巾,宿傩手上动作一顿,还是把雏凤放了上去。
“别把它当做普通的雏鸟,在我看来,它的命硬着呢。”宿傩抓起毛巾,看着绒毛湿软的雏凤躺在其中,眼睛始终紧闭着,除了仍在发抖,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
“是,宿傩大人。”里梅点头回应。
宿傩独自带着雏凤回到房间,随意把毛巾和雏凤丢在边上,并不打算喂食或是做其他什么事,但在来去之间都不由会看向那里,看到雏凤还在顽强地呼吸着,便又转头做自己的事。
时间来到第二天,宿傩醒来时发现雏凤已经睁开了眼睛,虽然只有豆豆大小,却犹如暗红琉璃般明净。
走近一看,其他没什么变化,绒毛经过一夜再次变得蓬松,像只白色的毛绒团子,还未成型的羽冠稀疏的炸开,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雏凤看到宿傩靠近,似乎是认出来他就是从昨天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人,立刻对着宿傩张开未发育的小翅膀,张嘴嘤咛了一声。
“喂喂,你对我这么热情,不会是把我当成妈妈了吧?”宿傩眉心拧了拧,嘴上却挂着嘲讽的笑,向雏凤伸出一根手指。
雏凤没有犹豫,脑袋在宿傩的手指上蹭了又蹭,像是在表达依赖。
若神宫寺奏还有之前的记忆就不会做出这种反应,宿傩这么想着,用手指将雏凤的脑袋按了下去,“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
那他是不是能看到对方憎恨自己却无力反抗的眼神?就像过去他曾经经历的一样……
忽然指腹传来细微如蚂蚁啃咬的触感,宿傩凝神看去,发现雏凤的脑袋已经灵活地从指尖下钻出去,歪着脑袋用尚且柔软的喙部啄咬他的手指,一双豆豆眼不含任何杂质,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想吃东西了?”宿傩不知想到了什么,抓起白团子向外走去。
此时里梅已经早早起来,正给幸免于难的菜圃浇水,远远地就看到宿傩手里捏着白团子走过来,在装有小麦的袋子里抓了一把伸到白团子面前。
然而雏凤扫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对着宿傩叫了一声。
“这都不吃吗?挑食可不是好习惯,我也没别的东西喂你。”宿傩对白团子脆脆的叫声置若罔闻,又把小麦放回去,“我看你到时候究竟吃不吃?”
里梅:“……”
据说凤凰这种生物嘴很刁,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怕是宁愿什么都不吃直到饿死,也不会看小麦一眼。
宿傩大人竟然想要试图驯服凤凰的天性吗?
总觉得会很难啊……
见没有吃的,雏凤也不叫了,窝在毛巾搭成的小窝里闭眼休憩。
傍晚的时候,宿傩特意搞来一小碟清水和小麦摆在小窝边上,想要看看它饿到不行的时候会不会吃。
但是一天过去,雏凤都没有动弹一下,只有小肚子在微微起伏。
宿傩依旧没有去管,又过了两天,雏凤变得越来越虚弱,宿傩想要掰开它的嘴喂点水进去,结果自然是没掰开。
小雏凤将眼皮撩起一条缝,眯着眼看他,又无力地阖上眼,气若游丝地嘤咛一声。
啧……真倔啊。
宿傩不想自己的房间也被烧成灰,当天把奄奄一息的雏凤放在了外面的空地上,这样就算再次自燃也引不起大火。
半夜,宿傩被屋外的火光惊醒,走到房门前立刻察觉到不对劲,火光不仅离他的房间很近,而且还有一股木头燃烧的烟味。
宿傩一把打开门,就看到浓烈的金色火焰正沿着走廊的柱子上窜蔓延。
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宿傩离开了即将被火烧到的房间,脸色发黑的看着火焰越烧越猛,越烧越高,气势就如同是在向他叫嚣一般。
他当时就该把这小废物给丢出去才对……
话说不是已经饿得不能动弹了吗?为什么会烧到他的走廊?
里梅也从房间里出来,和宿傩一同站在火光前望着陷入火海中的房屋。
“它是不是……想要去找您?”里梅合结合事实与想象,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宿傩闻言眉心皱得更紧,面色难看,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他该炫耀自己的魅力大吗?让濒死的凤凰这样惦记着,死都要死在自己边上。
然而认真谈论起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的疏忽,雏凤心智未开,只会和第一眼见到的人亲近。
他早该想到的才对……
虽然宿傩没有把错全都归咎到雏凤身上,但看着自己的心血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又要花时间重建了啊,托了你的福,神宫寺……
黎明时分,火势渐渐弱下来,待完全熄灭后,宿傩在废墟中翻找到涅槃重生的灰团子。
这一次小灰团子没有上次那么有精神,一声都没有叫唤过,趴在宿傩手心里匀缓地喘息着,羽冠好像也更稀疏了。
果然涅槃也是会消耗能量的么?
宿傩不可能对毫无知觉的雏凤施展任何手段,他想起五年前自己在神宫寺奏院落的日子,决定还是多一些耐心,等它再长大些。
里梅眼观鼻,鼻观心,从宿傩的神情中也能察觉出些什么,于是出声道:“宿傩大人,虽然凤凰挑食,但竹林与甘泉并不难找,属下可以负责搜寻。”
“可以,那便交给你了。”宿傩自然不会拒绝,这正合他意。
宿傩还是用之前的方法给满身灰烬的雏凤洗了个澡,然后让它在正当空的太阳下自行风干,毕竟家里的东西都被对方的火焰烧得只剩下灰烬了。
不过雏凤好像也不排斥晒太阳,很快就重新变回了蓬松的白团子,在太阳底下睡得翻起了肚皮。
隔天里梅就找来了竹子的果实和清澈的甘泉水,雏凤在宿傩的掌心里吃得不亦乐乎,吃到肚子微鼓,然后餍足地蹭蹭宿傩的手心,再次陷入了睡眠。
宿傩故意用手指揉弄着雏凤的脑袋,后者被骚扰也没有表达不满,眼睛眯了起来,估计还以为宿傩这是在和它亲昵呢。
“小废物……”宿傩嘴上低骂了一句,想了想直接把雏凤放进和服前襟里,这样对方一有什么动作他就能知道。
里梅负责清废墟,之后带着银两去找工匠,宿傩就又寻了一片树林,自己用术式砍下足够的木材备着,只等工匠过来重新修建房屋。
经过几天的喂养,雏凤变得越来越亲近宿傩,时不时从宿傩的衣服前襟探出毛茸茸的脑袋,看看外面的环境,又仰起头对宿傩叫两声,表示想要摸摸。
宿傩一开始会不耐烦地把探出来的脑袋给按回去,但是没过一会儿小家伙又探了出来,歪着脑袋等他继续和自己玩这个小游戏。
后来宿傩也懒得它,雏凤也就安安静静地待着,有时候就这么耷拉着脑袋睡着,被宿傩拎在手里也没反应,完全把对方当做百分百信赖的饲养员了。
这是宿傩乐意见到的结果,冷笑一声便又把白团子放回去。
他时常把雏凤带在身上,就是为了在对方足够依赖自己的时候找到过去的仇人向他们展示,亲眼看看那些人会是什么反应。
一定会很有趣……
神宫寺奏被两面宿傩掳走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平安京几人的耳里,已经从麻叶童子改名为麻仓叶王的黑发青年立刻动身,回到离开了两年多的凤栖之地寻找线索。
麻仓叶王在神宫寺奏的院落中见到了同样在寻找对方下落的夜斗,二人很快达成一致,找到神宫寺奏,把他从宿傩手里救出来。
经过细致详尽的卜算,麻仓叶王很快锁定了宿傩的大致方位,便和夜斗一同前往。
但是等到了地方时,他们只看到一片残留着灼烧痕迹的平地,除此之外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仔细观察了一番,麻仓叶王发现菜圃有刚打过的痕迹,断定这里的人只是暂时离开了,虽然肯定还会回来,但并不确定需要等多久。
考虑到宿傩可能将神宫寺奏带在身边去了某个地方,麻仓叶王觉得没有必要在这里守株待兔浪费时间,开始占卜宿傩可能会带着神宫寺奏去的地方。
此时,涅槃教内部——
宿傩主动找到了担任着教主一职的羂索,二人一见面便有剑拔弩张之势,没说两句话就一副要打起来的架势。
羂索也是才知道宿傩掳走了神宫寺奏的事,还没行动就被对方找上了门,见面第一句话便是质问神宫寺奏的情况。
“两面宿傩,神宫寺殿下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啊,被我羞辱了一番后就不行了,然后就这样……”宿傩脸上挂着恶劣的笑,抬手张开五指,“被一把火烧没了。”
羂索闻言脸色一阵青白,关注的却是对方羞辱神宫寺奏这件事上,“你竟然!殿下过去待你不薄,两面宿傩……你简直不可喻!”
宿傩眼眸微眯,察觉到羂索可能已经知道了什么,“你好像并不在意神宫寺的死……就这么确信他还活着?”
“当然,殿下是凤凰神子,会在死亡中得到淬炼,继而重生,这一点我从开始就很清楚。”羂索正是因为坚信这一点,才会在听到宿傩的话时关心生死外的重点。
他经过研究才发现神宫寺奏身体走向衰弱是不可避免的趋势,无非是提前一点脱离人类肉身的束缚,所以他相信神宫寺奏现在已经涅槃重生,而且很可能还在宿傩手里。
宿傩索性摊牌:“既然如此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他确实还活着,但我今天过来的目的并不是告知你这个好消息的。”
羂索自然知道对方一直想要报复自己,他也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宿傩会先找到神宫寺奏,之后才是自己。
整个涅槃教都被他事先布置了结界,只要宿傩踏足,他就可以引动结界困住对方。
就在两人之间的较量一触即发时,宿傩的前襟突然动了动,感觉到动静后,宿傩低头看去。
羂索也被这一幕吸引了注意力,屏息凝神静静观望着,准备随时动手。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交叠的前襟里向外扭动,形成一个微微鼓起的凸起。
在二人的视线下,一个小小的雏鸟脑袋终于探了出来,两只豆豆眼好奇地张望着前方。
羂索见状愣了半晌,连发动结界都抛到了脑后,睁大了眼睛时刻关注着雏鸟的一举一动。
“这是……殿下吧?”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殿下会以凤凰的姿态重塑肉身。
然而下一秒雏鸟就移开视线,昂着脑袋对宿傩叫着,脆生生的像是在撒娇。
“哦,你说这个小废物啊……自从变成这样后,就一直粘着我。”宿傩当着羂索的面把雏凤拿出来,放在掌心里轻轻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把还算整齐的绒毛揉得凌乱。
羂索看着小白团子眯起眼轻蹭宿傩的手指,眼睛睁大了些,虽然面上并不明显,但内心还是很震惊的。
殿下虽然失去了关于宿傩的记忆,但也不至于这么亲近对方,难道说现在的殿下尚且处于心智未开的状态吗?
不论如何,他都要把殿下从宿傩手里抢回来。
宿傩察觉到羂索的意图,但并没有急着动手,反而把雏凤放在肩膀上,后者爪子一抓稳,便挨在宿傩的颈侧蹭了又蹭,看上去安逸又舒适。
“你可以动手试试,看它会不会亲近你?”宿傩一直觉得只有攻破他人最脆弱的防线才能起到最佳作用,这可比直接用实力碾压对方有趣多了。
像羂索这么在意神宫寺奏的人,看着对方与他亲昵,却以陌生的态度对待自己,一定会很难受吧?
而且宿傩也是早有把握才会这么说,因为哪怕是面对里梅,雏凤对他们二人的态度仍旧天差地别。
更不用说面都没见过的羂索了。
羂索没有迟疑,选择先下手为强,迅速催动了结界术禁锢住宿傩的身体,后者也一脸游刃有余地站在原地,似乎就等着他这一招。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殿下的。”羂索向宿傩走去,目光深沉地凝视着有些懵懂的银白色雏凤,缓缓伸出了手。
似乎是发现了宿傩身体的僵硬,雏凤用并不尖利的鸟喙啄了啄宿傩的脖颈,轻轻嘤咛了一声,似乎想要唤醒对方。
羂索只觉得这一幕十分刺眼,手终于要摸到雏凤时,却见后者忽然扭头看向他,这一眼令他呼吸一滞,生怕惊扰了对方似的放缓了动作。
然而雏凤却防备地踩着宿傩的衣服向后退了一步,蓬松的绒毛也微微炸开,张嘴发出警告意味的叫声。
“殿下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羂索心中失落了一瞬,但还是弯唇回以柔和的微笑,试图化解对方的戒心。
他的手又近了几分,雏凤叫得更急了。
爪子下踩着的人一动不动,面前还有个笑容很奇怪的陌生男子想要伸手抓它,情急之下,小雏凤发出较为尖锐的鸣戾,虽然稚嫩,却宛如玉石相击。
同时,一小团火星从喉中喷出,发出噼啪炸响。
羂索见状立刻眼疾手快地后退着收回手,避免被未成形的凤凰火烧到,随后再次投去心有余悸的眼神。
若是被这火星子碰到,他已经尸骨无存了……
而原本被结界术禁锢的宿傩也在刚刚那一秒时间里挣脱了束缚,他身体一动,小白团子就立刻察觉到并朝着他欢欣雀跃地嘤咛了两声。
宿傩看了羂索一眼,轻而易举地将雏凤抓在手里,伸手刮了刮它的脑袋,“你看,他完全不认你呢,那就没有办法了。”
“……”羂索神色沉郁,想动手又有所顾忌,顿时举步维艰起来。
五年前,神宫寺殿下只对宿傩特殊亲近,让他耿耿于怀了好久。
现如今变成凤凰雏鸟的殿下也是这样,甚至比以前更让人眼红,他简直快嫉妒疯了!
一看到宿傩脸上得意洋洋的笑容,羂索就觉得格外碍眼,恨不得直接取代了对方。
宿傩看出了他心中的不平衡,笑得更肆意张狂,一手捏着雏凤,其余两手掐诀,同时闪身到羂索面前配合术式的攻击。
内心动摇又有所顾虑的羂索并不是宿傩的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被宿傩一脚踩在后背上便彻底趴下了。
“啧,真没意思,拿捏你们实在是太容易了。”宿傩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小白团子,一边百无聊赖道,“说起来还是你们太自大了,尤其是神宫寺,当初竟然亲手放走了我,不仅自食其果,还成了现在这副蠢样子。”
羂索从地上缓缓撑起了上身,抬眼盯着宿傩,“你可以取笑我,但唯独不能如此污辱神宫寺殿下……”
“怎么?替你的主人感到不爽?”
“宿傩,你以为当初殿下为何会放你走?”羂索扯起乌青的嘴角,眼神愤恨好似要将宿傩狠狠刺透。
宿傩从对方的眼神里感受到强烈的妒火,维持着笑意等他接下来的说辞。
“那是因为殿下根本就没有同意抹杀并炼化你的计划,从你进入神宫寺府邸的第一天起就没有改变过。”
“你在后山意外闯入咒灵封印险些被杀,是我暗中策划,本以为会很顺利,但没想到殿下会不惜根基就此动摇也要保住你……”
羂索看着宿傩自以为是的面孔一点点凝固,便不自觉生出了恶意嘲弄的情绪,“没错,殿下之所以会这么快衰弱下来,都是因为你!”
宿傩很快有了反应,拧眉质问:“他若真是这样,当初在神社前又为何一言不发!?”
话音刚落,羂索就笑了,反问他道:“经历过两次的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宿傩闻言心头一跳,旋即想到什么般果断摇头,“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控制得了他?”
“神子的降临本来就是一次人为的仪式,家主和天元绝不容许他失去控制,你若是不信,可以去他们那找到证据。”
“其实那次本来就要成功了的,结果有一个碍事的人跑出来解开了结界术,你才有了今天……”羂索继续道。
哪怕是这样,宿傩仍是不愿相信,因为以往神宫寺奏对他的态度就如同对待玩物一般,他坚信对方就算真的没有抹杀自己的本意,也一定居心不良。
“你骗不了我,我最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虚伪、傲慢、自负,是这些导致了他现在的结局。”宿傩低头看着手里的雏凤,后者用澄澈的眼睛和他对视,他立刻面露厌恶。
“如果你真这么想的话就大错特错了,两面宿傩。”
忽然,一个温润清冽的声线从窗外传来。
宿傩和羂索投去视线,随即看到一个身穿狩衣、头戴乌帽的年轻男子身姿轻盈地跃入屋内。
此人黑发尽* 数披散在脑后,面容俊雅白净,看向宿傩的眼里冰冷不夹杂任何情绪。
“原来是平安京大名鼎鼎的大阴阳师,麻仓叶王……”宿傩看着对方勾唇一笑,“不,应该叫你麻叶童子才对。”
第25章 不死术师 别想逃掉
麻仓叶王视线转向宿傩手中的白色雏凤, 冰冷的目光似乎软化了一瞬,“找到您了,殿下。”
“怎么?你也想试图说服我?”宿傩眼神戏谑地看着他。
“我并不打算说服你, 因为就算是我, 有时候也不能解殿下的一些做法。”麻仓叶王摇头, 平静道,“也就是说, 你也不能仅凭殿下表面做的事判断他的本质,太过武断了。”
宿傩笑了, 勾起手指逗弄着雏凤的下巴, “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吗?从神宫寺那里稍微得到点甜头就找不到北了, 说到底你们都是一帮肤浅的人。”
“殿下其实在两年前就被清除了有关你和我们的记忆, 这一点你可曾发现?”
宿傩稍一回想, 随即否定了对方的话, “这事你空口无凭,况且既然失去了记忆, 他为什么一点异样都没有?”
麻仓叶王垂眸,“可能……被你带走正是殿下所期待的吧。”
宿傩:“?”
羂索从地上站起来,沉声道:“这正是我嫉妒你的地方,两面宿傩, 凭什么你一个人就可以霸占了殿下几乎所有心神?”
他当初苦苦祈求神宫寺奏留下, 结果对方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宿傩,并且绝情地接受了家主的清除仪式, 只为彻底与他切断联系, 然而即使是这样,神宫寺奏依然期待着与宿傩的再次相遇。
麻仓叶王看了眼羂索,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个人, 但对于这句话还是秉持着较为认同的态度,想起之前抵达神宫寺奏的院落时看到的情景,他还是对宿傩说道:
“你忘了吗?哪怕殿下真的失去了关于你的记忆,但院落中还是会有你留下的痕迹,殿下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
“这正是你与我们不一样的地方,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两面宿傩,你在殿下心里是区别于我们的特殊存在。”麻仓叶王看向宿傩,目光再次落到懵懂而单纯的雏凤身上。
宿傩闻言愣了片刻,心中冷笑,“是啊,他只会像对待玩物的态度耍弄我,以此取悦他自己。”
他本人也曾经这么说过,所以对于这一点宿傩十分确信。
“如果真是这样,那殿下又为何花费如此多精力培养你?”麻仓叶王心中也有不解,但话一说出来,总觉得再深入几分便能解开这个绳结。
宿傩:“谁知道?可能就是觉得太无趣了,想找点乐子,结果玩脱了变成现在这样。说起这个,你难道就一直眼睁睁地看着他落在我手里?”
“不对……”麻仓叶王隐隐感觉到什么,却说不上来,于是继续道,“既然殿下现在只和你亲近,就说明这是你的缘,况且现在的殿下看上去……”
“看上去比在凤栖之地的时候快乐的多,所以就暂且交由你照顾了,在清真实缘由前,我希望你能好好照看殿下,不要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不然他绝不会轻饶。
“哼,你以什么立场这么命令我?”宿傩顿时觉得他们十分可笑,人就在他手中,他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这是他五年来的夙愿,又何来后悔一说?
“放心吧,我清楚的很,什么都不做才是会让我后悔的事。”
“两面宿傩——”麻仓叶王见他还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周身气息骤然将至冰点,大有他真敢这么做就直接动手的气势。
宿傩反倒笑出了声,捏着雏凤在身前晃了晃,“要打一场吗?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情况特殊,麻仓叶王不可能真的和他打起来,看着毛发蓬松的小雏凤渐渐缓和了神色,“我会时刻关注你的动向,只要你一有小动作,我就会阻止你。”
“这句话你不是第一次说了吧?但是你哪一次是做到的呢?”宿傩自己觉得心里不爽也不愿看到别人舒服,当即嘲笑起对方来,“神宫寺还不是落到了我手中?”
“……”麻仓叶王面容沉静,并没有反驳,他确实慢了一步。
看到麻仓叶王和羂索神色都变得不太好看,宿傩心里平衡了些,把小白团子塞回衣服前襟,向后一跃蹲在窗框上,扬声道:“这次我也很期待呢,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说完,身形健美的粉发男人后仰着跃出,眨眼便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中。
宿傩前脚刚走,夜斗后脚才进来,看着沉默的两个人疑惑发问:“诶?神宫寺呢?”
……
宿傩在与人对峙时并没有想太多,但带着雏凤返回的路上,他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有关于神宫寺奏的片段。
如果真如羂索所说,神宫寺奏并没有抹杀自己的意愿,仅仅是拿他取乐的话,那对方如此高强度训练他的动机便不足以支撑这个由。
神宫寺奏确实自大又目中无人,但那是基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所以对方并不担心宿傩成长起来会压制住自己。
宿傩本来是这么想的,但仔细一想,他还记得两年多以前神宫寺奏的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对方对自己的情况肯定比他要更为了解。
然而神宫寺奏依旧不断加强训练筹码,就好像是要在最短时间里把他提升到最高阶段,连最后的饯别礼都向他展示了自己领域的真实面貌。
为了让他迅速变强,从客观角度来看神宫寺奏不可谓不用心。
但总觉得太刻意了,宿傩沉下心回忆神宫寺奏对待自己的态度,不论是冷嘲热讽,还是言语贬低,总有种故意为之的感觉。
就连麻仓叶王都说对方或许期待着他回归复仇的那天,这句话宿傩也从对方口中听到过。
难道现在的结果正是神宫寺奏所期待的吗?
这个疑问一旦冒出来,即便宿傩觉得这并不可能,却还是难以忽视。
真的会有人一心期望被别人记恨报复吗?
而且还是神宫寺奏这个……
宿傩意识顿住,低头看向在自己衣服前襟冒出脑袋的小白团子,与那双明净的双眸对视一秒便移开。
他好像……并不能准确定性神宫寺奏这个人……
心中杂念扰乱了思绪,宿傩突然一转方向,朝凤栖之地赶去。
这次他没有向上一次那样大摇大摆地抛头露面,避开了所有视线来到神宫寺奏的院落。
院中空落落的,一片萧瑟。
宿傩打开了储物室的门,看到的是依旧是打扫得整洁干净的一小方空间,却寻不到任何他留下的痕迹。
看到这画面后宿傩笑了,他从来没有属于过哪里,也不曾拥有过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便留下了什么,也会被神宫寺奏清掉,又怎么可能找到他留下的痕迹呢?
想到麻仓叶王当时意图忽悠自己的说辞,宿傩眼中漫上冷意,真当他是蠢货吗?
关上储物室的门,宿傩把雏凤拿在手上,向神宫寺奏的房间走去,“带你看看你以前的房间,说不定能想起点什么。”
雏凤缩着身体窝在他掌心中,扭着头对新环境东张西望,看样子是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宿傩推开障子门,里面已经被过,他举着雏凤边走边看。
神宫寺奏的房间很大,布置的家具器皿却很少,反倒将偌大的空间衬得冷清起来。
来到堆放物品最多的桌案前,宿傩视线慢慢扫过桌上堆叠的纸张与书册,随即把雏凤放在桌上,转头看向桌子后面的书架。
书架上摆满了各种藏书,每一本都保存得很好,也说明书的主人很爱惜物品,并身体力行做到了这一点。
视线下移,宿傩却发现了一排风格迥异的书籍,单从外面也能看出这些书保管得没那么好,书脊上反复翻阅的痕迹很重。
这些书……
好像是神宫寺奏当时给他的那几本……
宿傩下意识拧了拧眉心,还未伸手去拿便被身后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雏凤不知为何嘤咛了一声,然后又传来一阵摩挲声。
他转身看去,发现这小东西正用自己的鸟喙啄弄着桌上堆叠起来的纸张书册,估计是目标重量不是它能撼动的,雏凤啄咬着扯弄了两下又对着那里叫了一声,接着转换角度再次发力。
宿傩凝神看去,伸手将雏凤想要叼出来的东西抽了出来,赫然发现又是一本神宫寺奏给他的书。
手指抚摸着微微皱起的书封,宿傩现在都还记得这本书里的内容,而书页上也都是他反复翻阅留下的皱痕。
想必雏凤是认出了他的气味才会执着于把书叼出来吧,而书又恰好在神宫寺奏的桌上,是不是也说明了对方在他离开后又将这些书都翻看过呢?
哪怕是在忘记了他的情况下,也通过这些痕迹想起了自己吗?
宿傩不觉得找到这些被保留下来的书能说明什么,把书放回去,再次捞起雏凤走了出去。
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家主的面前,后者并不意外,第一反应也是询问神宫寺奏的情况。
但是当家主的目光落到他手中的雏凤上时,先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随后又激动起来,盯着雏凤的目光格外炙热,但转瞬又布满对宿傩的仇视。
“两面宿傩,奏是这里的神子,你把他还回来!”家主看向雏凤的眼里满是占有欲,“若是你要复仇,也应该是我,是我命令奏要将你炼化的!我可以接受你的报复,但你如果对奏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别想着就这么轻易地把他摘出去,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听你说废话,我问你,神宫寺真的是你用仪式创造出的神明吗?我还蛮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听到宿傩的问题,家主神情怔忪了一瞬,锐利的目光变得苍凉,“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是羂索告诉你的么?啊,想必是他了……”
如果说出来能够让宿傩不再伤害奏,那么他也不会继续隐瞒。
“都说神明会回应人们的祈愿,我身为神宫寺一族的家主,自然无比向往传说中守护此地的神鸟。我向天元大人请教商讨,最终开展了一次祈愿神明降临的仪式。”
“只有我一个是不够的,还有凤栖之地所有住民的愿力,这才使得神明的意志降临,我把祂封存在了一个婴儿体内,让神明永远留了下来……”
因为做了这种事,他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亲人相继短命病死,他自己也无法拥有子嗣。
“所以并不是凭空创造,而是封印么?”宿傩看了眼掌心里的白团子,“也就是说神宫寺原来并不长那样……”
家主立刻反驳了他的话,“不,即使被封印在人类身体里,那孩子的外貌也在一天天改变,原来的黑发一夜之间变成了银色,黑眼睛也成了红色,普通的长相也变得越来越精致漂亮……所以我也确信自己成功了,奏就是神明。”
宿傩瞥了他一眼,莫名觉得他的眼神很恶心,“你总共控制过他几次?而且看样子你也很了解他,那你知不知道要怎样他才能变回人形?”
“我……”家主说着吞咽了口唾沫,眼神放空好似在回忆着什么,“四次……我记得是四次。”
“第一次他还没我一半高,我把他送进了封印咒灵的洞穴,但他却抓着我的衣服不放……”那时他差点就心软了,但这样的话是不会取得成果的。
“第二次是强行被留在肉身里的反噬初次发作,我记得他当时哭了,想要我陪在身边……”但是他没有,他觉得神明不该这么软弱。
“第三次他想要离开这里,我想尽了办法才让他心甘情愿留下来……”用大义与责任为束缚,这样一来奏便无法反驳他的话。
“第四次……他宁愿‘自食其果’也不听我的话将你炼化,于是我再次出此下策,但还是被搅乱了……”
宿傩冷脸听他将每一次都详细罗列出来,越听神色便冷凝几分,神宫寺奏一步步成长为如今这副样子的轨迹被清晰描绘出来。
回忆起神宫寺奏抬头仰望天空的神情,他好像从中摸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至于如何才能变回人形……这是我从未涉及到的范围,或许奏会一直以凤凰的样子长大,直到有能力飞回九天吧?”家主说着又面露遗憾,“哪怕是到最后一刻,能否让奏留在凤栖之地呢?”
“留在这?”宿傩闻言嗤笑一声,戏谑地看着家主贪婪的面孔,“他想尽办法才离开这里,你凭什么让他留下?”
若他是神宫寺奏,怕是早恨透了强行留住自己的家主,迟早会施以报复。
这么一想,宿傩心头猛地一震,他发现自己在神宫寺奏那的处境与之万分相似,而后者也刻意挑起他的仇恨,却毫无保留地培养他。
难道……这就是他真正的目的吗?
神宫寺奏自己无法向家主等人复仇,便培养与自己遭遇相同的宿傩,让他憎恨着这里,包括他自己,就是为了彻底离开这里,并借宿傩的手复仇……
所有的线索串联对应,宿傩惊诧于这个看似荒谬的结论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可信,顿时内心极度混乱起来。
视线再次落在家主身上,这个自私自利的老东西还腆着脸想要神宫寺奏继续留在这里,宿傩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是来算账的,如果你撑住了再谈也不迟。”
“好……不过你要向我保证,不会再伤害奏!”
“呵,你还没有跟我谈判的资格。”
宿傩把雏凤牢牢捏在手里,却又不会伤到它分毫,瞬间向家主发动了攻击,后者在他如骤雨般的攻势下连连败退,不出半刻便口吐鲜血倒在血泊里不省人事。
“看来你永远失去机会了呢。”宿傩从家主背上踩了过去,居高临下地投以冰冷鄙夷的视线,转头又挠了挠雏凤胸前蓬松柔软的绒毛,目光晦暗不明。
他不会杀了家主,而是要让对方下半辈子都活在无法挽留神宫寺奏的痛苦之中。
家主身体各个关节的骨头都被他击碎,脊柱也被破坏无法支撑起来,从此以后只能过着靠他人的照顾才能苟活的日子。
就如神宫寺奏所说,死亡太没意思,痛苦地活着才具有戏剧性。
从凤栖之地回到自己隐居的山谷,宿傩花了一整天才将新发现的“真相”消化完。
此后不论他回忆起关于神宫寺奏怎样的画面,他都觉得对方在刻意而为之,包括第一次从领域中出来被却对方全盘否定的那次,神宫寺奏贬低完他后,又找了个由喂他血恢复身体。
现在重新回想,一切都有了合的解释,他这才明白为何神宫寺奏对他的态度总是时而热情时而刻薄的矛盾感从何而来,也看懂了对方看向自己的悲悯眼神。
所以在麻仓叶王的眼里,神宫寺奏对他十分特殊,而羂索又对他羡慕不已……
这些暂且不论,宿傩忍着不适回忆起在神宫寺奏真正的领域中看到的一切,才明白其中的含义。
之前他击败的那些咒灵、在最后一层经历的炼狱其实都不是真正的炼狱。
在神宫寺奏心中,唯有人间,才是最可怕的炼狱。
那些或冰冷或鄙夷或炙热或疯狂的眼神,无端的控制与占有欲,像毒蛇一样缠绕着神宫寺奏,令其寸步难移。
这就是他想要逃离那里的原因么?
原来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吗?
宿傩把白团子放在掌心喂食,小东西又把肚子吃得鼓鼓的,冲他脆脆地嘤咛了一声,看上去天生无邪十分可爱。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不知为何,一股不甘情绪再次翻涌上来,宿傩眼眶泛起了红。
这样一来……他不就是成了对方复仇的工具了么?
那他对神宫寺奏的复仇又算是什么呢?
或许是在为他继续恨着神宫寺奏找新的由,或许是在对对方的一意孤行表达不满,宿傩只想当面找神宫寺奏问个清楚。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解脱吗?神宫寺?”宿傩脸上的笑令人不寒而栗,手指却轻缓地抚弄雏凤的身体,“不,我会让你后悔的——”
“招惹了我,你别想逃掉。”
白团子安逸地窝在他温热的掌心中,闻言歪了歪脑袋,一双豆豆眼懵懂茫然。
之后的半月,里梅依旧负责寻找雏凤的食物,宿傩一有事就把它带在身上。
小白团子被喂养得长大了些,变成了较为修长优美的白团子,还长出了新羽毛,羽毛洁白有光泽,尾部的羽毛末梢是红色的,还未成型却也足够漂亮惊艳。
脑袋上的羽冠还没彻底长好,但比之前丰满飘逸了很多,眼皮上甚至长出了纤长卷翘的白色睫毛,豆豆眼也有点向凤眼发展的趋势,看上去没那么呆了。
雏凤一学会使用翅膀扑腾,就不再满足于藏在宿傩的衣襟里,总是会卖力扑腾到他肩膀上,挨着温暖的脖颈休憩。
有一次甚至扑腾到了宿傩头顶上,踩了踩对方粉色短发便坐了下去,宿傩当即把它薅了下来,捏在手心里戳弄它的脑袋和鸟喙。
“啧,小废物,胆子变得这么大了?还敢跑到我头上去……”
雏凤被他戳了两下,很快就加入了这个游戏,张嘴叼住他的指尖,又很快松开,玩得不亦乐乎。
宿傩也好似渐渐习惯了和什么也不懂的雏凤互动的日常。
又过了一段时间,房屋重建完毕,宿傩等人又有了固定的住处。
但是之后某一天,宿傩发现雏凤不再主动亲近他了。
雏凤卧在窗边,察觉到他的靠近便扭过头看向他,微微昂着头,情态骄矜又清冷。
宿傩仔细辨认着雏凤的眼神,漂亮的凤眼平静无波,没有一丝杂质,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
是神宫寺奏回来了,他勾起嘴角。
这次不会再让你得逞了……
第26章 不死术师 恭迎神子
神宫寺奏睁开眼时的第一反应不是发生了什么, 而是怎么还活着?
一直处于游离状态的系统检测到宿主的意识,立刻惊喜道:【宿主!!你终于恢复意识了!!任务没有失败还在继续!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个?】
神宫寺奏:坏消息吧。
【坏消息是……宿主你现在变成凤凰雏鸟了,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变回人形。】
神宫寺奏毫无波澜:哦。
【好消息是!两面宿傩的好感度上涨了20, 现在是-22!虽然还是负好感度, 哈哈……】
神宫寺奏倒觉得这是个纯纯的坏消息,但依旧没什么反应。
他还不太适应雏鸟的身体, 试着动了动脑袋,便从一个极低的视角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房间中, 障子门敞开着, 阳光洒下来, 正好落在他身上, 浑身暖洋洋的, 很舒服。
低头看了看身下, 率先入眼的是属于他自己的洁白胸脯,脚……不对, 爪子下踩着一块软垫,大小对他来说正合适,恢复意识前他就在其中睡觉。
神宫寺奏本以为任务就会这么走向彻头彻尾的坏结局,身体烧到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让他以为这就是死亡的感受。
但是以现在的状况来看, 他完全被欺骗了啊。
系统还在庆幸当初没有脱离任务世界, 还是宿主有深谋远虑。
神宫寺奏一点也不觉得庆幸,他现在只想真正地死一回。
从软垫上站起来, 试着张开翅膀活动了两下, 神宫寺奏瞄准了窗口的位置,爪子蹬了一下便张开翅膀扑腾着跃上了窗框。
窗外的景色让他再次确认,他还在宿傩的宅邸, 不过看起来像是翻新过一遍,整个眼前一亮的崭新感扑面而来。
是上次烧得过于厉害,以至于视线太模糊了吗?
神宫寺奏不甚在意地想,又被屋外的脚步声引起了注意,看向门口。
没多久,两面宿傩走了进来,两对手臂悠闲地插进宽大袖口中,神色沉静,虽然还是那张诡谲邪性的面容,看起来却多了几分平和慵懒。
宿傩的视线在房间里搜寻了一圈,从软垫找到窗口,最终凝聚在神宫寺奏身上。
神宫寺奏明显看到了宿傩有一个伸手的动作,但在看到他没有反应后又放了回去,猩红的眼眸情绪微沉,接着又勾起了嘴角,笑得一脸坏相。
这样的宿傩才让他有了点熟悉感,神宫寺奏眨了眨眼,把头转向窗外。
“你终于想起来了吗?神宫寺。”宿傩走到窗边,伸出手抚摸雏凤的后脑勺,被后者灵敏地躲过,“真冷淡,明明之前那么粘我,不仅往我脖子里钻还使劲蹭我……”
银白雏凤微微侧头用余光睨他,心道那不是他。
“不过你一定很失望吧?没有死还变成了这样,心里会不会着急?”宿傩看到他的反应后继续往下说着,一手捏住雏凤的脚,把神宫寺奏抓到了自己面前。
神宫寺奏被攥着腿没法挣脱,索性躺在宿傩宽大的手心中,胸口平静地起伏着。
宿傩顺着羽毛的方向抚摸了两把,手感顺滑,令人爱不释手,“你这样子其实也挺好的,每天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等我喂食就可以了。”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又急切地想要得到神宫寺奏的回应,用那双刻薄又多情的凤眼看着自己也行。
现在的情况让他莫名急躁,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神宫寺奏很反感他这么摸自己,这具身体或许觉得很舒服,然而他却忍不住将这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抖落。
宿傩摸一下,他就嫌弃似的抖抖羽毛,把原本整齐的羽毛抖得蓬松凌乱。
至于做为鸟还是人活着,他都无所谓,因为活着的念头已经被冲淡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既然他自己死不掉,宿傩现在还恨着他的话,总是有办法搞死他吧?
只是不能把这个想法告诉系统,因为攻略任务对他来说几乎是无望的,他不仅是排斥他人的好感,还觉得自己不可能得到那种程度的好感,被讨厌才会让他安心点,于是任务就此止步。
麻了,就这样毁灭吧……
神宫寺奏越是躺平,宿傩就越想要挑逗他,不再满足于用手掌抚摸,改为用手指摩挲对方后脖颈。
那里的羽毛丰满又具有层次感,抓挠起来手感很舒服,以前的雏凤甚至会眯起眼享受按摩。
但现在的神宫寺奏只觉得头皮发麻,一个劲地躲,脚上也在用力,瞥向宿傩的视线写着警告。
“生气了?应该很舒服才对,你不喜欢吗?”宿傩见到他的反应后倏地笑了,虽然现在也很有趣,但他还是更想看到作为人时的神宫寺奏的表情。
察觉到宿傩停下了动作,神宫寺奏偏过头不再看他。
下一刻,宿傩的手指又来到了他下巴处,以适中的力度反复摩挲,再次引起了神宫寺奏身体的颤栗。
神宫寺奏躲了好几次尤是没躲过去,全身都在极力抗拒着宿傩的抚弄,最终没忍住做出鸟类示威性的动作,朝着对方张开翅膀,嘴中发出威吓的鸣戾:
“嘤!”
凤凰雏鸟的声音尚且稚嫩,清脆悦耳,明明很激动的情绪却多了几分憨直意味。
神宫寺奏没想到会是这样毫无杀伤力的声音,叫完一声后闭上嘴,胸脯气鼓鼓地起伏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你是在对我撒娇吗?”
“……”没有,滚。
此时,系统响起了好感度变化的提示音:
【宿傩好感度+2】
【当前好感度:-20】
啧,是小鸟的样子更能增加人的好感吗?
还是说两面宿傩其实喜欢毛茸茸的生物?
神宫寺奏被摸遍了全身,宿傩一放开他便立刻飞上了屋顶,不论宿傩怎么唤都不下来。
宿傩也不强行把他抓下来,让里梅帮忙盯着别让他飞跑了,反正等饿了的时候会自己下来的。
雏凤脱离了桎梏,昂首挺胸望着远处,虽然尾羽还没有长好却也不影响周身高冷矜贵的气质,留给里梅优雅而孤寂的侧脸,就这么立了良久。
里梅不由回想起神宫寺奏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也要自己行走的画面,长身玉立,如挺拔的翠竹般坚韧,眼帘半垂时却又惹人心尖发颤。
结合近日宿傩大人对雏凤的态度转变,里梅猜测一定是事情有了转机,而他也十分自然地接受了这个转变。
也许是自第一面起,神宫寺奏就给了他深刻又不算差的印象吧。
就是不知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神宫寺奏正在回应系统。
【宿主,感觉以现在的状态很快就能收获正好感度了!】
神宫寺奏眼神冷漠:哦。
那能怎么办呢?
他总不能说不想加好感度吧?
没事,加上了还可以减掉,等他变回人形就更有把握了。
忽然,神宫寺奏察觉到山谷外似乎有一道视线正看着这里,隐晦又克制,他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谁。
看来麻叶童子已经知道了宿傩带走他的事了,而且放不下心一直在外面监视。
挺好一小孩,可惜眼盲心瞎看上了他,神宫寺奏在心里评价道。
屋顶上阳光正好,神宫寺奏全身被晒得散发着暖意,站了没一会儿就支撑不住涌上来的睡意,于是干脆窝下身子,脑袋靠在边上,闭上眼进入了浅眠。
再次睁眼时天已经暗下来,残阳在远方山坳处缓缓落下。
神宫寺奏感觉到饥饿。
时不时盯着神宫寺奏动向的里梅见他醒了,正望着下方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如往常一般拿来装食物的小盘与一碟甘泉水,放在走廊下后又走出去看向上方的雏凤。
“饿了的话就下来吧。”里梅想了想道。
神宫寺奏看了他半晌,也没发现宿傩的身影,便舒展了身子,张开翅膀扇动两下后才乘着微风从屋顶下来。
银白的雏凤在半空中的身姿十分优雅,未成形的羽冠和尾羽在空中飘动,洁白光泽的羽毛泛着月辉般的光华,让人移不开眼。
神宫寺奏看到食物是什么后并没有产生排斥情绪,虽然不用手吃东西会有些不适应,但为了填饱肚子,他还是适当吃了些。
就是喝水的时候要麻烦一些,他必须要张开喙部,伸出舌头将液体一点点舔进嘴里才能喝到,不仅累,还让他有些许异样感,没喝两口就停了下来。
这水,不喝也罢。
他还没离开,宿傩恰好从走廊转角处走了过来,看到碟子里的水没怎么碰便出声了:“不会喝?”
神宫寺奏第一反应就是飞走,刚展开翅膀就被拽住了尾巴,身子停滞一瞬后就被捞进了宿傩手里,大手稍一翻转,他的身体连带翅膀都被牢牢掌控在其中,除了转动头部和晃动爪子什么都干不了。
“辛苦找来的甘泉水,不要浪费了。”宿傩拿起盛水的碟子,将边缘抵在雏凤的嘴巴上,“来,我喂你喝。”
神宫寺奏别过头不看他。
若是其他普通人可能就拿他没办法了,但宿傩不是,他有四只手。
另外两只手一个捏住神宫寺奏乱动的脑袋,一个掰开他紧闭的嘴巴,然后趁机将碟子缓缓倾泻,防止倒太快呛到对方。
神宫寺奏没法,只能憋屈地吞咽下去,好看的凤眸染上了一层水光,却又锐利地盯着宿傩。
宿傩已经可以想象到人类模样的神宫寺奏眼尾挑红,故意冷脸的情状了。
你不知道做出这个表情时,反而让人更想欺负你吗?
喂完水,宿傩才拍了拍神宫寺奏的脑袋将其放下,“这样就对了,乖。”
“……”神宫寺奏听到后如遭雷击,登时逃也似的飞上了屋顶,独自在风中凌乱。
然后便听到屋檐下宿傩肆意嘲弄的笑声,心陡然一沉。
竟然如此戏弄他……
虽然不讨厌但很奇怪呢。
这样的日子仍在进行,神宫寺奏怎么也不能习惯作为鸟被人反复抚摸,每天都盼着能变回人,或者从雏鸟蜕变为成鸟,这样或许能不再被宿傩轻易地抓住。
不过变化还是有一点的,他又长大了些,差不多有宿傩的手掌那么长,加上尾羽便更修长了。
宿傩的好感度也在慢慢上涨,每天增加一两点,半个月过去竟成了足有5点的好感度。
神宫寺奏心中略惊奇地想道:这就是小动物的特殊能力么?
只是宿傩看他的眼神总是让他看不懂,其中的恶意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纯粹,隐约浮现不甘、偏执的情绪,而且还总是对他说些奇怪的话。
“家主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你对这个结果满意吗?接下来还有天元,你希望他是什么下场?”
“要不我帮你把他杀掉吧?”
“……”
神宫寺奏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虽然作为一只脸上长满了毛的鸟类,他做不出任何表情。
然而日子并没有一直这么平淡地持续下去,作为屠杀了平安京一个家族的诅咒师,两面宿傩成功跻身为御三家咒术师讨伐的首要目标。
一天正午,恰逢乌云蔽日,山谷的光线暗淡下来,神宫寺奏正在宅邸旁的树枝上酝酿着睡意。
忽然一声巨响震彻山谷,强大的咒力波动掀起层层气浪,将他从懵懂中唤醒。
视线迅速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只看到宅邸大门前尘土激荡,两个人影在其中缠斗。
很快又有两个咒术师加入了战斗,各自配合彼此的术式对宿傩发起攻击。
神宫寺奏看出来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围剿,山谷外还潜伏着其他咒术师,正等待着在宿傩露出破绽时给予致命一击。
虽然不至于命丧当场,但也必定要被搓掉一层皮。
神宫寺奏平静地看着混战,低头用喙部了羽毛,表示自己只是一只普通的雏鸟,偶尔能喷出一口火焰而已。
当他完全置身事外时,一道阴影从头顶落下,眨眼间他就落到了一个不速之客手中。
此人黑发黑眼,眉眼有几分文弱感,稍显阴郁,漆黑无光的眼底映着雏凤的身影。
“殿下,”青年嗓音低沉,柔和的目光从神宫寺奏移开后又变得狠辣,“您且看宿傩是如何葬身于此。”
神宫寺奏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若有所思地看向宿傩的位置。
羂索只抬起一只手,眼睛盯着宿傩,食指与中指伸直并拢,在半空中划过。
忽然,宿傩的动作骤然凝滞,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一般。
看来羂索事先在山谷外布置了结界术,并且研究出了一种从远处控制的方法,能将宿傩打个措手不及。
虽然结界术并不能长久束缚住宿傩,但面对这么多人的围剿,哪怕只是一秒的停顿也是致命的。
果不其然,两个有点眼熟的身影趁机出现,分别使用术式袭向宿傩。
影法术与赤血操术……是禅院家与加茂家。
那这样的话……
神宫寺奏突然凝神寻找着什么,直到某处出现细微的动静,便立刻从羂索手中向宿傩飞去。
同时,一个白发男人闪身出现在宅邸的空地前,一手撩起挡住眼睛的白色绷带,露出一双苍蓝眼眸,另一只手瞄准即将挣脱束缚的两面宿傩。
指尖霎时间凝聚起庞大的咒力,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径直射向宿傩的胸口。
就在宿傩即将被穿透心脏之际,一声高亢嘹亮的鸣叫响彻山谷。
只见一道银白的弧光闪过,直直撞向气势汹汹的术式攻击,然而术式依旧穿过了那道白影,却因此改变了轨迹,击穿了宿傩的肩膀。
“!!!”众人看清那是什么后纷纷面露惊异。
竟然是一只鸟……
白发术师薄唇微张,瞳孔骤缩,似乎想要说什么。
“殿下!”羂索在神宫寺奏突然飞走后彻底愣住了,他万万想不到对方会为了宿傩用身体抵挡术式攻击。
只怔愣了片刻,他便向从空中坠落的雏凤奔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宿傩这种人……
宿傩刚解除身上的结界术,看到替自己挡下致命一击后浑身染血的雏凤也不禁睁大了双眼,他想要上前将其接住,却还是慢了一步。
银白雏凤无力地向下落去,一道刺眼的白光从他体内爆开,化为炽烈的金色火焰呈放射状向前方扑去。
“躲开!这是凤凰火!”白发蓝眼的男子提醒道。
众人皆是一惊,只能放弃继续追击宿傩,向后退开数步,这才堪堪躲过这些烈焰。
火焰几乎是瞬间便连成了一片,遇到什么就顺着蔓延出去,大有整个山谷都被烧成灰烬的趋势。
经过多方面的斟酌,咒术师们决定放弃行动,接连离开了山谷。
火焰占据了宿傩全部视线,他定定的望着一处,想要从中寻找到神宫寺奏的身影。
出去办事的里梅恰好赶回来,见此情况也顾不得其他,拉住无动于衷的粉发男人喊道:“宿傩大人,他不会有事的,我们暂且离开这里!待火势熄灭了,我们再回来!”
“……”宿傩被火焰炙烤得头脑发热,但还是没有傻到真让自己葬身火海。
艰难地从漫山火光中移开视线,宿傩在最后一刻离开了即将闭合的火焰包围圈,心中惦念着那抹染血的身影。
神宫寺奏……你为什么这么做?
……
一场滔天大火,将苍郁秀丽的山谷变为一个毫无生机的空茫世界。
片片灰烬如雪花般从空中飘落,堆叠在分不清具体事物的废墟上,身处其中,宛若来到一个梦幻的雪天。
苍茫雪白的空地上,蜷缩着一个皮肤白皙如瓷的银发男孩。
男孩闭着眼睡颜恬静,却衣不蔽体,唯有一头几乎有身高那么长的银发堪堪遮挡住些许,漂亮的如同不存在于真实世界的雪精灵。
鞋履踩在废墟上发出的咯吱声响起,一抹身影踏着被灰烬铺就的灰白地面留下一串脚印,最终停在男孩面前。
惊喜的喘息声轻轻落下,像是生怕惊扰了男孩似的。
……
宿傩再次回到完全变了样的山谷,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神宫寺奏的身影。
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
难道是谁在他之前将人带走了吗?
还是说……这是为了脱离他而设置的局吗?
不,绝对不会……
神宫寺奏一直在他的眼皮底下,绝不会里应外合,更不会知道会有人在那时围剿他。
到底是谁?
是谁带走了神宫寺……
羂索?还是麻仓叶王?
他们应该等这个时机很久了吧?
里梅在一旁看着两面宿傩赤红着双眼翻找一遍又一遍,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看上去像是一头被癫狂野性支配的猛兽。
这与平时总是很智的宿傩大人判若两人,他莫名觉得对方对神宫寺奏的感情不止表现出来的那样才对。
平安京——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涅槃教的建筑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信徒们面带微笑,有序地排列在大堂两侧,让出一条可容两人并列行走的通道,纷纷望着大门入口,对接下来的事翘首以盼。
不多时,一个高挑的男子缓缓步入,除此之外,男子还单手抱着一个身穿绯红华服,披散着如缎银发的男孩。
在人们看到男孩的那一刻起,都不禁放轻了呼吸,目光变得尤为炙热。
男孩看上去只有十岁出头,面容精致漂亮,红色华服上纹有金色的凤凰纹样,堆叠的衣摆下层是一片洁白的孔雀羽,如同凤凰尾羽缀着,晃动间可以看到男孩光裸的双足垂落。
他靠在男子胸前敛眸休憩,长睫轻颤,看上去快要苏醒。
男子怀抱着男孩接受众信徒的眼神洗礼,步伐沉稳而庄重,他在最高处的教主之座前停步,转身便撩起衣袍坐下。
同时,依偎在他怀中的男孩也睁开了眼,那双澄澈明净的红眸平静地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群,如同至高无上的神明俯视众生。
霎时间,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仿佛都因此黯然失色。
“恭迎神子殿下回归——”
一众信徒齐齐恭敬出声,气势浩荡,响彻大堂。
第27章 不死术师 去哪儿
隆重的仪式结束后, 信徒们相继离开,大堂变得空旷冷清,唯有高座上的男子与怀中男孩留在其中。
神宫寺奏刚从自己身体缩水的发现中回神, 察觉到羂索正抱着他, 抬头看了一眼。
“殿下, 可有哪里不适?”面对神宫寺奏时,羂索总是收敛起所有阴暗面, 柔和了神色看着对方。
然而神宫寺奏只觉得他很碍眼,冷淡地移开眼, 声线稚嫩, “你把我带到这里, 是想做什么?”
他虽然不觉得羂索会像宿傩一样对待自己, 却也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如今彻底坐实了涅槃教神子的身份, 也相当于上了他这条贼船,没有回头路了。
不过神宫寺奏也不是很在意别人会怎么对待他, 宿傩迟早会找上门,任务的话……就随缘吧。
“殿下放心,我会尽心尽力照顾好您的,绝不会再让两面宿傩伤害到您……”羂索说完抱着他站起身, 沿着楼梯向该建筑的顶楼走去, “我带您去房间休息。”
神宫寺奏坐在他的臂弯里,一手扶着他的肩膀, 偏头打量着这个华丽建筑的布局, 看上去像是个偌大的塔楼。
羂索给他安排的房间在四楼,也就是顶楼,打开窗能看到平安京的万家灯火, 地位置也还算优渥。
神宫寺奏被放在软垫上,扭头看向窗外的夜景,第一次对羂索的经营能力有了清晰认知。
多年前还只是传闻中的宗教,现在已经成了明目张胆扎根在天皇眼皮底下的名教了。
“殿下可喜欢这里?若是不满意我再为您挑选其他宅邸。”羂索见他看着外面不说话,便试探着问道。
神宫寺奏收回视线,抬起胳膊搭在凭几上,幼小的身体摆出随意慵懒的姿势,漫不经心道:“你不用刻意讨好我,没有用的。”
哪怕羂索对他再好,他也不会给出任何回应,甚至还会把这片心意踩在脚底践踏,直到对方死心为止。
以前不论因为什么原因追求他的人都受不了他这么做,三番两次之后,再怎么喜欢也会产生负面情绪,直到忍受不了主动离去。
所以神宫寺奏这次也打算这么做,他就是要羂索彻底死心。
羂索闻言果然面色凝固,脸上血色渐渐褪去,眉眼聚拢些许阴霾。
“殿下……为何只有我不行?而宿傩却可以随意接近您?”
神宫寺奏内心无语,你也不看看你那95的好感度,能和宿傩比吗?
似乎是神宫寺奏的表情太过于冰冷,显得他站在这里都成了多余的存在,羂索心中更为嫉妒不甘,眼眶被这些情绪染红。
“明明宿傩对您如此狂妄无礼,您却不惜多次舍身救他于危难,难道他就那么特别?”
“您究竟看上宿傩哪一点?或许我也可以让殿下满意……”
请将目光从宿傩身上移开,多看看他吧。
为此,羂索宁愿抛弃自己的尊严,也要求得神明垂青。
神宫寺奏好似看到了一条狗在向自己摇尾乞怜,禁不住低低笑出了声,上挑的凤眼却透着无以撼动的薄情寡义。
“羂索,你好像一条狗啊。”
男孩笑起来时无疑是可爱又惹眼的,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面前的说出毫不留情的嘲弄话语,这无异于伸手狠狠打了对方的脸。
然而即便如此,羂索依然被他深深吸引,胸口仍然炙热滚烫。
“那我便是殿下的狗。”
“……”
神宫寺奏简直被羂索的厚脸皮惊到了,一股令人反胃的情绪在腹部翻涌,他移开视线,“说这种话的时候,难道你不觉得羞耻吗?”
“只要是为了殿下,这点并不算什么。”羂索垂下眼睫,说话间耳根发烫。
“可是我讨厌狗。”神宫寺奏托着下巴,神色骤冷,“尤其是喜欢在我面前乱吠的狗。”
羂索神情慌乱了一瞬,生怕因此被神宫寺奏彻底厌恶,“抱歉,让您不高兴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我说的不是你,不用道歉。”神宫寺奏只是想起了以前见过的一条很凶的狗,被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训得一见到他就大声叫唤,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狗仗人势。
“那就好……”羂索松了口气。
神宫寺奏垂眼看着自己又小又软的手掌,心想自己缩水成这样,什么时候才能长回青年模样?他还是比较习惯那样的身体。
羂索也没有主动离开的意思,于是他抬眼看向对方,开口道:“羂索,你将我带到究竟是为了什么?”
“宿傩是为了报复我,而你呢?又有什么目的?”
人人都有私欲,神宫寺奏就有些好奇羂索的私欲。
羂索和宿傩不一样,他的恶意总是藏得很深,眼中也能看出对神宫寺奏强烈的欲望,却不能解这个欲望的来源到底是为何。
羂索望着神宫寺奏的眼神真挚而深沉,像是在用那双漆黑眼眸把他整个人装进去藏起来,再不让别人窥探到丝毫一般,让人觉得窒息。
“我想要一直陪伴在殿下身边。”
然而神宫寺奏却觉得他的欲念不止于此,只避重就轻地沉吟片刻,以毫无波动的声线回应道:“夜深了,你总不会想要陪在我床边吧?”
羂索第一反应好像有点期待,漆黑的眼缀了点光,嘴角微微上扬,“可以吗?”
神宫寺奏一言难尽地撇了撇嘴,“我没有在邀请你。”
这下羂索才意识到是自己会错意了,脸颊浮现薄红,“让您见笑了,我这就离开,您好好休息。”
“……”
待羂索离开后,神宫寺奏又在心中腹诽:怎么感觉他在我面前有点傻兮兮的?
明明设计围剿宿傩的时候还很毒辣……
系统结合羂索的好感度和人设分析了一番,总结道:【有一个词叫做恋爱脑,再聪明的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人都会变傻,羂索可能就是这样的人。】
神宫寺奏还是第一次听说“恋爱脑”这个词汇,有些新奇。
神宫寺奏: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好事,为了他好,我以后会少和他接触的。
系统不知如何回话,毕竟羂索也不是主要攻略目标,所以就随便了。
不过以神宫寺奏这样过于性的视角思考,一切有关爱情的浪漫因素都会被他主动屏蔽抹杀,更不用谈主动攻略了。
但要是以玩游戏的视角思考不就好了?
系统立刻豁然开朗,并把这个十分有参考价值的建议分享给了神宫寺奏。
以玩游戏的心态对待这些人吗?
神宫寺奏本来还觉得身临其境太真实做不到攻略,但只要把和每个人物的互动当游戏情节的话,或许会容易接受的多。
“很有意思的办法,值得一试。”神宫寺奏决定采纳系统的建议。
系统顿时感觉灰扑扑的未来变得光彩亮丽起来。
夜晚无事发生,神宫寺奏让系统调快时间流速,虽然涅槃后身体还很疲惫,他也只浅眠了一会儿,很快迎来第二天。
昨天晚上涅槃教迎回神子的仪式在平安京迅速传开,不少对此怀有敬意的人闻讯而来,只为远远地从底楼仰望一番,哪怕只瞥见一根头发丝也会欣喜若狂。
涅槃教大门前人流络绎不绝,门庭若市,信徒增加的数量比以往都多。
只是普通信徒不能随便面见神子与教主,直到两位身份尊贵的访客出现,一直在顶楼打发时间的神宫寺奏才见到了除羂索以外的人。
两个贵客分别是平安京赫赫有名的大阴阳师麻仓叶王与御三家中拥有无下限术式的菅原术师。
羂索告诉神宫寺奏有人想要拜见的时候,还想要伸手将对方抱起来,就这么走到会客室见那两人。
虽然神宫寺奏现在是小孩子的身体,但心智是正常的成年人,并不希望随随便便地被别人抱来抱去。
可能羂索已经习惯了,但他还是想要脸的。
“羂索,你这里穷得连鞋袜都买不起吗?”神宫寺奏说着,将白嫩的小脚丫抬起了些,只见脚底也是软嫩的粉白色,脚趾小巧柔润,稍稍蜷起时格外可爱。
羂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但还是回身去取鞋袜,没多久便又回来了。
他半跪在软座上的银发男孩身前,屏息凝神,伸手虔诚地将对方触感如暖玉的脚掌托在掌心,准备为男孩穿上鞋袜。
神宫寺奏的脚底一被外人触碰,身体就自发地开启了防范措施,被握住的脚背绷紧,另一只脚直接踹向羂索的脸。
“放开,我自己穿,你慢吞吞的在干什么?”
羂索自然不至于被这一脚踹倒,但也没有刻意闪过,而是抬手握住了男孩踩在自己脸上的那只脚的脚踝,抬眸看向对方时眼眶已经染上了激动的绯红。
“请殿下息怒,我这就加快动作。”
“…………”
神宫寺奏不满地瞪他一眼,不过羂索的动作确实更快了,利落地给他套上足袜和鞋履后便站了起来。
“殿下请跟我来。”羂索先是向神宫寺奏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要牵着后者的手一同前往。
神宫寺奏没有会,以小孩的姿态迈着小短腿向外走去,在岔路口回头看他。
银发男孩周身皆是平静孤傲的气息,他更习惯独自前进,一方面是个人习惯,另一方面却是无人有资格站在他身侧一同前行。
羂索像是察觉出这一点,眼底的光亮了又熄灭,却还是支撑着自己走了上去,带领男孩走向通往会客室的道路。
会客室的门一直敞开着,神宫寺奏直接走了进去,然后立刻感受到两道视线直直向自己投来。
“殿下……欢迎回来。”麻仓叶王看到身形缩小到勉强够到自己胯部的银发男孩时目光一顿,但还是缓和了神色,抿起自长大后极少上扬的嘴角。
乍一看到身穿狩衣的阴阳师,神宫寺奏还以为是哪个自己没听说过的有名人,但当对方脸上的沉浸冰冷褪去,略显腼腆地抿起嘴角的时候,他才确认了这个名为麻仓叶王的男人就是麻叶童子。
【变化好大,是平安京的伙食很好吗?】
听到神宫寺奏的心声,麻仓叶王有些忍俊不禁,抬起手用宽大的袖子遮挡住自己的神情。
倒是这样的殿下看着身形还是单薄了些。
“又见面了,小神子。”与麻仓叶王并肩的白发术师主动抬手示意,眼睛依旧被白色绷带缠绕,只能看到薄唇开合,“上次真是吓了我一跳,没想到你会突然冲出来,让我愧疚了好久呢。”
神宫寺奏扭头看向菅原,神色平淡道:“我也破坏了你们的计划。”
“这怎么能一样呢?”似乎是确认了对方没什么大碍,菅原语调变得轻快了些,“清剿诅咒师总是还有下一次机会,但小神子只有一个嘛,要是真的失去你的话可是世人的损失啊。”
神宫寺奏没有回话,心道自己只是想表达他们互相扯平,无需因此愧疚而已,他对世人也不存在任何价值。
他走到主位的软垫前坐下,羂索无言地与两位访客一起坐在面向主座的客位处,三道视线无一例外都聚焦在主位上的银发男孩身上。
麻仓叶王听到神宫寺奏的心声后心中一沉,望着对方的眼里若有所思,却没有在此时开口。
“你们就是来确认我的情况的吧?还有其他事吗?”神宫寺奏并没有走流程寒暄两句,径直切入正题。
“唔,让我想想怎么说……”菅原食指点了点嘴唇,然后笑着看向麻仓叶王,“要不还是由麻仓来说吧!”
压力来到了麻仓叶王这边,他自然接过这个重担,神色认真地开口道:“殿下,请您放弃宿傩吧。”
神宫寺奏面无表情地眨了下眼,没有说话。
但麻仓叶王已经通过灵视得到了回应,眉心微蹙,“两面宿傩在离开凤栖之地后四处作恶,一夜之间屠杀了平安京的氏族,已是十恶不赦之徒,如今更是对咒术师造成威胁,难道殿下您真的要继续这么纵容下去吗?”
“还是说……您有不能杀他的由?”
“……”神宫寺奏平静地看着麻仓叶王,二人一言不发地互相盯着彼此看了半晌。
很快,神宫寺奏忽地弯起唇角,头向侧面一偏,沉静的红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在试图窥探我的内心吗?”
“……”
“找不到的,放弃吧。”
“殿下……”
神宫寺奏立刻收敛笑意,低下头摆弄起自己衣服上装饰的白色孔雀羽,将所有视线都隔绝在外。
“羂索,送客。”
……
与两个访客的谈话不欢而散后,神宫寺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再次迎来夜幕的天空发散注意力。
系统:宿主好狡猾,只要是和任务相关的心活动都会被屏蔽,麻仓叶王都要被忽悠傻掉了……
神宫寺奏活学活用:不是我的问题,他这是恋爱脑。
都到这地步了还不和他翻脸,一口一个殿下殿下地叫着,真以为他们是一路人吗?
他要继续做任务的话,就必然会与两面宿傩走得很近,还能是什么好人?
还是说他的一些表现太有迷惑性了吗?
看着平安京逐渐亮起了点点灯火,如星河降临人间,神宫寺奏有些好奇外面具体是什么样的,刚想放血让血兽代自己去看看,就听到窗外传来奇怪的动静。
窗外是瓦片铺就斜坡状屋檐,似乎有什么落在了上面发出敲击声,听上去像是极力克制了力度。
神宫寺奏循声看去,果然看到黑发蓝眸的年轻男子从侧面走过来,身体略有些摇晃,看上去随时会失去平衡。
男子只要脚下已发出声响,就会露出夸张的紧张表情,咬着牙朝向外打开的窗户投去视线,看到神宫寺奏时立刻加快了脚步。
“你果然在这里!神……”
待看清了神宫寺奏现在的模样后,夜斗睁大了猫一样的蓝瞳,几乎语无伦次,“诶?等等……你怎么?难道你是……”
神宫寺奏手肘搭在窗边,仰起头看他。
“你是神宫寺的儿子吗!?”
“…………”
“额不对……你看上去有十岁了,这样算的话神宫寺要在12岁的时候生下你,所以你不是他的孩子!你是神宫寺!”
“夜斗,你真是傻得可爱。”神宫寺奏都要忍不住“夸夸”他了。
“诶,也没有啦,哈哈。”夜斗摸了摸鼻子,笑容憨憨的。
神宫寺奏:“我这不是在夸你。”
“原来是这样吗?”
“算了,”神宫寺奏差点放弃和他继续交流,话头一转,“你来找我?”
夜斗立刻点头,这才警惕地望了望神宫寺奏身后,压低声音道:“我听说麻仓叶王和一个咒术师来这里见什么神子,总感觉他们要见的人其实是你,所以就偷偷过来瞧瞧。”
其实他还省略了很多和麻仓叶王寻找神宫寺奏下落的过程,包括之后围剿两面宿傩失败的事,但也没必要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说这么多。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身体已经好了吗?”夜斗不忘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神宫寺奏见他真心询问自己的情况,莫名想起这傻子过去天天给自己熬中药的事,嘴里一阵发苦,“没事,这样也挺好。”
“真的假的?”夜斗仔细打量了他两眼,由衷道,“确实挺可爱的。”
“……你现在放心了?”神宫寺奏无语地撇嘴。
“嗯,你没事就好。”
“你……还要我请你进来坐吗?”
“不用了不用了。”夜斗又向里面瞄了眼。
“那……”那你怎么还不离开?
“你还要继续待在这里?不会很闷吗?”夜斗还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他总是担心神宫寺奏再次被人软禁起来。
“还好,可以看到平安京的夜景。”神宫寺奏无所谓地看向远处。
夜斗转身靠坐在窗边,和他一同看了眼如星光闪耀的夜市灯火,随即扭头道:“虽然很好看没错,但看多了还是会腻,要不要我带你去夜市里看看?”
“……”神宫寺奏听到这句话没有立刻答话,偏头看着傻里傻气的夜斗,第一次不想直接拒绝对方。
夜风吹拂,神宫寺奏的银色长发飘向窗外。
“怎么样?夜市里有好多有趣的东西,去了绝对不亏哦。”夜斗也察觉到神宫寺奏的动容,于是继续出言撺掇。
神宫寺奏仰着头,张开了嘴。
“你们想去哪儿?”
一个冷冽低哑的声线从不远处传来,生硬地打断了二人的交流。
神宫寺奏与夜斗同时扭头看去,后者向侧面迈出一步挡住了神宫寺奏的身影。
“是你,两面宿傩——”
粉发男人发丝凌乱,身上的和服也布满了各种痕迹,像是整日都在奔波,一双阴鸷狠戾的猩红眼眸如同饿狼般穿过了夜斗的身体,锁定了身后的某人。
“我问你话呢……这么晚了,想要去哪儿?”
夜斗见他一心想要找到神宫寺奏的踪影,不惜跋涉千里风尘仆仆,也还是找上了门,心里觉得这人执着得可怕的同时,也坚定了不让对方再带走神宫寺奏的决心。
“你休想再对神宫寺出手,除非先赢过我!”
“怎么?这么快就被神宫寺蛊惑得头脑不清了吗?”宿傩扯起一边嘴角,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后面这句话显然是对神宫寺奏说的,夜斗听了总觉得哪哪不对。
“你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我们只是纯洁的朋友关系啊!
然而两面宿傩却阴沉着轮廓俊朗的脸径直向夜斗走来,两对眼睛两对手臂令他的可怕程度指数增长,看上去就像从地狱爬出来的阿修罗一般。
夜斗刚要呼唤绯器拼死抵抗,就被身后的人戳了戳脊背,这令他愣了片刻。
就是这不足一秒的愣神,宿傩趁机将他掀了出去,一掌拍在窗框上,眼神狠戾地看向站在那里的人。
“神宫寺,你……”想好该怎么承受我的怒火了么?
下一秒,宿傩失去了声音,强盛的气势陡然消散,茫然又惊异地与面貌幼小的神宫寺奏对视。
只见银发男孩对他弯了弯唇,琉璃般明净的双眸平静无波,与他记忆中的神宫寺奏如出一辙。
宿傩见状,低低地骂出了一句不甚悦耳的脏话。
第28章 不死术师 小少爷
自从被人捷足先登带走了神宫寺奏, 两面宿傩就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几乎是在传出涅槃教迎回神子的消息当天就抵达了平安京。
一路上听到不少描述神子多么惊为天人,好似谪仙下凡的美言, 宿傩就确定神宫寺奏恢复回原来的身体, 想要马上见到对方心情越发强烈。
当他披着夜色赶到涅槃教风格明显的塔楼附近观察情形时, 没想到恰巧捕捉到黑发蓝眼的神明在窗边与里面的人相谈的一幕。
虽然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从窗内飘出的几缕银丝,却也能想象到面对来人时, 神宫寺奏会以怎样的姿态迎接对方。
哪怕这人被衣服裹得严严实实,也能用那张脸给人造成无限遐想。
宿傩看着夜斗似乎与窗里的人越靠越近, 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想也没想就跃上塔楼屋檐, 听到夜斗的话当即厉声质问。
而夜斗也是第一时间阻隔了他的视线, 显然也是受到了神宫寺奏的影响, 一心只想见到后者的宿傩越发烦躁。
为什么你身边总是有那么多人纠缠不清?为什么你要躲在这人身后一言不发?
你就这么想要让他变成现在这副智尽失的模样吗?
宿傩心头的火越烧越旺, 越烧越急,推开夜斗后就像打开了阀门的堤坝, 升起来的情绪猛然倾泻而出。
但当他看到只有一丁点大的神宫寺奏时,阀门突然被什么阻塞,本该说出口的话也堵在了嗓子眼,像是忘记自己要说的话一般怔在当场。
第一反应是这确实是神宫寺没错, 接着就是心脏用力跳动的声音在耳膜里回响, 然而不知为何,他心头竟生出了这么小应该很好抱的想法。
看着十分熟悉的骄矜神态出现在银发男孩身上时, 宿傩彻底忘记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满脑子都是他可以把对方抱在怀里的念头。
于是,他终于绷不住低骂了一句粗口。
长大后的神宫寺奏把他的心绪全都扰乱也就算了,现在又变成个玉雕小人似的小娃娃, 让他更加混乱,简直生来就是克他的……
本来还想和羂索打一架再大摇大摆地把人带走,他现在却只想抱起人就跑。
“羂索在周围设置了结界术,你再继续发呆的话就要被发现了,宿傩。”神宫寺奏现在的声音带着儿童的稚气,冲淡了眉眼的冰冷,有种说不出的矛盾感。
宿傩闻言笑了,“你以为我会怕他?”
上次的围剿也只是稍微有些出其不意,更有无下限术式突袭,才落了下风。
“不过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来了,就这么对我念念不忘?”神宫寺奏故意这么说,目光揶揄地打量起宿傩身上的痕迹。
宿傩长臂一伸便抓着神宫寺奏的后衣领把人从房间里提溜了出来,举到可以和自己平视的高度,果然被挑起了火气,“我还想问你呢,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要帮他挡下那一击,结果变成这副……蠢样!
夜斗艰难地爬了回来,看到这一幕忙出声道:“宿傩!你别动手!其实他是神宫寺的儿子!神宫寺不在这里!”
“……”宿傩和神宫寺奏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瞥向夜斗,似乎都十分默契地不打算接这个茬。
夜斗尴尬挠头,果然没人会相信吗?
“说起来,若是你日后有了孩子,估计也是这样一张蠢脸。”宿傩说出了这样意味不明的话。
神宫寺奏被提着后衣领,身体却由于衣服宽松慢慢向下滑去* ,宿傩见状鼻子里发出轻嗤,另一只手臂一伸,让他可以安稳地坐在小臂上。
“你想多了……”神宫寺奏这才有了回应。
他不会有后代,没有这方面的世俗欲望。
宿傩却因为这句话想了很多,禅院都是黑发,或许会和神宫寺奏有一个黑发的小孩,说不定没有几处像对方。
是这个意思吗?
一想到神宫寺奏会和某个不知名的女人拥有后代,宿傩刚平复的心再次掀起巨浪。
他不明白这个心情是由何引起,只下意识排斥这件事。
“神宫寺老师,你在我这里经历的那些事若是让那位知道了……”宿傩托着神宫寺奏的手收紧,让对方只能面对面靠在他上半身,低下头在对方耳边沉声道。
神宫寺奏的手贴在宿傩肌肉饱满结识的胸口,清晰地感受到说话时产生的共鸣感,连同耳朵都被这低低的声线震的发麻。
“……”那位?是哪位?
家主知道了一定会垂死梦中惊坐起,一下子蹦上天吧?
天元原本放弃他了,现在知道他还活得好好的,大概又会自我感动吧?
虽然不确定宿傩指的是哪个,但神宫寺奏现在并不怕对方威胁自己。
“你以为现在这样还能威胁到我吗?宿傩。”神宫寺奏将脸面向宿傩,掀起眼皮望着对方的面孔,哪怕还是孩童模样,也没有被宿傩的气势吞没。
宿傩眼底浮现晦暗的郁色,“既然如此……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一直在观察形势的夜斗听不清他们的悄悄话,满头雾水,却不能让神宫寺奏再被宿傩掳走,唤来了绯器想要阻止,就听神宫寺奏指着远处灯火密集的地方道:
“在这之前,我要你带我去那里看看。”
那里?
宿傩顺着手指着的方向看去,看到就是普通的夜市后平淡出声:“之前你还是废物雏鸟的时候,我经常带着你去这种地方逛。”只是那段时间的记忆全都没有了,包括最初那三年的记忆。
“怎么?突然对人类的日常活动有兴趣了?”
想来也是,神宫寺奏从出生起就一直待在凤栖之地那么小的偏远地方,没见过外面的纷乱世界会心生好奇也正常。
一想到这里,宿傩就又想找家主好好问候一番。
神宫寺奏也不说自己是不是感兴趣,对如临大敌的夜斗说道:“刀收起来吧,他伤不了我。”
“啊,哦……”夜斗见他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而宿傩也没有一言不合就会动手的举止,斟酌了几秒便收回了绯器。
隐匿了身影的绯对夜斗道:“你看,他根本不需要你关心,而且看起来和两面宿傩很亲近的样子。”
“……”夜斗假装没听到。
“哼,你现在恢复了人形就有恃无恐了吗?”宿傩瞥了眼再次得到神宫寺奏关注的夜斗,并不想之后的路上也有这个碍眼的人同行,径直从高处跳下,带着银发男孩消失在夜色之中。
神宫寺奏银发飘散,混着淡淡的冷香缠在宿傩颈侧,一落地就被后者拿了下来。
宿傩仍捏着这一绺银发,在神宫寺奏面前晃了晃,“你这个人真不安分。”
“……”神宫寺奏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转念一想自己这样指使他到处走确实挺惹人烦的,索性让宿傩更烦一点,“我现在的样子很容易被人认出来,你想个办法。”
“让他们看到神子被我这个诅咒师抱着不是更好?到时候场面一定很有意思。”宿傩故意说这样的话,眼睛一直盯着对方观察反应。
神宫寺奏没觉得反感,只若有所思地淡声道:“这样就看不到夜市了。”
人全都围上来还看什么?
“啧。”宿傩还企图看到他秀挺的眉皱起来的样子,哪知道这么无趣。
既然那么想看,那他就大发慈悲满足神子的心愿吧。
在无人的街角等待了片刻,得到宿傩传讯的里梅出现,带来两个面具和一套男孩穿的童水干。
神宫寺奏脱下象征着身份的红色华服,接过衣服刚要自己穿,就被宿傩几只手联合起来强行给换上,期间只简单地伸了伸手。
看着甚至帮自己好衣领和头发的宿傩,神宫寺奏莫名觉得是不是小孩的模样总能勾起他人想要照顾的欲望?
羂索是这样,现在就连两面宿傩也变成了这副可怕的样子。
“你忘了我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了吗?宿傩?”
宿傩闻言将白色的狐狸面具扣在神宫寺奏脸上,想到了什么似的扯了扯嘴角,“我当然记得……但是你呢?”
“……”
“明明一点也不记得了,为什么还能这么坦然地面对我的恶意?”
看着神宫寺奏面具下没有情绪波动的双眼,宿傩笑意收敛,眼中凝聚起扭曲的偏执。
“记忆是不存在了,但发生过的事是改变不了的。”神宫寺奏对此十分确信,所以宿傩必然会恨他。
“你说得对……”听到对方还在试图挑起自己对这些事的仇恨,宿傩决定顺了他的心思,“之后我定会让你满意。”
这可是你自己故意招惹的,别怪他不讲情面……
说完,宿傩戴上了红色的鬼怪面具,抱着神宫寺奏向夜市走去。
神宫寺奏总觉得宿傩的话哪里怪怪的,不过很快被映入眼帘的热闹场景吸引,将这种异样感抛到脑后。
夜市里大部分都是各种行商,担子一挑便从街头来到街尾,转一圈也能卖掉不少东西。
除了生活上的用品以外,最多的还是专门卖平民食物的行商,卖的基本是一文字菓子和麻薯一样的食物。
宿傩单手抱着神宫寺奏穿梭其中,耳边响起络绎不绝的叫卖声,各色商品在眼前经过,充满了生活气息。
最近似乎有什么节日活动,他们戴着面具走在人群中也不突兀,也因为宿傩将另外一对胳膊藏在宽大衣袖中,没人察觉到有什么异常,甚至还会主动拉客。
“郎君,要不要给小公子买点菓子尝尝?”
“好看又好吃的糖人,小孩子都喜欢,郎君给小公子也买一个吧?”
……
他们只要在行商面前多逗留两秒,人精似的商人就会喜笑颜开地推销,恨不得把菓子糖人直接塞到小孩手里。
神宫寺奏没见过这么具有乡土气息的景象,还真就接过了商人递来的糖人,小手捏着竹签子转了转。
宿傩看了一眼,问商人:“多少钱?”
商人笑着报出一个数目,宿傩从钱袋里拿出几枚钱币丢给他,随后带着神宫寺奏离开。
“怎么表现得这么像没见过世面一样?这些东西凤栖之地也不是没有吧?”可以说那里的平民生活质量比这里更好,全都得益于这位神子。
“那里没有夜市。”神宫寺奏眼睛始终看着琥珀色糖浆制成的糖人,暂时没有要吃掉的意思。
宿傩扭头看他,突然伸手握住那只小手,将糖人拉到自己面前,隔着面具把糖人塞进嘴里,只听清脆的一声咔嚓,再拿出来时糖人只剩下三分之一。
“小孩子还是不要吃太多糖,而且钱是我出的,你不会在意吧?”
“……”神宫寺奏从面具孔洞中看向他的眼神逐渐褪去温度,却是在表达不满。
宿傩见状哈哈大笑,抱着他继续往前走。
什么嘛,这不是会有小情绪的吗?
【宿傩好感度+5】
【当前好感度:10】
系统:撒花!欢呼!
神宫寺奏:他为什么会在欺负我的时候加好感?
不能解……
而且还很幼稚,说好的诅咒之王呢?
直到逛完夜市,神宫寺奏都没有去吃那块被啃过的糖人,最终还是进了宿傩的口中。
宿傩知道他有洁癖,嫌脏才没有吃,这样的想法还没散去,脑海里就浮现出对方被他弄脏的情景,大脑一热,莫名觉得把手指伸进对方湿润的口腔中也是不错的弄脏方式。
他有些跃跃欲试,转头看到只有半大的男孩后顿时熄火。
啧,什么时候能长大?
那样才有意思啊……
“你说,羂索要是发现你不在房间里会不会急得发疯?”宿傩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想象着羂索红着眼把平安京都翻遍的愚蠢模样,然后被这想象逗得笑出了声。
神宫寺奏看着漆黑的夜空,羂索会不会疯他不知道,但是他现在饿了。
自从涅槃成小孩子以来,他的胃口总是很大,一天吃五顿都会觉得饿,当然不是羂索亏待他,只是他自己不说而已。
刚从夜市出来,他的食欲都被行商摆出的各种菓子食品勾了出来,腹部的空虚感越发强烈。
“宿傩,我饿了。”他就是要继续烦宿傩,然后扣好感度。
“啊?你真是小少爷……”宿傩语气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抬手指了指身后还没结束的夜市,“去买点菓子吃?”
神宫寺奏表示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满足,轻抬下巴表情倨傲道:“不行,我要吃肉,很多肉。”
“要求还挺多,就算跟我撒娇也没有用。”宿傩现在不可能找到未打烊的饭馆,手头也没有食物厨具,山谷的据点也成了灰烬,便嘴上敷衍地回应一句,“你就先饿着吧。”
“……”他哪里撒娇了?
神宫寺奏到此为止再也无法继续撒泼了,他自己都觉得无比别扭,垂下眼睫,索性将头靠在宿傩肩上酝酿睡意。
希望睁开眼时宿傩可以履行承诺,毕竟在去夜市之前说好要威胁他的。
可不要令人失望啊……
宿傩见他闭上眼像是累了,应该这次涅槃花费了多少能量,猜测要吃很多肉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真是的,什么都要靠猜,神宫寺就不能坦诚一点吗?
……
神宫寺奏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日上三竿,而且还躺在熟悉的房间里。
坐起身,扭头看了一圈自己的房间,又望了望外面的院落,都没有发现宿傩的身影。
把他带回凤栖之地是要做什么?
有点期待了呢。
没多久,宿傩就端着什么走了进来,神宫寺奏坐在房间里都嗅到了一股烤肉的香味。
竟然给他做了吃的……
小孩的外貌就这么容易勾起“母性”么?
神宫寺奏心道失策。
宿傩把一大碗烤肉盖饭放到他面前的矮桌上,说道:“小少爷,吃饭了。”
身形高大健硕的粉发男人看着面前的男孩拿起筷子,又满含恶意地压低声音补充:“吃饱了好上路。”
神宫寺奏夹起一大块烤肉,看了他一眼便安静地吃了起来,举止间都散发着良好的气质与教养,红润的嘴唇沾了些油光,看上去十分晶莹柔软。
看神宫寺奏吃饭并不会无聊,宿傩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明目张胆地描绘着对方垂下的纤长睫毛,随着动作缓缓从肩头滑落的银发,还有与长长的筷子不太和谐的白皙小手。
慢慢地,神宫寺奏低头吃饭的动作被脸侧过长的头发打断,抬起左手将那一绺撩至耳后,露出瓷致的耳朵,宿傩看到这一幕心头跳了跳。
但是没吃两口,另一边的头发也不安分地垂下来,神宫寺奏再次停下来,想要继续之前的做法。
然而头发太多,耳朵挡不住全部,还是会有几根掉出来妨碍他吃饭。
宿傩见状都替他觉得麻烦,起身来到神宫寺奏身后,伸手将他脑后的头发都抓在手里。
神宫寺奏似乎想要扭头,但还是顿住了,便由着他这么做,拿起筷子继续吃。
“真麻烦,要不我帮你剪掉吧?”宿傩以手指做梳了铺到榻榻米上的长发,然后只用拇指和食指在神宫寺奏脑后全部捏住,视线不由被对方右耳根与颈侧的连接点上的一抹红痣吸引。
啊……原来这里有一颗痣的么?
雪白如瓷的皮肤上多了一抹鲜红,犹如雪地里的红梅一般惹眼。
宿傩伸出手,在那点红色上轻轻抚弄了一下。
触感光滑细腻,和抚摸凤凰雏鸟时的感觉并不相同,却依然让人上瘾。
他摸了没几下,神宫寺奏就捂着颈侧转过头,因为嘴里还有食物,只能微鼓着面颊用锐利的眼神看着他,作为无声的警告。
只是宿傩把警告当成控告,毫不在意地勾着唇笑了笑。
“你好敏感啊,我就随便摸一摸而已。”
“……”神宫寺奏没法将头发从宿傩手里挣脱,待咀嚼完嘴里的食物并吞咽下去后才开口,“管好你的手。”
“知道了,小少爷。”宿傩把他全部动作都收入眼底,眼底都被笑意浸染。
【宿傩好感度+3】
【当前好感度:13】
神宫寺奏这顿饭吃得并不满意,不仅是因为宿傩的幼稚,还有切切实实伤害到他的好感度。
等等……这不会就是宿傩对他的报复威胁吧?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神宫寺奏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报复到了。
吃好饭后,宿傩就坏笑着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现在这里的人都知道我把你带回来了,他们一个个都以为你要抛弃这里,怕得直发抖呢。”
神宫寺奏听了也没什么反应,看起来真的不想继续管这里了似的。
宿傩倒觉得撒手不管也好,他还想让神宫寺奏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作为乐子呢。
“对了,难得回来一次,”宿傩伸手撩了一把神宫寺奏脸侧的长发,晦暗的情绪在猩红的眼中潜伏,“不去看一眼师娘吗?毕竟都那么久了,难免会让独守空闺的人担心你的现状……”
“别乱说。”神宫寺奏斜睨了他一眼,心道谁是师娘?
那既不是师娘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是一个多出来的吃饭的嘴而已。
令他较为满意的是,那个人也没有攀附他的意思,一直都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院落,充当与两家联络的工具。
宿傩却以为他这个反应是因为自己说对方独守空闺有些冒犯之意,再多也不会在他面前说,于是眼底的情绪更深。
“走吧,神宫寺老师,让她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最好也让她知道发生在你身上的事……”说这话时,宿傩还把弄着一绺银发,绕在自己指尖又松开。
“没用的,这样做并不能威胁到我。”神宫寺奏知道这是他准备的报复计划,然而还是错算了,那人并不会在意自己的事。
但要是真把那种事说与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听,神宫寺奏还是会尴尬的头皮发麻。
又是这种程度的报复,不算很成功,却能让人无比尴尬。
“我不是说了吗?不试试怎么知道?而且神宫寺老师还同意了。”宿傩一把将银发男孩捞在怀里,越是被否定拒绝,他就越有实践的冲动。
正好看看这位被金屋藏娇的女人是怎样一个天仙,能让神宫寺奏如此维护。
“够了,你别发疯——”神宫寺奏都恢复人形了,哪能就这么被宿傩拐走,当即使用咒力打在对方身上。
然而宿傩步伐一点没乱,哪里受伤就用反转术式修复哪里,禁锢着神宫寺奏的胳膊固若磐石,没有完全恢复实力的神宫寺奏一时无法脱离。
“发疯?我可没有发疯,我好着呢,是你临阵退缩,这怎么行?”宿傩眼神戏谑地看着他,“我说过会让你满意的……”
【宿傩好感度-1】
【当前好感度:12】
“宿、傩。”神宫寺奏被他四条胳膊紧紧缠抱着,面颊都憋出了薄红,看起来真的动了情绪。
但在听到系统提示音后,神宫寺奏挣扎的幅度渐小,脑海里思索着接下来既能保住秘密又能刷低好感的可能性。
宿傩加快脚步,来到打听好的院落前,对着紧闭的木门朝神宫寺奏“嘘”了一声。
“小点声,我们待会儿给师娘一个惊喜。”
“…………”我看是惊吓还差不多。
宿傩慢慢向门靠近,放轻呼吸像是在倾听院内的动静,同时也想让神宫寺奏越来越紧张。
果不其然,怀里男孩都吓得不敢大力挣扎了。
隐约听见院内有脚步声,表示里面有人。
宿傩满意地勾起唇角,刚伸出手,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呕吐声。
顷刻间笑意尽数收敛,被彻骨寒意取代……
“原来是这样……神宫寺老师你可真有本事……”
听到耳边咬牙切齿的声音,神宫寺奏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第29章 不死术师 让他上来
怪不得一听到他要见这位就那么紧张, 原来已经有名有实了么?
算起来从他带走神宫寺奏已经有一个多月时间了,这样算下来,时间也正好吻合……
就是没想到身体都差成那样了, 神宫寺奏还能和别人恩爱, 到底是有多爱?
短短几秒钟内, 宿傩的大脑就已经完成了一系列复杂的推算,还对谁主动谁被动做出了猜测。
一想到神宫寺奏与别的女人坦诚相对, 用那张清艳昳丽的脸和毫无瑕疵的身子和别人调情,他就气得火冒三丈, 恨不能立刻冲进院落掐死那个女人。
毕竟都已经有孕吐反应了, 没多久还会生一个孩子出来, 就算他拿那件事威逼利诱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既然如此, 还是一不做二不休……
“老师和师娘这么恩爱, 真叫人心烦。”宿傩心里的危险因子正蠢蠢欲动, 压低声音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盘踞在神宫寺奏耳边,眼睛像是被什么蒙蔽住似的陷入了魔障。
“不如……我现在就进去宰了她?老师你一定会很伤心吧?”
神宫寺奏可以容忍他的恶劣, 但也仅限于伤害针对他自己的报复,牵扯到无关紧要的人便不能继续纵容下去了。
“宿傩,适可而止。”神宫寺奏默默用咒力割破了手腕,驱动血液唤出血兽, 瞬间突破了宿傩的桎梏, 同时双手掐诀不给对方反应机会,一道禁锢的咒术随着一滴血打入了宿傩的眉心。
他当了太久雏鸟都快忘了自己给宿傩喂过不少血, 结合自己领悟结界术所融合的术式与对方体内的血液相互呼应, 达到禁锢的效果。
即便是宿傩也有些措手不及,中招后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身影。
神宫寺奏落地后仰起头看着面色难看的宿傩, 慢条斯地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淡声道:“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给了你可以随意骑在我头上的错觉?”
“……”
“请问……外面是不是有人?”
这时,院内传来低哑柔和的询问声,光凭声音便能脑海里大致能勾勒出一个体弱忧郁的女性形象。
神宫寺奏看向关着的院门,想起之前听到的那阵呕吐声,到底还是主动推开了门。
他走进去后并没有把门关紧,为了让宿傩好好确认一下他们的真实关系,所以只是留了一道缝,只要不会让院里的人看到宿傩的身影就行。
“是我。”神宫寺奏缓缓步入,与坐在走廊的黑发和服女子打了个照面。
该女子便是禅院送来的联姻工具人,禅院清,一个除此之外没有利用价值的天与咒缚。
禅院清身穿浅蓝色的和服,整体气质清淡素雅,一头黑发在脑后随意盘起,皮肤在阳光下显出病态的苍白,眉眼英气偏中性,薄唇呈淡粉色,头时常低垂着,叫人看不清具体神态。
她在看到缩水成小孩的神宫寺奏后没有花太久时间便反应过来,微微勾起嘴角,却又感到不适般抬手掩住嘴巴,声音依旧沙哑,“原来是神宫寺殿下,今天听闻您回来,竟是真的……”
神宫寺奏见她身体仍旧不好,要不就是家仆不上心,要不就是身体底子太差,不管怎么说都是落户到自己领地上的人,他没有由不管。
他走到禅院清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身体怎么还有问题?”
“大抵是老毛病又犯了,过去也总是反复,很快就会好。”禅院清看着站直了也只能和自己平视的银发男孩,薄绿的眼眸似乎柔和了些,与天生阴郁的气质混杂在一起。
神宫寺奏虽然只见过对方一次,也能推断出她胃不好的结论,应该是以咒术师为尊的禅院家族自小便苛待对方,故而形成了老毛病。
“我让家仆给你另拿一味药,保证药到病除。”只要胃病好了,就不会有人说神宫寺家饭不给吃饱,连一个人都养不好的闲话。
“殿下有心了……”禅院清垂首表示感谢。
至此二人都表现得相敬如宾,一点恩爱痕迹都没有,这样宿傩还要误会那真就是脑子有坑。
神宫寺奏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就听到禅院清叫住了自己。
“殿下。”
“何事?”
只见禅院清拿出一块手帕,站起来走到神宫寺奏面前,俯下身在后者脸颊上擦了擦。
“原来是沾到血了,殿下可无事?”禅院清身子弯得极低,额头几乎要和神宫寺奏的脑袋碰到一起,从后方的视角看去就像是在亲吻对方的额头。
“……无事,不用在意。”神宫寺奏藏在衣袖中的手腕上还留有血迹,一抬手便露了出来,被对方的视线捕捉到。
“请殿下等我一下。”
“……”
禅院清转身去水池前将手帕沾湿,返回来捏着男孩细瘦的腕子仔细清起来,低眉垂眼十分认真。
神宫寺奏倒是不排斥别人帮自己擦血迹,况且还挺细心,他对禅院清不说有恩情,至少还是不薄的,所以对方用行动感谢他也很正常。
只是目光在对方捏着自己的那只手上停留片刻,哪怕长得再怎么雌雄莫辨,骨头是骗不过去的。
禅院清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有层薄茧,划过皮肤的触感略显粗糙,虽然整只手看起来纤瘦苍白,却也分明是男人的手。
在第一次见到对方时他就隐约有了猜测,现在落实之后只想对禅院家说一句真有你的,为了不浪费咒术师人才又想获得情报,竟然把一个男的丢了过来。
就不怕他发现以后翻脸么?
神宫寺奏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并没有因此迁怒被迫打包送过来的禅院清,默默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只是这一幕落在某人眼里怕是要被添油加醋成另一个版本,于是他将手抽了回去,“可以了。”
禅院清很顺从,收回手帕后站直,神宫寺奏才发现对方和宿傩差不多高,也就稍微矮了一点而已。
不愧是用咒力换肉.体强度的天与咒缚,营养跟不上也能长这么高。
“有什么事就找家仆,我这里不养废人。”神宫寺奏说着,总感觉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烙印在后背,像是要把他烧个对穿。
真是的,误会也就误会了,他为什么要在意一个游戏角色的感受?
“好,多谢殿下厚爱。”禅院清露出受宠若惊地微笑。
神宫寺奏心道他只是一视同仁,转过身就要离开,走了两步便听到禅院清在身后柔声道:“殿下以后……还会来看我么?”
银发男孩闻言回头,与双手交握在身前的和服女子隔空对望,随后垂下眼睫,“若是一个人无聊,你可以出去走走。”
这话说得很直白,不论是当事人还是旁听者都能听出他的疏离。
禅院清果然收起了心思,“殿下慢走……”
“……”神宫寺奏再不多说什么,径直走向院门。
走出去后将门一关,神宫寺奏抬头看向双眼充血泛红的宿傩,想了想还是一脚把人踹倒,在落地前拎住对方的衣领,步伐稳健地往别处走去。
宿傩已经快被自己看到的画面气疯了,那个女人竟然弯下腰和神宫寺奏靠那么近,而且还乖顺地帮对方擦手腕!
这不是只有妻子对丈夫才会做的事吗!?
而且神宫寺奏也够迟钝的,明明都出现孕吐反应了,还以为是别的病,离开时甚至说了那么绝情的话,感觉完全就是一个睡完就忘的渣男。
但即便神宫寺奏如此薄情,那女人还深情款款地目送他离开。
真就那么喜欢?想必是食髓知味、难以忘怀了吧?
宿傩愤懑地思索着,心头冒出的酸意变了性质,矛头直指神宫寺奏。
那股不明情绪持续翻涌着,让他只想挣脱束缚,掐住神宫寺奏的脖子把人按在身下,然后看看做些什么会让对方再也维持不住冷冰冰的表情。
他想要那双含着水光的凤眸看着自己,或愠怒或怨恨,都会将这种烦躁感压下去,变成令人兴奋的悸动。
神宫寺奏不知道宿傩想了这么多有的没的,将其拖到自己院落放下,找到家仆吩咐好药的事后才解除了宿傩的禁锢。
眨眼间,宿傩就赤红着双眼来到他面前,喘着粗气像是要把他活吞了一般,“神宫寺老师……你还真是招女人喜欢,心甘情愿为你独守空房,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神宫寺奏一听便皱起了眉头,真想敲开宿傩的脑袋看看里面是啥构造,“你想太多了。”
“嘁,不想承认吗?我在外面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女人的眼神是骗不了我的。”宿傩蹲下身,伸手握住银发男孩的肩膀和手臂,将人拉到自己身前,抬起一只手想要抚摸对方的脸,“她那么爱你,一定会把孩子生下来。”
“老师以后有了后代,还会想着离开这里吗?我怎么觉得你的心又回来了呢?”
不得不说家主的手段先他一步,靠女人和后代留住神宫寺奏的确会是可行的方法。
神宫寺奏见宿傩眼里染上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莫名不想现在将事情解释清楚,也不清楚对方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便怀着好奇又玩味的心态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
“这是我的事,你这么操心做什么?”银发男孩并不受他影响,笑容轻松。
两面宿傩闻言立刻沉下脸色,他想说难道自己在你眼里不算特殊的存在吗?
明明与羂索和麻仓叶王比起来,他从神宫寺奏那里得到的关注更多,但还是会因为对方时而热情时而冷漠的态度心生惶恐之感。
现在回想起来,在掳走神宫寺奏的那段时间里,竟是他最满足的时期。
他不曾为自己对神宫寺奏做过的事感到后悔,因为那也是对方期待的结果,他只是满足了对方的要求而已。
但是如今的情形却让他越来越不安,神宫寺奏渐渐恢复了实力,还会为了另一个女人与他动手,他再也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一切都在向不可预测的未来发展,宿傩意识到这一点后不知为何开始慌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彻底放不下神宫寺奏这个人。
哪怕他还在埋怨神宫寺奏拿自己当复仇的工具,潜意识里却也会担心会像羂索那些人一样被对方疏远……
宿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对神宫寺奏这么执着,或许是因为对方过于苛刻的训练,也许是为了引起他的仇恨故意表现出来的刻薄,亦或是多次在自己性命不保之际出手,被术式穿透后坠落的染血身影……
不论是怎样的神宫寺奏,他都再也无法将其从记忆中清除磨灭。
神宫寺奏对那女人身份的默认,如同一枚钉子深深扎进了宿傩心中,他大脑飞快转动,思索着可以不让对方移开视线的办法。
“那么,你曾经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你指的是?”
“你不是正期待着我的复仇吗?如今我还没尽兴呢……”宿傩的拇指抚向对方的侧脸。
神宫寺奏抬了抬下巴,伸手挡住那只手,“如果你还想用这么低级的手段针对无关之人,我会直接踢你出局。”
宿傩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很快又收敛,沉声道:“那便说好了,老师到时候不要反悔……”
“当然。”神宫寺奏后退一步,以不可抗拒的力道脱离了宿傩的桎梏,向着天空某个方向仰起头,嘴角挂着笑,“不过要看你够不够努力了。”
是羂索来了,借其他咒术师的咒灵循着痕迹来到凤栖之地,身边还跟着同样是咒术师的下属。
宿傩听到动静也看过去,登时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都被神宫寺奏嫌弃成那样了,竟然还敢跑来接人?
“殿下!”咒灵还没有彻底降落,羂索就急不可耐地从上方跳下来,三两步就来到神宫寺奏面前,确认无碍过后才转身看向宿傩,“两面宿傩,你竟还不死心……”
说着,羂索感觉到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他的手轻轻向后拉了一下,心脏猛地跳了跳,回过头看向身后的男孩。
“先不要管他了,你带我回去吧。”银发男孩脸上尚且带着孩童特有的婴儿肥,眉眼精致好看,唇红齿白,抬起头看人时便夺去别人了所有注意力。
宿傩本来还抱着臂膀好整以暇地旁观羂索如何被拒绝,他实在太期待看到对方被踢出局时难看的脸色了* ,以至于听到神宫寺奏的话后怔愣了一瞬。
“好,我带您回去。”羂索的内心此时已经被几乎冲昏头脑的喜悦填满,感觉世界到处都盛开着鲜花,男孩的声音还在耳边优美地回荡。
“神宫寺老师,你不是和我说好了吗?”宿傩冷声打断,视线紧盯着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上。
神宫寺奏微微侧头,用余光看他,“没错,不过能不能做到就看你的本事了,毕竟——”
“你只是取悦我的玩具而已。”
“……”
宿傩身体僵硬了片刻,看着神宫寺奏跟在羂索身边的画面,那种熟悉的堵塞感再次袭来,一团无名火在心中点燃,烧得他浑身血液滚烫、身体发抖。
“谁允许你走了?”宿傩不甘心就这么放神宫寺奏离开,迅速对背对着他的男孩出手,嘴角不自觉地压下去。
仅凭现在的身体,神宫寺奏还是落后于他,再者羂索等人不足为惧,宿傩有把握将神宫寺抓回来。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一股强劲的威压拦住了攻势,银发男孩周身忽地凝聚起规模庞大的咒力,银发随着气压的变化飘荡起伏,只见男孩转过头,看向他的眼神冰冷无机质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你听不懂吗?”神宫寺奏声线愈发冷冽,“主导权在我手上,什么时候轮到玩物指手画脚了?”
“……”宿傩无法击破咒力膜,站在原地望着对方的脸睁大眼睛,心脏莫名加快了跳动速度。
神宫寺奏忽然又弯起了唇角,眼里的寒意变为戏谑,“不过我允许你跟在后面,就像追逐着主人的狗一样。”
说完,也不去看宿傩会是怎样的表情,拉着羂索的手一同坐上咒灵,就这样扬长而去。
宿傩在下面紧盯着远去的一行人,拳头攥紧了又松开,随后将手按在脸上,混乱到极点后便笑出了声。
说实话他都快分不清神宫寺奏对他的恶意究竟哪些是真是假了,也不明白对方为何总是在主动靠近自己后又把他无情地推开。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被掌控在神宫寺奏手里的陀螺,无论如何都脱离不了对方的操控,每次都被对方的鞭子抽得晕头转向,不明所以。
你到底想要他怎么样?神宫寺……
不止想要得到他的恶意,还想要将他驯成一条听话的狗么?
好啊,那便试试吧——
看看到底谁驯服谁?
……
飞行咒灵背上并不怎么平稳,风也有些急,羂索扶着神宫寺奏的后背,侧过身为其挡住迎面吹来的冷风。
面上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他还是在意神宫寺奏对宿傩说的那番话。
殿下是在激将宿傩么?而且还想要把他驯成自己的狗?
那他又算什么呢?
为什么偏偏又是宿傩……?
越想下去,羂索越有危机感,心里刚安定下来又变得火急火燎。
宿傩坚决不能留……
思绪在这里停止,羂索低头看了眼银发男孩,却眼尖地察觉到对方鼻头渗出了细密的汗水,连忙问道:“殿下,可是刚才伤到了哪里?”
神宫寺奏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掩在袖口中的手指微微发颤,“只是有点用力过猛。”
他与宿傩对峙时强行调动超过了这具身体可以承受的咒力规模,导致经脉扩张过度,与对方说话时就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若不是为了让宿傩有点上进心和紧迫感,他也不用受这种罪。
所以宿傩可要好好表现,别再搞出那种低级手段……
羂索听他声音有些虚弱,便大着胆子靠近了些,“殿下您靠在我身上吧,这样会好受些。”
神宫寺奏这才抬眼,看到那双黑眸中的柔和情绪后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但还是放松身体靠进了对方怀里,嘴里淡声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不值得。
“……殿下?”
“……”
羂索貌似隐约听见神宫寺奏后面还说了什么,但当他再看去时,对方已经阖上了眼睛,后背不太自然地起伏着,看样子是真的体力透支了。
他闭上嘴不再出声,一手轻轻抚在男孩后背上,低头注视着对方的睡颜。
回到涅槃教,羂索见对方仍然睡得沉沉的,便轻手轻脚把人抱起,将其安置在房间里的软垫上,就近吩咐完事务后,一直守在男孩边上没有挪动,宛若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神宫寺奏在傍晚时被饿醒了,羂索忙命人去把准备好的食物送来,这次特意做的格外丰盛。
他一边吃,一边查看系统新增的记录。
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里,羂索的好感度涨了1点,如今是96点。
而宿傩却有些怪异,先是减了2点,之后又不知为何涨了5点,如今有15点好感度。
神宫寺奏:出bug了?
系统:嘀,系统未检测出任何漏洞问题。
神宫寺奏:真是的,要讨厌我就认真一点啊。
系统:???
神宫寺奏往下继续看,就见常年不动的恨意值莫名涨了10点,现在总共29点。
而系统备注恨意来源是凤栖之地的那些住民。
发生什么了突然就恨上他了?
虽然挺好的,但就是好奇。
他在一年前身体越来越衰弱的时候就安排好了接任者,是家主那帮学徒里他唯一看得过去的一个人,所以就算他现在不在凤栖之地也不影响运作。
而他自始至终都只是发号施令的人而已,也不是没有人替代,那些人为什么会怨恨他呢?
神宫寺奏遇到了盲区,想不出结果便不再纠结,把羂索准备的食物全都吃完,然后接着休息。
自从上次宿傩直接从窗口带走了神宫寺奏,羂索就增加了房间里的禁制和外面的守备,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几天过去,神宫寺奏果真没看到宿傩的身影,心想面对这种程度的戒备也没必要准备这么久吧?
他索性在羂索的地盘安心养身体,每天都吃很多,大概是能量摄取充足,每天都会有一些变化,几天过去便长高了一截。
同时伴随着抽条的,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生长痛,不过和以前的反噬比起来要轻松很多。
神宫寺奏不是第一次经历生长痛,所以也习惯在失眠的夜晚看着窗外发呆,脑子里都是过去的画面。
他还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是怎么冷眼看待自己,转头又怎么对那些与情人生的小孩关爱有加,家族联姻下的感情早就支离破碎,爱情在他们眼里是如此廉价,在神宫寺奏眼里也同样。
他就是为彼此家族的企业运转而诞生的工具,生来便受尽排挤,不配得到爱,也不需要爱。
——你就是渣滓,不配被爱,那便恨吧,恨我,恨所有人,恨你命不好。
神宫寺奏生意义上的父亲曾这么对他说过。
于是他选择了恨。
在家中保姆苛待他时暗自生恨,在忍耐生长痛时恨着对他不闻不问的父母,在他不受待见的事实传出后被众人落井下石时……
他恨着所有人,最后亲手摧毁了他们,那些人也恨透了他。
神宫寺奏那时才感受到被人仇视是多么的愉快,怪不得父亲会那么说。
在这个任务世界里,宿傩是唯一能带给他这种愉悦的人,偏就是这么巧。
比起爱意,他更想得到恨意。
在软垫上辗转反侧良久,神宫寺奏打算让系统调快时间流速,忽然察觉到什么,从软垫上坐了起来。
涅槃教一楼,被严防死守的两面宿傩不走寻常路,一上来就找到羂索说要求见神子。
羂索的手下加起来都没拦住对方,但他还是很硬气地站在宿傩说:“夜深了,殿下已经入睡,你不要惊扰了殿下。”
“你现在去通报一声,我不信他不会见我。”宿傩嗤笑一声,“还是说你想要我从你身上踏过去?”
“殿下近日睡眠不足,我不会容许你擅自闯入,改日吧。”
“这一点我已经了解过了,我就是来帮你的殿下解决这个问题的。”
羂索只以为他是随口说的,刚要开口就听到边上的楼梯传来轻响。
二人同时抬头看去,就见一个披散着银发的少年正赤脚站在一级台阶上,雪白圆润的脚趾与暗色台阶形成鲜明对比,少年单薄的身体披着一件宽大的红色外衣,里面的白色里衣领口微皱,露出修长的脖颈和一截精致的锁骨。
少年似乎由于长久睡眠不足,上挑的凤眼微微泛红,眼瞳像是蒙着一层水雾,白皙如瓷的皮肤浮现淡淡薄红,面容沉静如玉雕小人一般精致漂亮。
“羂索,让他上来吧。”
少年特有的清冽声线如玉石相击,在寂静的夜里荡起人心中的圈圈涟漪。
第30章 不死术师 好感度:39(营养液加更)……
顶楼的房间里, 羂索为神宫寺奏点亮了一盏灯台,本想候在一边防止意外,却被神宫寺奏摆摆手屏退了。
羂索离开后, 房间里的二人都没有立刻说话, 神宫寺奏靠着凭几斜倚在软垫上, 本就松垮的领口便朝着靠的方向塌下去,可以窥见胸口一小片雪肤。
微黄的灯光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尊暖玉精雕细刻出来的玉人。
宿傩的视线从胸口向上移, 不着痕迹地凝视着这张熟悉的少年脸庞。
几日不见,已经成长到他们初次相遇时的模样了吗?
他依稀记得那时的神宫寺奏一身红衣似火, 一颦一笑都散发着鲜衣怒马的少年意气。
而现在看起来, 虽然还是同一张脸, 但由于失眠, 眉宇间积聚了少许困顿, 整个人的气质像是蒙在薄薄的纱雾中, 朦朦胧胧的。
下一刻,银发少年抬手兀自揉了揉额角, 掀起眼皮看向宿傩,慵懒地勾起一边唇角,困乏被更为锋利的气息取代,落在宿傩眼里却心神荡漾, 如沐春风。
“不是说来帮我解决问题吗?不妨试试看。”神宫寺奏知道宿傩是有备而来, 他也做好了迎接的心准备。
宿傩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向身姿慵懒的少年倾身, 只要低下头便能触到对方的额头。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 宿傩伸出手按在神宫寺奏随意屈起的膝盖上,捏住后用另一只手托着小腿放到自己腿上,然后继续把另一条腿也挪过来, 让少年的腿都搭上来。
神宫寺奏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色里衣,两条腿都光裸着,将里衣的下摆往上一撩便能看到两条笔直纤细的长腿,肤色瓷白没有多余赘肉,膝盖等关节处还因为活动较多而呈现淡粉色。
宿傩麦色的纹有黑色圈状图样的大手放在少年的膝盖上,衬得掌心下的肤色更白,久经磋磨的指腹与掌心对比少年细腻薄嫩的皮肤显得格外粗糙,稍微揉弄两下便将雪白的肉揉红,松开后又泛着瑰丽的粉。
神宫寺奏感受到粗粝温热的手掌在膝盖上反复揉捏时带来的酥麻,面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副我看你怎么表演的淡定神情,垂在宿傩腿侧的脚却不知不觉蜷起脚趾。
过度生长带来的关节胀痛在宿傩的按摩下带来了有效缓解,神宫寺奏没想到对方是真的过来帮他解决问题的,心里顿时矛盾起来。
虽然这样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取悦了他,但也太怪了吧?
两面宿傩不好好做坏事,在这里给他按摩?
太怠惰了……
“你是专门来伺候我的?这种事换成羂索也可以做好。”
神宫寺奏动了动腿想要收回,却被宿傩捏住了脚踝往怀里一拽,直接被抱上了对方的大腿。
银发少年身体纤瘦单薄,感觉哪里都只是薄薄一层皮肉包着骨头,摸起来肯定硌手,没想到让人坐在自己腿上后,宿傩发现他哪哪儿都是柔软的,抱起来正好合适。
尤其是压在他大腿上的两团肉,都能感受到明显的弧度与弹性。
宿傩的大手分别按在他的后脑和膝盖上,绘有黑色纹样的脸近在咫尺,侵略性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但是只有我可以取悦到你,不是么?神宫寺老师……”
“你还挺自信的,以为这种程度就能满足我?”神宫寺奏对他的视线视若无睹,抬手捏着宿傩的下巴打量一眼,竭力想要忽视腿上不间断传来的酸软酥麻,以玩游戏的视角对待对方。
然而宿傩手上动作不停,捏着脚踝的手转向足底,准确摸到了一个穴位后便用力起来,霎时间一股酸胀感漫上心头,神宫寺奏呼吸一顿,下意识想抽回,却被另一只手紧紧箍住。
“怎么样?按这里很舒服吧?”宿傩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低声在神宫寺奏耳边说道,同时加快了频率。
“才……没有。”神宫寺奏只觉得这股直冲头皮的酸胀感很快扩散开来,将原本不适的关节胀痛感冲淡不少,随着宿傩的动作一阵一阵地向四肢百骸蔓延,非但不会觉得难受,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通畅感。
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喘出声,神宫寺奏抿着嘴不说话,一双凤眼眯起,将牙关咬紧,身体还在试图摆脱宿傩的桎梏。
他的手按在宿傩的肩膀,每每想使劲推开对方,都会因为脚底和膝盖传来的酥麻变得无力,半推半就之下倒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
“神宫寺老师嘴上说着没有,身体却已经舒服得发抖了呢,看来我有很好的帮忙解决问题,不知老师可满意?”少年越是想逃,宿傩就抱得越紧,低头几乎贴上了对方的耳朵,垂下的眼里满是晦暗的欲念。
在神宫寺奏不在身边的几天里他一个人想了很多,他发现自己对对方的执念太深了,从曾经的憎恶仇视渐渐演变为因不甘而生出的征服欲。
即使对方已经有了家室,日后也会有后代,他这样背德的想法依然强烈,甚至现在将神宫寺奏禁锢在怀中时也会因为想起这件事而心绪激荡。
神宫寺奏想尽办法想得到他的恨意,那他就将这股不能言说的欲念裹上恶意的糖浆,他要一点点喰食神宫寺奏的空间,侵入对方的领域,从而影响对方的每一个呼吸,让他再也忘不了也离不开自己……
“……”神宫寺奏听到宿傩的话后算是明白了,这就是对方想出来折磨自己的办法,目的就是要看到他这般纠结矛盾的模样。
不得不说确实学聪明了点,以退为进,又让他在心里排斥之余不忍拒绝。
神宫寺奏默默将快要溢出来的声音吞进肚子里,抬眼瞥向靠得极近的宿傩,看到几欲将他吞没的饿狼般的视线后便移开眼。
他怎么忍心拒绝这份恶意呢?
宿傩见银发少年眼里有什么闪烁了一下,心领神会地领悟到自己这样的做法正好切中要害,确实令神宫寺奏心里难受,所以并没有遭到拒绝。
真是奇怪的心,竟然喜欢给自己找不愉快。
他骄矜,张扬,自信,又自弃,然而这样矛盾的神宫寺奏却让宿傩无时无刻都在惦念。
宿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他吸引,于是这次便来主动寻找答案。
不过现在他有点不满足于神宫寺奏的压抑反应,他想一边听对方断断续续地说话,一边忍耐的模样。
“你知道我在凤栖之地都听到了些什么吗?”宿傩为了让神宫寺奏开口,故意只抛出问题来。
神宫寺奏身体渐渐虚软,鼻尖沁出几滴汗,面颊泛着如晚霞般的薄红,“说……”
啧,真是执拗啊,一句话就蹦出一个字来。
宿傩心中不满,脚心的力度又增加了几分,“你就不好奇你离开后,那些人都是怎么说你的?”
“……”神宫寺奏按在宿傩肩膀上的手骤然收紧,这股酸意要比疼痛更难以忍受,但他又不愿说出让对方轻一点的软话,只拧眉无言地看着对方,用不耐的眼神催促他快点说。
“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力道还不够?”
“我让你……唔……说下去。”
宿傩在他说话时故意加重力度,然后又放松下来,如此往复动作,神宫寺奏的鼻息都变得急促了几分,感受到扑洒在颈侧的气息,宿傩感到热意自心头蔓延,兀自勾起了嘴角。
【宿傩好感度+3】
【当前好感度:18】
神宫寺奏低喘着分出心神:为什么现在加好感?
系统:可能气氛到了,自然而然?
而且宿主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状态吗?
哪个男人会对怀中美人不动心!
“原来是这个意思,那我就说出来吧……”宿傩故意拉长每个字的间隔,让怀里人感到时间格外漫长,立刻又用眼尾挑红的凤眸睨他。
接收到这个情绪化的眼神,宿傩才继续往下说道:“他们说你在平安京做涅槃教的神子,这里的生活繁荣富足便从此抛弃了他们,对他们不管不顾,见利忘本,作为神子实在是太失职了。”
神宫寺奏眨了眨眼,心想如果真像宿傩口中说的这样,也就能解释清那10点恨意值是怎么出来的了。
原来是怨恨他不管凤栖之地的事务、离开那里跑来平安京了么?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明白,光是安排好接替工作还不够,到底是想要他怎么样?
宿傩从神宫寺奏水雾迷蒙的眼里看出了一丝茫然,心中嘲弄那些愚民不知好歹,“你说,他们是不是太贪得无厌了?竟然还想要把你强行留在那片地方。”
他其实还不清楚神宫寺奏对自己的事知道多少,从之前观察到的反应来看,应该并不知全貌。
“……”
然而神宫寺奏并没有赞同或是反驳,他只是坦然接受人们所有的恶意。
他确实没有履行神子的责任。
宿傩却像是听到了神宫寺奏的心活动似的,神色微凝。
没想到他面对别人的恶意时也如此平静,似乎不论别人怎么评论他,只要是恶意都会照单全收,默认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想起在凤栖之地遇到的一个男人说的话,若是诞生于祈愿的神明被人们厌恶抛弃或者遗忘,那么神明便会消失。
如果他因为这个男人太过普通而不相信这些话,但在之后找到麻仓叶王谈话后便不得不重视。
宿傩本以为麻仓叶王拥有灵视,本该最了解神宫寺奏才对,结果大阴阳师却默了片刻,看向他的眼神不太友好。
说实话,看到这个眼神时宿傩心情很愉快,他又确认了自己在神宫寺奏心中区别于对方的特殊地位。
“殿下的心声一直在否定自己的价值,我担心他会有不好的打算……”但最后,麻仓叶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并且再次希望唯一能得到殿下目光的宿傩能挽留住对方。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宿傩眉心拧紧,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加快。
神宫寺奏被按摩了良久,浑身绵软,意识慢慢变得昏沉,闻言懒懒地撩起眼皮,一声低哼从鼻腔发出,像是在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嘁……
宿傩见状放慢了速度,力道也减轻,很快就感觉到神宫寺奏的身子软了下来,脑袋也歪靠在他肩上,阖上眼很快陷入了睡眠。
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是会消失?
因为一群贪婪之徒的恶意而消失这种事……难道就不会心生怨恨的吗?
有时候,宿傩总觉得神宫寺奏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透过他的皮囊看着其他什么东西,在对方眼里,他仿佛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人偶。
所以神宫寺奏也是这么看待世人的吗?
毕竟想要消失在人世间的心愿是那么强烈,活得游离于所有人之外正合他心意。
这么想着,宿傩的心像是被锐器刺击一般抽痛了一瞬,他似乎无法想象神宫寺奏彻底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画面,抱着对方的手臂慢慢收紧,仿佛要将睡梦中的人生生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
神宫寺奏终于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已经快到正午,宿傩不在屋中,矮桌上已经布置好了饭食,看手艺不像是羂索安排的人做的。
他起身去浴室洗漱,把按摩时出汗留下的黏腻感冲洗干净,换上一套新衣服走了出来。
在回房间的走廊上,神宫寺奏与迎面走来的粉发男人撞见,二人的脚步同时停顿,但很快宿傩就向他走来,身后跟着羂索也不甘落后。
宿傩站在神宫寺奏面前,小麦色的手撩起一绺湿漉漉的银发,目光在少年被水珠沾湿浸透出肤色的肩膀、后背停留片刻,“没有人为老师擦干头发吗?总是陪在身侧的人也太失职了吧。”
被吐槽失职的羂索脸色不太好,心道他就算想帮殿下擦干头发,也会被对方嫌烦而拒绝。
“没这个必要。”神宫寺奏偏头看了眼宿傩的手,转念便道,“不过你倒是会伺候人,不如就由你代劳。”
“遵命……”宿傩垂眸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少年,眼里似乎有什么闪过。
羂索见状在二人看不见的地方阴沉着脸,袖口下的手用力攥紧。
宿傩实在难缠,仗着神子殿下的青睐赖着不走,还擅自霸占了厨房自己做出一桌饭菜,摆明了就是要进一步攻池掠地。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让殿下厌倦了对方……?
回到房间,神宫寺奏坐在矮桌前,宿傩盘坐在他身后用干毛巾擦拭头发。
神宫寺奏看了眼菜色,多半都是肉,而且还是不同动物的,应该都是宿傩自己打来的野味。
羂索在边上看他这个动作,便借机开口:“殿下,宿傩曾经那样污蔑于您,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肉食怕是不干净,不如我现在就去让人重做一顿……”
“无妨,你也别一直站在这了。”神宫寺奏头也没抬,对他摆了摆手,催促他离开。
“殿下……您就这么偏袒宿傩?”羂索还不死心,当即把宿傩曾经污蔑对方的话隐晦地表达了出来,“此人狼子野心,不止口出狂言臆测殿下,还对您无礼妄为,如今一反常态更要防范啊!”
神宫寺奏哪里会不知道,只是不想管而已,再次加重了语气:“我已经说过一遍了,你还要待到什么时候?”
“是,殿下……”羂索恶狠狠地盯着宿傩,后者在他离去前投来戏谑的视线。
“说起来我还挺好奇的,”宿傩在羂索走后开口了,“神宫寺老师究竟为什么偏对我这么‘特别’?”
他将最后两个字读了重音,听起来蕴含了更深层的含义,随后靠近神宫寺奏耳边道:“老师你能告诉我吗?”
感受到背后的人贴近了些,神宫寺奏向前靠了靠,没挪动多少就扯到了头发,然后布料摩挲声响起,一对大手从他背后伸来,搂着腰腹把他抱到了腿上。
“这样擦更方便,老师别跟我说没有由……”宿傩的一只手仍放在对方腰际,鼻尖轻嗅着对方身上的冷香,神色微沉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神宫寺奏在他腿上坐稳,视线落在眼前的饭菜上。
这个“特别”是指他对宿傩的恶意吗?
如果非要说的话……
“你不觉得你天生就拥有被人‘特别’对待的能力吗?两面宿傩。”
和他一样同病相怜……
“如今还说出这么天真的话,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如果没有恨的由,那他就亲手创造出来……
他知道该如何成为别人心中的炼狱。
神宫寺奏说完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扭头瞥见宿傩黑如锅底的脸色后心情似乎更好了。
可惜没有扣好感度。
宿傩却在他转回去后眯起了眼,可惜……可惜什么?
难道麻仓叶王渡给他的灵视能力这么快就用尽了吗?
麻仓叶王渡给他的灵视并不能隔空听见心声,必须要与人接触才能起作用。
他昨天也就最后用来确认了神宫寺奏自认作为神子失职的心属实,最后的问题没听到答案对方就睡着了,一直到现在才再次使用,怎么就听不到了?
难道说是隔着衣服有影响?
思及此,宿傩伸手梳着神宫寺奏的头发,装作不经意碰到了对方的后颈。
然后他就听到神宫寺奏在想:这是什么肉?看不出来……
“……”
宿傩清了清嗓子,漫不经心道:“这些是我猎来的野猪肉、鹿肉还有蛇肉,老师现在可是在长身体,多吃点才能快些长高。”
神宫寺奏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心道还要长大一次,好麻烦。
而且每次都有生长痛,他为什么总是长那么快?
宿傩在背后沉默地擦着头发,才发现原来就算是神宫寺奏也会有困惑的时候,就像普通的少年人一样。
如若不是因祈愿诞生,对方说不定还不用经历这些烦恼吧?
而他也无法与对方相遇,互相勾连牵扯出一桩桩事件来,反而会一个人面对人世间的恶意,逐渐成为历史记载上的那个两面宿傩吧?
忽然,宿傩有些庆幸神宫寺奏能够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庆幸与对方相遇,庆幸对方的恶意都是虚构出来的。
【宿傩好感度+10】
【当前好感度:28】
神宫寺奏听到提示音后咀嚼的动作顿住,霎时间有种坐如针毡的感觉,心想是不是这个姿势哪里有问题?
他不安分地抬起了一边身体,随后又被宿傩按了回去,腰被两只手牢牢箍住。
“别乱动啊老师,你不知道这很危险的吗?”宿傩低哑的嗓音就在耳边,仿佛正压抑着什么。
神宫寺奏闻言一愣,危险?为什么会危险?
不过听声音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那好感度又是哪里来的?
神宫寺奏又问了系统是否存在漏洞。
系统检测了一下,确实发现了两面宿傩身上存在异常,但是无法检测出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就说好感度肯定是出问题了,这下经过确认,神宫寺奏又能安心坐在对方的腿上吃饭了。
在宿傩的视角,不知道为什么又不能听到心声,腹诽麻仓叶王的灵视能力太过鸡肋,差不多了解了神宫寺奏的心便不再继续用了。
而且原本身体僵硬的神宫寺奏又放松下来,他便继续梳着对方如绸缎般的银发。
吃完饭,神宫寺奏的头发也梳完毕,在日光下散发着如月光华。
因为在这里不用处公务,神宫寺奏也没管涅槃教的想法,所以每天都很闲,吃饱后靠在窗边看了会儿风景打发时间。
但转念一想,这不是有宿傩在么?可以用他来消遣的嘛。
只见侧坐在窗边的银发少年将视线收回,抬起一条手臂搭在窗沿,牵起衣褶勾勒出一截窄瘦的腰肢,骄矜地对宿傩抬起下巴,“你不正是来取悦我的么?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
宿傩注视着轮廓被阳光渡了一层金边的少年,心跳错漏了一拍,面上不忘勾起一抹肆意的笑容,“对你来说或许是取悦,对我来说应该叫做‘报复’。”
他的心又不受控制地紧随着对方跳动,就如同一条在无知无觉中被驯服的狗,但他却对此甘之如饴。
你成功了……神宫寺奏。
【宿傩好感度+5】
【当前好感度:33】
这一次神宫寺奏只挑了挑眉,他已经不会被出错的好感度欺骗了。
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宿傩,神宫寺奏满意地看到了对方沉郁的神情,盯着他的视线仿佛有实质一般要将他穿透。
“我一直想试试,因为单纯的痛苦对你毫无意义,倒不如带给你身体上的欢愉,就以学生的身份……”宿傩俯下身来,两手撑在神宫寺奏身体两侧的窗沿上,将少年的身躯尽数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
神宫寺奏闻言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对方的脑回路,只是他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也没有兴趣。
“说起来,师娘以前是怎么伺候你的?介意和我分享一下吗?神宫寺老师?”宿傩蹲下身,几乎要贴到对方的鼻尖,语气带着恶劣的玩味。
把私人的床笫之事拿出来开玩笑,一定会令对方恼羞成怒吧?
神宫寺奏没想到他在这时候还惦记着那位,偏过头躲开不断靠近的宿傩,“难道你以为凭你也能取代她?”
一男一女床上会做什么他倒是知道,只是想象不* 出宿傩为了取悦他成为“女性”一方的模样。
神宫寺奏:他不会想要我那个他吧?好变态哦……
系统: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宿主你是下面那个呢?
神宫寺奏听到回复后反应了一下,他一直觉得真要和宿傩更进一步交流必定是在上面主导的一方,并且确实没有设想过自己会是下面那个。
但也仅限于上下之位的想象了,因为根本不可能,他对任何人都产生不了那方面的欲望,也可以说是性冷淡。
反观宿傩的表情,神宫寺奏看到了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似乎还磨了磨后槽牙。
看来宿傩似乎很想当下面那一个……?
神宫寺奏眼睛微微睁大:不会吧不会吧?
系统:???
“老师,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能取代呢?”宿傩脸上扬起不甚好看的微笑,两对猩红的眼睛里却并无笑意,“还是说你也对师娘食髓知味了?”
“……”神宫寺奏无语地看着开始说胡话的宿傩,心说那哪是师娘,是师爹,“不要谈论无关者的事。”
宿傩却没有使用灵视错过了正确答案,只以为神宫寺奏真的放不下那女人,大脑一热便掐住对方的下巴扭向自己,低下头与他鼻尖相碰。
“老师……师娘也会这么做吗?”
神宫寺奏疑惑地看着他,就见宿傩偏过头,随后耳廓便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啃噬感。
带着湿气的啃咬从耳尖一路来到耳垂,神宫寺奏心头突然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推靠在身上的粉发男人。
然而下一秒,温软潮湿的触感突然在耳根上落下,一阵令人手脚发软的酥麻自大脑炸开,推阻的手陡然卸力,顺着宿傩健硕的肩膀滑至胸口,最后只能无力地捏住衣服的布料,随着麻意微微颤动。
“别、舔……嗯……宿傩……脏……”在湿热落在耳廓上时,神宫寺奏控制不住溢出一声轻哼,自己都不知道身体为什么会弹动一下,竟一时凝聚不起咒力,只想出声阻止宿傩的行为。
耳朵很脏的啊!就算他刚洗过澡也脏啊!
宿傩狠狠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在上面留下一个充血的牙印,退开后便看到面颊爬上绯色的银发少年眼中含着晶莹水光,被他叼咬舔舐的耳朵格外通红,明明一副情动的惹眼模样,姣好的唇却固执地抿着,冰冷的神色还未积聚起来便被眼尾的挑红冲没。
“是吗?既然觉得我脏,为什么还要摆出这样的表情?”宿傩眼帘半垂,喉结滚动了一下,莫名感到喉咙无比干涸。
【宿傩好感度+2】
【当前好感度:35】
神宫寺奏没想到宿傩会这样解并且掉了好感度,突然觉得刚才受的罪还是有回报的,从那种战栗的感觉中缓过来后,斜睨了宿傩一眼,“当然是因为你差远了,她才不会做出这么恶心的事。”
“啧,”宿傩一听到他提起那女人就心烦,“虽然被说恶心有点伤人,但看到老师你这么反感我就放心了,我会让你彻底忘了她的。”
“…………”神宫寺奏再次无语。
眼看宿傩依旧有继续发挥下去的趋势,神宫寺奏抬手捂住了对方的嘴,眼神鄙夷,“别叫我老师,我可没有白日宣淫的徒弟。”
宿傩没有把他的手拿下来,就这样看着他弯了弯眼眸,不动声色地张嘴在少年软嫩的掌心上舔了一口,然后满意地看到对方慌乱收回,一双凤眸不禁睁大了些。
“你怎么什么都舔?跟狗一样。”神宫寺奏连忙找来帕子,反复擦拭着手心,甚至还想把耳朵里里外外都清一遍。
“这不是你对我说的吗?我是追逐着主人的小狗,舔主人当然正常。”宿傩说出这话时面上仍旧挂着笑,因为有诡异黑纹的原因,他说什么都有一种嘲弄意味。
神宫寺奏心说这可不是听话的狗,而是专门来恶心主人的坏狗。
“难道你就不觉得脏?别是从小养成的坏习惯吧?”神宫寺奏揶揄道。
宿傩想了想,回味起神宫寺奏身上特有的冷香气息,心想这人那么爱干净,他怎么可能会觉得脏呢?
但他嘴上却这么回应:“可神宫寺老师当初给我喂血的时候并没有这么想过呢。”
神宫寺奏恍然,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他算是把人给带歪了吧?
“老师,你不想白日宣淫,那我们晚上再来?”宿傩轻佻地捏起一绺银发,手腕转了转将其绕在指尖。
晚上再来?
神宫寺奏眉心下意识一皱,看向宿傩的视线复杂起来。
难道是……青春期躁动?
说起来宿傩也快满19岁了吧?
那方面欲望旺盛也很正常,如今只是想要把欲望都发泄在自己讨厌的人身上而已……
反正也不会做出多么出格的事,他也不会允许,纵容一下也不是不行。
而且经过上次的事,别把孩子压抑坏了。
神宫寺奏想通了,抬脚踩在宿傩靠过来的胸膛上,只着足袋的脚立刻感受到对方灼热的温度,他想用力把人推出去,下一秒就被一只大手结结实实地圈住了脚踝,“我看你是欲望过剩,影响到脑子了,竟然还想着这种事。”
“没办法,谁让神宫寺老师这么……”宿傩握着少年的脚踝继续逼近,迫使后者的腿对折在身前,低下头附在对方耳边低语。
“……”听到了对方口中说出的话,神宫寺奏瞳孔猛地一缩,抬手就用力扇了他一巴掌,似乎是被气急了,胸口快速起伏着。
宿傩不躲不闪,被这清脆响亮的巴掌打得偏过了头,面颊慢慢浮现出一个红色的掌印。
但他却没心没肺似的勾起嘴角,缓缓面向神宫寺奏,眼中都是得逞的顽劣笑意。
“难道我说错了吗?”宿傩看着面色不善的银发少年,放开了捉住脚踝的手,语气轻佻,“既然老师不肯承认的话,那便晚上证明给我看吧。”
“……”神宫寺奏依旧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用凌厉的目光看着宿傩。
【宿傩好感度+2】
意识到应该是减好感度了,神宫寺奏才缓和了神色,僵硬地勾起唇角。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都这样了还在嘴硬,宿傩抹了把微微发烫的嘴角,掩住扬起的弧度。
怎么办?这样的神宫寺让他越来越兴奋了啊……
他开始期待夜晚的到来了。
【宿傩好感度+2】
【当前好感度: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