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出殿
清平门处在群山山坳之间, 周围三面环山，就那几座洞府，来来回回一眼便能望到底。
宋珺瑜原本以为三十年的光阴, 再怎样也不会变化太突出，直到姬婵带着宋珺瑜御剑腾空, 一起观看着如今的清平门, 宋珺瑜才发现现在的清平门已然今非昔比，再也看不出曾经那个破落小门派的影子。
如今的清平门有了极为牢固的护山大阵, 华光氤氲，即便是元婴大能来了, 一时半会也突破不了。
在原来的基础上, 清平门又区分了外门内门，房屋屋舍井然, 各个区域规划极为明显, 有了议客、集会、练功等各个区域。
整个门派的布局极为合理, 宋珺瑜的洞府被放置在了内门的核心位置，俨然是门派的最中心。
如若不是周围的山川河流依旧, 宋珺瑜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清平门。
“师父, 您觉得如何？”姬婵在身后小声开口：“若有不合心意之处, 师父直言便是, 说来奇怪, 我原本想要挖空面前的那座山, 但那座山上似乎有禁制……”
如今的姬婵几乎已经恢复了魔王的大部分修为，都暂时破不掉那种禁制。
“这是诡崖山，”宋珺瑜低着头, 微微叹了口气：“我爹闭关前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 都不能破坏那座山……”
宋珺瑜回答着姬婵的话, 思绪却飘了很远，忍不住想起很多年前姬婵跟她允诺时候的场景，那时候她才刚刚收养小婵不久，当时的小婵别别扭扭说只让她收一个弟子，承诺会努力帮她兴盛门派。
宋珺瑜原本以为一切只是一句孩子的戏言，答应姬婵也只是哄着她，却没想到姬婵这么多年一直为此在努力，甚至将清平门建设成这般模样。
宋珺瑜的鼻头忽然间便有些发酸。
既为姬婵觉得自豪，又无比愧疚——清平门要建成这般规模，需耗尽极大的人力物力，这些年姬婵想必吃了不少苦。
“小婵，你真的很厉害！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太多，能收下你当弟子，真的是我的福分……”
宋珺瑜吸了吸鼻子，认真地夸赞出声，只觉得彩虹屁都无法描述清她的心情，她是真的觉得自身的运气超级好，居然遇到了这么完美的弟子！
“师傅过誉了。”
姬婵闻言似是松了口气，微微弯起了唇，她看似沉稳，眼眸却明显明亮了一些，宋珺瑜便也明白，听到她的夸赞，姬婵心中也是高兴的。
姬婵的飞剑落了下来，带着宋珺瑜前往了议事厅，因着姬婵之前一直瞒着宋珺瑜醒来的事情，除了郑复夫妇和万长老二人在，其余人都下了山。
“并非他们不听你的话，”郑复看到宋珺瑜醒来了也极为高兴，一边传音给下山的其余人，一边怕宋珺瑜因为其余人违背她的门令、在战乱时期下山而心烦，朝宋珺瑜解释道——
“如今山下极为混乱，世间戾气横行，纵然没法像先辈那般护山河清平，大部分弟子都来自民间，我们总要襄助他们回护他们的亲朋……”
说着郑复忍不住看了姬婵一眼，其实这件事也是姬婵默认了的。
不像宋珺瑜那样努力想要将弟子们都护在山中，姬婵更赞同大家下山历练，提升自己的本领，但姬婵显然没和宋珺瑜解释这点……
郑复毕竟来自皇族，见识多了皇族的倾轧，不得不多想一些。
这些年宋珺瑜昏迷，是姬婵带着清平门一路走到了如今的境地，大家都隐隐以姬婵为主，新进门的弟子甚至不知道有宋珺瑜这号人物，只认姬婵。
且这些年姬婵将宋珺瑜养在院子里，设下了重重禁制，谁也见不到宋珺瑜，郑复又目睹了宋珺瑜被柳夭击中，之前纵然不愿意相信，心中已经默认了宋珺瑜活不过来的事实，因而这些年虽然姬婵某些做法和宋珺瑜的理论相悖，郑复也并没有阻止，但如今宋珺瑜回来了……
郑复的眼眸不由得深了一些：如今的清平门早已不是当初的破落门派，已经吞噬了当年紫阳盟的大部分势力，在当地有了名声。
若是这两人师徒相争，争夺清平门，他肯定是支持师妹宋珺瑜的……
“师父莫要担忧，郑复师伯说得有道理，”姬婵在一边接话，一边轻声道：“魔王回了魔界，魔界势乱，近期仙界会相对太平。”
姬婵的话乍一听极为正常，郑复听着却总觉得有些古怪——明明是姬婵默认的决定，经由姬婵这么一说，倒像是郑复是这么认为的了。
郑复微微皱眉，有点想跟宋珺瑜介绍下这些年的事情，至少让宋珺瑜心中有些提防，便见到姬婵又道：“说起来，师父刚醒，听闻郑师伯已和师伯母结为道侣，特意让我准备了贺礼。”
说着，姬婵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了礼盒递给了郑复。
宋珺瑜如今的思想也发生了改变：她以往拘着众人不让他们下山，是想要乱世中求一份安稳，但安稳并不是祈求便能来的，只有不断强大自身实力，才能觅得想要的一切。
因而宋珺瑜如今并不怎么在意弟子下山的事情，倒是被姬婵这番话吸引了注意力，心中有些汗颜：多亏了姬婵处事妥帖，她见郑复居然没想起礼物的事情来。
但既然姬婵准备了礼物，宋珺瑜看着郑复的视线便又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
而郑复对上宋珺瑜望着他的揶揄视线，也忘了脑补出来的夺权的事情，红着脸垂下头：“就……就你知道的这般，我和念儿在一起了！”
郑复越说越脸红，又一次感觉到了先前被王念追着跑的窘迫感，倒是王念大大方方往前一步，朝着宋珺瑜行了一礼：“少掌门！”
“小嫂嫂莫要多礼！”
见到郑复神色清朗，不再同以前一样时常呈现郁窒之态，王念也不像以前那般胆小怯懦，可以想见这段关系里，两人必定极为和乐。
只有好的感情，才会促使两人成婚之后能变得更好。
因而宋珺瑜的祝福便显得愈发真心，朝着郑复拱了拱手：“恭贺师兄觅得佳偶！”
郑复的脸一下子变得极红，眼眶也不由得有些湿润，这些年来，清平门就是他的家，他成婚的时候宋珺瑜没有出现，原本以为再也看不到这个师妹，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再次见到宋珺瑜。
大庭广众之下流泪未免有点丢脸，尤其是他现在座下也收了几个徒弟。
幸而，王念看出了他的困窘，借口有事，拉着他到了一旁。
历经生死关头，故人重逢，宋珺瑜眼眶也有些红。
姬婵盯着她看了一会，不愿意她为外人流泪，轻笑出声：“我那几个弟子都在门外候着了，师父可要见一见？”
“你让他们过来了吗？”
宋珺瑜立即被姬婵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紧张地捏起了乾坤袋：“可我还没有准备好见面礼……”
“哪能让师父破费？”姬婵弯起唇，从乾坤袋又摸出了几个写了姓名的盒子，递给了宋珺瑜：“师父的礼，给我一人就够了，无需赠与他们。”
宋珺瑜有些啼笑皆非，没好气瞪了姬婵一眼：她知道姬婵自小粘人，却没想到她如今连她弟子的醋都要吃，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
不过想着姬婵一向妥帖，准备的礼物应当都是最合适的，宋珺瑜便省了再准备礼物的心思，接过了姬婵手中的礼盒：“算我先欠着你的。”
她本以为依照姬婵的个性，会说出推辞的话来，却没想到姬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想起了什么快乐的事情，微微勾起了唇：“好！我寻时机再来向师父讨要！”
宋珺瑜也不知怎的，明明姬婵的举止并没有什么异样，宋珺瑜却骤然生出了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猛兽盯上的小禽，背后倏地生出了一丝寒意。
宋珺瑜摸了摸脖颈，并没有将这件事往心里去，努力摆出和蔼可亲的模样，望着从外头走进来的姬婵的五个弟子。
姬婵向来要求严格，能入她眼的弟子自然不凡。这五个弟子都生了一副好相貌，只是看起来极为板正，处事一板一眼，行了礼，领了礼物之后就恭敬地站在一旁，连抬头都不敢。
他们怎么这幅模样，是小婵苛待了他们吗？
宋珺瑜忍不住转头看了姬婵一眼，对上她的视线，姬婵自然露出一个笑，容色曜曜，一如往日一般温和贤良。
这样温和乖巧的姬婵，对待弟子必定不会太严苛，不过小婵本身天赋超凡脱俗，这几个孩子经她言传身教，估计很有压力，便会表达得紧张一些，就像曾经那些跟着姬婵学医的李家村孩子一样。
气氛一下子似乎陷入了僵局，宋珺瑜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逮着其中一个脸色苍白、看起来只有十多岁的少年，询问出声：“你便是柳峰吧？听闻上一次你被魔兽咬伤，现下可好一些了？”
宋珺瑜不提魔兽咬伤的事还好，一提柳峰的脸不由自主又白了一些——
那天他被魔兽咬伤的伤势本来不重，他师姐就可以料理，但师父又进了寝殿看昏迷的师祖，每次见着师祖，师父整个人就会变得极为压抑，出来之后便会加倍训练他们五个人，大家都要脱一层皮。
师父在寝殿呆的时间越长，心情就越不好！
因而师姐想了个馊主意，在他被魔兽咬伤的伤口上又下了一层毒，借口无法解决，搬来了师父。
谁能想到，一向处事浑然不惊、似是任何事情都不放入心间的师父，那天在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居然晃了神，于是原本在表皮的毒钻进了躯体，纵然于身体无碍，他这一段时间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现在想来，当时应当就是感觉到了师祖即将醒来，所以师父才会那般失态。
想起来之前平素寡言的师父那“不能缠着你师祖，也不能太冷淡，举止要端庄，但不能打扮得太好看，可以展露天资，但不能太出风头……”等一系列叮嘱，柳峰就觉得极为头大。
师兄妹在来之前，普遍以为师祖会是一个比姬婵更严格挑剔的长辈，毕竟她能教导出这般恐怖的姬婵……
然而，师祖看起来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恐怖，她脸上带着让人舒心的笑意，眼眸澄澈如同猫儿一般，让人一看便心生亲近，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师父在她面前都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脸上带着极为明显的笑意。
柳峰入门这么久，见到师父笑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总觉得师父明明是修真界的青年人，身上却有一种垂暮老者的气度，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还是头一次见到师父笑得这般欢喜。
柳峰偷偷地看了宋珺瑜一眼，察觉到一旁姬婵似是无意般扫过来的视线，腿一抖，不敢不回答宋珺瑜的提问，只能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开口：“好些了，多亏了师父及时施救。”
“你这孩子，莫要这般拘谨。”
宋珺瑜听着柳峰颤抖的声音，有些啼笑皆非：“我生得真的有这般吓人吗？”
“师祖、师祖花容月貌，有仙子之姿……”察觉到师父的视线又瞥过来好几次，柳峰绞尽脑汁想着既不热络，又不冷淡的话，声音里再次发起了抖。
“好了好了！”
宋珺瑜不想再逗弄这紧张的可怜小徒孙，无奈地笑出了声：“你莫要慌张，明日来我这一趟，我瞧着你身上还有些余毒，替你备些药。”
“多谢师祖！”
柳峰明显松了口气，鹌鹑一般垂下了头。
宋珺瑜坐回到椅子上，姬婵也跟着坐在了她旁边，望向几位弟子：“师祖乏了，你们改日再来请安。”
看着几个弟子松了口气，如蒙大赦一般出了大殿，宋珺瑜心中那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愈发深厚，忍不住摸了摸脸，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被小弟子们避之如蛇蝎。
或许，这一届年轻弟子历经战乱，比先前的弟子们要胆小一些……
郑复和王念不知去做什么了，一直没回来，大殿里只剩下了宋珺瑜和姬婵。
宋珺瑜抿着唇，正在思考着打进年轻弟子队伍的方法，便见到姬婵凑了过来，嘴角抿起，捧住了宋珺瑜的脸，似是浑不在意笑道——
“师父很在意这些弟子？”
姬婵语气听起来寻常，然而宋珺瑜这些年接触下来，哪还不明白姬婵最介意什么？
“有些在意，因为这毕竟是我清平门的小辈，也是你的弟子——”
宋珺瑜已经习惯了给爱醋的姬婵顺毛，边说着，宋珺瑜转过身，也捧起了姬婵的脸，迎着姬婵眯起的眼，笑着捏了捏姬婵漂亮的脸颊——
“但我天下最在意的，还是我仅有的徒弟，最最漂亮、能干的姬婵大宝贝……”
第52章 打听
果然, 宋珺瑜一顿彩虹屁拍完，姬婵的脸色似乎转好了一些。
她昂了昂下巴，眼睛望向一边, 不再对上宋珺瑜的视线，小声开口：“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师父莫要再说这些哄人的话了。”
哄姬婵哄出了经验, 宋珺瑜自然不会被姬婵的表象蒙蔽，目光真挚地看着姬婵：“小婵,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姬婵的唇角果然翘了翘，她看了宋珺瑜一眼, 似是看到了宋珺瑜眼眸里的几分揶揄, 耳根有些红，干咳了一声方继续温声开口——
“万长老也听到了您醒来的消息, 估计早就等着, 门内这些年也进了其余人, 我们先出去走走吧，若是累了, 师父记得跟我说……”
姬婵又一次恢复了体贴入微的模样。
宋珺瑜见到姬婵主动揭过了这一茬, 知道已经哄好了姬婵, 也就坡下驴, 欣然跟着姬婵一起出了门。
刚出殿门, 便看到郑复和王念在一旁似乎争执着什么, 听到两人要去见万长老，郑复和王念对视了一眼，也跟在了两人身上。
从地面看起来, 清平门内的景象和空中又有一些不相同。
屋舍整齐井然, 弟子们也充满了精神气。
宋珺瑜和姬婵一路前往万长老的洞府, 路上遇到了许多弟子，那些弟子纷纷向几人行礼，姬婵介绍的时候总是会将宋珺瑜介绍给众人：“这位是少掌门……”
“我就说姬婵不会做出伤害少掌门的事情来！”王念一路见到姬婵的动作，凑过去悄悄和郑复咬耳朵。
郑复看着两人之间无比和睦、似乎再插不进其余人的气氛，也逐渐放下心来，知道他先前是想多了。
但虽然放下了心来，看着姬婵望着宋珺瑜的眼神，郑复却又一次在心中冒出了当年在百鬼塔里就有的疑问：姬婵真的对宋珺瑜没有别的心思？
但看着一旁的王念，郑复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和徒弟结了道侣，并不意味着旁人都要如此，他要去问的话，只会徒生尴尬……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万长老的寝殿。
在宋珺瑜心中，万长老一向驻颜有术，一向都走的是明艳佳人的路线，然而大概是前些年渡了修为给掌门岳林的原因，此时再见万长老，她的头发已经出现了银丝，神态看起来也不复以往的精神矍铄，带上了几分显见的疲倦。
宋珺瑜心中又一次生出了无穷的愧疚。
看到宋珺瑜，纵然万长老还是不耐烦的模样，眼底却浮现了几分明显的笑意，显然很高兴看到宋珺瑜醒来。
宋珺瑜陪着万长老聊了好一会，之后才返回到自己的院子。
这段时间，宋珺瑜一直住在姬婵的房间里，如今姬婵的伤也好了，是时候回到自己的房间住了。
姬婵倒是并没有反对宋珺瑜的提议，默默地将寒玉床搬到了宋珺瑜的房间里，她似乎很不放心宋珺瑜，在宋珺瑜关门前，姬婵似乎还在注视着宋珺瑜的背影……
直到关上房门隔绝姬婵的视线，宋珺瑜才彻底松了口气，瘫在了床上：纵然姬婵不是外人，这段时间呆在姬婵的房间里，总归没那么自在。
宋珺瑜瘫了一会之后便爬起来开始修炼，毕竟如今清平门已经有了这么多弟子，身为一派掌门，她不能显得太无所事事。
这般想着，宋珺瑜又一次开始修炼了起来。
她体内已经有了微弱的灵力，宋珺瑜操纵着灵力聚成了一团，慢慢引导着灵力清除体内的戾气，流经灵府那一片纯白空间的时候，宋珺瑜不小心用灵力触碰了那方空间的一角——
脑子里突然生出了一种无比奇异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血脉之中蓬勃迅猛地生长，这种感觉无比美妙，她似乎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能感知到周围的无穷变化：花开、草长、虫鸣，鸟叫……
宋珺瑜的精神一瞬间变得恍惚起来，仿若这方空间都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但再远一点，宋珺瑜就察觉不出来什么了。
她的精神范围似乎只能局限在这个院子之中。
宋珺瑜没一会便觉得有些目眩，在灵力耗尽之前，她突然想要到姬婵的房间看一看，毕竟姬婵伤势刚愈，不能太过劳累。
刚划过这个念头，宋珺瑜脑子里就出现了姬婵房间的景象……
姬婵并没有强撑着在修炼。
她睡到了宋珺瑜之前睡着的那张小榻上，整个人微微蜷曲着，双目紧闭，脸颊不知怎的泛起了明显的红晕，唇似乎也比平时更艳两分。
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姬婵忽然小声嘤咛了一声，腿微微动了动，红唇张开了些许……
明明姬婵衣裳完整看不出什么异样，大概是她此时发髻散乱、微微汗湿的模样同平时的端庄贤良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带着一种莫名的张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口干舌燥。
宋珺瑜看着这个模样的姬婵，硬生生品出了一种引诱旖旎的味道来，心跳忽然就快了一拍——
整个过程只是一刹那，熟睡的姬婵却是立即清醒了过来，直起身警惕地朝着宋珺瑜视线的方向看了过来！
宋珺瑜匆匆收回了视线，恰好灵力又一次耗尽，回过神后，倒在床上喘了好几口气。
她也不知道刚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种感觉像是神识出窍，但又有些不像，神识出窍不会产生这种似乎和周围的环境完全融为一体的感觉……
但想来这种本领并不能算高超，因为姬婵几乎是立马就察觉到了她的注视。
纵然不知道这片纯白的空间是怎样的能力，单目前这片空间对宋珺瑜的身体没造成什么伤害，宋珺瑜并不想再体会灵力耗尽的感觉，因而在之后修炼的过程中，下意识避开了这一片空间。
第二日宋珺瑜早上起来有些心虚，担心姬婵会提起昨晚的事情。
若是姬婵追问起来，势必会提及这片纯白空间。
宋珺瑜觉得身体里这片纯白空间对修为并没有坏处，只是她暂时还摸不清该如何使用这份力量，但依照姬婵的性情，知道宋珺瑜修为有了异样，必定会极为担心。
不过，姬婵并没有提及这件事，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像是遇到了什么极难解决的问题。
宋珺瑜知道姬婵一向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也不打算询问姬婵，决定在姬婵的弟子里寻找一个小‘奸细’，时刻帮她盯着姬婵。
大了的徒孙不好骗，宋珺瑜通过评估，挑中了柳峰。
柳峰前一日答应来给宋珺瑜看诊，自然不敢耽搁，在姬婵去料理其余事务的时候，宋珺瑜借着看诊的由头，很快就和柳峰熟稔了起来。
“你是我的徒孙，若是有什么不解的问题，都可以来问我。”宋珺瑜一向有亲和力，姬婵没在一旁，没多久，柳峰就褪去了先前的拘谨，展露了几分少年的天真。
柳峰确实被魔兽咬伤过，不过伤势已经痊愈，宋珺瑜便只给他开了些补身体的药材。
“你师父近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宋珺瑜一边给柳峰拿药，一边装作若无其事般询问出声。
柳峰吃着宋珺瑜递给他的糕点，闻言困惑地皱起了眉：“没有啊？师父先前那些年倒是心情不佳，但自从您醒来之后，师父看起来欢喜了许多，脸上也多了几分笑颜……”
“倒是您，您和师父的年纪都并不大，”柳峰眨着眼睛，想起师姐师兄们私下讨论过的问题，好奇地打量着宋珺瑜：“但除了师父之外，我们再没见过别的师叔，您是只收了师父这一个弟子吗？”
其实他们猜测师祖有过别的弟子，但那些弟子估计都被姬婵打走了，但当着宋珺瑜的面，柳峰自然不敢说出这种猜测来。
宋珺瑜眨了眨眼，没有套出话来有些失落，没想到柳峰会这么询问，才意识到姬婵或许没给他们介绍过宋歌和杜霜的事情。
但这也怪不得姬婵：宋歌和杜霜并没有同姬婵相处过，和她并没有培养同门情谊，她估计早就忘了那两个师姐。
但姬婵能忘，宋珺瑜却不能忘：那两个徒弟举目无亲，若是连她都忘记她们，那她们就是真的从世间消失了。
“不是，加上你师父，我曾有过三个弟子，只不过另外两个弟子不在了。”宋珺瑜脸上笑容淡了些，轻声回答。
柳峰却是瞪大了眼，差点被糕点呛到。
“不在了”这三个字，实在是太惹人遐想了，但一时间柳峰又不知道该怎么询问……
这半天接触下来，柳峰算是发现了，这个师祖有一种举世罕见的澄澈，做事直接坦荡，居然真的将他当成了小儿看待，没有丝毫防备，让他的心情无比复杂。
宋珺瑜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听到他这般询问，想起了姬婵五个各有千秋的弟子，想要更加了解姬婵一些，又道：“你偷偷跟我说说，你们师父更中意哪位子弟？”
柳峰望了宋珺瑜一眼，想说师父待人严格，除了师祖你，似乎谁都不中意，刚想开口，脖颈后方忽然刮来了一阵诡异的风，柳峰后背的寒毛悉数立了起来——
柳峰脖子一凉，想起师父在师祖面前和对着他们时截然不同的态度，咽了咽口水，小声开口：“师父待人一向一视同仁，处事公正，并没有特别回护过谁……”
说着，柳峰又望了宋珺瑜一眼，转移了危险的话题：“您呢？您三个弟子中，最中意哪个弟子？谁最厉害……”
或许是他想多了，如若师父不是师祖最喜欢的弟子，师父应当不会那么丧心病狂，弄死另外两个师姐妹吧？
而且，依照师父的才能，肯定是师祖最中意的弟子……
宋珺瑜并不知道柳峰的忐忑。
姬婵似乎做事一向公正周到，即便心中有所偏好，估计也不会在这些弟子面前表现出来，因而并不觉得柳峰的话有些不对劲。
至于柳峰提出的这个问题……
宋珺瑜眨了眨眼，最后还是开口道：“我既然收下她们当了弟子，自然这三个弟子都是我欢喜的。纵然另外两个弟子不再在我身旁，这些年都是你师父陪着我，我欠你们师父最多。但和你师父看你们一样，我作为师父，对她们的看中也都是一样的，自是会一碗水端平……”
“至于谁最厉害，”宋珺瑜抿起了唇：“我三个弟子都有超凡脱俗的天赋，分辨不出高低来。”
想起下落不明的宋歌和死去的杜霜，宋珺瑜心中不由得又生出了几分黯然：若是这两人一直留在清平门，说不定也能和姬婵一样做下一番事业来……
柳峰听着宋珺瑜的答案，心中却有些不信：姬婵那样恐怖的天赋世之仅有，哪能一下子收下三个有这般天赋的徒弟？
但宋珺瑜毕竟是师祖，且刚刚那阵风来得太古怪，柳峰心中畏惧，也不敢质疑，只能将困惑埋在了心里。
而宋珺瑜伤感了没一会，姬婵就像是掐着点一样从外头走了进来。
“师父，林英师叔来了，带着她的弟子们在外头等你……”
不知怎的，姬婵似乎有些不高兴，唇微微抿起，面对宋珺瑜的时候纵然脸上表情仍旧温和，眼眸里却没有什么笑意。
而柳峰看着这样的宋珺瑜，更是直接站了起来，一张脸绷紧，脊背挺直地站到了墙角。
“你黄师叔回门了，你等会去和他切磋一下！”面对紧张的柳峰，姬婵笑得极为和颜悦色。
“是，师父。”
柳峰嘴上答应，却是困惑地在心里哀嚎出声：果然，师父是在偷听！所以一进来就惩罚他！
谁不知道黄师叔是林英师祖最得意的弟子，是个纯粹的剑痴，和他切磋会被打得只剩半条命……
然而，柳峰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惹了师父生气……
第53章 心魔
宋珺瑜看出了姬婵心情有些不好。
但姬婵从一早上开始似乎就有些眉头紧皱, 又没从柳峰的嘴里探听到口风，宋珺瑜也不知道姬婵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心绪不佳，只能偷偷观察着姬婵的脸色。
林英白池听到宋珺瑜醒来的事, 高兴极了，立马结束了游历, 带着弟子们连夜驰骋, 赶回了山门。
林英还是老样子，不善言辞, 看到宋珺瑜眼眶含泪，不知道如何表达心情, 伸出了手重重地抱住宋珺瑜。
宋珺瑜原本也是眼眶含泪, 被她这一抱，几乎连骨头都要被压碎, 而白池历经丧父之变之后, 早已不是当年腼腆青涩的模样, 见到一旁姬婵沉下的眼眸，叹了口气, 眼疾手快拉开了林英, 干咳出声：“师姐重伤初愈, 莫要惹得师姐太伤怀……”
这一出冲淡了离别的悲伤气氛, 林英本就不喜应酬, 不擅交际, 聊几句便沉默了下来，只剩白池诉说着这些年的经历，宋珺瑜和他们俩聊了一会, 又见了他们的弟子, 心中欢喜, 心血来潮决定摆一场大宴，让整个门派都松乏快活一下。
宋珺瑜一直秉承着张弛有道的原则，纵然生活在乱世之中很可能朝不保夕，但今朝有酒今朝醉，无论何时，人总要学会松乏自身。
但仓促间，这些事都需要姬婵来料理，怕姬婵一时半会张罗不过来，宋珺瑜在会面结束之后拉着姬婵去了殿外，小声询问姬婵的意见。
“师父是本门之主，有什么吩咐径自直言便是。”
听到宋珺瑜的想法，姬婵抿唇回答，语调听起来极为恭敬，却又透着一股子莫名的疏离。
宋珺瑜有些忡愣，便见到姬婵招了招手，一个眼生的、似是管事一般、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人便上前到了姬婵的面前。
姬婵淡淡询问：“掌门两日内想要召开大宴，可缺什么？”
“不缺不缺，”那管事立马恭敬回答：“本来今年的大聚就快到了，我们早已备好了物什……”
“什么大聚？”
宋珺瑜有些摸不着头脑，在她昏迷之前，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
管事瞄了姬婵一眼，见姬婵垂着眼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陪笑解释道：“近些年，山门的弟子多了之后，每年年尾，除去外出游历的同门，我们其余在山门内的弟子们都要聚一下庆贺，大伙探讨下功法，聊聊天，也是一桩乐事……”
宋珺瑜忍不住看了姬婵一眼。
姬婵打造出来的清平门，比宋珺瑜梦想中的清平门还要好，居然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周全了……
宋珺瑜正要说几句话夸赞下姬婵，便听到管事继续说道：“掌门您今年醒了，可要和姬婵仙子在外头一起多待一会，每年姬婵仙子都不参加大聚，窝在房间里陪着您。郑长老说这是因为您爱热闹，姬婵仙子怕您一个人寂寞……”
说着，管事露出一脸欣慰的笑：“若您答应，我们的大聚便设在明晚，索性大家如今大多回了门，您正好可以体验下我们清平门的热闹……”
宋珺瑜应允了下来，脸上的笑却再也维持不住，看着管事笑眯眯地走远，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足勇气转眸看向了姬婵。
这漫长的三十多年对她来说纵然难熬，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昏睡着的，仔细想想，倒也没那么煎熬。
而真正受折磨的却是醒着的人，管事寥寥数语，宋珺瑜却似乎看到了这些年间，姬婵一个人在冷清的房间内伴着自己、听着院子外的喧嚣，盼着自己醒来时候的场景。
那么多孤寂的岁月，肩挑着清平门的重担，姬婵是怎么挺过来的呢？
难怪姬婵之前会那般患得患失，若是换成自己，估计早就会因此发疯。
……
她欠姬婵的实在是太多了，远远不能用语言来描述，只能用实际行动来告诉姬婵，她如今已经是最真实的存在。
这般想着，宋珺瑜压下眼底的泪意，对上姬婵的视线，小声开口：“小婵，你能陪我去挑明日大宴的衣裳吗？”
姬婵眼眸动了动，望了宋珺瑜一眼，明明她的视线看起来极为平静没有任何异样，宋珺瑜心中却总觉得有些古怪。
直到过了好一会，姬婵才轻声开口。
“师父也会让之前两位师姐帮你挑衣服吗？”
宋珺瑜愣了一瞬，随后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以前的两位师姐”指的是谁，不明白为什么姬婵突然提及到了那两人，却仍是极为实诚地开口：“宋歌她性子冷一心修炼，杜霜连她自己的衣裳都是我挑的，怎么会让她们俩帮我挑衣裳？”
说着，宋珺瑜隐有所感，又望了姬婵一眼，小声开口：“除了你，我从没唤任何人帮我挑过衣裳。”
姬婵这才勾起了唇角，跟在宋珺瑜身后。
宋珺瑜自己很少买衣裳，大部分都是这些年姬婵给她买的，宋珺瑜说让姬婵给她挑衣裳也只是个托词。
这些日子醒来，姬婵身上总是一身黑，宋珺瑜想着若是直白地让姬婵换衣裳姬婵可能不会听，便打算迂回地借着自己换衣裳的机会，给姬婵也换换衣裳。
纵然姬婵比宋珺瑜身量要高挑一些，但某些衣服是宽大的样式，姬婵也能穿上。
这般想着，宋珺瑜开始挑挑拣拣，显然，姬婵送给她的衣裳都是上品，宋珺瑜挑选了半天都没下定决心，只能让姬婵帮她挑。
姬婵给宋珺瑜挑了身云蚕衣，带着些许粉色，看起来宛若菡萏初绽，极为美好纯澈。
宋珺瑜确实挺喜欢这件衣裳，但这件衣裳着实有些鲜嫩。她如今毕竟是清平门的少掌门，年纪放在整个修真界来说虽然不大，但对于清平门中的小年轻来说已经是实打实的长辈，看着这身衣裳，宋珺瑜忍不住心生犹豫。
她决定先帮姬婵挑挑，先看看姬婵的乾坤袋，看姬婵本身是否有合身的衣裳，如若没有，再到她自己的衣服里选。
宋珺瑜也没想到，姬婵居然自己挑出了一身衣裳。
这身衣衫通体蓝绿色，上面绣着金色的暗纹，宽大的下摆看起来极为华丽端庄，若是别的人穿起来会显得老气，但姬婵灼灼的容色却能压住所有的衣裳。
仔细看起来，这身衣裳上的纹路和宋珺瑜身上的衣裳有些相似，似是出自同一位匠人之手。
“我瞧着师父的这身衣衫好看，便让那匠人做了件类似的，师父不会见怪吧？”
时下修者为了展现自身特殊，除非道侣或者极为亲近的关系，在贵重衣物上不喜挑选相同的款式。
姬婵是刻意挑了同宋珺瑜相近的款式，特意让匠人打造的，她恨不能向全天下人昭告她同宋珺瑜的亲密，让其余人都明白宋珺瑜是她的。
宋珺瑜没有察觉到这两身衣服下藏着的晦暗心思，姬婵难得喜欢一件衣裳，穿师徒装也未尝不可，因而宋珺瑜痛快地应允了。
这一会间，姬婵的旁边就飞过来了许多传音，如今定好了衣裳，宋珺瑜催着姬婵去处理事务，自己便端坐下来修炼。
大约到了中午的时候，姬婵又端着一个食盒敲开了宋珺瑜的房门。
“师父，我做了几道菜，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宋珺瑜以前也吃过姬婵做的饭，当时的口感已经极好，姬婵不跟她一样热衷于口腹之欲，宋珺瑜原本以为这些年来姬婵估计很少下厨，厨艺同以前没多大差别，却没想到姬婵的手艺大幅度提升，好吃得让人差点将舌头都要吞下去……
“这些年，我去往人间，跟着几家有名饭馆的厨子学了几手，想着师父醒来后应当会喜欢。”
姬婵看着宋珺瑜大快朵颐的模样，眼眸间的郁色消散了一些，含上了几分笑意，显然很高兴看到宋珺瑜吃得这么欢快。
宋珺瑜望着姬婵的模样，几乎感动得落下泪来：她大概是积了八辈子德才碰到了这么好的徒弟！
宋珺瑜绞尽脑汁地想着夸赞姬婵的话，感觉自己现有的彩虹屁词汇都不够夸，内心暗自决定再去话本子里进修，多学点夸人的话，便听到姬婵似是漫不经心说道：“师父，以前两个师姐，也会给你做饭吗？”
宋珺瑜不是傻子。
姬婵提了一次先前两个徒弟，宋珺瑜还没反应过来，此时姬婵再提，联想起姬婵平日里明里暗里的黏人，哪还没明白姬婵的心思？
——姬婵不知道为什么，又和之前两个弟子较上了劲。
“小婵，你真的不必如此，”宋珺瑜觉得姬婵这样的心态很不好，忍不住开口：“你真的无需特意讨好我，在我心中，你已经是最优秀的弟子，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必在我身上花费这么多精力……”
姬婵低垂着头，一直没有说话。
宋珺瑜知道她没有听进去，若是听进去了，姬婵一般会直接应允，而不是这般沉默。
多年的心结，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解除的，宋珺瑜身为另外一个当事人，也不好劝阻太多。
只能慢慢再劝姬婵了……
这般想着，宋珺瑜又转移了话题，仿若只是随口一提，却不知怎的，有些不敢对上姬婵的视线。
吃完饭姬婵便被人叫走了。
宋珺瑜心中有些莫名的烦闷，又一次修炼起来。
她毕竟刚刚醒来不久，精力不逮，入夜之后，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而在她睡着后不久，姬婵便从窗口爬进来，将她抱到了寒玉床上。
就着夜色，姬婵凝望了宋珺瑜良久——
她其实本该回去魔域，仙界如今已经拆穿了冯午阳的阴谋，一鼓作气组建了伏魔联盟，接二连三地派出人进魔域刺探，很可能会发现她放在魔域的只是一个傀儡，暴露她的计划。
但宋珺瑜刚刚醒来，她实在舍不得离开宋珺瑜进入魔域。
这段时间和宋珺瑜相处下来，她似乎愈发明白了当年杜霜的心情——做了这么多，宋珺瑜却仍旧恪守着师徒的本分，从未将她特殊对待过。
这种感觉逼得姬婵几欲发疯：明明她已经离宋珺瑜很近，做了许多之前的徒弟做不到的事，宋珺瑜却始终没意识到她的心意，只将她当做小孩。
果然，情爱是无比贪婪的事情：她刚开始只想着留在宋珺瑜身边，后来想着引诱宋珺瑜也欢喜她，如今只想着得到宋珺瑜的偏爱……
在宋珺瑜面前，姬婵引以为傲的忍耐完全不堪一击，若不是畏惧宋珺瑜厌弃，姬婵甚至想过直接将宋珺瑜掳回魔宫，以天下人性命威胁她当自己的魔后……
姬婵狠狠咬牙，没忍住捏了宋珺瑜脸颊一把，克制着让自己不再乱想，回到了房间之中。
自金丹期以后，姬婵就有了心魔。
这晚大概是太过心浮气躁的原因，修炼的时候，心魔又一次冒了出来。
浑身的灵力混合着浊气疯狂涌动，姬婵的识海里又一次出现她进阶金丹时看到的那段画面：幽深的山洞里，宋珺瑜和宋歌两人衣衫不整地抱在了一起，那一刹，姬婵似乎变成了宋歌，体会到了宋歌隐藏在克制下的对宋珺瑜的疯狂……
姬婵咬紧牙关，压制自己想要杀了宋歌的冲动，想要从这画面脱离，猛的画面一转，她又看到了另外一副画面。
不着寸缕的漂亮少女，满眼倾慕地趴在神情隐忍的宋珺瑜身上，闻嗅着宋珺瑜身上的气息，不顾宋珺瑜“杜霜！你已经长大了，总要守师徒规矩，不能老是这样任意妄为”的怒斥，媚眼如丝，脸颊砣红，凑过去亲吻宋珺瑜的唇——
“师父，我是驯兽人，才不想管这些人世间的规矩！我喜欢你身上的气息，喜欢你整个人，就想要同你睡觉……”
“就算你同那个讨厌的人睡过了也没关系，你以后只同我睡，你以后只会有我的气息在身上……”
……
最后两人并没有发生什么。
宋珺瑜推开了杜霜，脸颊气得通红，怒斥杜霜“胡言乱语”，罚了杜霜闭门思过。
杜霜愤愤不平出了门，掏出姬婵看过的并且撕掉的某本册子，又委屈又难过地嘟囔：“明明我已经学会了，师父会很快活的，她为何不情愿？”
最后，杜霜将一切归结于是宋歌迷惑了宋珺瑜的原因，在册子后方烦心地写下了“宋珺瑜，为何你不能忘记宋歌，只念着我？”一行字……
……
姬婵好不容易才从心魔中脱离出来。
经历此劫，她的头发又变白了一些，和魔王的功法几乎融合了七八分，姬婵却恍若未觉。
脑子里的画面太过逼真，似乎曾经发生过。
修为到了一定地步，确实可以窥知过去在意的事情。
但宋珺瑜这般不开窍，怎么会和宋歌在一起？
不过，之后画面里宋珺瑜拒绝杜霜的事，倒是符合宋珺瑜一贯的秉性：杜霜的勾引那般直白外放，宋珺瑜都没被诱惑到，难怪她上次也能拒绝自己的勾引……
想起画面里杜霜亲在宋珺瑜脸上、唇上的那几口，姬婵捏紧拳，眼眸沉沉，抿起了唇。
第54章 大聚
不同于姬婵的煎熬, 第二天一大早宋珺瑜就醒了过来，开始为晚上的大聚做准备。
以前清平门人少，门派内也没什么成型的规矩, 宋珺瑜的穿着也相对随意，但如今的清平门已经成了中型门派, 凝聚了姬婵三十多年的心血, 今晚算是在清平门正式露面，宋珺瑜不想再跟以前一样一身素淡。
为表重视, 宋珺瑜一大早就爬了起来。
她在昏睡前一段时间的发髻都被姬婵承包了，一直是姬婵帮她梳妆, 但姬婵最近极为忙碌, 宋珺瑜不打算因为这点小事劳烦姬婵，便打算自己动手。
宋珺瑜刚开始动起手来颇有一些生疏, 但后来便逐渐熟悉了起来。即便如此, 宋珺瑜仍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梳好头发, 画了个简单的妆容。
当姬婵掐着时间点过来找宋珺瑜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已经装扮得差不多的宋珺瑜。
修仙界的人吸纳灵力, 皮肤都很好, 宋珺瑜只是薄施粉黛, 便起到了极好的效果——
为了显得成熟稳重, 宋珺瑜刻意画上了大红唇, 撒了点粉让脸更白一些, 梳高了头发露出额头，在眉心加了只花钿。
看到姬婵过来，宋珺瑜立马转头, 得意洋洋地喊了声“小婵！”
宋珺瑜鲜少打扮得这般隆重, 看起来高高在上如神祇, 乍一看竟似乎有些陌生。
看到这样的宋珺瑜，姬婵忡愣了一瞬。
然而所有的假象都在宋珺瑜开口的瞬间打破。
不说话的时候还好，一说话，宋珺瑜眼眸里便含上了笑，那种独属于宋珺瑜的亲和力便发散了出来。
“很好看！”姬婵知道宋珺瑜想听什么，垂下眼走到宋珺瑜身后。
镜子里又出现了一张艳色逼人的脸。
姬婵这张脸即便不施粉黛，也能将其余所有人压下去。
然而姬婵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镜子里的美人痴痴地望着宋珺瑜镜子里的倒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珺瑜也不知道姬婵为什么突然又变得不高兴，但她一向擅长逗笑姬婵，便顶着这张刚刚化完高冷妆容的脸，一下子挤眉，一下子歪嘴，做着各种各样的鬼脸……
“好了，师父！”
姬婵不忍卒视，没好气叹了口气，捏住了宋珺瑜的脸颊，没再怅惘下去。
“总算是笑了！”宋珺瑜这才转身笑望着姬婵：“遇到了什么事，让你这么不高兴？”
“没什么，”姬婵抿了抿唇，移开了视线，小声开口：“不是什么攸关三界的大事。”
随后，姬婵岔开了话题。
姬婵无法对着宋珺瑜直言，告诉宋珺瑜她只是突然间感觉到了恐慌：她突然意识到，她的生命并没有完全和宋珺瑜绑定在一起，她如今挤入宋珺瑜的生活完全是她一个人在强求，其实很多事情即便宋珺瑜没有她，也能做得很好……
一旦她退却，就像是曾经的宋歌或者杜霜，宋珺瑜能再次找另外的弟子。
但世上再难找到另一个宋珺瑜。
这一刹，姬婵无比迫切地想要挣脱弟子的身份，成为宋珺瑜的道侣，将生命和宋珺瑜联系在一起。
但在姬婵看到的画面里，杜霜那般直白地勾引，宋珺瑜都不为所动。
除了强求，就不能触动宋珺瑜了吗？
每到这种时候，姬婵的心中是真的对宋珺瑜有诸多埋怨。
然而宋珺瑜却对着她做起了鬼脸……
心中所有的怨气就像是突然被戳了一个泡泡，姬婵心中的埋怨再也无法聚集成型，只剩深深的无奈——
姬婵天资聪颖，许多事情一点即通，即便解决不了的，多花点时间和精力便也能将事情解决，但在宋珺瑜这里，姬婵头一次涉及情爱，便屡次三番遭遇了挫败。
情爱之事，真的也能通过持之以恒来解决吗？
*
姬婵事务繁多，陪着宋珺瑜吃了早餐就去忙碌了。
在妆容打扮得到了姬婵的认可之后，宋珺瑜十分高兴，之后便窝在房间里开始继续修炼。
她如今灵力又恢复了一些，灵府处那一团突然出现的纯白的空间又实在太突出，宋珺瑜忍不住又驱动着灵力在周围徘徊。
宋珺瑜不敢太过靠近，用灵力小心翼翼在四周探查，发现中央似乎是一颗种子。
那颗种子上似乎还趴着一只古古怪怪的虫子，种子似乎正在休眠，并没有什么生长的迹象，倒是那只小虫子，身躯一颤一颤，显然还活着。
宋珺瑜也不知道自己灵府里哪来的虫子，但那小虫胖嘟嘟的，整个躯体呈现粉色，看起来甚至有点可爱，并不惹人厌憎，宋珺瑜也想不出办法将它逼出来。
宋珺瑜看了一会也没察觉出蹊跷，便没再继续观察，继续修炼自身的灵力。
随着灵力的不断恢复，宋珺瑜体内戾气减少的速度逐渐增快，当傍晚姬婵抵达门口的时候，宋珺瑜的灵力已经差不多恢复到筑基中期的修为。
姬婵来的时候宋珺瑜正在运转最后一圈灵力，在运转灵力的时候宋珺瑜还是没忍住，分出一小缕灵力触碰那白色空间里的小虫和种子。
小虫长开大口，竟将灵力吞了进去，随即软趴趴地趴在了种子上。
而下方的种子注入了灵力，却仿若泥牛入海，查不到一丝动静。
怕引发异变，宋珺瑜不敢再尝试，匆匆收拢灵力，起身跟着姬婵一起去了外门。
宋珺瑜撤回了灵力，并没有注意到，她灵府空间里那条近似粉色的小虫，忽而吐出一个淡粉色的、含了灵力的泡泡。
泡泡没多久就破碎在了空中，其中的汁液却随着灵力流转，流遍了宋珺瑜全身，最终汇集到宋珺瑜锁骨处的胎记之上。
*
大聚定在了清平门的演武场上。
这演武场是这些年新建的，面积极广，周围设下了各种勘探、评判的阵法，前方一面巨大的石牌，上面书写着许多比武时的规则。
宋珺瑜刚开始的时候表现极好，冷着脸昂高头，倒是真有几分掌门的威仪。
但在她说完祝愿词，坐下来喝酒、享受其乐融融气氛的时候，一口酒下肚，也不知道是这具身体太久没喝酒不胜酒力还是旁的旁的原因，宋珺瑜突然就感觉到了热。
一种麻麻痒痒的感觉，似乎从身体里钻了出来，锁骨处的胎记变得极烫，好像在下方燃了一把火。
她连忙多喝了几盏酒，然而并没有压下身体里的热意，这种奇怪的感觉反而一点点愈发明显。
宋珺瑜的脸一点点变得通红，甚至比脸上的胭脂还要更红。
姬婵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凑过来小声询问：“师父，你怎么了？”
不看姬婵还好，宋珺瑜尚能自持，然而一见到姬婵，宛若干渴的旅人碰到了沙漠中的绿洲，宋珺瑜这一刹只觉得姬婵无比美丽。
她知道姬婵一向是美的，然而往常姬婵的美貌如若镜中之花，宋珺瑜纵然欣赏，却从不敢生出狎昵的心思来。
然而这一次，姬婵的美变成了一种蓬勃的、诱人的美，仿若在她眼前执手可摘的花，只要她一伸手，就能将这朵花据为己有……
“师父……”或许是察觉到了宋珺瑜的不对劲，姬婵又凑近了一些。
近处看起来，姬婵的肌肤变得透亮白皙，她身上的气息无比香甜诱人，宋珺瑜只觉喉咙阵阵发干，整个人一阵腿软，只想和姬婵的气息融为一体……
“师父，您怎么了？”
宋珺瑜看起来无比古怪，发髻微微汗湿，脸颊砣红，望着姬婵的眼眸里藏着明显的痴迷。
眼前的宋珺瑜是姬婵梦想着的模样，但怎么看姬婵怎么觉得古怪。
姬婵敛起了眸，借着桌子遮掩，从桌子下伸出一只手，往宋珺瑜的身体里探入了灵力。
宋珺瑜的身体果然出现了异样——有一片纯白的区域，姬婵的灵力怎么也靠近不了。
姬婵试图更靠近那片灵力一些，灵力刚刚释放些许，宋珺瑜就忽而低低嘤咛出声。
幸好，此时前面传来匆匆赶回的修者的声音，掩盖住了宋珺瑜的这声不合时宜的声音：“我一路赶路回门，路上碰到了钱长老，钱长老说他还有要事，近期无法回门，托我将礼物带给掌门……”
姬婵伸手，那修者带回来的乾坤袋就腾空而起，落到了姬婵的手上。
姬婵移开些许，将乾坤袋递给宋珺瑜，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撤回了放入宋珺瑜躯体的灵力。
宋珺瑜接住了乾坤袋，却是手腕一转，乾坤袋掉落在地，迎着姬婵上挑的眉，宋珺瑜反过来握住了姬婵的手。
宋珺瑜心中羞耻极了，却似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躯体，借着桌布遮掩，宋珺瑜极富挑逗性地摩挲着姬婵的手背，一碰到姬婵的肌肤，那种如同火烧一般的灼热似乎消散了一些，宋珺瑜心中舒服地喟叹出声，面上却是难堪地咬紧下唇，闭上了眼。
她前些日子才教导徒弟要分界限，不能混淆师徒情感，却没想到还没过多久，她就开始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姬婵动手动脚——
姬婵此时该很伤心吧！
她的师父是个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败类，前脚刚教训她，后天居然对着她生出了非分之想，但宋珺瑜是真的无法控制住自己……
这种感觉真的太奇怪了！
宋珺瑜怀疑自己是中了毒。
但如果真的是中了她想象之中的那种毒，周围这么多人，她应该对很多人都会产生非分之想，然而她此时眼里只有姬婵，只想靠近姬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难堪的境地逼得人几欲发疯，宋珺瑜咬紧下唇，眼泪似乎都快流下来。
恍惚间身旁的姬婵似乎深吸了一口气。
再然后，姬婵似是压抑着什么、猝然便哑的声线在宋珺瑜耳边想起——
“师父，别怕。”
她并没有如同宋珺瑜预料中那般展露嫌恶，甚至任由宋珺瑜握着她的手，借着长袖遮掩，姬婵抱着宋珺瑜直起了身。
“掌门不胜酒力，我带着她先回房，我替掌门自罚三杯，大家自便。”
姬婵一口气喝了三杯酒。
姬婵平素的言行摆在这，大伙哪敢拒绝，且姬婵不在，大伙也自在许多，故没人阻挡姬婵带着宋珺瑜离席。
姬婵喝酒放下了酒杯，目光若有若无扫过呆愣的郑复，抿了抿唇，却并没有解释什么，抱着无法面对这一切、装晕的宋珺瑜离开了聚会。
过了许久，郑复才似是回过神来，压低声音望向一旁的王念，忐忑开口：“你也看到了吧？”
他们的位置靠近主桌，修仙者耳聪目明，自然察觉到了宋珺瑜和姬婵在桌子下的动作。
对比起他的震惊，王念却显得极为镇定，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真傻，真的，”郑复喃喃开口，饮了一杯酒，目光直愣愣地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
“我以为是师侄歆慕师妹，却从未想过是师妹在偷偷勾引师侄……”
“我真傻……”
第55章 蛊虫
郑复从没想过宋珺瑜会对姬婵有这种企图。
毕竟他这位师妹看起来只对吃喝玩乐感兴趣, 当年杜霜那么直白地对她展露心意，大家都私下里开始打赌看宋珺瑜什么时候接受杜霜，她却一直以为这是徒弟混淆了情感, 直到杜霜被天雷劈死她都一直没有接受杜霜。
原来并不是师妹不会动心，而是人不对。
郑复恍然大悟：师妹喜欢的是姬婵这种能干又有许多心眼子的女子, 杜霜纵然生得漂亮, 但毕竟是驯兽人，不怎么通人情世故, 归根结底，杜霜还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
当郑复感慨往事感觉无比惋惜, 开始思索晚上给杜霜烧几本书附几个宋珺瑜模样的纸人的时候, 姬婵已经抱着宋珺瑜抵达了宋珺瑜的院子门口。
宋珺瑜一路上都紧紧握着姬婵的手。
她微微睁开一条眼缝，看着上方姬婵的侧颜, 只觉姬婵前所未有地好看, 很想凑过去贴一贴抱一抱, 但她此刻就像是吃饱了的饕餮，心中满溢着满足, 只想懒洋洋趴在姬婵的怀里, 连手指都不愿意动弹。
姬婵一路留意着宋珺瑜的模样：看到宋珺瑜突然安静了下来, 想着药效应该是缓解了一些, 心中松了口气。
她抱着宋珺瑜回了房间, 将宋珺瑜放在床上, 正打算坐远一点询问宋珺瑜发生了什么，却没想到宋珺瑜根本不让她离开，她刚放下宋珺瑜, 便又被宋珺瑜十指相扣扣住了手。
无奈之下, 姬婵只能蹲在宋珺瑜面前, 昂起头凝望着宋珺瑜，小声询问出声：“师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宴席上没有吃多少东西，宋珺瑜却感觉到整个人的状态极为饱胀，她打了好几个呵欠，勉强控制住那种引人昏昏欲睡的餍足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间就……”
想来也是，宋珺瑜若是知道这番异状的原因，估计早就说了出来。
姬婵眯了眯眼，索性换了个问题，再次询问：“师父，您灵府里那方纯白的空间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这次醒来后突然生出来的，”宋珺瑜见到瞒不过姬婵，小声将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姬婵：“刚开始的时候根本看不清里头的景象，但后来我发现里面出现了一颗种子和一条小虫……”
小虫？
姬婵微微皱起了眉，在她的认知里，还没见过灵府里有小虫的境况，纵然宋珺瑜说感知不到这方纯白空间的危险，但姬婵却本能觉得宋珺瑜的异样和这片空间有关。
“师父，您能引着我的灵力去那方空间周围看看吗？”姬婵抿起唇，小声开口：“我有些不放心。”
灵府毕竟是修者修炼时最重要的地方，一般不能让外人随意进入，外面进去的灵力也没有灵府主人那般熟悉灵府，需要灵府主人引领。
宋珺瑜引着姬婵的灵力入灵府，相当于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姬婵面前。
宋珺瑜却是没有一丝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她对姬婵做出了轻薄之事，姬婵居然还这般待她，她那有什么脸面去拒绝？
宋珺瑜坐直了身体，引着姬婵的一丝灵力进了灵府。
她带着姬婵的灵力到了先前观看小虫的位置，指引姬婵去看：“看到了吗？就是这头粉嫩嫩的小虫，看起来还怪好看的。”
小虫软趴趴趴在种子上，似是无精打采。
姬婵却并没有回答宋珺瑜的话。
她被那医修炼成了蛊王，几乎见过了所有毒虫，却从没见过这样古怪的虫子。
而让姬婵觉得惊愕的是，她在小虫上感知到了无与伦比的熟悉感——这头小虫和她有极为密切的关系，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出自她的手中！
可她什么时候给宋珺瑜下过小虫？
姬婵绞尽脑汁回想，怎么也想不起来。
心中无比震惊，姬婵的灵力忍不住又靠近了一些，观察那头小虫的模样，而就在这时，原本怏怏的小虫却是突然抬起了眼。
小虫胖嘟嘟的身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嗷呜’张开大口，一口吞下了姬婵进入宋珺瑜灵府的灵力。
谁也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个变故，宋珺瑜瞪大了眼，立马望向了姬婵！
难得一见的是，平素沉稳的姬婵看起来似乎在想什么，也有些魂不守舍。
这道灵力对比起姬婵的灵力储备来说譬之如沧海一粟，按理说即便这道灵力被小虫吞了，也无损姬婵的修为。
但小婵怎么会露出这幅模样？
宋珺瑜一边用一道小灵力观察着那小虫的动作，一边小声安慰：“小婵，你莫要担心，我并不觉得这方空间对我有恶意……”
然而宋珺瑜话还没说完，就骤然止住了话头——
她的那一缕灵力一直在观察着那头小虫的情况，却见到小虫吞了姬婵的灵力之后软趴趴地在地上滚了几圈，随即就开始打嗝。
小虫打嗝吐出来的也是粉色的泡泡，那些泡泡一个个碎在了宋珺瑜的灵府里，等到宋珺瑜反应过来时，她身体里褪去的热潮以燎原之势重新又涌了上来，甚至比之前更甚！
摸手已经不足以抵挡宋珺瑜身体里那一阵阵滔天的热潮……
居然真的是这头小虫搞的鬼？！
先前似乎也是小虫吞掉了她一部分灵力，所以她才察觉到了异样……
这头小虫莫非是什么情蛊，一遇到灵力就发作？
宋珺瑜又惊又怒，悔不当初，然而现在并不是追究的时候，宋珺瑜努力调动全部的力气，咬紧牙关开口：“小婵，你快走……”
她的身体实在是太热了，整个人软绵绵的，根本聚集不起力气来，说话的声音也黏黏腻腻的，仿若下一刹就要哭出来，宋珺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能发出这样娇滴滴的声线。
“师父，”姬婵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认真地望了宋珺瑜一眼，眸色变幻间，另一只手也握住宋珺瑜的手：“这样好受些了吗？”
宋珺瑜并不觉得好受多少，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身体一软，整个人就跌进了姬婵的怀里。
不知何时，姬婵身上也带上了和宋珺瑜类似的草药清香，宋珺瑜只觉这香味无比好闻。她笼罩在姬婵的气息里，满足地喟叹出声，然而这种程度的触碰宛若杯水车薪，宋珺瑜很快就再次感觉到了不满——
从宋珺瑜的角度，刚好可以清晰地看见姬婵极为精致秀美的下颌线条，红艳艳的唇宛若枝头莹润饱满的樱果，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
宋珺瑜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心里头无比想就这样亲吻上去，但是亲吻和摸手并不是同一个量级，如若这么做了，宋珺瑜担心姬婵往后根本无法原谅自己！
宋珺瑜心中真是恨死了这只不知道从哪来的小粉虫子，又不敢冒险，咬了咬下唇勉强恢复了一些神智，眼睛里因为难熬浸满了眼泪，软绵绵推了姬婵一把：“你快走……”
宋珺瑜是真的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然而姬婵并不懂宋珺瑜的良苦用心，她低头担忧地望着宋珺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姬婵的脸上泛起了一些红，手犹豫地伸到了她衣领的位置：“师父，需不需要我脱一件衣裳？还是……我现在这样抱着你就好？”
“我知道师父是有苦衷，并不是自愿的，”姬婵乖巧懂事地垂下了头，声音也变低了一些：“师父想要我做什么，师父直言便是，我能做的都会做……”
宋珺瑜后面已经听不到姬婵在说什么了。
她紧盯着姬婵一张一合的红唇，心中的烈焰越燃越高，‘嘶’的一声，理智骤然断裂，宋珺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躯体，直起身吻上了姬婵的唇——
她刚开始如若小兽一般，在姬婵的唇边不懂章法地轻轻噬咬，她听到姬婵的呼吸声似乎变重了一些，却鸵鸟一般闭上眼，根本不敢看姬婵的眼睛……
她怕看到姬婵眼眸里的痛苦隐忍。
姬婵是那般温柔乖巧，明明在被宋珺瑜轻薄，姬婵的手却始终托着宋珺瑜软成一团的腰，始终没有将宋珺瑜推开……
而她却仗着姬婵对她的信赖尊重，在对乖巧的姬婵做不好的事情……
宋珺瑜一想起这件事便觉得无比难受，也说不出是身体的难受还是心情的难受，宋珺瑜的眼泪不受控制就流了下来。
“师父，别哭了！”她听到姬婵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擦干了她的泪：“还是很难受吗？”
姬婵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宋珺瑜的眼泪顿时流得更欢了！
“是我的错，”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姬婵看起来还是温柔得令人发指，她柔声开口，扶住宋珺瑜的肩，对上宋珺瑜泪眼婆娑的视线：“若是师父难过的话，那便由我来吧！”
宋珺瑜刚开始并不懂姬婵的意思。
直到姬婵垂下眼，一点点，慢慢吻掉了宋珺瑜眼角的泪，逐渐亲吻到宋珺瑜的唇角，似是安抚般咬了咬宋珺瑜的下唇，随后迎着宋珺瑜瞪大的眼，姬婵撬开了宋珺瑜的齿关，长驱直入……
不同于姬婵表现的乖巧柔弱，姬婵的吻极为霸道，宋珺瑜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猛兽擒住，完全无法挣脱，两人的气息密密麻麻地交融在了一起，宋珺瑜的呼吸加剧，身体里滔天的烈焰也逐渐被安抚了下去。
当宋珺瑜恢复了一些意识，第一件事就是发出一道灵力，想要绞杀那只让她无比难堪的小胖虫。
然而事不遂人愿，和之前一样，宋珺瑜发出的灵力大部分都被虫子旁边的那颗种子吸收掉，眼见着剩下一小部分灵力根本无法奈何这只小虫，宋珺瑜怕小虫吞噬了灵力再吹出让人难堪的泡泡来，当机立断收回了剩下的灵力。
幸好，小虫看起来似是吃姬婵的灵力吃饱了，也并没有去抢宋珺瑜释放的灵力。
在逐渐恢复力气之后，宋珺瑜轻轻地咬了姬婵的唇一口。
姬婵察觉到了宋珺瑜的意图，明白宋珺瑜是清醒了过来，身体一僵，微微后仰，松开了宋珺瑜。
宋珺瑜大口喘着气，仰倒在了床上，鬼使神差的，宋珺斜眼看了姬婵一眼。
两人这番动作下来，姬婵的衣裳被揉得极为凌乱，露出了半边肩膀和纤细的锁骨。
姬婵低眉顺眼微垂着头，声音带着点喘息，一缕碎发垂散下来，给她整个人带上了一丝娇娆的美感，无比诱人……
明明虫子带来的效果已经褪去了，宋珺瑜却觉得这一刹喉咙还是有些发干，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和姬婵唇齿交融时候的感觉来……
自己先前的意乱情迷，真的只是因为受那只虫子影响吗？
……
宋珺瑜不敢深思，将脸埋进被褥，感觉再也无法面对姬婵。
她背对着姬婵，眼睛里忍不住又要浸出眼泪来，像是解释给姬婵听，却更像是解释给自己听——
“是那只小虫子，是它放出的泡泡让我变成了这个模样……”
第56章 心动
“我不怪师父, ”宋珺瑜听到姬婵低低叹了口气，轻声开口：“是那小虫迷惑了师父……”
姬婵一如往日一样善解人意，轻声安慰着宋珺瑜, 语调里听不出一丝嫌恶厌憎。
宋珺瑜原本是觉得很难堪委屈的，然而不知怎的, 听到姬婵平和没有一丝怨怼的声线, 宋珺瑜鼻头忍不住就泛起了酸涩，愈发不敢回头看姬婵——
姬婵对她, 实在是太温柔了一些。
似乎就算她对姬婵做更过分的事情，姬婵估计也不会对她心生怨怼。
但……如若换成了另外的人, 姬婵也会是这个模样吗？
这个念头产生得突如其来, 但宋珺瑜根本无法克制自己，一想起姬婵会对着旁人露出之前这样妩媚动人的模样, 亲吻着别人, 宽宏别人对她的一切轻薄, 宋珺瑜就觉得无比头疼……
而在头疼之余，宋珺瑜心中更是突如其来生出了一种不情愿——她不想别的人看到姬婵也露出这个模样！
……
意识到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之后, 宋珺瑜一时间感觉无比心惊,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对姬婵生出这么强的占有欲！
在她的构思里, 她也做好了姬婵会和旁人结为道侣的准备, 更早一些, 她甚至还打算为姬婵积累嫁妆……
是小粉虫的余毒未消吧？所以她才生出了这么可怕的心思……
宋珺瑜努力收敛心神, 但因着心中有鬼，还是有些不敢对上姬婵的视线，只想冷静下来好好思索这一晚的事情, 想了想, 还是开口道：“小婵, 你先回房吧，我想静静。”
姬婵没有说话。
有那么一刹那，宋珺瑜感觉自己就像是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女，刚刚对着姬婵上下其手完，就开始翻脸不认人。
她心中骤然生出了一些忐忑，忍不住抿起了下唇……
“师父早些歇息，”身后传来姬婵温和的声线：“我等会将药放到您门口，您记得喝。”
姬婵直起身来，走出了房门。
听到门关起的‘吱呀’声，宋珺瑜才转过身来，心绪复杂地望着房门的方向。
即便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姬婵还是这么温柔细致，对比起来，宋珺瑜感觉自己愈发显得污浊不堪。
再这样下去，她未来会对姬婵更加依赖……
但姬婵这么好，合该光芒万丈，名震修真界，她值得更好的人，宋珺瑜并不想用所谓的师恩绑架姬婵。
姬婵在她面前实在太百依百顺，就算她提出和姬婵结为道侣，姬婵也会答应。
今晚的一切纵然大部分是小粉虫的原因，但宋珺瑜不得不承认，她对姬婵的感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质。
或许是这段时间和姬婵相处太多，所以才会生出心动来。
但这是不该发生的，且不说她如今奇奇怪怪的状况，更重要的是她和宋歌之间的事情也没得到解决，这种时候她并不适合发展感情，更何况她动心的人还是这么美好的姬婵。
在姬婵察觉到之前，她必须趁早扼杀这种情感……
宋珺瑜咬紧下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样子，之后必须要减少和小婵相处的频率，离小婵远一些了……
*
没多久，姬婵就送来了药，放到了宋珺瑜的房门口。
姬婵在药里掺了一些助眠的药，宋珺瑜喝了一口便尝了出来，又一次察觉到了姬婵的细腻体贴，宋珺瑜心中无比怅惘，告诫着自己不要沉溺，抿着唇将药一饮而尽，愈发坚定了不能拖累姬婵的决心。
宋珺瑜这一晚睡得极好，第二日醒来，宋珺瑜浑身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但她并没有如同之前一样爬起来修炼，这段时间头一次赖了床。
她瘫在床上胡思乱想着，越来越不敢面对姬婵，并不敢相信自己，总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高的自制力。
而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宋珺瑜醒过来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姬婵的声音。
“师父，您醒了吗？要我进来给您梳妆吗？”
姬婵的声音听起来一如往日那般平静，态度自然，仿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若是没有察觉到自己对姬婵的那点心思，宋珺瑜也乐得跟姬婵装和睦师徒，将这一茬彻底揭过去，然而这次宋珺瑜根本不敢看到姬婵，怕自己越陷越深……
宋珺瑜下定了决心要疏远姬婵。
她深切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她之前在姬婵面前有些师父的包袱，或许姬婵从小看着，信以为真，也因此对她存了些不切实际的崇拜，以她为权威，所以才对她百依百顺。
宋珺瑜决定撕毁自己在姬婵心中的完美形象，从现在开始摆烂，告诉姬婵她也是个有血有肉、有缺点的普通人。
那样，就算她未来万一克制不住，还对姬婵动手动脚，姬婵也会生出拒绝的心思来，不会纵容着她继续犯错……
这般想着，宋珺瑜故意装作刚醒来的样子，打了个明显的呵欠：“小婵，我感觉有些累，今日不想出门，只想窝在房间睡大觉，无需梳妆打扮……”
似是没想到宋珺瑜会这么回答，门外的姬婵明显沉默了一瞬。
过了一会，宋珺瑜才听到姬婵的声音响起：“那弟子便不叨扰师父了，晌午的时候，我会将中饭放门口，师父醒来后记得拿……”
姬婵听话地离开了房门口。
听到院门关起来的声音，宋珺瑜松了口气，松开捂住脸的被子，想起姬婵的细致，又是不舍又是懊恼，自己也说不清是种什么样的心情，愤愤地对着枕头锤了好多下。
她睁大眼瘫在床上，只觉做什么都没心情，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只罪魁祸首的小粉虫。
之前的宋珺瑜还能容忍这只小粉虫，如今却觉得与这只虫子不共戴天！
宋珺瑜愤愤咬牙，又开始运转灵力去到了灵府那一方纯白空间的前方。
或许是吞了灵力的原因，小粉虫看起来似乎更艳丽了一些，颜色开始接近红色。
宋珺瑜看到这头虫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又分出一小缕灵力，小心翼翼地靠近，打算将这头虫子卷出来，然后将其绞杀。
然而一如之前尝试的那般，宋珺瑜的灵力一靠近那一方白色空间，那颗种子便感知到了灵力存在，还没碰到小虫便都被种子吸收。
宋珺瑜不信邪，看着灵府里的金丹，一时间又有了主意：金丹期的修士是能将灵力化形的，或许她可以尝试着将灵力化成一个罩子，裹在这方白色空间周围，那样一旦那头虫子再吐出泡泡来，她也能阻止这些泡泡的碎末随着灵力流转运转全身。
纵然要罩起这方空间需要不少灵力，但总比被小虫的泡泡干扰要好。
这个想法想起来可行，实施起来却又无比困难，那颗种子就像是有意识一般，能精准地感应到靠近的灵力，宋珺瑜的大部分灵力都被这头虫子吸了进去。
宋珺瑜不信邪，注入的灵力一次比一次多，一个不察，宋珺瑜再次体会到了那种如若灵魂飘出去的感觉。
这一次，她的意识又飘远了一些，甚至飘出了院子，由近及远，慢慢感知到了整个清平门的情况。
她看到郑复和王念练剑，两人练着练着就亲到了一起，林英被徒弟气得嘟起了脸，白池在中间着急地调和；再远一点，宋珺瑜又看到了万长老，她喝着酒，目光幽幽地看着后山，眼神里是之前宋珺瑜从没看到过的深邃。
宋珺瑜知道她看着的地方，那是后山她的父亲岳林闭关的山洞。
岳林已经闭关几十年了，他上次遇到危险、被万长老用修为救下的时候宋珺瑜正在昏睡，也没有看到他。
宋珺瑜突然特别想再见到岳林，在她刚来清平门的那段时间，是岳林的宽容和善让她逐渐接受了现实，并且适应了这个世界……
岳林是真的将她当女儿养着的。
即便岳林即将湮灭，宋珺瑜也想再见他一面。
念随心转，宋珺瑜的意识一下子就进了后山的山洞里。
黑漆漆的山洞里，时隔多年，宋珺瑜再次见到了岳林。
岳林在闭关之前原本是矍铄的中年人模样，儒雅而精神矍铄，然而闭关这么多年，岳林的脸上起了明显的褶皱，整个人的生机也微弱了许多，仿若一盏风中摇曳、即将熄灭的灯。
岳林紧皱着眉，神情看起来极为痛苦，他并没有结成元婴，甚至体内的灵力极为涣散，涣散的灵力如若一柄柄匕首在躯体里流窜，不断凌迟着他的躯体。
若是一般的修者忍受着这般痛苦，估计早已自裁，但即便忍受着难熬的苦痛，岳林却一直坚持吊着最后一丝生机。
宋珺瑜曾经听万长老讲过，岳林闭关之前山门来了个大人物，两人谈了很久，之后岳林便有了闭关的想法。
或许岳林的坚持和这件事有关。
当年议事的时候只有岳林和那个突然来访的人，宋珺瑜也不知道岳林在坚持什么秘密，宋珺瑜痴痴地看着自己久违的父亲，头一次发现了这方纯白空间的好处——能让她时常来看看岳林。
但她的灵力支撑不了多久，没多久宋珺瑜便收回了意识往回赶。
意识收回的时候，宋珺瑜路过了演武场，她这才知道门内的弟子们正在进行大比，姬婵坐在高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比武，那张绝艳的脸庞带上了几分疏离，宛若冰山山巅盛开的雪莲，幽远孤清，让人根本不敢靠近。
这样的小婵看起来极为陌生，却引得宋珺瑜格外想要探究。
原来，小婵正经时候是这般模样……
宋珺瑜忍不住放缓了意识收回的速度，看着有比试的弟子走到姬婵面前，姬婵微微皱眉，三言两语之间便说出了两人招式的错误……
宋珺瑜还想再看，然而似是察觉到了窥探的视线，姬婵忽而目光如电，朝着宋珺瑜所在的方位释放了威压——
姬婵如今已经是清平门内修为最高的人，她的威压并非常人能忍受，宋珺瑜那点稀薄的灵力根本挡不住姬婵如同山岳迅猛的威压，瞬间便消散殆尽……
宋珺瑜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之前看到的姬婵的模样。
不得不说，比起宋珺瑜来，姬婵全身的气度风华更像一个掌门。
清平门并不搞什么世袭，掌门之位一向是能者居住，当年宋珺瑜能继承掌门之位，纯粹是其余人都不愿意当掌门。
这一刹，宋珺瑜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种想法：要不，将掌门之位干脆传给姬婵？
原著剧情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结束了，她之后便可以下山寻找宋歌，宋歌失踪了这么多年，非一朝一夕能找到，与其她当着这个挂名、没做多少事的掌门，倒不如将掌门之位干脆利落直接给了姬婵，更方便姬婵行事。
在姬婵的带领下，未来魔族败走，百废俱兴之际，她定能带着清平门重返百年前的盛状！
第57章 洛国往事
姬婵很聪明, 太刻意避开她，估计不久后便会被她察觉，但若是不避开, 宋珺瑜又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会忍不住想要霸占姬婵……
思前想后, 宋珺瑜只能费尽心机想了个借口, 说想趁着这段时间参悟当年佛子送她的万阵生，不想被外界打扰。
这个外界, 自然也包括了姬婵。
万阵生能变幻出世上所有的阵法，宋珺瑜平常无聊的时候时常摆弄万阵生做消遣, 还是头一次想要认真地钻研……
她说这个借口时心里有些心虚, 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觉得姬婵也看出了她的心思, 因为姬婵长久地凝望着她, 没有说话。
但宋珺瑜如今已经做好了将掌门之位给姬婵的准备, 因而极为理直气壮，鼓足勇气一如往日般凝望着姬婵。
姬婵最后先妥协了下来, 轻叹了口气：“那师父打算闭关多久？”
宋珺瑜本以为姬婵会反对, 没想到姬婵这次出乎意料地好说话, 不再同往日那般黏人。
宋珺瑜眨了眨眼, 原本是打算说闭关半个月的, 但看着姬婵的眼眸, 半月两个字在唇边转了一圈，还是没有说出来，干咳了一声：“十日……”
“十日吗？”姬婵微微垂头：“可我七日之后有要事要出山门, 可能要好长一段时间才回来。”
“这……这样吗？”宋珺瑜听出了姬婵话里的藏着的期待, 有些不确定地允诺出声：“那、那我尽量七日后来送你……”
过了七天, 她应该差不多能平复好心情，不再对姬婵生出不好的心思来，等到姬婵再回门时，她应当已经彻底摆正了心态。
听到宋珺瑜的允诺，姬婵这才漾出一个笑，眸光温和地望着宋珺瑜：“师父这几日安心修炼，其余事情都不必忧心。”
宋珺瑜知道姬婵指的是清平门的事情，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姬婵似乎话里有话。
如今她是真的受不住姬婵这么温柔的模样，见到姬婵这般开口，宋珺瑜忍不住试探出声，如若往日般笑道：“你办事我自然放心，这么多年清平门多亏有你，有时候我真想直接将掌门之位传给你……”
“师父才是清平门的掌门，”姬婵看起来却仍旧不骄不躁：“多亏了师父教导，我才有了今日之模样，师父在清平门，我自是要为清平门打算……”
姬婵的话乍一听没有毛病，细究起来却透露着一股“她根本不屑当掌门，只是因为宋珺瑜才打理清平门事物”的味道……
宋珺瑜不敢再和姬婵多聊，她发现自从她对姬婵动了那种心思之后，姬婵说的每句话她都会想多。
在姬婵走后，宋珺瑜就在门外设下了阵法不让旁人进来，倒也没有摆烂，整日只干两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解阵。既然打着要参悟万阵生的幌子，宋珺瑜自然要参悟阵法，这个‘万阵生’的沙盘变幻万千，就像是现代的益智游戏，解完了一个阵还有另一个阵……
宋珺瑜在这方面极有天赋，似乎不需要思考便能解出大部分阵法来，对阵法的参悟也越来越快——
第三天的时候，宋珺瑜一边解着阵法，只觉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便反应了过来，当年在红石镇里，那些鬼新娘们墓碑所排列的阵法，竟是促进怨气，强留人的魂魄的伤天害理的阵法！
红石镇的鬼新娘也是被人困在里面的吗？背后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宋珺瑜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这背后似乎包含着极大的阴谋，思前想后，还是给了一道传音给郑复，让他传给戈瑶：戈瑶身为女主，知道更多消息，或许能从中察觉出蹊跷。
姬婵说戈瑶这些年一直在联系郑复送药材过来，估计郑复能联系上她……
而在参悟阵法的同时，宋珺瑜仍旧继续她前一日定下的计划：既然没办法杀死小粉虫，那就用灵力凝聚成一个罩子，将小粉虫困在其中，不让它再有机会吐出泡泡跟着灵力流遍全身。
然而即便她的灵力如今恢复了一大半，她的计划也没什么可能实现——小虫还好，在吞噬姬婵的灵力之后，似乎不再垂涎宋珺瑜的灵力，整日懒洋洋的，颜色也越来越深，但那颗种子仿若无底的深渊，一旦宋珺瑜的灵力靠近，那颗种子便会吸收她的灵力。
宋珺瑜对被这种子吸收灵力这件事心绪很复杂，种子吸收了灵力，意味着她没办法奈何打嗝的虫子，但另一方面，她的意识又会和周围融为一体，让她再次去见到她在山洞里闭关的父亲。
而偶尔有些时候，宋珺瑜会隐蔽地去偷看姬婵，姬婵不愧是如今清平门内修为最高的人，其余人都察觉不到宋珺瑜的注视，唯有姬婵，每次宋珺瑜靠近，姬婵都似是能快速察觉到她的存在。
因而，宋珺瑜吸取了教训，并不敢太近地去看姬婵。
宋珺瑜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姬婵在面对她时和面对外人时候似乎是完全不同的情状，她之前还以为姬婵在与外人相处时会受人欺负，现在想来，完全是她多想了。
想来是这三十年得到了历练，姬婵不再笑脸迎人，面对旁人的时候极为淡漠疏离，处事公平，又因为修为高，长相绝色，在与旁人相处时，自然而然地带着上位者的杀伐果决感，让人不敢轻易造次。
宋珺瑜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姬婵：这才是她心中姬婵该有的模样，姬婵该是引领清平门走向辉煌的最佳掌门，而不是在她面前温柔小意，做小伏低的徒弟。
几番观察下来，宋珺瑜愈发坚定了将掌门之位传给姬婵的决心。
只不过，姬婵似乎有什么心事，她处事很快，在解决完俗事之后时常一个人待着，却时常眉头紧锁，翻找着大量书籍。
宋珺瑜也不知道姬婵在找什么，又不敢太过靠近，便只能远远地看她一会，想着等姬婵出门之前装作不经意问问她。
这段时间下来，或许宋珺瑜做的心理建设有了成效，这般偷看姬婵，宋珺瑜再没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宋珺瑜松了口气，感觉这样继续下去，等到姬婵之后从外门回来，她必定已经端正好了心态。
然而第五天的时候，姬婵似乎找出了结果，盯着一本老旧的册子看了许久，看起来似乎有些神魂不复。
宋珺瑜从未看到过姬婵露出这样的表情。
心中无比好奇，宋珺瑜忍不住靠近了一些，小心翼翼地探出一抹意识靠近姬婵，看向册子上的字。
姬婵似乎是真的有些心神恍惚，因为她这次并没有立即发现宋珺瑜的靠近。
宋珺瑜看到了一段话：“红珠缠，洛国顾氏传家蛊，一向由顾氏女子继承，此蛊延年益寿，有细腻肌肤之效，女子在心上人身上种下此蛊，会生成花瓣状印记，表明顾氏女恋慕此人，以性命相依，一旦心上人有难，可共享顾氏女寿元……”
后面还介绍了红珠缠的一些习性，比如说，如若顾氏女的心上人曾经和顾氏女相爱，但后来变了心，红珠缠便会死去，印记会消失不见，而且这蛊随着顾氏女修为的提升而变强，发展到最后，只要顾氏女愿意，甚至能替心上人承担疼痛，转接伤势……
但是册子里还介绍道，随着洛国的覆灭，红珠缠也从世上彻底消失，很少有人知道这种蛊毒。
下一页似乎还有些字，宋珺瑜并没有看到。
联想起这次昏迷记起的一些往事，宋珺瑜心中无比诧异，而就是这一刹那，姬婵似乎回过神来，意识到暗地里有人窥探，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又一次释放出了强大的威压……
宋珺瑜的灵力耗尽，意识再次回到了躯体里。
姬婵的威压实在太恐怖，宋珺瑜整个人几近虚脱，但她却并不在意这些，仍是努力消化自己看到的信息——
她在回归的记忆里挖出了一个画面。
在养母宋绮罗和王宫里的魔族斗争，皇宫沦陷，生灵涂炭，宋珺瑜也想跟着养母宋绮罗并肩作战的时候，宋珺瑜在皇宫照顾着的小姑娘小蝉找上了她。
源源不断的魔族涌了进来，刀光血影里，皇宫里所有人都在逃窜，小蝉的乳母想带着她出宫，小蝉却不肯。平素说话结巴的小姑娘，此时说话前所未有地流利，抓着宋珺瑜的手不断哭求：“瑜瑜，我不走，你在哪，我就在哪……”
宋珺瑜没想到小姑娘会这么难过，心中也有些难受，蹲下来安抚着难过的小姑娘，小姑娘埋首在宋珺瑜的脖颈间，小声抽泣，而伴随着小姑娘的眼泪，宋珺瑜锁骨处突然一暖……
当时的宋珺瑜盘算着打晕伤心的小姑娘，让乳母带她出宫，并没有在意这个细节……
而之后，宋珺瑜被养母抹掉记忆，从清平门里醒来，身上便多出了那个红色的胎气。
现在想来，小蝉是洛国皇后的女儿，自小操纵虫蛇，洛国皇后便是姓顾，估计就是册子里说的那个顾氏。
洛国皇后纵然重病，估计也教了女儿一些蛊术自保，只是小蝉涉世未深，许是混淆了好朋友和心上人的概念，在宋珺瑜身上种下了红珠缠。
但宋珺瑜明白，这红珠缠应当是小蝉对她的祝福，因为红珠缠确实是个好东西，它并不像某些情蛊一样操纵人心，让被种下蛊毒的人爱上种蛊之人，只会默默守护被种下蛊的人，不管被中了蛊的人喜不喜欢她。
这更像是一种承诺的印记、直白的偏爱：我愿意全身心地对这个人好，福祸与共，生死相依，甚至甘愿付出性命……
百年过去了，当年的小蝉估计已经化成了尘土，没了种蛊之人，或许这小虫发生了变异，所以才会吐出那些让人难堪的泡泡。
突然知道小虫的来历，纵然小虫还是有可能吐泡泡，宋珺瑜却再没了杀死这小虫的心思。
这是来自百年前，久远时光里孤苦无依的小姑娘的礼物，承载着那个关在深宫里不见天日的小姑娘最真挚的祝愿。
想起小姑娘，宋珺瑜便觉得无比感伤，只想好好珍惜这来自故人的礼物，纵然这礼物闯下了不小的祸。
想来，姬婵查找相关的资料，估计也是那日看到了这头小虫，在想着驱逐小虫的法子。
宋珺瑜想起姬婵的模样就觉得有些好笑：这红珠缠一向是给心上人下的，姬婵估计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想着估计是有人暗恋自己，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来说，所以才那般呆愣。
但这个想和姬婵保持距离的关头，宋珺瑜乐得让姬婵误会，并不想向她解释。
不想杀死这条小虫，宋珺瑜便愈发坚定了给小虫罩个罩子的决心。
宋珺瑜之后便再次开始解万阵生，她这两天发现了，随着后来的阵法越来越复杂，她解阵的过程中似乎也进入了某种修炼，能加速她体内灵力的凝聚。
宋珺瑜解了几个阵，又恢复了灵力，紧锣密鼓地又开始了做灵力罩子的进程。
可惜她的灵力又一次被那颗种子吸收，神识又飘了出去。
宋珺瑜刚刚被姬婵的威压威慑了一次，如今什么也不想看，便想着去山门散散心，却没成想又在山门看到了姬婵。
宋珺瑜的神识赶紧逃到了一旁。
姬婵紧绷着脸，看起来极为不耐。她面前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修士，那修士含情脉脉地看着姬婵，深情告白：“在下青萍派吴明，师从内门长老，自那日见到姑娘，便整日茶饭不思，心中只余姑娘倩影……”
宋珺瑜在一旁看着，心中不可抑制地冒出了一些酸涩，但不得不承认，这年轻人样貌和出身都不错，又对姬婵一见钟情，看起来像是一个良配。
“你想娶我？”
姬婵却似乎没有一点女修们碰到告白时候的羞怯，直截了当开口打断了男子的话，迎着男子变得通红的脸，继续说道：“你先打赢我再说吧！”
紧接着，宋珺瑜便目睹着这男子从一脸“我舍不得下重手”的纠结，到“怎么一招就被打吐血”的不敢置信，再到“妈呀，我怎么十招之内就输了”的崩溃进程……
姬婵的面色依旧不变，甚至连腰间的剑都没有拔出。
男子羞愤掩面，御剑打算下山，调皮的柳峰还对着他的背影大喊：“道友珍重，莫要伤怀，五天前来的那个，连我师父五招都没撑过……”
男子一个趔趄，差点从剑上摔下来。
宋珺瑜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警惕地悄悄退后了一步——原来姬婵居然喜爱强者！而且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有那么多人和姬婵告白过！
日后一定不能在姬婵面前暴露她的心思！
她这般小身板，估计在姬婵手下连三招都撑不过！
……
第58章 出山门
宋珺瑜暗暗收回了意识, 决心之后克制住自己，不再去偷看姬婵。
然而她不想偷看姬婵了，宋珺瑜闭门的第六天, 姬婵却主动来到了她的面前。
姬婵过来的时候，宋珺瑜仍在试图做她那罩住小虫的灵力罩。
“师父, 我帮您带了一些零嘴和一些话本子, ”宋珺瑜听到姬婵在门口轻声开口：“怕明早我走前您来不及出关，我便将东西先送给您。”
“还有, ”姬婵轻声细语继续劝解道：“您做事一向妥帖，只是有时候不太重视自身, 我出去这段时日, 师父切记要顾惜自身……”
宋珺瑜听着姬婵的话，只觉心中无比感慨——姬婵是真的会说话, 居然能将“不要熬夜看话本, 熬夜伤身”这件事美化成这般模样！
若是姬婵不来这一趟, 宋珺瑜心中确实有点犯嘀咕，很想不去送姬婵, 但如今在外人面前高高在上、淡漠疏离的姬婵在她面前唠叨成这样模样, 宋珺瑜心中又生出了一些不忍。
师徒这么多年的情谊摆在这, 而且这次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 若是因为这件事就不去送, 自己也太寡情了一些……
但宋珺瑜心中又有些忐忑：她这几日偷看到的姬婵和姬婵在她面前摆出的模样完全不同, 宋珺瑜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姬婵。
姬婵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模样真的是真的吗？还是一直以来都是在伪装？但自己又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姬婵图谋的呢？
……
宋珺瑜心中嘀咕，忽然间很想看一看姬婵此时的模样，心念一散, 宋珺瑜的灵力撞到了灵府里那颗种子上, 意识又一次飘了出去——
宋珺瑜忍不住瞪大了眼。
她是真的害怕, 她的意识不受控制地经过了姬婵旁边，姬婵正眸色复杂地望着她的房门，两人距离隔得实在太近，往日这般距离，她几乎即刻间便会被姬婵察觉到！
宋珺瑜心中已经再次做好了被威压震慑的准备。
然而出乎宋珺瑜预料，姬婵的眼眸一动没动，一直紧盯着她的房门，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宋珺瑜的意识从她身边经过。
或许是姬婵太过入神，所以没有察觉到宋珺瑜意识的存在。
宋珺瑜松了口气，有了往日里被姬婵的灵力威慑到的教训，宋珺瑜不敢再靠近，隔在安全的距离看着姬婵。
每次只能等灵力耗尽才能收回意识，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是时候训练下收回意识的能力了。
不过，一切都要等到姬婵走了才能进行……
宋珺瑜心中嘀咕，缩在一旁观察着姬婵，然而姬婵并没有走的意思。
她倚着宋珺瑜的房门坐了下来，抿起唇望着前方，模样看起来似乎……极为疲累。
这是宋珺瑜第一次看到姬婵这般模样。
在宋珺瑜面前的姬婵永远柔和乖巧，在外人面前的姬婵纵然冷酷，却也是精神饱满的状态，即便生着病，姬婵的眼眸也是明亮着的，不会露出疲态。
但仔细想想，姬婵年纪这般小，一个门派的琐事都压在她身上，这么多年来，估计也是在强撑着，只敢在无人的地方展露她的真实心绪。
姬婵不对外强势些，又如何管得住门派的这一大家子？
姬婵都不嫌弃她这个师父无用，她怎么能因为姬婵在她面前和在别人面前不一样而心生芥蒂？
……
明明心生邪念的是自己，难过的却是姬婵，宋珺瑜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眼前的姬婵目光放空了一瞬，便收起了满身的疲惫，微微皱起眉，又从乾坤袋里将她要送给宋珺瑜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一份份清点好，确认无误之后才再次放回了宋珺瑜的门口，之后才看了房门一眼，悄无声息地御剑离开了院子……
看着姬婵的行为，宋珺瑜的一颗心当时便软成了一滩水——
若是没有目睹这一切，她估计会以为姬婵早就已经离开了院子。
她如今能过得这般安逸自在，如同这次一样，背地里姬婵又悄悄付出了多少？
然而她却因为自己的原因不敢去面对这么好的姬婵……
在姬婵小时候，姬婵出门她都会送姬婵一堆东西，如今居然连去送姬婵都要思量再三……
心中无比内疚，宋珺瑜闭上眼，强行想要收回四处流窜的意识，打算为临出门的姬婵准备一些礼物……
但意识窜逃出去之后并不好收回，宋珺瑜尝试了很多方法，过了许久，当她失去耐心自暴自弃想再出去溜达一圈，跟往日一样耗尽灵力再收回意识的时候，宋珺瑜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无比玄妙的境界。
她似乎和灵府里的那颗种子实现了意识上的某种交融，仿若变成了那颗种子，能感知到那颗种子想要向外生长，探究世界的强烈愿望。
这颗种子蕴藏着极大的能量，宋珺瑜的意识之前飘出去，估计跟这颗种子有很大关系。
宋珺瑜瞪大眼，努力安抚着这颗种子，告诉它要积攒能量，厚积薄发，并且尝试性地问这颗种子能否帮忙管住那只小虫不吐泡泡，一旦它做到了，她愿意定时用灵力来安抚它，陪它一起出去，前提是这颗种子要听她的话。
种子犹豫了一会，答应了下来。
紧接着，宋珺瑜的意识就回到了身体里。
宋珺瑜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心绪也有些复杂，她不知道这灵府里的种子是种什么东西，但是这种子是随着养母宋绮罗的祝祷一起在体内生长出来的，宋珺瑜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东西。
宋珺瑜也没什么时间再去思考，毕竟她之后有的是时间和这种子磨合，不必急于这一时。
这般想着，宋珺瑜便专心思索着给姬婵送临行礼物的事情。
如今的姬婵已经成了清平门内修为最高的人，一般的符咒姬婵估计也用不上，姬婵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食物，在穿衣上也一向穿着清平门的弟子服饰，极为朴素……
宋珺瑜这才挫败地发现——原来想要讨姬婵开心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宋珺瑜思前想后想了很久，想着姬婵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食物，但有几样爱吃的食物，尤其是宋珺瑜亲手做的……
现在的姬婵不在院子里，姬婵临出门估计事务繁忙，至少晚上才会回来。
这般想着，宋珺瑜便溜出了房间，开始在小厨房忙碌起来。
她也打算送给姬婵一个乾坤袋，做好了大概半月的吃食，用保温的符咒温着。
纵然没办法帮助到姬婵，但她至少能让姬婵感觉到她的惦记。
宋珺瑜忙了好几个时辰才准备好一切，大概是太心虚的原因，她总觉得在她忙碌的时候似乎有人在注视着她，过了好一会才摆脱掉这种需错觉。
宋珺瑜做菜肴，用餐盒装了放进了乾坤袋，之后才放下心头大石，进了房间。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心中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宋珺瑜又开始解起了万阵生，以往解万阵生能让她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情，然而大概是太心烦的原因，明明是一个极为简单的阵法，宋珺瑜花了好长时间都没有解出来——
而这时候郑复的传音也传了进来，宋珺瑜原本以为是戈瑶关于红石镇内墓碑的回复，却没想到郑复说戈瑶似乎突然失了踪，根本联系不上。
而在传音的最后，郑复吞吞吐吐又透露了一件事，说让宋珺瑜多照顾姬婵一些，姬婵此行出门极为危险：宋珺瑜的师弟季阳这段时间一直没听到消息，多方打听，大家才知道他加入了仙界的伏魔联盟，作为探子潜入了魔域，如今已经失去了踪迹。
姬婵这次出山门，是想要进魔域寻找季阳的消息，纵然姬婵如今已经到了元婴期，但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即便是姬婵进魔域，估计也有很大的风险。
怕宋珺瑜担忧，姬婵让旁的人都不告诉宋珺瑜这件事。
但宋珺瑜闭门了这么久，自认为清楚了宋珺瑜和姬婵关系的郑复感觉是两人闹了别扭，想起之前宋珺瑜勾引姬婵时候的模样，郑复觉得姬婵很可能是又宅又胆小的宋珺瑜这些年唯一的桃花，不想让宋珺瑜错过心上人，思前想后，郑复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宋珺瑜。
宋珺瑜没想到姬婵出山居然是为了这件事！
幸而她这次认真准备了临别礼物，不然姬婵该有多失落……
宋珺瑜心中一阵后怕，总觉得自己准备得还不够。纵然觉得符咒没有用，但是进入魔域那般危险的地方，多一件法器便是多一份自保的灵力。
宋珺瑜立即打起了精神，熬夜画起了符咒……
她体内毕竟还有残余的戾气没被消化，此时这般高强度地使用灵力画符，天即将亮的时候，宋珺瑜忍不住打了个盹。
……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天已经大亮！
看着窗外亮起的光线，宋珺瑜一个激灵，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
*
时间已经超过了姬婵定好的离山时辰一炷香时间，姬婵却并没有出发，仍是站定在山门外，目光平静地望向门内。
纵然姬婵的眸光看起来毫无异样，但大家都恨不能将头低到地下。
大家都知道她在等着宋珺瑜，但宋珺瑜真的会来吗？
……
姬婵微微抿起了唇：她本以为宋珺瑜会来的。
毕竟她昨日用神识偷看了一下，宋珺瑜出来偷偷做了半天吃食，她还以为宋珺瑜是为她准备的……
这次出山，姬婵确实没那么有把握。
她明面上的理由是为了寻找潜入魔域的季阳，实则她是为了践行自己最后的计划——
她这段时间通过她放置在魔宫的傀儡感知到，仙界的伏魔联盟已经分批偷偷潜入了魔域，估计这几天就会进攻魔宫。
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假死遁逃，姬婵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或许有可能她会真的身陨道消。
但想要以后毫无顾忌地待在宋珺瑜身边，这件事她必须去做。
这三十年来，姬婵纵然恢复了□□成属于魔王的修为，想起了魔宫的大部分往事，但是她始终没想起蝉衣伶的功法是怎么修炼的。
而宋珺瑜这边也频出意外。
如若姬婵用药，她有无数种法子让宋珺瑜妥协，姬婵纵然在被宋珺瑜的不解风情气得气急败坏的时候想过用药，却从没想过实践，毕竟她有她自己的骄傲。
这次小粉虫的事情出乎意料之外，当时的姬婵是真的想要杀了那小粉虫，却从没想过这小粉虫会和她自己有关联。
姬婵当时心中无比震惊，所以当宋珺瑜提出闭关的时候，姬婵并没有拒绝，她正好趁机弄清楚那小粉虫的来历。
然而，知道小粉虫的来历之后，姬婵心中冒出了无数疑问——
她和洛国的顾氏女究竟有没有关系？她是何时在宋珺瑜身体里下的这个红珠缠？难道在做药人、被洗掉记忆之前，她便已经认识了宋珺瑜……
而这段时间，姬婵总能察觉到一道视线在暗地里注视着她，她却没法知悉那道视线的来历。
姬婵心中隐隐生出了一种不安，总觉得冥冥中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无论是她还是宋珺瑜，亦或是其余人，甚至整个天下，都是那双手的棋子。
姬婵没想过那道视线会来自宋珺瑜。
在宋珺瑜门口察觉到那道实现，知道宋珺瑜看到了她和旁人相处时候的模样之后，她用尽全身意志力才克制着没表现出异样，在宋珺瑜门口演了一出苦情戏。
她本以为宋珺瑜已经原谅她了的。
然而现实却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所以，宋珺瑜现在真的不愿意见自己了吗？
姬婵微微垂下头，如若说之前在宋珺瑜房门口的疲累是装的，这一刹她是真的觉得有些累——
她不惧怕阴谋诡计，也不畏惧牛鬼蛇神，总归再痛苦的事情她都经历过，但在宋珺瑜身边这么多年，她似乎也变得软弱了起来，觉得若是没有宋珺瑜相伴，似乎她做的一切事情都没了意义……
但凭什么，宋珺瑜说疏远她就疏远她？
姬婵并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很快便打起了精神来。
她微微捏紧剑，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一种强烈的不甘：杜霜脱光了勾引她她都能原谅，为何到了自己这里，因为小虫犯下的错误，她就耿耿于怀这么久？
姬婵咬紧下唇垂下了头，心中做好了一定要回来向宋珺瑜讨公道的准备，却没想到周围传来一阵喧嚣——
姬婵心有所感，抬起头来，便见到那个让她牵挂了半天的人，气喘吁吁，踏着剑朝着她飞快地冲了过来……
第59章 大战
宋珺瑜一路调动全部灵力, 飞速疾驰，路上都没看到什么人，心凉了半截, 无比害怕姬婵已经离开了山门……
幸而，她拼尽全力最后还是赶上了, 远远地在山门处看到了即将离开的姬婵。
“师祖, 您终于来了！师父等了您好久！”
姬婵一旁的柳峰心直口快，朝着靠近的宋珺瑜大喊出声。
宋珺瑜心中极不好意思, 装作没听到，朝下快速降落。
听到姬婵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柳峰”, 柳峰瞪大眼, 立即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了。
“师父慢点, 无需着急, ”面向宋珺瑜的时候, 姬婵脸上又带上了惯常的柔和笑意，往前两步迎上气喘吁吁的宋珺瑜。
“小婵, 这是给你的。”
宋珺瑜落地之后大口喘着粗气, 灵力耗尽带来极强的眩晕感, 宋珺瑜忍不住趔趄了一下, 多亏姬婵扶了一把才稳住了身体：“这里面有一些吃食和符咒, 你得空的时候可以看下。”
边上这么多人瞧着, 已经耽误了时间，宋珺瑜有些不好意思多说，又不能说出郑复泄密的事情, 将乾坤袋递给姬婵之后, 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家里还有这么多人等着你, 你这趟一定要好好的。”
“我等你平安回家。”
姬婵对上宋珺瑜的眼眸，弯起了眼。
“好！”姬婵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明亮的眸子里似是掺杂着细碎的星光，郑重允诺：“我一定会归家。”
*
姬婵将宋珺瑜拿给她的乾坤袋挂在腰间，退后两步，朝着众人拱了拱手，目光落在宋珺瑜身上，微微定了定，之后便转过了身。
她御剑的速度极快，很快就只剩下天空中的一个黑点。
之前还不觉得，此时宋珺瑜看着姬婵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忽然间涌起了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她在昏迷前一直都是带着小婵一起出门的。
然而如今的小婵就像是突然间成长起来的雄鹰，一下子便独自面对世上的风浪，甚至开始反过来庇护清平门。
此去魔域，生死未卜，宋珺瑜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像之前钱长老每次离开山门一样，慢慢适应姬婵不在的日子。
然而直到姬婵离开，宋珺瑜才真切地意识到姬婵在她心中的地位是完全不一样的——
宋珺瑜开始时不时地往对面姬婵的房间里望，吃着零嘴的时候会想起姬婵那日临行前认真打理门口话本和吃食时候的模样，解阵的时候又会想起魔域多瘴气、陷阱，姬婵陷入了魔域，也不知道多久才能从中走出来；甚至，宋珺瑜睡觉的时候也会梦见姬婵——
梦境乱七八糟，姬婵在梦里一下子变成了小女孩小婵，一下子又和杜霜齐刷刷站在宋珺瑜面前，一齐质问：“师父，你究竟欢喜谁”，又有宋歌，冷漠讥诮地将她望着：“师父这些年倒是过得好，居然收了这么多个好徒弟……”
知道魔域危险，姬婵不能传消息回来，宋珺瑜便格外留意来自魔域的信息。
如今的清平门消息渠道更加完善，时常有门人进出城中，宋珺瑜每日都能听到来自外界的消息。
如今如同剧情里写的那样，果然到了外界最为混乱的时候。
戈瑶和晋默在当众拆穿了无恨城冯午阳掌门的阴谋之后，在佛子的辅助下，杀死了冯午阳。
两人一鼓作气，决定结束这些年的外患，组成了伏魔联盟，偷偷分成了好几批潜入了魔域，里外夹击，如今已经大张旗鼓开始进攻魔域。
因着魔王前些年消失，魔域几近一团散沙，魔族们也没什么组织，面对伏魔联盟的万众一心，魔族们节节败退，每日都传回来新的消息，更有参加了伏魔联盟的修者，为了记录下这重要的一战，每日都用留影石记录下战争的情况，传回修仙界。
这些留影石被复制了无数份在民间出售。
自然也流传到了宋珺瑜手中。
纵然大致知道剧情的进展，但这和在留影石里亲眼见到是不一样的，亲眼见着魔界的血流成河，纵然知道有时候战争是迎来长久和平的必要手段，宋珺瑜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毕竟战争中死掉的，还有无辜的魔界居民。
随着这些年世间戾气的增加，魔界居民的生存环境本就愈发恶劣，一些铤而走险的魔族便开始肆意妄为进攻修真界，而那些勤恳、艰难求生的平凡魔界居民们，便成了战争的牺牲品，无辜的垫脚石。
宋珺瑜只能庆幸自己投在了修真界，若是她变成了魔界居民，估计早就活不下去。
魔域的生存环境比宋珺瑜想象中还要恶劣，荒草丛生，饿殍满地，这样的环境下，宋珺瑜担心过不了多少年，
要是菩提骨的计划不是冯午阳为了一己之私编造出来的就好了。
只有彻底清除世间浊气，让魔界重新变得宜居，三界居民才能各得其所，真正地恢复安宁。
但即便心中不想看到战争的血腥画面，宋珺瑜仍是每日都不错过任何留影石——她想看看其中会不会出现姬婵或者季阳的画面。
一连半个月，伏魔联盟势如破竹，从魔族边界一直打到魔宫附近，宋珺瑜都没在留影石离看到姬婵或者季阳的下落。
宋珺瑜只能暗自祈祷，希冀着两人能在这场浩浩汤汤的浩劫之中保全自身。
而在伏魔联盟进入魔域的第二十天，伏魔联盟遇上了柳夭率领着的魔将。
柳夭是成名已久的魔族长老，功法出众，而她手下的魔将训练有素，并非伏魔联盟先前遇到的那些魔族能比拟。
伏魔联盟和魔族战斗了好几日，双方死伤惨重，土地都被寸寸染红，第五日的时候，伏魔联盟终于将柳夭困在了一处悬崖之上。
这时候，宋珺瑜终于看到了出现在伏魔联盟之中的季阳。
“当年你屠了我村庄全门，将我丢给你的鹰犬戏玩，我日日都记着今日之仇！”季阳怒视着柳夭，咬牙切齿：“终于被我等到了今天……”
周围的人听着季阳的话，纷纷面露不忍。
柳夭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气息奄奄，脸色苍白，修为折损了大半，再也不复曾经盛气凌人的狠毒模样。
“若非我被失心疯的魔王伤了，能落到你们手里？”
听到季阳这么开口，她眯眼看了季阳一眼，却是嗤笑出声：“我承认我作恶多端，是我自作多情居然恋慕上了无心的魔王，以为这等关头她不会将我如何，试图给她下药才会被打伤，落入你们这群臭修士手中……“”
“我做尽恶心，但这一桩我却不认，我的鹰曾经中过魔藤的毒，被它抓过的人魂魄都会染上魔藤的臭味，你的魂魄干干净净，别想着栽赃到我身上来……”
“莫非？”柳夭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嘲讽地勾起了唇：“难道你是夺舍了这具身体，所以魂魄才干干净净？”
“你们修仙者，果然道貌岸然！”
……
“一派胡言！”
季阳似是气急，不欲再多说，拿出剑便朝着柳夭攻了过去，周围的人见状，纷纷上前帮忙，柳夭没多久就被戳中了灵府，修为尽失而亡。
至于柳夭生前说的季阳是夺舍的话，包括宋珺瑜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往心里去：毕竟宋珺瑜算是和季阳一起长大的，季阳这些年都在为了杀死柳夭而努力，甚至在修为低微的时候不顾自身性命外出魔域附近历练，种种桩桩，宋珺瑜都看在了眼里。
柳夭诡计多端，她当时这么开口，估计是想引发仙门内讧，趁机逃脱。
但是如今的仙门已非往日不断内讧的仙门，在戈瑶等人的带领下，大家明面上拧成了一股绳，自然非柳夭三言两语就可以撼动。
柳夭算得上是魔宫外最后一道防线，杀了柳夭之后，接下来便是全力进攻魔宫了！
看到了季阳安好无恙，宋珺瑜总算是松了口气，然而宋珺瑜之后却一直没有姬婵的消息……
如今只剩下最后在魔宫的一战。
一次次的战役增加了仙界的士气，如今几乎修仙界所有人都在等着魔宫里留影石的画面传出。
然而一连五天，都没有任何留影石传出。
众所周知，魔王的功力深不可测，甚至连修真界第一人的佛子也未必是魔王的对手，且佛子如今也并不在伏魔联盟之中，这一战必定极为艰险。
无数百姓自发走上街头，为这次战争祈求着胜利。
宋珺瑜同样无比着急：她倒不是操心这场战役，毕竟她早就知道了结果，只是如今季阳露了面，姬婵却不在其中，宋珺瑜无比担忧姬婵的安危……
在这期间，宋珺瑜甚至做起了噩梦，梦里的姬婵捂着胸口虚弱地望着她，声声□□：“师父，我好痛……”
幸而，第六日的时候，留影石还是传了出来。
这是无比精彩的一场战役——
大家一鼓作气攻入了魔宫，见到了最里面寝殿的魔王。
魔王一如传闻中那样，大概是修炼魔功毁掉了容貌，整个人藏在黑色的宽大兜帽斗篷里。
魔王的功法路数诡谲，功法深不可测，刚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是魔王的对手，仙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都铩羽而归，败在了魔王手中。
直到戈瑶和晋默使用了一种前所未见的奇怪功法。
所向披靡的魔王似乎被这种功法压制住，露出颓势，节节败退。
当魔王彻底被戈瑶和晋默压制住，修者一齐祭出了兵器——
无数把兵器腾空而起，齐刷刷刺入了魔王的躯体！
宋珺瑜一直留意着季阳，注意到对魔族恨之入骨的季阳，也将一柄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漆黑的匕首祭出，插入了魔王的胸膛。
季阳的画面一闪即逝，紧接着，留影石又对准了殿中的魔王。
藏在兜帽里的魔王无法抵御这么多修者齐刷刷的攻击，倒退了一步，慢慢倒了下去……
宋珺瑜也不知道为什么，魔王倒下去那一刹，心跳忽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大概是魔王的身形其实极为瘦削，看起来竟有几分像姬婵……
魔王的尸体摔落在地，兜帽滑落，现出一张体无完肤的、溃烂的脸。
而随着魔王的倒下，漆黑幽暗的魔宫上方的大阵也随之破碎，墙壁的砖石沙沙掉落，曾经无比辉煌神秘的魔宫，一瞬间便变成了一摊废墟——
传闻中这座魔宫是如今的魔王建立起来的，有特殊的灵力波动，和魔王的功法相辅相成，能助益魔王。
魔王在，魔宫在。
如今魔宫转瞬之间凋敝成这般模样，显然，修真界让人人胆寒的魔王，是真的死在了众人的手中……
第60章 恢复记忆
魔王死了, 魔族溃败，意味着这次战争彻底取得了胜利，修真界上上下下无比无振奋, 百姓们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悦，无数人一脸庆幸、欢喜地走上街头, 额手称庆, 甚至有人喜极而泣，燃放起鞭炮, 烟花，仿若迎来了新生。
一切都是欣欣向荣, 繁荣昌盛的美好模样。
宋珺瑜感染到了民众的这种喜悦, 明明知道原著剧情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接近了结局，自己此时也应该觉得高兴的, 然而不知怎的, 宋珺瑜心中总有一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总觉得一切并不会这么结束。
纵然杀了魔王，但伏魔联盟并不会这么快返回。
原著里, 这个时间段还出了几件事情。
纵然戈瑶和晋默并不打算区别对待魔界中人, 也想要想办法处理魔界的浊气, 但伏魔联盟中的其余人并不是如他们所想。
在进攻魔域的时候, 因着共同的目标, 大家暂时性拧成了一股绳, 但如今除去了魔王，大家的心却都散了起来。
有些人家中有亲朋丧命于魔族之手，在魔域呆了这么一段时间, 身体也被戾气所影响, 在魔域造下了大批杀孽。
魔界幅员辽阔, 有些地方有不少天材地宝，还有些门派便瞧上了这些天材地宝，在修真界的时候还会掩饰一二，但在魔域这里都是魔族，这群人打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旗号，并不拿魔族的百姓们当人，还没彻底平定魔域，就开始残暴地划分区域……
戈瑶和晋默有心阻止，毕竟再这样下去，魔域民怨四起，再次出现一个魔王只是迟早的事情，但那些人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辈，戈瑶和晋默纵然这次诛杀魔王声名大噪，但毕竟年轻，且各仙门之间七拐八拐的关系存在，就连戈瑶的师门里都有许多长辈劝阻他们，让他们不要多管闲事，魔域的百姓毕竟不是仙门的百姓……
但是这些人也是同样的人啊！
……
戈瑶和晋默这才明白，杀了魔王只是他们人人平等道路的第一步，要打破仙门一直以来的高高在上，真正地意识到众生平等，帮助到天下百姓，让所有人过上平等安康的生活，他们之后还有更长的路需要走。
这也是戈瑶和晋默不久之后积极推进仙门大比的原因——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尝试之后，他们对那些功力高深、偏见严重的老前辈们已经从心底里失望，于是迫切地想要为修仙界选拔一批功力深厚、又真正怜悯众生的年轻修者出来，将他们逐渐推至高位，一点点改变修真界的乱象。
……
这些都是后话了。
如今不仅魔域内因为分赃不均闹得一地鸡毛，修真界同样也是如此，因为冯午阳的死亡，修真界第一大宗门的无恨城元气大伤，先前还有进攻魔域的正事在，大家分身乏术，都没急着找无恨城麻烦。
如今诛杀了魔王，各宗门又开始一拥而上，试图吞噬无恨城的地盘来。
甚至有在伏魔联盟中损失惨重的门派，同样迎来了来自伏魔联盟的其余门派的趁火打劫……
修真界以另外一种形式又重新混乱了起来！
外界纷纷攘攘，你争我抢，宋珺瑜心中却是越来越焦急：她甚至特意拜托郑复传了消息给戈瑶，问戈瑶姬婵相关的消息。
如今的戈瑶已经能收到传音，纵然分身乏术，却还是在百忙之中抽空回答了郑复，说她一路行来，并没有看到姬婵的踪影，并且允诺说如若在魔域发现了姬婵，会尽快告诉郑复。
姬婵究竟去了哪里？
时间一点点慢慢流逝，宋珺瑜心中越来越不安，甚至开始做噩梦，梦里时常会出现当年不告而别的宋歌，但是梦境的最后，宋歌都会变成了姬婵的脸……
这似乎是某种不祥的预示。
更让宋珺瑜恐慌的是，姬婵的命灯开始逐渐变得愈发微弱。
姬婵肯定出现了意外！
宋珺瑜心急如焚，无比想要进去魔域寻找姬婵。
如今魔域因着区域划分不均，各派系之间混斗，各自为据，对其余门派的人虎视眈眈，进去的话同样无比危险。
其余人在经过宋珺瑜三十年昏睡这件事之后，坚决不允许宋珺瑜在没完全恢复的时候出关，最后，经过商量，郑复和王念带上了一队弟子出门去魔域寻人，林英和白池带着留下的一部分弟子镇守山门。
如今清平门已经不再是原先一穷二白的小门派。
这些年来，清平门愈发富庶，也不强迫周边的百姓们缴纳徭役赋税，甚至力所能及匡扶周边百姓。
百姓们安居乐业，吸引了更多流民前来，周边的城池不断扩大，引起了四周许多门派觊觎。
往常有元婴期的姬婵坐镇，周围的门派不敢造次，如今姬婵生死未卜，天下又呈现乱象，害怕周围的门派趁机生事，自然要留一部分人镇守门派。
宋珺瑜无比心焦，只能通过不断修炼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一直遵循自己的承诺，有空时便给灵府的那颗种子喂灵力。
随着她灵府那颗种子吸收灵力越多，她的意识也能跑更远，有一次，宋珺瑜的意识突然间就蹿到了百里之外。
宋珺瑜反应过来，收回灵力之后也开始淬炼这种能力：只要练好了这种能力，或许她也能如同大能们一样——坐于室内便能感知浩大天地，甚至未来进入魔域，找到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姬婵和宋歌……
不过这个目标实在是太宏大，宋珺瑜觉得没有百八十年估计无法实现，但这是她这段时间自我安慰的唯一方法了。
宋珺瑜夜以继日修炼，倒是前所未有地刻苦起来。
这日宋珺瑜在打了半个时辰的盹之后半夜醒来，发现外头忽然下起了雪。
随着外界的纷争加剧，天地间的浊气越来越浑厚了，甚至影响到了气象。
明明此时还是八月，才刚刚立秋，鹅毛大的雪便落了下来……
宋珺瑜叹了口气，继续修炼，
发现灵府里这段时间一直懒洋洋地打盹的小粉虫突然竖起了小脑袋——
宋珺瑜无比警惕，害怕它再吐泡泡，用灵力紧盯着它，忽而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些微动静。
宋珺瑜心有所感，心跳忽然迅速跳动了起来！
她跑到院子里推开了门，便见到失踪了近五十天的姬婵，踏着飞剑，跌跌撞撞从半空中栽了下来。
来不及反应，宋珺瑜快速向前，抱住了跌落的姬婵。
姬婵怔怔地望着宋珺瑜，漂亮的眉眼染着落雪，脸色苍白如纸，仿若琉璃铸成的雕塑，显得格外精致易碎。
她眸底饱含着无比激烈的情绪，毫不掩饰对宋珺瑜的依赖和眷顾，有那么一刹那，宋珺瑜觉得姬婵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倾诉……
但最后姬婵只是轻轻地唤了一声“师父”。
她依赖地望着眼眶通红的宋珺瑜，扯了扯唇角，唇畔溢出了一个无比虚弱的笑，同样眼眶微红——
“我终于找到你了！”
*
姬婵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晕了过去。
宋珺瑜匆忙传音告诉其余门人姬婵已经回来的事情，随即在自己院子周围设下了无数阵法，拒绝任何人进入：她必须全力以赴才能治疗姬婵的伤势。
姬婵的状态差得要命——
姬婵身上布满了多道伤痕，有剑伤、刀伤……有些伤口已经愈合，有些些伤口却仍在汩汩地流着鲜血，上面缠绕着深浓的灵力或者浊气。
姬婵身上的伤有的来自修士，有的来自魔族……
数不清的伤口中，最致命的是姬婵心口的一道伤痕，那道伤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所伤，伤口漆黑，不断冒着令人胆寒的浊气。
而姬婵体内，除了灵气，似乎还有了戾气的迹象。
这是极糟糕的事情，若是戾气入体没有驱逐干净，姬婵很可能走火入魔！
大概是因为受伤太重的原因，姬婵那一头如墨的长发，也变成了如雪的白发！
就着硕大的夜明珠，看清了姬婵的样子之后，宋珺瑜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姬婵身上的伤实在是太多了！
她颤抖着手，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开始治起——她没把握治好姬婵。
她内心在这一刹更是生出了无数恐惧——害怕姬婵会同她的父母、养母、杜霜一般，在她面前离开……
但再拖下去，姬婵的伤势只会越来越重……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初遇时候。
满身鲜血的小姑娘，在昏暗的街道里，伸出手指，扯住她衣裳的下摆……
这是宋珺瑜心中，两人羁绊的开始。
宋珺瑜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克制住恐慌，镇定了下来：她能治疗姬婵第一次，一定也能治疗姬婵第二次……
不能不战便言败！
宋珺瑜咬紧牙关，颤抖着拿出了药粉，纵然对那道致命伤没什么头绪，但是周围的大部分伤势她可以料理。
宋珺瑜聚集了全部注意力，处理着姬婵的伤口，并没有注意到，她灵府里那颗古怪的种子，小小地破开一道裂口，一颗嫩绿的小芽，颤巍巍地生了出来。
而原本在周围焦急转圈的小粉虫，忽而停了下来，似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慑，望着那颗发芽的种子，身体发抖，竟连动弹都不敢……
*
宋珺瑜一边给姬婵上药，一边试图在用灵力调理着姬婵的经脉，然而姬婵已经是元婴期，元婴期修者的境界非宋珺瑜这个金丹期修者能窥探。
姬婵经脉里有着暴烈而难以控制的灵力波动，宋珺瑜的灵力进入其中，仿若水滴流入狂风骤雨的大海，浪花袭来，一个不慎就能将宋珺瑜的神识绞杀殆尽。
见识到姬婵狂暴的灵力波动，宋珺瑜从灵魂里生出一种战栗，慌忙撤出了灵力，心中隐隐生出一种异样感，但眼前姬婵严重的伤势让她根本没办法多想，只剩匆匆忙忙地治疗着一道道伤口。
等到第二日中午，宋珺瑜才给其余伤口清理好上好了药，只剩下最后心口那道致命伤。
宋珺瑜从未见过这么古怪的伤口。
这道伤口既萦绕着灵力又萦绕着戾气，气息诡谲凶险，宋珺瑜自认博览天下法器，却仍是有些弄不清这是什么东西伤了姬婵。
宋珺瑜尝试了好几种不同的灵药，都无法使这道伤口愈合。
真的没办法了吗？
宋珺瑜痴痴地看着姬婵苍白的脸，那种无力的感觉又一次席卷而来，干涸的眼睛忍不住再次泛起了泪意……
当宋珺瑜发现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一滴滴地落在了姬婵的脸颊上。
她伸出手，慌忙给姬婵擦拭，冷不防一只手却握住了宋珺瑜的手腕——
“师父，我伤口疼。”
迎着宋珺瑜朦胧的泪眼，不知何时，姬婵已经睁开了眼，她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宋珺瑜，嘴里撒娇似地喊着疼，一双眼却是一如往日，含笑静谧，宛若深潭。
姬婵握着宋珺瑜手的力道极轻，宋珺瑜一挣脱便能挣脱开，然而这一刹宋珺瑜并不想松开——
手腕上的触感清醒地提醒着她：这一切并不是梦，姬婵真的醒来了！
她呆呆地望着姬婵，唇角扯了扯，想要露出一个笑，然而眼泪却不受控制，又一次滚滚流了下来。
“你……你哪里疼？”
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宋珺瑜匆忙别过了脸，拿起了止疼的药，抽抽噎噎小声道：“你知道的，有些伤口我能给你上止疼的药，但有些……”
宋珺瑜不敢对上姬婵的视线，怕看到姬婵眼底的失望，视线又落到了姬婵心口那道诡谲的伤口上：“……我暂且还找不到治疗的办法。”
“——这里。”
姬婵看着宋珺瑜，笑着摇了摇头，却是翻过了身，露出了后背一条横跨了大半个背的伤口。
那道伤是最简单的皮肉伤，一般修者并不惧怕这等程度的疼痛，宋珺瑜便也没上药，想着依照姬婵的恢复能力没多久便会好，却没想到姬婵会喊起了疼。
宋珺瑜如今只想用尽一切对姬婵好，听到姬婵喊疼也没有怀疑什么，毕竟姬婵再怎样也是娇娇的女孩子，她如今灵力暴动，躯体无比虚弱，感到难受也是情有可原。
宋珺瑜吸了吸鼻子，上前给姬婵小心地上好了药。
当药粉撒上伤口的那一刹，前方的姬婵却是不知为何，小声笑了起来。
“你怎么了？”宋珺瑜手一顿，困惑问出了声。
“没什么，”姬婵还是低低地笑，明明她身受重伤，声音听起来却极为愉悦：“我只是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时候。”
“这么多年过去了，”姬婵小声开口：“师父还是一样，从没变过……”
“真好！”
姬婵很少有这般直白表达情绪的时候，一直以来，似乎都是宋珺瑜表达观点，而她一直听着。
是预感到身体撑不住了，所以小婵开始胡言乱语了吗？
宋珺瑜从没想过姬婵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觉得满足，眼眶忍不住又染上了泪意。
“我才觉得我运气好，”宋珺瑜觉得自己此时必须立起来，让姬婵不再胡思乱想，强行压下心头的酸软：“遇到了你这么懂事能干的徒弟。”
说着，宋珺瑜又咬牙道：“小婵，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若是她之后还是对姬婵的那道伤口一筹莫展，宋珺瑜甚至已经决定带着姬婵外出寻医，要么去医谷找晋默求助，甚至她可以去往菩提塔跪求佛子，听说佛子对天底下的兵器都有研究……
“我自是相信师父的。”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姬婵的声音放得很低：“师父已经治好我很多次了……”
宋珺瑜没有接话。
姬婵很少受伤，宋珺瑜加起来也没治过姬婵几次。
她不知道能说什么，姬婵看似淡漠，却似乎记得宋珺瑜的点滴恩情，然而就是这件事让宋珺瑜极为内疚：宋珺瑜等待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反省自己，姬婵这些年付出的，比她多多了！
宋珺瑜很快就上好了药，小心扶着姬婵翻过了身，本想再找找那道伤口的治疗方法，却是瞪大了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姬婵胸口那道致命的伤口看上去突然没那么狰狞，上面萦绕着的古怪气息也消散了许多。
难道是之前实验的药现在才起效果？
……
宋珺瑜瞪大了眼。
姬婵却似乎没看出她的惊诧，眼眸微垂，拉了拉宋珺瑜的衣袖，小声开口：“师父，我有点困了，你守着我睡好不好？”
虚弱的姬婵似乎格外爱撒娇，宋珺瑜此时看着病怏怏的美人，哪还记得之前在出关之前想好的要避开姬婵的心思？
听到姬婵虚弱的声线，宋珺瑜立即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你睡去便是，我会一直在旁边守着你……”
姬婵定定地看了宋珺瑜一眼，轻“嗯”出声，却是伸出手来，一点点十指相扣和宋珺瑜的手握在了一起。
姬婵这才放下心来，似乎极为疲累，闭上了眼，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宋珺瑜听着姬婵均匀的呼吸，此时才松懈下来，尽情释放着眼眸里的心疼。
姬婵看似强大，实则极为清瘦，睡在寒玉床上只有小小的一只，白发披散在她腰下，衬着她精致的五官，看上去宛若琉璃娃娃一般易碎。
宋珺瑜到了这一刹那才深深地理解了姬婵：之前她昏睡着的三十年里，姬婵说不定也是这种心情，难怪当时有段时间姬婵要和她闹别扭。
回想起和姬婵之间的所有事情，宋珺瑜越想越觉得心酸，从没想过她会这么心疼一个人，忍不住握紧了姬婵的手。
而被宋珺瑜心疼着的姬婵，此时陷入了无尽的跌沓梦境之中，回顾着她颠沛流离的一生。
*
姬婵这段时间去了很多地方。
她的假死计划成了真，在伏魔联盟攻入魔宫之中，她按照自己最后安排好的一切，用一具含了她五分神魂的傀儡，欺骗了天下所有人。
在傀儡死后，魔宫崩塌的一切只是她设置好的阵法，真正的魔宫已经早就被她沉入了地底。
她的功法举世罕见，世上已经没什么人是她的对手，按理说大部分法器都无法真正伤到她，她却没想到，季阳那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匕首，竟通过傀儡伤到了她原本的躯体，打破了她体内的灵力桎梏，让她想起了关于自己的许多事情！
‘蝉衣伶’是她自己在危难时悟出来的特殊功法。
那时候她是魔王手中的一把刀，随着她功法逐渐增强，引起魔王忌惮被魔王打伤，走投无路之际，她悟出了这种功法。
这种功法如同蝉蜕一般，钻天地法则的空子，向死而生，会重塑人的骨骼筋脉。
在蝉蜕的后期，每次历经一次所谓的‘蝉蜕’，她会在蝉蜕的期间变成另一个人，忍受着极为难忍的痛苦，抛弃原本的躯体，附到刚丧命的尸体上，功力全失，失去全部记忆。
但毕竟是逆天而行，她需要在修炼的某些节点避开天地法则，比如利用天雷，再比如，魔宫中的某一处地方，是避开法则之地……
而一旦成功抵达了某个节点，便意味着蝉蜕结束，她会记起一切属于她的记忆，她的功法会更上一阶，最终彻底成为大魔！
与之相对的，此消彼长，天地法则影响，蝉蜕期间的所有记忆都封印在她的脑海里。
在被匕首刺中之后，姬婵记起来了被封印的一切——宋歌是她，杜霜居然也是她！
刚变成宋歌的时候纵然失去了全部记忆和功法，但这是第一次蝉蜕，她用的是原本的身体，只是被天地法则更改了容貌。
因着蝉蜕变幻了容貌和气息，前任魔王派来杀她的魔族并没有寻找到她，她纵然失去了记忆，但是脑子里还残留着一个念头：要回去魔域。
但回去魔域要做什么，她想不起来。
她没有来处，浑浑噩噩，纵然被天地法则更改了容貌，但仍是世间难寻的美人。
流民之中某些恶徒垂涎她的美色，对她下手，她纵然失去了一身灵力，却有尸山血海中淬炼出来的一身狠劲，很快便震慑住了那群恶徒。
只是搏斗中，她的头被砸破了一个大洞，随着鲜血汩汩流出，她感觉自己随时都会丧命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她心中无比不甘，瞪视着靠近的所有人，却没想到会遇见宋珺瑜。
被宋珺瑜捡回山门之后，她原本也是提防着宋珺瑜的，她对清平门也没什么归属感，只想着等到自己强大之后遵从内心的那道声音去往魔域。
她却没有想到，之后许多年，宋珺瑜会成为阻碍她去往魔域道路的绊脚石。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会多看宋珺瑜两眼。
她从没将宋珺瑜当过师父看待，她觉得宋珺瑜隐隐也知道这点，但宋珺瑜却似乎丝毫不介意，总是用那种欢喜、自豪的眼神望着她，将舍不得吃的糕点塞给她，偷偷跟钱长老询问她的进度、将所有能帮她的东西都给了她……
她有时候会觉得宋珺瑜有些烦，总是将她的心情弄得极为奇怪，让她变得几乎不像她自己。然而这种烦不像往常想杀了罪魁祸首的心情，她只想掐着宋珺瑜脸颊狠狠捏两下，将宋珺瑜弄哭……
但修真界规矩多，她暂时打不赢那个拥有很多秘密的钱长老，于是只能遵循着清平门的规矩，保持着弟子该有的礼节，用冷淡克制着内心的起伏。
随着一日日和宋珺瑜相处，她并不排斥和宋珺瑜在一起的感觉，然而那种想要弄哭宋珺瑜的感觉却是愈发强烈。
她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只觉得和宋珺瑜一起待着，眼神便会不自觉落到宋珺瑜身上，见到宋珺瑜的时候，有时候会不由自主有些欢喜。
直到那一夜，为了给她寻一把兵器，宋珺瑜想要去闯鱼舸秘境……
在鱼舸秘境里，宋珺瑜中了毒。
她原本可以抛下宋珺瑜，或者出秘境将宋珺瑜丢给别的人解毒，但是鬼使神差的，她选择了自己帮宋珺瑜解毒。
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失控的滋味，她一如自己幻想中的那般，将宋珺瑜弄哭了一次又一次……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这才明白，她以往所有的反常都是因为她恋慕上了宋珺瑜。
而在进入鱼舸秘境之后，受天地灵力影响，她已经想起了属于她的记忆和功法——
但宋珺瑜只将她当弟子看待，若是宋珺瑜醒来后知道前一晚发生的事，或许她永远也不可能再接近宋珺瑜。
于是那时候身为宋歌的她封印了宋珺瑜的记忆，打算徐徐图之。
而在彻底和宋珺瑜结为道侣之前，她必须解决后患，毕竟她如今已经开始修炼蝉衣伶。
避开天地法则只有两种方法，天雷里的特殊机缘可遇不可求，姬婵便瞄准了魔宫。
于是，姬婵再次进了魔域。
一如她所料，她在魔宫里抵达了蝉衣伶第一层，诛杀了前任魔王，成为了新的魔王。
只是她从没想过她会失去一切记忆。
她那段日子明明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成为了魔族新的魔王，她在魔宫里的日子却极为难熬，总觉得心里头似乎丢失了什么东西，日日在梦中梦见一个模糊的背影。
于是她翻天覆地、将三界搅得鸡犬不宁，甚至特意乔装打扮去街上观察着行人……
她去过了许多地方，却始终没找到填满她心中的人。
直到她第二次修炼蝉衣伶。
这一次，她必须运用全新的身体。
于是，她本来的身体在魔宫闭关，神魂却记忆全失，附身在了被狼群咬死的杜霜身上。
冥冥之中，她再次碰到了宋珺瑜。
杜霜是驯兽人，不通世俗规矩，有着极为敏锐的感知能力。
那时候身为杜霜的她第一眼极为中意宋珺瑜的气味和相貌，宋珺瑜身上的气味和她似曾相识，便想着根据狼群的规矩，占着宋珺瑜，磨着宋珺瑜答应，直到宋珺瑜同她结为道侣。
她却没想到，无论她怎么努力，宋珺瑜从来只当她的徒弟。
而随着她的感知能力越来越强，她察觉到宋珺瑜和某个和她气息类似的讨厌家伙发生过那种关系……
后来她知道了那个讨厌家伙是谁——居然是那个跑去魔域送死的宋歌！
她当时快妒忌疯了！疯狂地想让宋珺瑜全身只染上她的气息，却没想到迎来一次次拒绝。
在冲击金丹的时候，她还想着冲击完金丹的时候去宋珺瑜面前炫耀，证明她比宋歌强，然而天地法则突然窥知了她的存在，于是她这具躯体被天雷劈得一干二净，神魂又一次回到了魔宫的身体里。
这一次，姬婵的功法又突破了一层，却又忘记了宋珺瑜。
她头疼欲裂发起了疯，上穷碧落下黄泉地找人，掘地三尺，却从没想过清平门在深山。
直到第三次她成了姬婵，纵然是旁人的躯体，但此时她的神魂太过强大，最终一点点将自己本身的躯体生长出来，变幻出原来的模样……
……
想起一切之后，她无比想要见到宋珺瑜，然而那把匕首造成的伤口逐渐严重，让她无法控制住体内乱窜的魔力。
怕宋珺瑜察觉到异样，她在陷入地底的魔宫里面躲了很久，运用天地法则漏洞好不容易压下了乱窜的魔力。
她想找季阳弄清楚这柄匕首的来历，听说季阳去了无恨城，便也跟着去了无恨城，无恨城坐落在原来洛国的国都，在城中，她终于想起了曾经当修士药人前，被那修士洗掉的记忆……
红珠缠是她母亲临死前教给她的蛊术，母亲说一个人老是追逐另一个人太累了，让她日后下给一心对她好的人，那样才能过得舒心。
那时候的她懵懵懂懂，只想留住深宫里唯一对她好的‘珺珺’，于是在不想离开宋珺瑜的时候，给宋珺瑜下了红珠缠……
她却没想到宋珺瑜打晕她让乳母带她出去，之后的很多夜，她耳边都萦绕着最后的叮嘱：“好好活下去！”
她日日念着这句叮嘱，却没想到逃出去会落入修士手中。
即便被修士洗掉记忆变成了药人，受尽折磨，每次精疲力竭之际，她潜意识里还是会想起一道女声：“好好活下去！”
……
姬婵并没有说错，成为药人的那段时间里，若是没有脑海里那道声音鼓励，她很可能已经支撑不住！
她也没想到自己和宋珺瑜会有这般深厚的缘分，她原本以为逃出了洛国皇宫就再也见不到宋珺瑜。
却没想到即便是记忆全失，模样改变，越过千山万水，她还是一次次来到了宋珺瑜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