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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您同意我们吧!

    在北方,一到十二月就算进入了寒冬,开始变得尤其的寒冷,它不同于南方,它用干冷的风,光秃秃的树,河里的冰,上冻发硬的路,冲击着你的感官,让你不仅在身体上,在心理上都感觉到刺骨。

    乡间前几天被雨水刚浇过的小路上已经结上了一层冰,人们缩着头抄着手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往家赶,寒风呼啸的夜晚,串门的人也少了许多,都窝在自家的大床上取暖。

    陆家堂屋内亮着灯,昏黄的灯光下,陈美慧和陆奶奶相对而坐,都把手抄在棉袄里取暖,桌子上茶杯里的热水已经凉透,泛着冰凉的光。

    两个人低头沉默着,只偶尔有一两声叹息,良久,陈美慧抬起头,对陆奶奶说道:“大娘,我说的您应该都明白了,其实,我不说,您应该也看出来了,云策回来,暄和都会过来住,您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陆奶奶听完把头更深地埋了下去,她羞愧,作为一个长辈,明知道孩子们发生了那样的感情,她没有追问也没有阻止,甚至是在成全,到今天,被人家母亲追到家里,问到脸上,她心里觉得亏欠自责。

    又是一阵沉默后,陆奶奶裹了裹嘴唇抬起头,看了看小方桌上的水杯,“那个,暄和妈,茶凉了,我再给你倒杯热水吧。”说着便要起身,被陈美慧拉住了。

    叹了一口气,陈美慧直视着陆奶奶的眼睛,“不用倒茶了,大娘。”她不让陆奶奶回避。

    陆奶奶抚抚衣角又缓缓坐了下来,脸色忐忑,粗糙的手指绞着衣服,说不出一句话。

    陈美慧看了看面前的老人,此时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于心不忍,语气又放轻缓了些:“大娘,我今天来不是怪罪您的,是找您商量,看想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件事的,这不是个事啊。”

    陆奶奶抬起头,眼神有些闪躲,嘴唇抖了抖,苍老的声音带着颤音:“暄和她妈,这件事,是……我们对不起你们家。”说着又低下了头。

    陈美慧握住了陆奶奶的手:“大娘,我说了,今天不是来讨论谁对谁错的,已经没有意义了,是来找您商量解决办法的,暄和今年二十八了,再拖两年就三十了,她总得嫁人生子,云策也是,她俩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陆奶奶叹了口气,她何尝没想过这些啊,四年前她就知道了两个孙女的关系了,夜里寂静,农村的房子又不隔音,两个年轻人又克制不住,她耳朵又不聋,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忧虑,再到后来的思考和接受,她走了一段很长的心路。她心疼孙女,了解孙女,她喜欢暄和,认可暄和。她不是没想过让两个人去北城不再回来,可暄和毕竟有爹娘在家乡……私奔——是自古以来留给不被认可的恋人的一条生路,她想成全,可架不住人家爹娘过来阻止啊。

    “暄和她妈,她俩的感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也是从小看着云策长大的,孩子的脾气秉性你都知根知底的,她疼暄和,再说暄和也要考去北城了……”陆奶奶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她不知道还该怎么争取。

    陈美慧长叹了一口气,脸色严峻起来,声音也控制不住变大了:“大娘,你不要人老了心也糊涂,两个小女孩能在一起过日子么?!”

    陆奶奶看了两眼陈美慧,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再说出来话,又低下了头。

    夜更深了,天空像泼了浓墨一般,连着大地,漆黑成一团,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钟明亮正躺在被窝里看书,看到推门回来的妻子进了屋一言不发,便坐直了身体。

    “谈了几个小时,谈得怎么样?”钟明亮摘掉眼镜小心翼翼地问。

    陈美慧叹了一口气坐到丈夫身边:“买票吧,大娘同意了。”

    当陆云策接到奶奶电话的时候,正忙着布置店铺的她几乎要从凳子上摔下来——奶奶来北城了,和钟家父母一起。

    怀着忐忑的心,陆云策赶忙跑回了家。

    奶奶和钟家爸妈已经等在了小区门口,奶奶只记得小区名字,记不清哪栋楼了。

    “奶奶,叔,婶,你们怎么来了?怎么没提前告诉我,我好去接你们。”陆云策看着立在寒风中等她的三位长辈,伸出手扶住奶奶,慌忙把大家往家里领。

    “你叔和婶怕耽误你生意,就没让告诉你,你明亮叔查到公交线路了。”陆奶奶拍拍孙女扶着她的手,嘴巴抿了抿,说完赶忙低下了头。

    “不耽误,店刚装修好。”陆云策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她心慌,也不知道该捡什么话说了。

    三位长辈便也没有再说话,跟着上楼进了屋。

    陈美慧环顾着屋内的布置,简陋得还不如老家,想想女儿经常心心念念地跑来北城,哪怕是住这么破旧的地方,也甘之如饴,心里便五味杂陈。

    “叔,婶,你们坐,我去倒水。”陆云策一时紧张得不知该做什么好,她心里慌乱得犹如战场,望向自家奶奶,看到奶奶眼眶有些红,心里更是忐忑,倒水的手都止不住地发抖。

    “云策,你别忙了,来,坐吧。”钟明亮招呼陆云策坐下来。

    钟明亮和陈美慧坐在凳子上,陆奶奶坐在床垫上,陆云策坐在脚凳上,四个人围坐在一起,许久都没有人开口。

    下午,天有些阴沉,屋内也有些暗,陆云策起身打开了灯,节能灯泡很亮,照得屋内显得更简陋了。

    “云策,你叔和你婶来,是想和你商量下暄和的事。”沉默良久后,陆奶奶开口。

    “嗯,暄和,什么事?”陆云策心里突地一跳,不会暄和出什么事了吧,随即又一想,中午吃饭时俩人还语音了一会呢,没发生什么呀,心里便开始七上八下地猜测,表情上就是愣在那里。

    “别担心,暄和没事。”钟明亮看出陆云策的紧张,忙出声安抚。

    又是一阵沉默,沉默得陆云策的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是来说你和你暄和姐——你俩的事。”陈美慧终究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在板凳上直起了身体。

    陆云策听到这句话,心里“咣当”一下,她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看钟妈妈的语气和神态,应该是来劝离的,一时心里又慌乱又无助又难受。

    “云策,这么多年,你暄和姐待你怎么样?”陈美慧看着陆云策的眼睛开口问道。

    钟明亮听到这句问话,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口袋,拿出了一盒烟,抽出了一支点燃上,猛吸了一口。

    陆奶奶听完浑浊的眼里蒙上了水雾,她低下了头,攥紧了那双长满厚茧的手。

    “好啊,很好。”陆云策挺直了腰板诚实作答,眼神有些慌乱。

    “她疼不疼你?”

    “疼。”

    “你疼不疼她?”

    “……也……疼……”陆云策的眼睛里渐渐起了泪花。

    陈美慧顿了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要是真疼她,就放手吧,让她嫁人生子。”

    陆云策眼睛里的泪花一下就汇聚成了泪珠,“啪嗒”滴了下来。

    陆奶奶看了眼孙女,眼泪也冒了出来,她低着头,布满皱纹和黄褐斑的手背上滴上了泪水。

    钟明亮又大力地吸了一口烟,狠狠地吐了出来,烟四散在周围。

    陆云策擦了擦眼泪,看向钟爸爸和钟妈妈,开口:“叔,婶,我喜欢暄和,她也喜欢我,我们俩两情相悦,我……”

    陈美慧伸手打断了她:“云策,婶不嫌贫爱富,也喜欢你,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你们两个女孩子,怎么过?!就算你们非在一起,你看看,就过这样的日子?”陈美慧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陆云策的眼神也跟着她的眼神环顾了一圈。

    “还有,如果村里的人知道了,我和你叔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在农村也呆不下去。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么难的路呢!你俩关系好,可以做姐妹呀,为什么一定要让暄和有家不能回,有爹妈不能认呢!”

    这一通话说得陆云策不知该如何接,她只是愣在当场,泪花在眼眶里转了又转。

    陈美慧俯下身语重心长:“如果你真疼暄和,真爱她,就放了她,她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光明正大,有老公孩子,也有爹妈能帮衬。”

    陆坐策已经开始头晕了,她想着陈美慧说的每句话,句句都刺透她的心,她目前经济上一塌糊涂,事业前途未卜,确实给不了钟暄和安稳优渥的生活,而且还不能光明正大,还有就是父母不同意,选择感情,就意味着让钟暄和与父母断路,不再来往……

    想到这些,陆云策觉得她确实应该放手,让钟暄和去找条件更好的人,过更好的生活。可一想到生命里如果从此没有了钟暄和,就像天空没有了太阳一般,黯淡下来,没有了光,自此就尽是漫长寒冷的黑夜了,自己再也没了温暖和期盼,心里就撕心裂肺般的疼。

    “哈,云策,你想想你暄和姐疼你那么多年,你就当为她好,放开她,好吗?”陈美慧挪了下凳子,靠近陆云策,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一拍,拍醒了陆云策,她抬起头看向陈美慧,突然泪如雨下,猛地起身,“咣”地一下就跪在了钟家父母前。

    吓得钟明亮直接从凳子上弹跳起来,赶忙去拉陆云策的胳膊,“孩子,你起来,起来啊。”

    陆奶奶也站起身抹着眼泪过来拉孙女。

    陆云策没有起身,直直地跪着看向陈美慧:“婶,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对暄和好的,我会努力让她过上好日子的,您同意我们吧!”话还没说完,泪水就接连不断地砸到了地面上——

    第43章 决定分手

    陆奶奶拉着孙女,老泪纵横,“云策,乖,起来啊,嗯?”她看不得宝贝孙女落泪,心疼得很。

    钟明亮也红了眼眶。

    陈美慧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的陆云策,眼泪也慢慢涌上眼眶,她哆嗦着嘴唇,终究是离开凳子扶住了陆云策,但她并没有站起身,而是也跪了下去,跪下去的那一刻,泪水也滑落下来。

    “孩子,婶不是非要难为你啊!”

    陆云策一看到陈美慧跪下,马上起身要拉她起来,陆奶奶也赶忙去拉陈美慧,“暄和妈,你这可使不得,她是晚辈,你跪她面前是要折她寿的。”

    陈美慧被拉坐在床垫上,她握住陆云策的手让她也坐过来,“你就算怪婶,婶也不怪你,你们现在虽然快三十了,但都还没经历过事,婶不想你们将来再后悔呀,女人的生育窗口很短的。”

    陆云策低着头,她思绪凌乱,双手颤抖,眼泪接连不断地往下掉。

    “乖,别哭了哈,擦擦泪。”陆奶奶看到孙女哭,心里难受地泪也止不往下掉,她最爱的孙女呀,从小到大,她见不得她掉一滴眼泪的。

    陈美慧看着哭成了泪人的陆云策,泪也控制不住,她使劲吸了吸鼻子,抬了抬头,继续说道:“你就当还你暄和姐那么多年待你好的恩情了,放开她,她会伤心一时,但将来她就不辛苦了,会有人给她幸福的。”

    漆黑的夜晚,窗外狂风怒吼,听起来犹如人在哭泣。

    “叔,婶,十二点多了,我送你们去酒店吧。”陆云策红肿着眼睛起身。

    “别啦,孩子,我看隔壁楼就有旅馆,我们去那住。”钟明亮掐灭烟,站起身,他情绪激荡地厉害,一个晚上抽了几乎半盒烟。

    “那是地下室,条件不太好,我去门口给你们定酒店……”陆云策努力维持着正常状态。

    “都农村人,能睡就成,不去酒店了,走了,美慧。”钟明亮看看颤抖着嘴唇的陆云策,眼眶又开始红。

    “那,我去定,叔,婶,咱们一起走,奶奶,您在家等我哈,一会就回来。”陆云策套上外套拉开门,一阵寒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外面下起了小雪,在昏黄的路灯下像小飞虫一样,飘飘荡荡地,落到地面上结成一层薄霜。

    小旅馆开在地下一层,门口亮着招牌灯,在濛濛细雪之下竟显得温暖起来。

    陆云策开了一间条件最好的房间,把钟爸和钟妈送进屋后,叮嘱了下明天带他们吃早餐的事,便离开了。

    陆云策走后,钟明亮脱掉外套,沉沉坐到了床头,点上了一支烟,转向妻子道:“美慧,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太逼孩子了?”

    陈美慧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没有办法,暄和的性格你也知道,她不会放手的,只能让云策来提。”

    钟明亮把烟灰弹落到烟灰缸里,目光盯着陆云策给买的牙膏牙刷卫生纸,眼眶更红了,“云策是个苦孩子,也是个好孩子啊!”

    陈美慧一听这句话泪水就汹涌而出,堆积了一个晚上的情绪终于爆发了,“钟明亮,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就我是坏人了是吗?啊!我想这样吗?!她如果是个男孩子,我会不同意?我知道她是个苦孩子,是个好孩子,可她……”陈美慧说不下去了,捂住脸哭了起来。

    陈美慧何尝不难受,她是打小看着陆云策长大的,从小就心疼这个没爹没妈苦命的孩子,她清晰地记得有一年冬天,她从地里回来,看到七八岁大的陆云策缩着手坐在邻居家的门口,问她为什么坐在门口,陆云策说在等红英吃完饭出来玩,陈美慧是大人,知道是红英妈在炸丸子,担心陆云策争嘴吃,就把她赶了出来,陆云策毕竟是个孩子,还不懂大人的心思,就听话地坐在人家家门口等小玩伴吃完再和她玩,陈美慧也是个当妈的人,看到当时的情景,心里难受得泪就掉落下来,都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陆云策再有奶奶疼,毕竟隔的年龄大,老人家也没有精力,家里条件也艰苦,真的像根草。

    看着陆云策从蒯着篮子薅草,到背着书包上学,再到后来和自己的大女儿玩到一起,陈美慧很心疼很喜欢这个自立自强的孩子,如果她是男孩,一定会把女儿许配给她,可……

    钟明亮看老婆哭了起来,弹掉烟灰过来安慰:“别哭了啊,虽然云策没有答应,但她是个好孩子,也懂得感恩,不会不同意的。”

    陈美慧一听泪掉得更凶了,她难受,心里说不出口的难受,“明亮,如果家成和良玉在,你说他们会不会怪我,啊啊啊啊……”话没说完,陈美慧就失声痛哭起来。

    家成和良玉是陆云策早早过世的爹娘。

    陈美慧不是外嫁女,她就是本村的姑娘,和陆云策的父亲陆家成同龄,“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朱庄那个朱宾欺负我,没人敢替我出头,还是家成护着我的……呜呜,你说,要是家成在天上看到,我今天把他闺女数落成这样,得多难受啊。”陈美慧满面泪痕,哭得止不住,“我可怜的孩子啊,你不要怪婶啊。”

    钟明亮听着也止不住地叹气,他比陆家成小一岁,一直都是很好的玩伴,想起过往,无限唏嘘,大力吸口烟吐出后扶住了妻子,“美慧,别哭了哈,没人怪你,你是为孩子好,家成和良玉两口子就算在,也不会怪你的,别哭了哈。”

    雪簌簌地落着,地面很快铺了一层白,一阵嘎吱嘎吱的脚步声传来,是陆云策失魂落魄地走过来,她手里拿着一盒烟,在楼边的花坛边坐了下来,就坐在那层薄雪之上。

    她抽出一支烟,看了看,放到了嘴里咬着,打着了打火机,凑过去吸,烟端马上有猩红闪烁。

    陆云策刚吸进去一口烟就猛地咳嗽了两口,她还不会抽烟,呛到了,她看了看烟,又放到唇边吸了一口,幽幽吐出,烟雾飘渺,沮丧的表情在缭绕的烟雾下看不真切。

    她就久久地坐在那,任凭风雪打在她的脸上,她指尖微颤,不停地抽着烟,试图抑制内心的崩溃。

    她感觉身后是茫茫黑暗的深渊,前方却是一片无法挽回的绝望,无有依仗,一想到要失去钟暄和,就像天空要失去太阳,从此只剩自己活在黑暗凄凉之地,无边无际,无休无止,就难过得对人生没有任何留恋,一想到钟暄和也会有这种感觉时,就像被一把刀子刺入了胸膛,痛彻心扉。

    陆云策抬头看向天空,雪落进眼里,她眨了眨眼睛,眼前开始模糊不清起来,浮现出了站在路口扶着电动车等她的钟暄和,宠溺地给她擦汗的钟暄和,搂着她脖子语气娇软的钟暄和,给她包了一冰箱饺子的钟暄和……

    想着想着,陆云策笑了,笑着笑着,泪水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终究没控制住,把脸埋在手掌里哭了起来,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尤其明显。

    雪越下越紧,纷纷扬扬宛如鹅毛飘下。

    陆奶奶找过来的时候,陆云策几乎已经坐成了一个雪人,身上全被白雪覆盖,像穿了一件厚厚的白貂毛大氅,整个人呆坐在那里,只有手里猩红的烟头提醒着这是一个活人。

    “云策!”陆奶奶哭着扑了过来,拍打着孙女身上的积雪,嘴唇哆嗦着,“孩子,你这冻坏了怎么办?快,快上去暖和。”

    陆云策想安慰奶奶,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冻僵了。

    室内在暖气的烘烤下,温暖如春,在孙女进去洗澡的时候,陆奶奶抱着那被积雪浸湿的棉服,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她太心疼了,放到心尖尖上疼的孙女,就这么被凌迟,简直像在挖她的肉。

    “奶奶,您怎么还不睡,都四点多了。”洗完澡出来的陆云策说话可以出声了,声音沙哑。

    “云策,我的宝啊,你可别作践自己啊,奶奶就你一个孩子,你这不是要奶奶的命吗?!”陆奶奶虽然尽力压制,还是控制不住老泪纵横。

    陆云策吸了吸鼻子,把要滚落的眼泪压了回去,“奶奶,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放心,先睡吧哈。”

    陆云策担心奶奶身体,故作轻松。

    接下来的一天,她没有上班,在永定河边坐了一天,想着钟暄和,想着过往,想想银行卡,想想跌到谷底的生意,再想想未来……泪痕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奶奶的话回荡在耳边,“我们要还人家的恩情的。”

    “恩情”,她本来是想捧在手心里还的,可现在,许是被最近被找房东追债、找店铺、生意跌荡折磨得没了勇气,陆云策想着未来充满了恐慌和不自信,她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会在底层挣扎了。

    害怕又无助。

    终于在晚上陈美慧再次求她的时候,她点头了——同意分手!

    钟爸和钟妈离开了北城,陆奶奶没有走,她担心孙女,留了下来。

    夜色沉酽,明亮的节能灯下,陆奶奶在给孙女补着床单。

    陆云策看着奶奶手里的床单,眼神黯淡了下来,这还是上次和钟暄和亲热,俩人太激烈踢坏的。

    正想着钟暄和,那边的视频就打了过来。

    陆云策吸了吸鼻子,出了两口气,平复了下,“奶奶,暄和打视频,我接下哈。”

    一接通,看着视频里那张熟悉的笑脸,陆云策的眼泪突地就涌到眼前来,她赶忙挂断了视频,拿起纸巾擦泪。

    她又吸了吸鼻子,出了两口气,朝奶奶说道:“奶奶,我出去接哈。”说着拿着手机便出了门。

    陆奶奶放下了床单,望着被关上的门,叹了口气。

    “怎么了,怎么挂断了?”视频里钟暄和仔细盯过来,“你怎么哭了?”

    陆坐策赶忙扯起嘴角笑了下,“想你了呗,都一周没有视频了。”

    钟暄和嘟嘴:“那怪谁呀,你非说我快考试了,不让天天视频,这几天你微信怎么也不给我发了?”

    陆云策看到这个撒娇的嘟嘴,笑了,“所以就是让你好好备考啊。”

    钟暄和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正经了起来,“我今天下午回家才知道,奶奶去北城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啊,是有什么事吗?”

    陆云策眼神顿了下,随即恢复了常态,“没什么事,就我表舅来北城看病,想让我带着去看,就把奶奶一块带来了,可能觉得带着奶奶好说话吧,我毕竟和他不熟。”

    “哦,这样哦?”钟暄和恍然大悟,“哪个表舅?”

    “哦……就红楼那个,我奶的表外甥,不常来往,你不认识。”

    “都看好了吗?”

    “看好了,他回去了,奶奶再住几天,等你考完试,我送她回去,正好接你下考场。”

    视频那头的钟暄和眼睛亮了,温柔起来,“你等我下考场啊?”

    “是啊,我高考都是你等我下考场的,这次,换我等你。”陆云策说着把手机镜头晃向一边,她捂住了嘴,努力克制眼泪。

    “嗯,人呢,怎么不见了?”视频里钟暄和在喊。

    “哦,我上楼梯了,外面太冷了,化雪呢。”视频里出现了黑乎乎的场景,模糊有陆云策的脸庞。

    “哦,那赶紧回去吧,别冻到了。”钟暄和语气担忧。

    挂断视频的陆云策走出了楼道,站到了冰天雪地里,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泪水仿佛成了断线的珠帘,砸落下来,铺天盖地的痛苦将她席卷,终究是扛不住,人跪跌到了雪地里,随之是压抑的号啕大哭声。

    她后悔了,现在就后悔了!可怎么办呢!——

    第44章 送玫瑰花

    雪还没化完,又来了一场,周远看着天空飘飘扬扬的雪花,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天气出来逛街的人就会减少,生意自然清减了许多。

    “还好有外卖。”周远说完话没人搭腔,她回转身看看呆立在收银台前的陆云策,又叹了一口气,她已知道了情况,替好朋友心酸。

    “老板,要一杯生椰拿铁,一杯花田茉莉,一杯桂花乌龙。”

    就在周远担心没顾客的时候,走进来了三个小姑娘。

    “好。”陆云策回答了一句后,开始在点单屏幕上操作,捣鼓了半天,选中抹茶拿铁,想想不对,又删掉,停顿半刻,她抱歉地询问顾客是否可以再说一遍。

    “一杯生椰拿铁,一杯花田茉莉,一杯桂花乌龙。”顾客很有耐心。

    “哦,生椰拿铁……抹茶茉莉是么?”陆云策睁大眼睛,努力想回忆起来。

    “不是,是花田茉莉。”

    “哦,花田茉莉,好了,26。”陆云策打出了小票。

    “朋友,还有杯桂花乌龙呢。”顾客有些不耐烦了。

    “哦对,不好意思,桂花乌龙,13。”陆云策额头有些冒汗。

    “只13吗?不应该是39元吗?那我们就付13了啊。”另一名顾客看不下去了,语气有些冲。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同事今天状态不好,我来给您出单子,对不起哈。”周远一看这情形,忙过来打圆场,拉了下陆云策的衣角,示意她先进里面去。

    “我来出单收款,你做吧。”等顾客走后,周远看着失魂落魄的陆云策进行安排。比着前几天已经好多了,起码能进店和人正常说话了,周远这样安慰自己。

    “两杯海盐芝士,云策,云策,两杯海盐芝士。”周远出了单后喊在操作台前像定住了一样的陆云策。

    “哦,好。”陆云策尽力收回心神,专心制作。

    “啊!大雪啊,你下个透吧,还有三天我就解放了,考完这一次再也不考研了!”顾客女孩张开双臂对空中感叹。

    “咱就考这一次,考完我去接你,想要怎么庆祝?”顾客男孩抱着手臂问。

    “你,捧上玫瑰花,跪在门口等我出来。”女孩对男友撒娇。

    “好呀,要不要带上戒指,我们出了考研考场直接进婚礼现场?”男孩子笑。

    “可以有。”女孩说完大笑。

    “老板,好了吗?”俩人聊了一会天后,男孩回转身问。

    “哦,好了,给您。”陆云策递过来两杯奶茶。

    男孩拿在手里,迷茫地看着,“这是海盐芝士吗?”

    “这是玫瑰普洱!”女孩是常客,看了一眼就确认了,“哎,你怎么回事,我们明明点的海盐芝士,你怎么……”

    女孩话没有说完就停顿住了,因为她看到制作奶茶的老板站在操作台里泪流满面。

    “不是,不至于吧,我们也没说要投诉你啊,也没说重话吧,啊,那,要不,我们就……就喝这两杯吧。”女孩被吓到了,拉起男友转身就跑了。

    周远看着泪流成河的陆云策,叹了口气,把抹布扔到了台子下面,上前抱了抱陆云策的肩膀,“云策,你再休息休息吧,反正人也不多,有我呢,嗯,回家休息下。”

    “嗯,不好意思,情绪有点失控。”陆云策一被搂抱住就清醒了,她一抹脸,发现都是泪水,更尴尬了,“不好意思,阿远,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尽快调整好状态。”

    鹅毛大雪下,陆云策望着冷清的大街,神情恍惚,她不知不觉地又走到了永定河畔,河水早已结了冰,雪花落在上面慢慢有了白意。

    她就那么定定地望着永定河,直到又给自己穿上了一件白貂毛大氅,长叹一口气后,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像下定了决心似的,陆云策掏出手机。

    “喂,青梨,晚上有空么?一起吃个饭,有事。”

    在北城下雪的时间,阳城也下雪了,还是雨夹雪。

    一把碎花伞下,迎面走来两个小姐妹。

    “这天气讨厌死人了,又是雨又是雪的。”方糖裹紧羽绒服挽紧钟暄和的胳膊往前走着。

    “那说明是好兆头啊,瑞雪兆丰年,风调雨顺,寓意我们俩旗开得胜。”钟暄和安抚着闺蜜。

    方糖抬起头笑,“我看你是因为某人要回来了,什么都感觉顺了,咱们这最后一场考试了,陆云策还没到么?”

    钟暄和笑容嫣嫣,“不知道,神神秘秘的,说考完就能见到她。”

    方糖似乎突然大悟了,“不会出了考场就向你求婚吧,抱着玫瑰,单腿跪地……”

    “好啦,好啦,还要不要考试了,保持状态了,最后一场了,拿个好成绩。”

    两位小姐妹说笑着便进入了考场,背后“阳城一中”的学校牌匾在风雪下有些模糊不清。

    考研路,辛苦却又锻造人。

    随着一声叮铃的声响,最后一场考试在大雪结束时也结束了。

    钟暄和走出考场看了看乌云蔽日的天空,心情却很愉悦,考试顺利,还有更开心的,那就是陆云策等在门口,她知道她一向守信。

    果然,还没走出校门,就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站在学校门口等着她,还抱着一大捧玫瑰花。

    钟暄和欢快地扑了过去,搂住了心爱的人,俩人中间隔着一捧玫瑰花。

    “考试顺利,预祝成功上岸。”陆云策咧着嘴角,把玫瑰花推到钟暄和的怀里。

    “怎么买这个?”大庭广众之下被送了一大捧玫瑰花,钟暄和有些害羞。

    陆云策鼻子有些酸,她吸了吸鼻子,开口:“七年了,都没给你送过玫瑰花……”话没说完,泪珠就滚落了下来。

    钟暄和一看,眉头不自觉就紧了,“嗯,怎么哭了?看你,两个多月没见,怎么还瘦了?”说着便掏出纸巾给陆云策擦拭眼泪,“怎么了?”

    陆云策吸吸鼻子,扯出一个笑容,“没事,我就是突然想到那年我高考结束,你也是站在这里等我的,我就……”一句话没说完,泪又涌了出来,她撅着嘴想压住眼泪,终究没压住,泪水就顺着脸颊滑落。

    “来,我们到旁边站站。”钟暄和看陆云策止不住哭,就拉她到角落里给她擦泪,哄她,“触景生情了是么?那时我等你,等来了一场爱情,今天你等我,等来一辈子的厮守。”

    陆云策一听这些话,哭得更凶了,“暄和!”一把狠狠抱紧了钟暄和,任凭泪水滴落到钟暄和羽绒服的帽子里。

    “好啦,乖哈,不哭了,我考得很不错呢,是喜事呀,考完就能跟你一起去北城了,更是喜事了,你哭什么呀?嗯,不哭了啊。”钟暄和只道陆云策是触景生情,回忆起了往昔,温柔地平复着她。

    “哎呦喂,这真抱着玫瑰花来了啊!”是方糖的声音传来。

    俩人赶紧分开了拥抱,陆云策背过身擦眼泪。

    方糖抿着嘴笑,“我这是撞破了求婚现场么?”

    钟暄和一听脸就红了,拍打闺蜜,“讨厌鬼,说什么呀。”

    “最后一场考得怎么样?”

    钟暄和没有回答,比了个ok的手势。

    “哟,看样子你稳了啊,这可以双宿双飞了。我是不是不适合再打扰你们呀?那我就先回酒店了,你俩去庆祝吧。”方糖可怜兮兮道。

    钟暄和推了下她的胳膊,“说什么呢,说好考完一起庆祝的呢,走吧,吃米线去。”

    方糖嘴巴张成了o,“真带我去啊,是吗,陆老板?”她看向陆云策。

    陆云策转过脸,扯出笑容,“一起啊。”

    大阳米线店里,三个人围坐在一个小桌子上。

    “不是,我们庆祝就来吃米线呀,连个菜都没有。”方糖看看端上来的三碗米线,吐槽。

    “我们早就说好的,她考完研,我带她来吃米线。”陆云策说完忙低下头,去劈一次性筷子,拆好后递给了钟暄和。

    方糖听罢托腮细问,“为什么?”

    陆云策吸了下鼻子,眼眶有些红,她只得低头掩饰,平复了下情绪后,抬头回答,“因为那年我高考后,暄和就带我来这家米线店吃米线……”话没说完,泪水就要出来,她忙低下头,用力克制。

    方糖一看陆云策要哭,有些不知所措,“陆云策,你这,也太感性了吧,这……”

    钟暄和咬了咬嘴唇,拿起纸巾给陆云策擦拭泪痕,她没有说话,就温柔看着陆云策,擦完泪痕又给她往耳后别了别垂落下来的头发。

    “吃饭吧。”陆云策长出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用筷子夹起了碗里的鸡丁放到了钟暄和碗里。

    钟暄和看到忙要阻止,“我不爱吃这个,你……”

    陆云策用筷子压住了钟暄和要把鸡丁夹回来的举动,看着她开口:“你带我来过好多次这家店了,每次都挑鸡丁给我吃,这次,让我也挑给你,好么?”说完,泪珠又滚落下来。

    “哎呦喂,我就不应该来,真是不知道你们私底下是这麽肉麻的,亲热也就算了,还动不动就滚落泪珠,我就不该来,来吃一顿米线,看你们这种撒狗粮。”方糖浑身像被电了一样,一阵哆嗦一阵。

    钟暄和看看闺蜜,没有理会她,又拿起纸巾给陆云策擦拭眼泪,温柔哄着她:“不哭了哈,看看,眼睛都肿了,不回忆过去了哈,我们还有好多明天呢。”

    谁知钟暄和的这句话一说出来,陆云策突然咧开嘴,大哭起来——

    第45章 护城河边说分手

    暮色渐沉,天空中又飘起了零星的雪粒。

    方糖抱着玫瑰花回酒店了,陆云策拉着钟暄和的手去了城外。

    “你也住在大阳酒店么?”

    大阳酒店就在一中附近,很多考研的学生都选择住在了那里,钟暄和和方糖也是。

    陆云策低下了头,道:“是。”

    钟暄和笑了,摇了摇牵着的手,“一会我回去收拾下就过去,你现在可以了,会制造惊喜了,这三四天都没有一点音讯。”

    陆云策没有说话,继续拉着钟暄和的手沿着护城河走,天寒地冻,道路上行人稀少,只偶尔有几辆车缓慢行驶过,昏黄路灯下俩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这条路我们一起走过很多次。”陆云策又回想到了高中时代,每周钟暄和都会过来看她一两次,有时是两三次,吃完饭后,俩人会并肩绕着古城外的护城河走一圈,有时是两圈,古城周长四公里,两圈就是八公里,俩人步行八公里说不完的话,或者不说话,就拉着手并肩走着。

    想着想着陆云策鼻头又开始发酸,她抬头望望天空中飘洒的细雪粒,压制着眼泪。

    钟暄和看看她,没有说话,只手臂挽得更紧了些。

    “你知道么,那时候我每天都想你,天天都盼着你来。”陆云策还是没控制住,泪珠又滚落下来。

    钟暄和停下脚步,手抚上陆云策的脸庞,“今天怎么了,怎么一直哭呢,是有什么事么?”她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陆云策使劲吸了吸鼻子,长出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看向钟暄和,开口:“暄和,我用心爱过你,一直努力,想让你过上好日子。”

    说着说着,陆云策的眼眶又要涌出眼泪,她赶忙吸动鼻子,仰了仰脸压制。

    钟暄和心疼地抚着她的脸庞,轻声说:“我都知道,都知道。”

    “但是,但是,怪我没能力,毕业快三年了没一点起色。”陆云策抓住了钟暄和的肩膀,“对不起啊。”

    “傻瓜,说什么呢,我们已经很好了呀,我不觉得苦,只要和你在一起,只要和你,我不觉得辛苦。”钟暄和说着就投入到了陆云策的怀抱,她感觉今天气氛很不对劲,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很害怕。

    “暄和,我……”陆云策喘了两口气,说不下去了——她感觉到埋在她怀里的钟暄和身体开始发抖,顿时心疼得鼻子酸得厉害,直酸向眼眶。

    陆云策张着嘴,任凭泪水顺着脸庞淌下,她仰着脸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平复很久,咬了咬牙,她扶正钟暄和让她站好。

    钟暄和已经流泪了,泪水下的眼神里充满了恳求,陆云策知道,冰雪聪明的钟暄和是在恳求她不要说。

    “我……想走捷径了!”陆云策咬着牙说完就赶紧背转过去了身体,她不敢面对钟暄和的眼睛。

    沉默,沉默得都能听得到雪落的声音。

    “云策,你在说什么呀?我说过啦,我不觉得辛苦,哪怕一辈子这样,我也觉得很幸福啊,你……”钟暄和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是我觉得辛苦,我熬不住了,你……就当,我辜负你了!”陆云策转回身,看到了泪流成河的钟暄和,心脏像被绞了一样的疼,她咬住牙根,脸庞的肌肉都在抖动。

    钟暄和嘴唇颤抖着,站立不稳,拉住陆云策的双臂,胡乱说着:“云策,是不是我给你压力了,我去北城只是因为想你,我去读书有宿舍住的,花不了多少钱,我还可以兼职,而且你不也开店了么,咱们用不了多少钱的,之后都会好起来的。”

    陆云策摇了摇头,想推开钟暄和的手。

    钟暄和一看她的举动,突然情绪失控起来,紧紧抱住了她,把头埋进她的怀里,“不要推开我好吗?我害怕。”

    陆云策仰起下巴望着天,使劲吸了吸鼻子,用力掰开了钟暄和搂抱着的手,刚分开些,钟暄和又紧紧搂抱了上来,生怕一松手她就跑了的样子。

    “暄和,还有一件事,就是,就是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像姐姐了,我没了激情。”陆云策挣脱不开怀抱,但话可以说。

    钟暄和抬起头看向陆云策,面露怀疑,“什么?云策,你不是说我很会撒娇么,而且上次,两个月前,在床上,你不还搂着我说我很娇吗?”怎么能是姐姐呢?

    “床上的话哪能当真。”陆云策情绪平静了下来,语气也开始冷静。

    钟暄和怔了一下,搂抱着的手有些放松,随即又紧紧抱了上来,恳求:“我以后都听你的,你让我撒娇我就撒,我都听你的,不去北城也可以,我……”

    “暄和,放手吧!”陆云策语气慎重。

    “我不放,我就要跟着你!”钟暄和搂得更紧了,几乎哭喊着说。

    陆云策长叹一口气,“忘了我吧!”

    钟暄和突然大哭起来,抱得更紧了,一边哭一边说:“我不要!云策,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我是暄和姐!我是你的暄和姐啊!你不要我了吗?你不要我了吗?”

    她这一声“暄和姐”彻底把陆云策击打崩溃了!

    陆云策使劲挣脱开了她,大吼:“是我懦弱无能,我想走捷径,你成全我吧!”

    吼完后,陆云策转身就跑。

    钟暄和一看陆云策要跑,喊叫着她的名字就追了上去,形态狼狈地奔跑在雪地里,脚底下一个打滑,重重地摔趴到了地上。

    陆云策听到了身后的声响,回头一看,钟暄和正披头散发地跪在雪地里挣扎,连忙折回来去搀扶,刚碰到手,还没来得及拉起来,就又被钟暄和紧紧抱住。

    俩人跪抱在雪地里,细雪粒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砸在两人的头上、眼前,让人心里更加地混乱。

    钟暄和面容痛苦,搂抱着陆云策,开始亲她的脸颊,嘴唇,刚吻上,就要探进去舌头……

    “不要!”陆云策大吼一声推了一把,把钟暄和推倒在雪地里。

    钟暄和马上又爬起来,拉住陆云策的手,泪流满面:“云策,不分开,好不好?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陆云策的泪珠也“啪啪”地砸下来,她低下了头,“我已经有人了!”

    这一句话,把跪着的钟暄和打击愣了。

    良久,钟暄和轻轻托起陆云策的脸庞,巡视着她的表情,不死心地问:“什么人?”

    “能让我过上轻松生活的人。”陆云策说罢又低下头,她实在看不得钟暄和难过。

    “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

    沉默,是雪落下都能听到声音的沉默。

    “陆云策,你答应过我的,会爱我一辈子!你答应过我的!”钟暄和突然歇斯底里地拍打起陆云策,最后把脸埋在手里大哭起来,声音悲恸。

    “暄和,是你们俩吗?”方糖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刚接到陆云策的信息,让她速来南门接钟暄和。

    方糖看着跪对着的两个人,走近才发现俩人似乎在吵架,钟暄和神态狼狈,泪流满面。

    陆云策看了眼方糖,咬了咬牙,站起身跑了。

    钟暄和一看她跑,马上站起身去追,脚步不稳,身形浮漂,她极力想追赶上,一个停顿,用手扶住了额头,栽倒在了雪地里。

    “暄和,暄和。”方糖见状赶紧跑过来查看,再抬头看,陆云策已经跑远了。

    钟暄和晕倒了。

    方糖吓得赶紧把钟暄和平放在雪地里,使劲掐她的人中,掐了一阵人还是没有反应,又连忙拿起手机,正要拨打陆云策的电话时,钟暄和转醒了。

    “暄和,暄和,你醒啦,吓死我啦。”方糖看到闺蜜睁开了眼睛,拍了拍胸口,这么冷的天,她都吓出了一头的汗,正要开口再说什么,看到钟暄和的脸色突然紧张起来。

    “云策,云策!”钟暄和惊叫着从地上爬起来,要往前跑。

    方糖一看钟暄和狼狈地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就赶忙上前抱住了她,着急问:“到底怎么了?陆云策已经走了。”

    钟暄和一听到这句话像被吓了一跳,眼神像没有了聚焦,“走了?走了?不,云策,你不能走,你不能丢下我!”说着泪又涌了出来,又要往前跑。

    方糖一看闺蜜这个魂不守舍的样子,忙死死抱住她,“到底怎么了?啊,暄和,你冷静下,冷静下啊。”她实在看不得平常优雅稳重的好朋友,现在一副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的样子。

    “我要找云策,我要去找云策,放开我!”钟暄和挣扎着要挣脱开方糖的怀抱,俩人几乎扭打起来。

    “钟暄和,你看看我,我是方糖,你们到底怎么了?陆云策怎么了?”方糖急得大吼。

    钟暄和看看方糖,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雪地上,“糖糖,陆云策不要我了!”

    钟暄和莆一说完,就抱着方糖的腿大哭了起来,在冰天雪地里,哭得方糖的心也像被揪了一把。

    “大阳酒店,大阳酒店,糖糖,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钟暄和脸上的妆已经全花了,头发凌乱,六神无主,站起身想走,才发现自己像不会滑冰的人穿上了溜冰鞋一样,几乎走不成路。

    方糖看得揪心,只得扶住她慢慢往前走,心里失去了支撑的人,像一副空架子,一步三滑。

    大阳酒店里,方糖冒充送外卖的问前台要到了陆云策的房间号。

    “暄和,你一定要冷静,什么都要慢慢说,一定要冷静。”方糖叮嘱闺蜜。

    钟暄和表情麻木地点头:“好,好,我冷静,她在哪个房间?”

    方糖叹了一口气:“你听我的,一会慢慢问,不许激动,啊,不要再哭了。”

    “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钟暄和眼神空洞,身形不稳,机械地回复着。

    “501室,走吧,我扶你过去。”方糖扶着快走不成路的钟暄和跌跌撞撞地进了电梯。

    很长时间的敲门声后,501室的房门打开了,一位面容俊丽的女人出现在门口,长卷发,月眉星眼。

    “钟暄和,你好,是我,沈青梨。”——

    第46章 她不要我了!

    当穿着浴袍的沈青梨出现在门口时,钟暄和看到后一阵头晕,就要瘫倒,方糖及时扶住了她。

    “陆云策呢?”方糖一看这场面,就猜出了七八分,可能这就是让陆云策不要钟暄和的那个女人。

    沈青梨扯了下嘴角说道:“她刚洗完澡躺下,出去冻着了,我让她早点睡,你们不着急的话明天再说?”

    方糖一听,鼻子冒火,“起开你!”她一把推开了沈青梨,拉着钟暄和就进了房间。

    房间只开了一个床头灯,陆云策正趴在被窝里,听到有声音,侧过了头。

    一眼就看到了失魂落魄、痛苦绝望的钟暄和,她赶忙移开了眼睛,心脏像被刺了一下。

    方糖看到这副景象一时不知怒气该从何处发起,气得手也开始哆嗦了,为闺蜜抱不平。

    沈青梨平静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件睡衣,走到床头,盖在了露着肩头的陆云策身上。

    陆云策背对着大家,穿上了睡衣,然后翻转过来身体,靠坐在床头,低着头。

    钟暄和哆嗦着嘴唇,泪直流——陆云策不是装的,她睡觉有裸睡的习惯。

    一想到她和这个叫做沈青梨的女人会拥抱会接吻,会搂抱着躺倒在床上纠缠,钟暄和的身体就直哆嗦。

    她一个箭步扑上了床,开始捶打陆云策,嘴里胡乱骂着:“你混蛋,你混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都忘了吗?都忘了吗?”一边打一边哭。

    陆云策抱着头躲闪着。

    方糖和沈青梨呆愣在当场,一反应过来,俩人便冲上去拉。

    方糖抱住了发了疯似的钟暄和,而沈青梨则抱住了陆云策。

    钟暄和一看陆云策趴到沈青梨怀里,突然像被打了鸡血一样,一下挣脱开了方糖的怀抱,又冲上床去拉陆云策,大骂着:“你混蛋,你混蛋。”手却紧紧搂抱住了陆云策,“不要再闹了好不好?我好难受,云策,我好难受,你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陆云策已泪流成河,她咬了咬牙,使劲推开了钟暄和,自己也蹦下了床,“暄和,你接受吧,啊,我求你啦,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陆云策说着狂扇自己耳光。

    钟暄和哆嗦着嘴唇,流着泪看着她的举动,想伸出手抱住她。

    沈青梨踏前一步制止了,她拉住了陆云策,把她拉进了洗手间。

    两人在洗手间呆了许久,钟暄和就盯着洗手间的门,眼睛血红。

    门开了,沈青梨走了出来,看向钟暄和,“我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现在陆云策是我女朋友,太晚了,你们打扰我们休息了!”说着便打开了房门。

    钟暄和看看沈青梨,又看看洗手间的门,咬了咬牙,站直了身体,走了出去。

    方糖一看赶忙跟了出去,出门便扶住了要摔倒的闺蜜,半拖半抱着进了电梯。

    一进酒店房间,钟暄和便瘫到了地上,慌得方糖使劲把她抱了起来拖到了床上,“暄和,暄和,你平静啊,我们再想想,再想想。”

    方糖看着元神涣散、眼神呆滞的钟暄和,吓坏了,胡乱安慰着她。

    一整个晚上,钟暄和都保持着被拖上床的姿势,任凭方糖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

    方糖只得给钟爸爸去了电话,询问是否要送医院。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钟明亮和陈美慧就赶了过来,一看到女儿披头散发、满面泪痕、茫然痴呆的样子,陈美慧的泪水就掉了下来。

    简单了解完情况后,陈美慧便和方糖抱着钟暄和下楼,打算回家。

    刚走到酒店前台,钟暄和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发疯似地跑回了电梯。

    钟爸妈和方糖赶忙追了上来,拉也拉不住,钟暄和哭着挣脱开奔向了501。

    跑到门口才发现门大开着,钟暄和奔到房间里面开始翻被子,翻窗帘,找洗手间,甚至拉开了衣柜。

    钟明亮看得直叹气,陈美慧则哭着上前阻止疯狂的女儿。

    “云策,你出来,你出来啊!”全部疯找一遍后,钟暄扶着门框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陆云策走了,天还没亮就退房了。

    钟暄和在被拖回家后就病倒了,一躺就是半个多月,人极速地消瘦了下去。

    陈美慧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对着老公哭,“明亮,这可怎么办呀?暄和这成天成天不吃饭,躺在床上,会不会出事啊?”

    钟明亮则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末了说道:“还好方糖每天放学了会过来,能哄她吃点东西,让暖暖一放假就赶紧回来吧,陪着暄和,有个人在,说说话出去走走会好些。”

    冬天的小村庄在经历大雪过后,显得更加萧条,各家自扫了门前雪,而道路上的雪冻成了冰,混杂着泥,显得又脏又冷。

    纵然是晴天,也还是感觉不到暖意,陆奶奶戴着厚棉帽,围着厚围脖,骑着三轮车缓缓驶进村里。

    “大娘,赶集回来了。”邻居航家媳妇打招呼。

    陆奶奶往下扒了扒围脖露出了下巴,扯着笑容下了车,“是啊,去集上买点东西。”一出口就是一片白濛濛的雾气。

    “这路这么滑,你还去赶集啊,买的什么紧要的啊?”邻居占领家媳妇说着话便去掀篮子上的枕巾。

    陆奶奶想阻止,伸了伸手,又缩了回来,农村注重邻里和谐,但有些人没有界限感,窥探欲和攀比心支配着他们,而自尊心又极强,想融入其中,便拒绝不得。

    “呦,苹果,鸡蛋糕,炒花生,还有个烧鸡啊,你这是要去哪里走亲戚吗?”占领家媳妇开始八卦。

    “没有,就是我嘴馋了,我先回去了哈,该做饭了。”陆奶奶说着咳了一声骑上三轮车离开了。

    “这老太太给谁买的呀?”航家媳妇看陆奶奶一走开就开始八卦。

    “能给谁买的,钟家大丫头呗,听说病了,都没教学了。”占领家媳妇把双手插进棉袄睡衣的袖筒里,开始八卦。

    “啥病啊?”

    “咱离得远也不知道,东头的可能知道?”

    ……

    农村人的八卦不靠手机不靠网络,全靠活人。

    陆奶奶到家把车停稳后,蒯起篮子就去了外边,她轻轻地、小心地在结了冰的路面上慢走着以防滑倒,走到拐角处听到几个妇女正在聊天。

    “哎,钟家那大丫头到底怎么了?也不教学了,在家躺半个多月了吧,你们谁见了?啥样啊?”

    “我前几天去她家串门了,她妈说她感冒不舒服,躺着呢,都没让进屋看。”

    “呵,啥感冒能躺半个多月,我看呀,肯定有事。”

    “啥事?”

    “能啥事?那事呗,是不是有了啊?”

    “八成是,长得那么俊,二十八了不定婚,肯定有相好的。”

    “怀的谁的呀?这和她妈一个样啊……”

    “咳咳咳!”陆奶奶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几位妇女一看,连忙笑着打招呼。

    “你们也是长辈,嘴巴能别那么瞎咧咧么,孩子就是考试累倒了,又受了风寒,在家休息几天,看你们说成啥了!”陆奶奶黑着脸。

    几位妇女一看状况,忙陪不是,“不是,大娘,我们就自己私底下说说,也没出去说……”

    “这能乱说吗?暄和还是大姑娘,人家如果这样说你家闺女你愿意!”陆奶奶气得胸口起伏。

    几位妇女没了笑容,都低下了头。

    陆奶奶“哼”了一声走开了,步伐重且有力,也不怕滑倒了。

    “切,她生个什么气,真当自己亲孙女了?”

    “别说了,别说了,老太太真火起来,啥话都能骂的,走吧走吧,回去做饭。”

    钟家大门紧闭,陆奶奶轻轻推开了门,陈美慧正蹲在院子里择菜,一看来人,忙起身走到大门口,“大娘……”

    陆奶奶扶住了她的胳膊,认真说:“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见暄和,但我是真担心孩子啊,啊,暄和妈,你就让我看看暄和,好不?”

    她来过几次了,都被陈美慧拒到了门口,理由是想让暄和静静,现在看来,暄和似乎是冷静不下来了。

    陈美慧听到这话,扬起的手慢慢落下了,叹了一口气,侧了侧身体,陆奶奶就赶忙进来了,把蒯的篮子往陈美慧怀里送了送,“给孩子买了点吃的,我看看她就走,啊。”

    陈美慧接过篮子,带着陆奶奶进了堂屋,敲了敲钟暄和的房门,“暄和,奶奶来看你了。”说着便推开了门。

    “和和?”陆奶奶轻轻唤着。

    床上侧躺着的人扭过来了身体。

    陆奶奶一看,泪水突地就涌上了眼眶,钟暄和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枯黄,眼皮浮肿,眼下发青,嘴上虚了一嘴的泡。

    “奶奶。”钟暄和强扯出笑容,比哭还难看,她按着床起身,弯腰穿鞋,接过妈妈手里的棉袄缓缓套上,看起来虚弱无力,“您怎么来了?”

    “奶奶来看看你。”陆奶奶握住了暄和的手,坐到了床边,“奶奶给你买了好吃的,你多吃饭哈,都瘦了。”陆奶奶说着就转头去看窗户,她不想让孩子看到她流泪。

    “谢谢奶奶。”钟暄和低下头,久久没有抬头,一头飘洒及腰的长发可能因为久睡压着的缘故,部分贴在了头上,没了美感,低着头低着头,钟暄和的肩膀缓缓地开始抖动起来,越来越剧烈。

    “和和,怎么了?怎么了?”陆奶奶发现钟暄和似乎在抽泣。

    “奶奶!”钟暄和抬起脸,突然大哭起来,“云策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

    她这一声哭喊,喊碎了在场的两位长辈的心,陈美慧顿时心疼得泪如雨下。

    陆奶奶也老泪纵横,抱住了钟暄和,“我的娃呀,我的娃呀!”

    钟暄和哭得几乎要断气,嘴里不断重复着:“她怎么这么狠心,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陆奶奶强吸着气,咬着牙说:“你就当她是陈世美!是她辜负了你!孩子,我们忘了她,忘了她!啊,咱再找个好的,好不好?”

    钟暄和趴在陆奶奶怀里摇着头,嘴唇颤抖着闭上了眼,泪水透过紧闭着的眼帘还是流了下来,打湿了陆奶奶的棉袄——

    第47章 最痛除夕夜

    和和有云奶茶店里,陆云策抿着嘴唇低头在制作着奶茶,面无表情,机械地拿杯子,加奶,加小料,封口……周远看看她,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看到有人奔进店里,忙要打招呼,才发现来人是钟暖暖。

    “把店门关了!”钟暖暖抱着手臂立在了门口,眼睛盯着陆云策,似乎要冒火,鼻孔掀动。

    陆云策对上钟暖暖的视线,她看到了愤怒,心里顿时就明白了,钟暖暖肯定知道了。

    “暖暖,你怎么来了?来,我给你做杯奶茶。”周远一看这架势忙打圆场。

    钟暖暖的手开始发抖,绷着嘴磨了磨牙,突然抓起了配件台上的杯子、吸管就朝陆云策砸去。

    周远连忙从操作台里跑出来阻拦,钟暖暖已经搬起了桌子旁的椅子朝陆云策砸了过去,椅子、计算器、收银台、保温桶、垃圾桶……但凡能搬动的东西,都被钟暖暖拔了起来。

    周远拉都拉不住,砸完东西后,钟暖暖扑上去就开始捶打陆云策,一边捶打一边骂:“陆云策,你不是个东西,我姐待你多好了,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大学,一等就等你快十年,你个混蛋,你竟然攀高枝!你不得好死……”事情的经过她已经从方糖那里听说了,陆云策攀了高枝。

    周远狼狈地拉着,奈何钟暖暖使出了全身的劲,发着狠力摔砸抽打。

    噼里啪啦,奶茶店里东西乱飞,引来了路人和邻居们的围观。

    周远瞥到门口窥探的目光后,慌忙转身把卷帘门拉了下来。拉门的功夫,钟暖暖已经扒拉下来了雪克杯、挤酱瓶、冰沙机、萃茶机……手里抓着搅拌机正要砸陆云策。

    周远赶忙扑上去抢过了机器,这砸下去还得了。再看看陆云策,自始至终,一声不吭,抱着头蹲在墙角任凭钟暖暖谩骂捶打。

    周远死命抱住钟暖暖把她压在墙上不让她动,“云策,你快走。”

    陆云策放开了抱着头的手,额头已经流血了,正要开口说话,门口有人大力敲门,“开门,开门,警察。”

    有人报了警。

    钟暖暖一听也安静了下来。

    周远拉起卷帘门,看到门口站着两位民警,“您好。”

    “哦,有人报案,说你们这有人打砸是么?呵,这不轻啊,能搬动的全砸了啊?”

    两位民警看着室内狼藉一片,都皱起了眉,“什么情况?”

    “我砸的!”钟暖暖还没有平息愤怒。

    “怎么回事?身份证拿来。”民警都困惑了,这嫌犯够嚣张的啊。

    “不是,警察您好,这是我妹妹,我们起了点争执,家庭内部矛盾……”陆云策正要解释。

    钟暖暖一个箭步上来扇了她一个大耳光,“谁是你妹妹,不要脸!”

    “你再这样,把你铐起来了啊。”民警愤怒了,这公然挑衅。

    “不是,您这边来,我给您解释。”陆云策没有计较这个耳光,把民警拉到一边解释。

    “再是家人也不行,家庭暴力,这要是造成轻伤,我们要对她处以罚款,行政拘留……”民警严肃起来,报卫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是他们的职业,都很负责任。

    “是,是,主要是我做错事了,惹到她了,我们私下解决,她还小,还是学生,我批评教育她。”陆云策赔着笑脸。

    好说歹说,填报完身份证信息等,最终送走了负责任的民警们,这个过程中,钟暖暖也冷静了下来,恶狠狠地吐了陆云策一口,扬长而去。

    “你没事吧,去医院看看吧,这脸上的血是从头上流的吗?”周远看着满脸血痕的陆云策,焦急。

    陆云策拿过纸巾擦了擦,道:“没事,皮外伤,先拉上门吧,我们把店里收拾一下。”

    额头红肿,身上也青了几块,钟暖暖下了狠力,陆云策看着青伤却不感觉委屈,她觉得她自己活该。

    转眼就到春节了,周远回了老家,陆云策没有回,继续如常,早十晚十地经营着奶茶店。

    哪怕在除夕,也没有打烊。

    合家欢聚的除夕夜,街道上已经没有了人,周边的店铺早几天已经全部歇业了,一条街上只有和和有云奶茶店还亮着灯,在凄冷萧条的夜里,显得异常孤单。

    没有生意,陆云策也没有闲着,她拿着抹布把角角落落都擦了一边,连操作台与地面的缝隙处也擦得一尘不染。

    “哇,这家奶茶店还开着门呢,老公,你给我买杯呗。”

    声音传过来时,一对小情侣已经站到了门口。

    “一杯玫瑰普洱,一杯海盐芝士。”小伙子喊。

    “好,32,您稍等。”陆云策打出来单子就开始制作。

    “亲爱的,你看,又飘雪了,又要下雪了。”

    “嗯,好浪漫哦,我们一会回家吃饺子。”

    “好。”

    小情侣们端着奶茶走了。

    陆云策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慢慢笑了,笑着笑着,慢慢有雾气升腾到眼睛里,她赶忙翕动鼻子,使劲摇了摇头。

    长出了两口气后,收拾了下操作台,陆云策关了灯,拉上了卷帘门,望望地上慢慢泛起的白意,踩在上面缓缓往家走。

    路边不时有鞭炮声传来,小区门口有一群孩子在放小烟花,嬉笑打闹着,跑在红色灯笼下。

    节日气氛很浓重,陆云策却感觉老想哭,她长出了一口气,开始唱歌给自己听,想哄自己开心。

    ……

    我在大雨刚停的夜晚

    一个人游荡

    经过一个又一个橱窗

    只想等天亮

    ……

    你像一个小小的太阳

    有一种温暖

    总是让我将要冰冷的心

    有地方取暖

    ……

    你总是微笑如花

    总是看我沉醉和绝望

    我却迟迟都没发现

    真爱原来在身旁(1)

    ……

    直到唱出来,陆云策才发现这首歌词,怎么那么地贴切自己的内心,眼泪又不禁在眼眶里滚动。

    歌曲没有唱完,人已经泪流满面,陆云策站在大雪里,久久望着永定河,最终大喊了一声:“暄和!”声音悲恸。

    贾庄村也飘起了大雪,但丝毫不影响人们欢度除夕的热情,农村没有限制烟花炮竹,四处都是鞭炮声,烟花一朵朵在空中绽放,带着阵阵欢声笑语。

    但钟家小院是安静的,只有西侧钟家爸妈的房间还亮着灯。

    陈美慧坐在床头,抹着泪。

    “美慧,睡吧,都十一点多了,孩子们都睡了。”钟明亮安慰妻子。

    今年的除夕,钟家过得分外凄凉,钟暄和勉强起来吃了点晚饭,和钟爸爸一起喝了些酒,喝完没多久就吐了,被钟暖暖扶进房间休息。

    最后剩余的三个人也都没有心情再看春晚,收拾完就都回屋了。

    “你看暄和,一个月了,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了,饭也吃不下,我……”陈美慧说着又要哭。

    刚躺下的钟明亮又抬起了身,安慰妻子:“别哭了哈,暄和也在尽力了,她也吃,只是吃完就吐,她心里难受,咱们就给她时间消化消化。你别再熬坏身体了,快睡吧。”左劝右劝,终于把妻子劝躺下了。

    刚关了灯,俩人还没睡着,就看到窗户外隔壁开始放的烟花,一桶接一桶,一桶比一桶亮,一桶比一桶响,最后的一桶响得像个大惊雷一样。

    “他家是真开心呀。”钟明亮望着窗外感叹。

    “今年刚娶了儿媳妇,添了一口人,能不高兴吗?”陈美慧说着,想着自己家的事,心里更难受了。

    钟明亮正要再劝慰妻子,突然听到一声大叫:“云策!”——是大女儿的声音。

    陈美慧连忙起身,打开了灯,看向老公问:“是暄和做噩梦了吗?”

    钟明亮也满脸紧张,折起身体听着外面的动静。

    “云策!”钟暄和又喊了一声,随之就是大哭。

    钟明亮和陈美慧一听,赶忙从被窝里起了身,披上衣服就冲出了卧室,堂屋东侧就是钟暄和的房间,再往东是钟暖暖的。

    钟暖暖显然也是听到了姐姐的哭喊,也打开灯站在了门口。

    “云策……啊……啊……啊……”钟暄和开始嚎啕大哭。

    听到这大哭声,三个人才反应过来,都冲到了钟暄和的房门前,陈美慧敲了两下就拉开了房门,一按亮灯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泪流满面、闭着眼睛张嘴大哭的女儿。

    “暄和,暄和,你做梦了是吗?啊,孩子,醒醒,醒醒。”陈美慧坐到了床头开始摇女儿。

    “姐,姐,你醒醒。”钟暖暖的泪已经掉落了下来。

    “妈,暖暖。”钟暄和睁开了眼,随即又闭上了,眼泪从闭着的眼角滚滚而下。

    不知是梦是醒。

    “姐,你坐起来。”钟暖暖抱住了姐姐,抬起了她的身体,想让她靠在床头。

    “暖暖,我……我好想她!我好想她!啊……”钟暄和抓着妹妹的胳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着哭得满脸泪痕的大姐,钟暖暖的泪也止不住。

    陈美慧站起了身,背过去了脸,泪珠也滚滚落下。

    站在门口的钟明亮,泪水也蒙上了眼睛,他叹了一口气转身。

    钟暄和哭着摸索到了手机,“我要给她打电话,我要让她回来!我要她回来!”最后一句歇斯底里。

    北城的东方园401室,陆云策正坐在床垫上看电脑上直播的春晚,一碗水饺就放在面前的椅子上,放得应该有些久了,都已经干巴了,陆云策看着电视里的小品不时笑一下,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她就那么呆坐着,微张着嘴唇,有些傻气地看着春晚。

    突然,手机响了,是电话,陆云策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忙看向手机,是那个刻到心里的名字——和和。

    陆云策像被烫到了一样,忙转过头继续看春晚,大口喘着气,在一声声手机铃声中,身体开始控制不住颤抖,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电脑屏幕里的小品,尽量忽视掉手机的铃声。

    手机铃声响了又响,在这个过程中,陆云策呼吸越来越短促,越来越重。

    手机铃声停下来后,她也颓然瘫坐在了床垫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似乎要完全瘪下去。

    正恍惚间,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微信视频,陆云策捂住了胸口,大口喘着气,苦挨着。

    终于,视频铃声也停止了,停止的那一刻,陆云策终于控制不住拿起手机大哭了起来。

    “她不接我电话,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举国欢庆的除夕夜,钟暄和哭得撕心裂肺——

    (1)歌曲出自:张宇《小小的太阳》

    第48章 忠孝东路走九遍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又到了七月份,暑假,依然炎热,一辆黑色小车缓缓驶进贾庄村停在了钟家门口,车轮碾起的灰尘荡在了空中,灰蒙蒙地。

    “大哥回来了?”一位中年妇女跟着陈美慧从钟家走出来,给钟明亮打招呼。

    钟明亮从车里钻出来,看了看微笑的人,“哦,雪菊呀,什么时候从苏市回来的?”

    雪菊是钟明亮出了五服的堂妹——钟雪菊。

    “前几天回来的,这不是自立结婚吗?”钟自立是娘家侄子。

    “哦。”钟明亮从车上拿出来几截塑料软管,往家一边走一边问,“后天办事,办完你就走吗?”

    “走,那边生意也忙。”

    “哦,你们还是在那做装修是吧?生意怎么样?”钟明亮开始洗手。

    “是,生意还行,我们也没啥文化,就干个苦活赚个辛苦钱,不像大哥这样的文化人,轻松。”

    “哎,穷教书匠罢了,走,赶紧进屋,屋里有空调,凉快,这天太热了。”钟明亮招呼着堂妹进屋,进屋才发现桌子上已经有切好的西瓜摆着了,看样子妻子已经招待过了,应该是有事。

    钟明亮猜测的没错,钟雪菊特意过来是帮她夫家侄子金一震来说媒的,说的就是钟暄和。

    “暄和不在,和暖暖还有她好朋友去台市玩了。”

    “嫂子刚才给我说了,没事,等暄和回来再见面,我是先给你俩打个招呼,一震的情况我刚给嫂子也大致说了下,条件是真好,复大博士毕业,工作两年了,今年二十九,高级工程师,一年能赚30多万呢。”钟雪菊说到30多万的时候拉住了陈美慧的手压低了声音。

    “来,看看,这是照片,小伙子一米八,长得可精神了。”钟雪菊说着滑开了手机给哥嫂看。

    陈美慧把身形摆正仔细看了眼,钟明亮也低头看了一眼,小伙子身形高大,平头整脸,正常俊小伙。

    钟雪菊看哥嫂俩人并没有说话,接着开始说:“不错吧,咱们这边是亲戚,那边也是亲戚,差的话我能介绍吗?”

    钟明亮拿起一块西瓜,吃了一口,“人家这大博士,暄和能配得上吗?”

    自从女儿和陆云策分手后,这半年的状态钟明亮心里是清楚得很,行尸走肉一般,都没有笑过,如果不是强行让她去教学,估计在家能躺病。他不想那么快给女儿介绍对象,他觉得女儿肯定接受不了,所以就拿了个借口打算推掉。

    钟雪菊一听瞪大了眼,“大哥,你这可把暄和说低了,暄和不是也考上北城的研究生了吗?再说,咱们这十里八乡的,有几个长得能超过她的。”

    陈美慧叹了一口气,她也清楚女儿目前肯定不会相亲,“人家不一定看得上咱。”只能这样推脱。

    “看得上,看得上,我把照片给一震一看,一震啊,当场就说好。”钟雪菊笑得一脸褶皱。

    陈美慧脸上的笑容没了,“什么照片?”

    “就暄和的照片呀,去年过年我给她拍的。”

    陈美慧一听就有些不开心了,“你不要乱给别人她的照片,这不好。”她了解女儿的性格,不可能配合拍照片让她说媒用的,肯定又是偷拍。

    “没给别人,这不就给一震和他父母看了吗?都满意得不得了。”钟雪菊高兴得几乎要拍大腿。

    钟明亮吃完了西瓜,擦了擦嘴,接话道:“暄和九月份得去北城读研究生了,这一上学至少三年。”

    钟雪菊马上摆手,“研究生也可以结婚,和大学不一样,一震说了,他可以调到北城去工作。”

    钟明亮看了眼妻子,俩人对了下眼神,很明显,那边已经了解得很透彻了。最后夫妻俩只能以暄和出去旅游没回来为由,先挡了过去。

    待钟雪菊走后,陈美慧又叹了一口气,坐到了桌子旁,朝老公说道:“其实这孩子条件也不错的。”

    钟明亮正要再拿起一块西瓜,一听,又放到了桌上,“美慧,咱们真不能再逼暄和了,她想相亲就相,不想的话就随她,这半年她什么样子你不是没看到,人都瘦得快脱相了。你不知道,有晚我住学校,半夜起夜,看到女儿就坐在菜地里在哭,我就看着她啊,我这心里……难受得呀……”钟明亮说着说着就要掉下泪来,他赶忙低下头吸气,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想在老婆面前哭。

    他确实太难受了,虽然以教学暂时找不到人代替为由,把女儿又招回了学校,可他发现一切都变了,女儿自从过完春节后再也不会笑了,每天机械地教学,下了课就呆在宿舍里,如果不是方糖带她出去,人根本不会外出。

    而且自从那天晚上他发现女儿半夜坐在菜地里哭后,就特意多住了几晚宿舍,才发现女儿几乎每晚半夜都会出来,就坐在那个菜园里,发呆流泪。钟明亮心里疼得呀,恨不得要当场同意了她和陆云策。

    钟明亮话一说完,就看到妻子的泪水也涌了出来,母女连心,哪个当母亲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呀。

    “你说这是怪我吗?我也是为她好,我……”陈美慧哭得说不成话,她何尝没看到女儿的变化呀。

    钟明亮一看到妻子哭,就后悔自己多说了,马上安抚妻子:“好啦好啦,小年轻失恋,总要缓段时间,你看,她这不是出去旅游去了吗?开学了去北城上学,有暖暖和方糖呢,都会照顾她。”

    陈美慧擦着眼泪,说不出话。

    忠孝东路上,三位年轻姑娘齐走在一起,夕阳的照射下,青春靓丽,特别是中间的女孩,身形纤细,体态婀娜,整个人显得清丽脱俗。

    “姐,你有没有听过动力火车的那首歌《忠孝东路走九遍》”左手侧的女孩吃着冰淇淋问向中间的女孩。

    “没听过。”

    “走九遍?”右侧的女孩诧异,“这么多遍,为什么?”

    钟暖暖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开始解释:“就是据说这首歌词是动力火车的歌迷写的,这位歌迷和他女友分手后,就在他们常逛的这个忠孝东路上来回徘徊了很多天,写下了这首歌词。”

    方糖一听乐了,“动力火车,好古早的歌手了吧,这你也了解!”

    钟暖暖嗤之以鼻,“糖糖姐,我是搞艺术的好吧。”

    方糖装出恍然大悟道:“哦,画家!”

    “你别看不起人,我唱得也很不错的,你听啊……”钟暖暖两口吃完冰淇淋,擦了擦嘴,清了清嗓子开始唱:

    “……

    我累的瘫坐在路边

    看着一份爱有头无尾

    你有什么感觉

    耳听见的每首歌曲

    都有我的悲

    眼看见的每个昨天

    都有你的美

    哦忠孝东路走九遍

    脚底下踏着曾经你我的点点

    我从日走到夜

    心从灰跳到黑

    ……

    忠孝东路走九遍

    穿过陌生人潮搜寻你的脸

    ……”(1)

    钟暖暖唱歌确实好听,声线好,很深情,很投入,纵然是清唱,也很动人,一曲唱完,她转过头正要邀功,却看到站在中间的姐姐泪流满面,冰激淋化了一手。

    “姐,你怎么了?”钟暖暖赶忙拿出纸巾帮钟暄和擦拭。

    方糖一看也赶忙挎住闺蜜。

    钟暄和反应了过来,接过钟暖暖手里的纸巾擦着眼泪,挤出了个笑容,“没事,你唱得挺好听的。”

    她不愿再在人前流泪。

    钟暖暖和方糖对视了一眼,俩人都知道她想起了什么,钟暖暖恨不得骂自己猪脑袋,这时候显摆什么唱歌天赋啊,还唱这种分手的歌曲。

    钟暄和平复平复了心情,缓解气氛说道:“呵,看来台市不仅适合冬季来看雨,也适合来忠孝东路走九遍啊。”

    两侧的俩人一看正角都主动缓解气氛了,忙组织语言,钟暖暖先开口:“我感觉忠孝东路老长了,我腿都快断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明天还去莲丁呢,我要去莲丁骑行了!”

    方糖马上接着问:“暄和,你想吃什么,我们去哪里吃?”

    钟暄和牵了牵嘴角说:“你俩定,我都无所谓。”

    “士林夜市!”钟暖暖喊到,“我一定要去体验下台市的夜市!”

    在钟暖暖的强烈要求下,三个人又搭捷运赶往夜市,真不愧是一百年的王者夜市,美食街上,霓虹店招竞相闪烁,人流攒动,生意火爆,一片喧哗,充斥着令人向往的人间烟火气。

    钟暖暖开心地点了大肠包小肠、蚵仔煎。

    三人坐下后,方糖看着对面挂着好多明星打卡海报的奶茶店问:“要不要喝奶茶?”

    钟暖暖一听,马上站起来:“要!我一定要尝尝台市的丝袜奶茶,我去买,姐你也喝吧?”

    钟暄和看着奶茶店愣神。

    “喝吗?”钟暖暖碰了下姐姐。

    钟暄和回神:“不喝,我尝尝那家的酒吧。”说着起身去对面的铺位买酒。

    三个人坐在街边,吃着当地的美食,感叹着台市的夜生活。

    钟暖暖一杯奶茶快喝完时,提起奶茶杯子看里面的剩余物,喝到最后已经不太有味道了,忍不住吐槽:“他们的奶茶还没我姐夫做的好喝呢……”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咬住了吸管,用眼睛瞟了下姐姐,看到姐姐正在喝酒并没有反应,才松了口气,又看了眼对面的方糖。

    方糖瞪了她一下,钟暖暖吐了吐舌头,现在真是雷点太多啊。

    夜色渐浓,人流依旧熙熙攘攘,微风都吹不散的笑语欢歌下,在喧哗的小吃摊位上,钟暄和喝醉了,提着酒杯傻笑,拉着两个妹妹一起碰杯,说不醉不欢——

    注:

    (1)出自歌曲:动力火车《忠孝东路走九遍》

    第49章 她真的把她的暄和姐弄丢了!

    方糖和钟暖暖两个人半拖半抱,终于算是把喝醉了的钟暄和弄回了酒店,到了酒店后,钟暄和坚持自己洗澡,进了洗手间好久都没有出来。

    方糖瞅了瞅洗手间,水流声一直在,又看了看表,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

    钟暖暖也有些急了,“我进去看看吧。”说着便推开了洗手间的门,透过蒙了水汽的玻璃看到淋浴间的花洒正喷着水,水流下大姐双手抱着腿低头蹲在地上。

    “姐,你怎么了?”钟暖暖语气担忧。

    “出去!”钟暄和侧过去了头,鼻音很重。

    钟暖暖愣了一下,意识到大姐在哭,“姐,你哭了?”她毕竟年龄小,想到就问了出来。

    “我让你出去!”钟暄和提高了声音,肩膀抖动着。

    钟暖暖被吼得一震,连忙举手,“好,好,我出去,你也尽快出来吧。”

    “糖糖姐,我姐在里面哭了。”钟暖暖出来就学给了方糖。

    方糖听完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床上。

    钟暖暖看着方糖的表情——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忍不住追问:“她在学校也这样么?”

    方糖双手往后支撑着,半躺在床上,又叹了一口气,开口:“过完春节后几乎每天哭,这俩月好一些了,就偶尔喝醉了哭。”

    钟暄和的状况她最清楚了,半年了,像没了魂魄一般,如果不是还有教学任务撑着一口气,人可能就倒下了。虽然大多时候钟暄和没有当着她的面哭,但是她知道关了灯后,钟暄和偷偷地在流泪,有压抑的擦鼻涕的声音,经常会持续到她睡着。

    虽然钟暄和也会跟着她出去逛街溜达,但方糖感觉得到,钟暄和整个人是空的,就心里是空的,什么都激不起她的兴趣一样,行尸走肉般。

    想到这些,方糖眼眶也有些发红——钟暄和看着太让人心疼了。

    钟暖暖看方糖红了眼,狠狠出了一口气,抱臂也坐到了床上,忍不住骂:“这个陆云策真不是个东西,有什么好的,把我姐迷成这样!”

    “疼她得很,都这个样子了,你姐都没说过她一句不是。”方糖提起来就忍不住磨牙,“如果是我,敢带着劈腿对象来我面前,你看我不抽烂她的脸。你知道吗,就陆云策那个混蛋都趴人家怀里了,你姐还过去抱她求她呢。”

    钟暖暖听到这,后悔那天砸奶茶店的时候没有砸得更狠一些了,应该带把锤子,全嚯嚯了才解气,应该把陆云策打残才够!

    俩人正说着,钟暄和出来了,没有抬头看方糖和钟暖暖,“你们去洗吧,我有点累,先睡了。”说着就掀开被子,背对着俩人躺了进去,身材消瘦得在被子里薄薄的一缕。

    看得钟暖暖又红了眼眶。

    民宿很干净,床很舒适,空调打得很凉快,不久,室内渐渐安静了下来,响起了深眠的呼吸声。

    “云策!”

    大家被睡梦中的一声呼叫惊醒了,钟暖暖慌忙打开灯,发现了用手背盖着眼睛的姐姐此时泪流满面——一如除夕夜的那一声悲恸的呼叫。

    方糖也对视过来,俩人都心疼得不知该如何安慰。

    “暄和!”一片黑暗中,陆云策惊叫了声,随即灯被她打亮了,待意识到是在做梦后,陆云策长叹了一口气,侧头看了看表,一点半了。

    陆云策眼睛盯着天花板,许久都没动,最终还是起身去倒了一杯水,想坐在桌子旁,没坐稳,凳子一滑,就坐到了地上。

    被猛地摔倒,陆云策忍不住笑了,眼光瞥了一眼塑料凳子,就想到了之前也摔倒过一次,还是和钟暄和抱着在凳子上亲热时摔倒的,15元的塑料凳子承重太差了,俩人不过稍微激烈了些,就碎成了两截,她还记得她的屁股还被扎流血了……

    一想到这,陆云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笑容就没了,随之是发愣,然后眼睛慢慢红了,泪水开始浮上眼眶,越聚越多,“啪嗒”就涌出了眼眶。

    “暄和!”陆云策轻轻喊了一声,抱住了曲起的双腿,把脸埋在膝盖处久久没有抬起来,肩膀耸动。

    北城的夏天,又干又热,高温下和和有云奶茶店的生意很火爆,店里三四个员工还忙不过来的样子。

    周远正在收银台盯着屏幕在下订单,有人伸手拍了她一下。

    周远抬头一看,马上笑了,“沈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沈青梨看看排着的长队,点了点头夸赞,“不错嘛,生意这么好,陆云策呢?”

    “这不刚开了一个分店吗?她去分店了,稍等下,小斐,来,从这里开始……”周远说着就喊来同事交代了下收银出单,交接完走出了操作台。

    “那边生意怎么样?”沈青梨和周远并肩往不远处的凉阴处走。店外等候区坐的都是人,没有了位置。

    “挺好的,开业那天卖了一千多杯!”周远不无自豪地说,无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鸟翅膀,她激动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摸自己的纹身。

    “一千多杯?!太厉害了吧!”沈青梨虽是资深茶咖行业人士,也被这个数字惊叹到了。

    周远笑了笑说:“云策找的地址好,她选址都坐在门口七天不动地观察人流的,而且宣传也搞得到位。”

    沈青梨点点头道:“她做生意确实是一把好手,肯用心,也不怕吃苦。”

    “如果不是因为分手的事耽误了几个月,估计我们现在都开好几家店了。”周远话语里有些遗憾。

    陆云策年后有两三个月都不在状态,呆呆傻傻的,每天红肿着眼睛。

    “她现在状态好点了么?”沈青梨听到这忍不住问,陆云策的分手她也参与了——假扮新女友。

    周远长出了一口气,“怎么说呢,算是把心态调整到把全部精力用到工作上了,感情上,我觉得还是没走出来。”说到这,周远摇了摇头。

    沈青梨听完也沉默了,感情的事,别人是劝不了的。

    俩人都叹了一口气。

    沉默片刻,周远抬腕看了看手表问:“对了,晚上有事吗?一起吃饭呗,我喊下云策。”

    沈青梨听到璀然一笑,“你们现在比我忙,看你们时间吧。”

    在莲丁,可以看到很美的草原和海岸线,草原翠绿广阔,一望无垠,海水干净清澈,深邃静谧。

    钟暄和与妹妹和方糖三人各自骑着一辆小机车,沿着大海环行,海岸线迂回盘旋,碧水蓝天交织,海天一色,美得像一幅油画,巴士海峡清凉湿润的风迎面吹来,淡淡咸腥下带着大海的味道,让人像回归了大自然,心旷神怡。

    钟暖暖骑在最前面,她伸开一只手臂,迎风挥舞,“好美呀!我在莲丁天气晴!”声音欢快。

    方糖开着机车追了上去,也举起手高赞:“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钟暄和看着前面的俩人,笑了,美景果然治愈人。正在这时,一对小情侣骑着机车超过了她们,女孩搂着男友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上,一脸幸福。

    钟暄和看着看着眼神就暗淡了下来,她想到了在北城每晚奶茶店关门后,陆云策就骑着电动车带她回住处,北城干燥的空气,街道上的路灯,陆云策单薄的后背,回头的笑脸,温柔的话语,似乎就在昨天。

    曾以为永不会分开的人,就这样突然转身就走了,只留自己一个人带着回忆还留在了原地。半年了,直到今天钟暄和才真正意识到,她的云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钟暄和停下机车,面朝碧海蓝天,她觉得自己也该接受了,接受陆云策已经走了的事实,两人分开了,不会再在一起了。

    海风吹来,吹落了钟暄和眼眶里的泪水。

    “糖糖姐,我姐怎么下车了?”钟暖暖停下机车问方糖。

    方糖瞅了瞅钟暄和的背影,“估计又哭了,哎,你姐也是顶聪明的,她知道怎么做,她在调整。”

    钟暄和面对大海哭了许久后,叹了口气,擦干了眼泪,回头,冲等在路边的方糖和妹妹灿烂一笑,“走吧,去龙磐草原吹风去!”

    烤鸭店里,陆云策、周远和沈青梨谈笑风生。

    陆云策喝了口茶水对两位朋友说:“我有个想法,如果这个店稳定了,计划下半年再开两家店。”

    周远一听,挑了下眉毛,“你真有干劲哦。”

    沈青梨笑着点头,“好想法,只要能跑通三家店,就可以复制了,最难的是前三家,得把流程跑通。”

    陆云策点头道:“是,我很有信心。”

    几个人投入地聊着生意,充满希望的头脑风暴,胜过美食大餐,陆云策对市场的理解和规划深深打动了沈青梨,让她都有了要辞职跟着一起干的想法。

    夜深了,家门口的水果店还亮着灯,陆云策走到店门口,想进去买些水果,一瞥眼看到了门口成堆的水果摆在地上,一元一堆。

    看着这成堆的水果,就想到了去年暑假牵着手一起买它的人,一个陪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人,一个心里只有自己的人,自己却把她弄丢了。

    想到这,陆云策眼眶发烫,她慌忙离开了水果店,走到阴暗处弹掉了眼泪,半年了,恍惚半年直到今天她才意识到,她是真的把钟暄和弄丢了,她的暄和姐再也不会发信息,再也不会打视频,再也不会搂着自己说好想你了。

    陆云策吸着鼻子打开了家门,看到厨房门,又想到了去年一下班进了家,钟暄和端着酸梅汤从厨房里出来,冲她笑着说:来,喝酸梅汤了……一想到这,心就开始绞痛,陆云策赶忙咬住了嘴唇,后背抵住门,泪水却不受控制又滚滚落下。

    她真的把她的暄和姐弄丢了!——

    第50章 又到了冬天

    北城,最没有风景的季节就是冬季,树枝干秃,天空灰蒙蒙地,寒风迎面吹来,哪里都是冰凉凛冽。

    初雪下的北城师范大学肃穆宁静,整个校园里都弥漫着浓厚的学术氛围和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

    钟暄和以高分迈进了这所百年名校的教育学部,方糖分数稍差些,但也进入了物理学系。经过半年的适应调整,俩人已经习惯了从教师到学生的转变。

    细细飘雪已经把屋檐和路面都蒙上了一层白,成群结队的大学生们川流在校园里,青春洋溢,毕竟是做梦的年纪,什么都挡不住他们的热情和希望。

    方糖快步走到教育学楼旁,在门口迎到了钟暄和,只见她一身纯色羊毛大衣,版型流畅,设计简约,下身是条咖色棉裙,一头秀发飘散在腰间,如潭水般的双眸含着浅笑,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知性优雅。

    而在钟暄和身旁跟着一位身材高挑,褐色长发,着深黑色羊毛大衣,白色修身裤,黑色尖头皮鞋的美女正在和她聊着天。

    方糖一看,赶忙冲黑衣女子举手打招呼,“冷老师好。”

    黑衣女子停下脚步,抿嘴一笑,“你好,方同学,又来找暄和呀。”

    方糖嘿嘿一笑,“是的,没课了,跑过来玩。”

    “那好,你们玩,我先过去了。”冷老师说着转身离开。

    方糖看着冷老师离开的身影,秀气挺拔,步伐生风,嘀咕:“暄和,你有没有发现冷老师很飒啊?”

    “好啦,不要私下非议老师。”钟暄和敲了下闺蜜的头。冷老师叫冷阳,严格来说并不算她的老师,是她做助教认识的,冷阳本校博士毕业后,目前在教本科,年龄稍微长了几岁,对她很是照顾。

    方糖嘟嘴,“暖暖不是说也来吃饭吗,到了没?”

    “刚发微信说到校门口了,我们直接去六食堂吧,吃了再回寝室。”钟暄和说着便挎着方糖的胳膊出了门。

    一出门,被寒风一吹,钟暄和不禁围紧了围巾,“好冷啊。”

    “赶紧回去穿羽绒服吧,你这美丽动人呀。”

    “一直在教室,暖气不是特别旺么……”

    两个小姐妹说着话汇进了放学的人流中,小雪刚打白的路面在大家络绎不绝的踩踏下,已经没了颜色,只剩下湿滑的水渍。

    六食堂内挤满了学生,人声鼎沸,听不到具体的声音,只嗡嗡作响,师傅们忙碌有序地为排着队的学生们打着饭,各种食物的香气从食堂的窗口飘出来,让人垂涎欲滴。

    钟暄和与方糖、钟暖暖坐在角落里用餐。

    “姐,你们学校的学术氛围可比我们学校好太多了,我研究生也要考过来。”方糖一边吃一边说,“食堂的饭也好吃。”

    钟暄和停下筷子看着妹妹宠溺地笑笑,抿嘴嚼着饭。

    “你明年不就考了吗,努力吧,我真的考这个研都掉了一层皮。”方糖还心有余悸,考研前的最后几个月她几乎拼了命了。

    “你们等着我,来年这个时候考过了咱们就是校友了,是吗?学姐们。”钟暖暖握着拳头打气。

    钟暄和笑得更灿烂了,“好,学妹,赶紧吃饭吧,一会凉了。”

    钟暖暖看看大姐,欲言又止。

    钟暄和看到了妹妹迟疑的表情,觉得她有话说,用筷子戳着米饭,低声问:“怎么了?”

    钟暖暖吞吞吐吐:“妈让春节都回家过年,姐,你春节回去吧?”

    钟暄和一听放下了碗,脸上没了笑容。

    “那个,她不回去,听说要把奶奶接来北城过年。”钟暖暖一看大姐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忙把陆云策不回老家过年的事说了出来。

    钟暄和咬了下嘴唇,轻叹了一口气,重新端起碗,“快吃吧。”

    钟暖暖“哦”了一声,低头乖乖吃饭,不再询问。她知道大姐不太想回老家,可架不住妈妈三番两次打电话让她劝大姐回家过年,只得勉强当说客,看来是没戏了。

    “糖糖姐,你春节回去吗?”钟暖暖问向方糖。

    方糖正在剔鱼刺,抬头随口答:“回去。”

    “那,姐,我们也回去吧,昨天视频,妈还躺在床上呢,说血压又有点高了……”钟暖暖被妈妈磨得实在没办法了,另一方面她也想缓和大姐和妈妈的关系。

    钟暄和没有抬头,继续吃着饭,速度缓慢。

    方糖正要说话,这时走过来一个男生,朝钟暄和打招呼。

    “钟暄和,你们在这吃饭呢?刚给你发信息没回。快吃好了吗?活动中心三楼有场戏剧,要不要去看,我可以搞来几张票?”小伙子一脸精神,很殷勤。

    钟暄和礼貌感谢,“不用了,谢谢,一会我们还有事。”

    小伙子愣了下,随即又挂上了笑容,“好,那我先过去啦。”说罢转身离开,走到门口还回头看了两眼。

    “谁呀?”钟暖暖看着那人的背影转回头问。

    方糖正在撕一块饼往鱼汤里泡,撇一眼那个背影回答:“谁,能谁,想当你姐夫的人呗!”

    钟暖暖长大了嘴,“追我姐的?”

    “啧,赶紧吃饭吧,一顿饭都快凉完了。”钟暄和打断俩人。

    “别啊,说啊,我还不知道呢,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开始追我姐的?这人哪个学院的?”钟暖暖兴致正浓。

    方糖吃着饼,嘟囔着:“这不很正常么,咱们暄和姐这么漂亮,又温柔又有气质,这第几个了?三?第四个了吧。”

    钟暄和放下了筷子,拿纸巾擦嘴,“什么第三第四的,赶紧吃你的吧,我都吃好了,吃完快点回去啦,我有点冷,回去换羽绒服去。”

    “我这还有一半没吃呢,你冷就去买杯热奶茶暖和暖和,等我一会。”方糖一边吃着泡饼一边说。

    钟暄和听到顿了顿,脸上没了表情。

    “哦,对,想起来了,你不喝奶茶,那你买杯热玉米汁。”方糖继续安排。

    牵了下衣领,钟暄和起身,“你俩吃着,我去那边看看水果。”

    “糖糖姐,到底什么情况?”等大姐走后,钟暖暖马上又凑过来问。

    “什么?”方糖吃得正欢。

    钟暖暖“啧”了一声:“就第三第四个呀!”

    “哦,”方糖长哦一声,“唉,不就是追你姐的痴汉团么,从入学三四个了,这个叫曹星,和你姐一个班的,可能因为一个班,你姐不好意思撕破脸,这小子就一直缠着。”

    “曹星,哦,看着长得还可以哈。”

    “家境也相当可以,他爸就是心理学院的教授,他妈在图书馆。”

    “我姐看不上?”

    “这话问的,看得上的话不早好了?”

    “……我姐不会还对那个渣陆云策念念不忘吧?”钟暖暖一说起这个,气得筷子都扔到桌上了。

    方糖咽完饼,叹了一口气,“你还真说对了,我看着,还念念不忘着呢,你没看到吗?刚才我一说让她买杯奶茶,奶茶啊,别说提陆云策了,提奶茶她脸色都变了。”

    钟暖暖一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骂:“你说这个狗陆云策有什么好的?又穷又抠门还渣。”

    方糖一副很赞同的表情,“我也想问呀,难道是因为长相?陆云策确实长得蛮好看的。”

    钟暖暖一听白了一眼,“我姐才不是那种好色的人呢。”

    方糖继续思考,又开口:“那就是先入为主吧,陆云策住进她心里早呗,把那块位置先占了,而且一占还占那么久。”

    钟暖暖叹了一口气,“爱情就是不公平!”

    “嗯?什么不公平?”钟暄和提着水果回来了,正听到妹妹的后半句。

    “考研。”钟暖暖信口胡扯。

    “考试应该是为数不多最公平的事情了,付出就会有回报的。”

    “那感情呢?”方糖追问了句。

    钟暄和抿了抿嘴唇,在凳子上沉默了片刻,扯了一个笑容,“吃好就走吧。”

    细雪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屋顶和地面一片白茫茫的,空气在雪后很湿润,也很清透。

    天空渐渐黯淡下来,路灯陆续亮起,雪花斜斜地飘落在小区大门口的迎门墙上,“翡翠诗地”四个大字被积雪半遮半掩。

    一辆白色现代车缓缓驶来,停在入口处,陆云策从车里钻出来,在门岗做了登记后,指挥着后面跟着的小货车开进去。

    1号楼前,路灯下站着周远和沈青梨,还有两位女孩子,看到货车进来,忙打开了入户大门好让搬货师傅进去。

    三位师傅抬着办公桌椅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抬进了101房间。

    “好啦,咱们公司,有正式办公地点了!”周远看着客厅里摆好的五六组办公桌椅,鼓掌说道。

    几个人跟着一起鼓掌。

    “来,让我们陆总讲两句。”周远拉陆云策。

    陆云策笑着拍打了她一下,“浮夸。”

    “怎么浮夸了,我们‘和和有云’有总部了,虽然是在居民楼里,但这是我们第一个办公室,总有一天我们会拥有我们自己的办公楼的。”周远继续拉着陆云策的胳膊,把她往中间带。

    正闹着,有外卖送上门,是定的饭到了。

    陆云策招呼大家,“大家打扫半天辛苦了,刚刚点了外卖,一会我们大吃大喝,庆祝一下。”

    “好耶!”

    “来,庆祝我们‘和和有云’有了总部,来年业绩长虹。同时,欢迎我们沈总即将加入团队。”陆云策举起了可乐瓶。

    大家起身一起碰杯。

    “谢谢大家。”沈青梨笑着回。

    周远一听呵呵笑了,“你不要客气,咱们马上就是同事了,有了你,肯定会飞速发展起来,明年可以开20家店了。”

    陆云策听了伸出手指摇了摇,“说少了,有了青梨,我们开50家都没问题。”

    沈青梨一听大笑,“你们俩对我寄予这么大的厚望啊,那我可得给伯乐碰个杯。”

    周远一听忙摆手,“碰陆总,没有陆总高瞻远瞩,亲力亲为,今年我们也不会那么顺利,开了8家店,而且8家都是盈利的。”

    “来,陆总,感谢器重,碰一个。”沈青梨举起了饮料瓶。

    “好啦好啦哈,我们不要互相抬轿子好不好?正常点哈。来,渺渺,吴芳,咱们一起再干一杯。”陆云策说着也举起了饮料。

    五个女人围着一张办公桌,说说笑笑,公司总部就这么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