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进宫 缠绵悱恻正版小说,尽在晋江文学……
阮娴有些腿软地来到崖边, 她慢慢地蹲了下去,任由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穿透衣衫, 带来彻骨的寒冷。
悬崖深不见底, 刚刚还在身边的人,已经彻底不见了。
那颗被阮娴扔下悬崖的铃铛,或许还悬在了半空中,或许掉在了崖间的树枝上,又或许落入了草丛里, 滚动着看不见了。
那只是一颗小小的,有些发旧的金铜色的铃铛, 系着已经有些脏了的红线, 看起来毫不起眼。
也许, 他会一直被困在铃铛周围五百米内,一直这样度过十年、百年。也许在许多年之后, 到阮娴都不在人世了,终于会有个人捡到那个铃铛。
阮娴想到书中这位夜叉大反派曾做过的事, 想到他引起了种种浩劫,以及现在, 如果和他一起去救盛萱兰的话,盛萱兰一定会性命不保。
这是位喜怒无常,诞生于罪恶之地的君王, 阮娴思考了许久,才终于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也许,这是一个好的选择。
姬涟不会死,但他会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一样,无法离开铃铛的他, 至少这几年里,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阮娴一点也不后悔自己做的事情,也不会否定自己的决定。但是她想到方才姬涟毫不犹豫要救她的模样,心里还是感觉有些不是滋味,有点闷闷的。
除此之外,她还有些后怕,她竟然就那样大胆地算计
了这个残酷的夜叉皇,仇恨值瞬间就拉满了。
呼,希望他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寿终正寝了。阮娴吹着山风,心里如此想着。
她扭过头看着山峰上,整顿好了心情之后,就化身变为夜叉。
说来还是因为姬涟,她才学会了如何在夜叉形态和人类形态中自由切换。既然是要在别的夜叉口里夺“食”,她可不敢就顶着一副人类的模样过去。
阮娴身体轻盈地在林间跳跃,很快就来到了接近山顶处,一个有些凹陷的区域。
接近山顶的地方,树木稀少,光秃秃的。前方有一个巨大的凹陷下去的地方,地形就像是一个大坑,周围密密麻麻地围了许多的树木。阮娴小心地从树木的缝隙间钻了进去,发现树叶茂盛到几乎看不见阳光。
她一直往里走,走到深处后,终于听到了一点属于人的声音。
“三师兄!”一声女子的呜咽声传来,那是盛萱兰的声音。
阮娴躲在一棵树后,远远地看见了几个身影。
有五只夜叉将三个人围在了中央,中间的三人就是盛萱兰和她的三师兄宋辛、五师兄杜成。
阮娴发现其中一人少了一只腿,正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而三师兄手臂上则鲜血淋漓,他的手握着剑插在地上,以他的剑为圆心,周围出现了一圈金色的光圈。
那光圈就像是护盾,将那几只夜叉隔离在外。盛萱兰则被他保护在身后,除了身上有些狼狈凌乱之外,倒是没有受伤。
阮娴仔细看了看,发现在那几只夜叉身边,有几节骨头。
她看着杜成失去的那条腿,再看着那两节骨头,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胃里一阵翻滚,直犯恶心。
看着那五只身强力壮的成年夜叉,她现在倒是真有些后悔,后悔不应该那么早将铃铛扔下悬崖。她没有想到这里的夜叉数量竟然这么多!
眼见宋辛的手臂发抖,金色的护罩之上也出现了一些裂痕,就快要坚持不住了。阮娴皱着眉四处看了看,大脑急速转动着想着方法。
很快,她就想到了一个办法,火。
夜叉之所以会躲在这个地方,就是因为众多的树木遮住了他们讨厌的太阳。夜叉惧光,惧火。
这里的树木实在是太过茂密,枝叶间几乎都连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顶盖。阮娴放了一把火,火势瞬间就被山风吹大。
熊熊烈火下,炽热的温度传来,那几只夜叉都开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团。
就连阮娴,都感到了些许不适。
而就在那些夜叉混乱的时候,阮娴已经身形迅速地冲了出去,一手抓着盛萱兰,一手抓着宋辛,提溜就几个跳跃间跑出了那里。
她将盛萱兰和宋辛扔在外面后,就立刻又冲回去救杜成。
就算夜叉的速度已经十分迅速,被多留在坑底一会儿的杜成还是因为浓烟而昏了过去。阮娴小火不怕,但这样猛烈的大火还是压制着她,她完全是秉着救人的心而逼着自己去将最后一个人带了出来。
在这样的大火下,那群夜叉几乎是没有一个能逃得出来。阮娴带着杜成,到了她放着盛萱兰和宋辛的山坡上。
好在这里是差不多山顶的位置,周围都光秃秃的,只有那一个凹陷的深坑处长着树木,所以火势不会蔓延。否则再给阮娴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放火烧山。
阮娴辛辛苦苦地将杜成带了出来,她身上都火山火燎的。如果不是皮肤太黑,她相信自己身上肯定是东一道西一道黑色的痕迹。
然而,就在她放下杜成,打算转身就走,深藏功与名的时候,眼见余光却看见了一抹快速闪过的银光。
阮娴有些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她的头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属于夜叉的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地快速做出了反应。
她伸出手臂挡在身前,接着一抹血光闪过,手臂上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疼痛感。
“三师兄!你在做什么!”耳边传来了盛萱兰的惊呼声。
阮娴看见自己的手臂上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下一刻,那把还沾着她血迹的剑又砍了下来。
她伸出手,坚硬锋利的爪子握住了剑身,让那柄剑再也无法动弹。
“恶心的怪物、夜叉,我杀了你,你还我师弟命来!”
宋辛狰狞着面孔,冲着阮娴大叫道。
阮娴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夜叉,所以她没想获得他们的感激。本来想着救了人之后就离开,结果没有想到,对方却反而伤害她。
也许是夜叉本身就含有凶残暴戾的因子,此时的阮娴感受着手臂上的剧痛,双目因为愤怒而更加赤红了一些。
她一手握着剑身,一只手伸出去掐住了宋辛的脖子。
阮娴的手高高举起,宋辛的脚逐渐离了地,他的手无力地松开,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剑。
阮娴双目赤红,如果她能够看见这个时候的自己话,那她就会知道,她眼中的杀意是多么的令人胆寒。
宋辛的双腿在空中无力地挣扎着,他伸出双手去扳着阮娴的手,却起不到丝毫作用。
随着阮娴的手不断握紧,他挣扎的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小。
就在宋辛几乎要窒息而亡的时候,一个人却突然跑了过来,哭着道:“不要,我求求你放过我师兄,不要杀他。”
“我求求你了,刚刚你是来救我们的不是吗,对不起,求求你不要杀他。”
盛萱兰的声音回荡在阮娴耳边,唤醒了她的一点理智。
她的手一松,宋辛就掉在了地上,无力地捂着脖子干呕着。
“三师兄!”盛萱兰立刻跑了过去。
阮娴静静地看着那个趴在地上不断干呕的人,还有一旁眼泪婆娑,显然是受了许多惊吓的盛萱兰。她刚才,竟然想杀了他?
阮娴看着手中的剑,她将剑柄握在手中,走上前去。
盛萱兰见状,立刻伸出双手挡在了宋辛的面前。她神色中还有些害怕,身体瑟瑟发抖地挡在前方,脸上带了些恳求的神色,道:“求求你······”
阮娴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下一瞬,她就消失在了原地。正在盛萱兰有些愣怔的瞬间,身后就传来了三师兄宋辛的惨叫声。
盛萱兰猛地回头,就看见一柄剑穿透了宋辛的手臂,直直穿进了底下。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就坐在了地上。
宋辛神色痛苦地伸出另一只手,似乎想要将那把剑拔出来。
盛萱兰看着这残忍的一幕,她愣愣地将目光放到了那个奇怪的夜叉身上。
她看见那个夜叉刺下那一剑之后,就沉默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离开前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她的眼睛。盛萱兰捂住胸口,感觉胸口有些闷闷的疼。她感觉非常奇怪,她竟然在看到一个夜叉的眼睛时,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悲伤感。
那个夜叉,实在是、实在是······
后来,盛萱兰想了许久,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种感觉。那个夜叉,不像是夜叉,她实在是太有人性了,简直像个真正的人类。
阮娴离开了那里,她这个时候神情恍惚,整个人有些无目的地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突然就停下了脚步,整个人又习惯性地伸出双手抱住脑袋,在原地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她无比确定,就在刚刚有某个瞬间,她心里起了强烈的杀意。
如果不是盛萱兰的声音唤醒了她,她一定会杀死宋辛。
不,那不是她。
宋辛恩将仇报伤了她,她当然不会轻易地原谅他。她虽然温温吞吞的性子慢,人又怂,但也是有脾气的。
但她最多是以牙还牙地报复回去,所以她同样地刺伤了宋辛的手臂。但是她怎么可能会想杀人呢?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都变得不像自己。
起了杀心的不是作为人类的她,而是作为夜叉的她。
而方才那一瞬间,夜叉的本能占了上风。
阮娴终
于把自己给转晕了,她在树根上坐了下来。看着手臂上的伤口,她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然后就等着靠夜叉强大的自愈能力,让伤口能够愈合。
做好这一切后,她的手指解开了腰间的糖果袋,拿了一颗红色的糖果就放进了嘴里。
一瞬间,甜蜜的滋味在舌尖泛开,缓解了一丝阮娴的焦虑情绪,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果然,甜食永远最能抚慰人的心。
当初她离开山洞的时候,想要伪装一个自己被夜叉抓走的现场,就抓了几颗糖随意仍在了地上。
但实际上,最有真实感的伪装是,将一整个糖果袋都落在地上,红色的糖果从袋子中洒落出来,而不是扣扣搜搜地掉出来几颗。
而为什么她没有将一整袋的糖果扔掉,当然是因为她不舍得了!
嘴里的糖果没了,阮娴又拿出一颗放了进去。
她的心情平静了一些,接下来也大致清楚了自己将要去往何处。她担心如果就这样逃避似的生活下去,接下来的日子还会发现这样的情况,她怕哪一天意识清醒后,会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具死在她手上的尸体,也怕哪一天她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正在生吃人肉。
她怕有一天,夜叉本能会盖住她的人性。
所以,她决定去青原国的首都,东曙城,她要去皇宫。皇宫之内有一个神乐宫,神乐宫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他们不是弹奏乐器的普通宫人,他们弹奏的是神乐。
听说神乐宫的宫主,甚至可以获得冥冥之中神的启示。
阮娴希望能进入神乐宫,因为神乐宫的人主修攻心之术,可以除尽污秽、净化心灵。如果能成为神乐宫的弟子,那她一定可以压制住属于夜叉的本能,而不再受其影响。
这样想着,她重新化为人形,一路往东走。她也不知道具体应该走哪个方向,但是她知道东曙国在东方。
阮娴终于走出了山林,走上了一条道路。甚至她还走进了一座城市里,然而她不知道为什么,一路走来,都有许多人看着她,眼神中似乎还指指点点的。
她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索性就自己走自己的,不管他们。
她经过一个卖包子的摊子时,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喉咙滚动了一下,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
“姑娘,你、这是要买包子?”
卖包子的大叔竟然也和哪些人一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没有银子。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包子,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没有钱。”
“没有钱你站在这儿做什么!滚滚滚,真是晦气。”包子老板妇人态度一瞬间就变了,他用一种晦气的眼神看着她,像是赶苍蝇一样的赶她。
这让阮娴有些生气,觉得对方实在是没礼貌。
“你才晦气,你最晦气,你家的包子一看就皮厚,我才不想吃。”
说完之后她转身就走,她捂着肚子,独自闷闷地往前走。
然而,余光中却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上还拿着一方浅蓝色的手帕,带着浅浅的清香。
阮娴有些疑惑地朝那只手的主人看去,发现那人是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他身量高挑,头发正经地束着冠,身上穿着绸制的浅蓝色衣袍,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贵气。
“你是谁?”阮娴有些疑惑地问。
那青年温润地笑了笑,道:“在下姓尚,单名一个言字。”
听了他的自我介绍后,阮娴眼睛微微睁大地看着他。
尚言!
尚言是书中男五号之后的人物了,不过虽然戏份极少,他却依然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尚言的真名为青永言,是当今青原国皇帝青永易的弟弟,是青原国的王爷。
他为人温润俊朗,是个真真正正的谦谦公子。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谦谦公子,却会一手精湛的易容术。他的易容术曾多次救了女主性命,原书中就连男主宿寒芝,都曾经被他的易容术骗了过去。
而他也是书中少数几个不爱女主的人之一。
尚言是他在民间行走时的化名,用的是他母亲的姓。
突然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言王爷,阮娴眼中冒出了丝丝惊喜。她在连续遇见宿寒芝、姬涟之后,终于水逆退散,遇到了这位性格和善的王爷。
而且,这位王爷他会易容术!如果阮娴能和他学会易容术,就不用担心会被宿寒芝认出来了。
还有一点是,眼前这位可是王爷,皇上的亲弟弟。只要能想办法接近他,阮娴就不用愁该怎么进入皇宫,进入神乐宫了!
真是巧了,阮娴看着敬王爷那种温润俊朗的脸,脸上逐渐绽开了笑意。她觉得这一刻开始,她的水逆终于结束,以后肯定再也不会像之前那么倒霉。
方才还闷闷着心情不好的阮娴突然绽开了笑容,让青永言微怔了一瞬。直到阮娴清脆地叫了一声“尚公子”,他才回过神来。
他掩饰性地咳了一声,然后才继续道:“方才包子铺前的事,我都看见了。姑娘可知,那些人为什么要用异样的眼光看你?”
阮娴这次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青永言看她老老实实的模样,唇间漫起了一丝笑意。他没有说话,而是抬了抬手,手上拿着那方浅蓝色的手帕。
阮娴犹豫地将手帕接了过来,她看向青永言,就发现青永言伸出手指指了指她的脸。
阮娴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犹豫地拿起浅色的锦帕在脸色轻轻地擦了一下。果不其然,等锦帕拿下来之后,原本干净漂亮的锦帕上就留下了一道漆黑的痕迹······
阮娴呆滞着看着那抹黑痕,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似的呆愣在原地。
原来,她的脸上都是这种被烟熏过的黑色痕迹,那是她在火中救人后留下来的,她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她觉得自己的头发肯定也是凌乱的,看起来就像个难民一样,怪不得那些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竟然还顶着这幅形象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了那么久,想到这里,阮娴就有了一种想要捂脸的冲动。
而青永言看着她这番模样,没忍住笑出声来。
在阮娴有些责怪地看了他一眼后,他才收敛了笑意,只是语气中依然还是带着笑道:“如若姑娘不嫌弃,在下可以带你去前方的明庄楼,你可以在小二的带领下洗漱一番。我看姑娘你也饿了,等洗漱完后,正好可以在酒楼里吃点东西。”
不嫌弃,当然不嫌弃!
这可是给了阮娴一个理由可以跟着他,这还是对方主动提起的。
虽然心里已经答应了,但阮娴却还是表面故作犹豫地道:“可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又为什么要帮我?”
青永言像是猜到了她会问,他也不因自己被怀疑而恼,而是神色不变地道:“不管姑娘是否相信,在下只是见姑娘此番像是落了某种困境,便想着帮你一把。”
“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甚至将来会到哪儿去,但现在,仅是一顿饭,在下还是能帮得起忙的。”
相信,她当然相信,阮娴心里如此想着。她知道青永言和他那个多疑的皇帝哥哥不一样,他是个好人。
就算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他也会帮,哪怕下一刻这个人可能就会和他分开。
阮娴于是小小地点了点头,道:“好,谢谢你。”
青永言似乎是很高兴,他往前伸出手,道:“那便一起走吧。”
路上阮娴也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毕竟她可是想跟着他一起回青原国的人,而不希望只做一个被随手帮助的路人。
到了明庄楼后,阮娴发现这是一座豪华程度不输食仙居的酒楼。进了酒楼,楼里的小二似乎认识青永言,看到他后立刻就迎了上来,殷勤地道:“尚公子您来了,您一直用的包厢都给您留
着呢,就等着您过来。”
青永言点了点头,随后在他的示意下,阮娴就跟着这个小二去洗漱了一番,换上了一个干净的新裙子。
洗得干干净净的,换了新裙子后的她,脚步轻盈地走到包间外。刚打开门,就对上了青永言的目光。
阮娴抿着嘴,笑着朝他打了一个招呼,而青永言看着她收拾一新的模样,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艳。
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了目光,道:“阮姑娘可有什么想吃的?”
“我点?”
“嗯。”青永言笑着点了点头。
阮娴兴致勃勃地打开了菜单,刷刷刷地点了一大堆。
一旁的小二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最后没忍住提醒道:“姑娘,这些菜、只是两个人吃的话······”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青永言扫过来的一个目光给定在了原地。这次他闭上嘴,什么也不敢再说了。
阮娴也有些尴尬,她小声地对小二说:“我点完了,就这些了。”
“还有想吃的吗?要不要再点一些。”青永言却道。
阮娴随即举起双手挥了挥,同时脑袋也摇了摇,有些慌里慌张地说:“不用了。”
她吃的已经够多了,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她必须要吃饱。
因为,她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情。如果她处于饥饿状态,那么她对人类的味道就会特别灵敏,这里的气味不是说人身上的各种奇怪的味道,而是人肉的香味。
那种感觉让人头皮发麻,所以,她必须要确保自己能吃饱,她必须吃饱。
只是······着实有些尴尬。
这种尴尬在她吃了大部分的食物而青永言只吃了一点点的时候就更大了。
不过好在青永言真的是一个谦谦君子,实在是温柔又有风度,对于阮娴的食量,他没有表现出一点异常。
这让阮娴的不自在和尴尬也逐渐退却,她觉得青永言不愧是凭借极少的戏份,却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和他处在一起是阮娴觉得相处起来最自在的时候。
饭桌上和青永言交谈,她得知对方准备去东曙城后,立刻说自己也要去东曙城,正好顺路。
果不其然,青永言答应了让她一路同行。
她坐在青永言的豪华大马车里,真真切切地觉得自己时来运转。而她的运气转变的标志,就是终于遇到了一个正常人。
然而,阮娴还没有这样想多久,就被现实狠狠地打了脸。
他们经过一个城市时,阮娴正撩起马车的帘子观赏着外面的风光,突然就看见前面不远处出现了几个身影。在瞥见一个熟悉的影子后,阮娴吓得立刻收回了手,躲进了马车里。
青永言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的举动,道:“你怎么了?”
而不远处的宿寒芝若有所觉,他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那个方向有一辆马车行驶着,车帘垂下,看不见里面的风景。
马车在街道上平稳地行驶着,距离他越来越近。
“师兄,你在看什么?”盛萱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些疑惑地问。
“遇到了,一个熟人。”
马车靠近后,宿寒芝站在原地,看着马车逐渐停了下来。
一个人撩开了帘子走了下来,他看见宿寒芝后就笑着拱了拱手,道:“寒芝,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永言。”宿寒芝颔首道。
阮娴一个人静静地呆在马车里,心里祈祷着好运千万别退散,可别让宿寒芝发现她。
等马车里再次传来动静的时候,她的心都紧了一瞬。待她回头看到来人是青永言,才松了口气。
宿寒芝乃当朝国师的义子,与身为敬王爷的青永言自然相识。阮娴在看到宿寒芝的身影之后,就立刻拜托了青永言,不要暴露她的存在。
青永言本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不过看着阮娴像是真心请求,犹豫了一番,还是答应了她。
回到马车后,青永言看着大气也不敢出的阮娴,嘴角带着浅笑道:“你放心,他已经走了。”
阮娴闻言彻底放松了下来,她看着青永言,真心地对他说:“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青永言却摇了摇头,说:“不用谢。不过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不敢见他?”
见阮娴低下头,有些为难的模样,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不过那抹失落很快就被他隐藏起来。
“如果不方便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阮娴看着这个帮了她许多的人,犹豫了后才道:“就是一些,私人恩怨,我以前不小心得罪过他。”
“原来如此。”虽然青永言有些想象不到阮娴是如何得罪人的,不过他很开心阮娴能愿意告诉他,他宽慰道:“寒芝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或许你们之间好好谈一谈,恩怨自然就解开了。”
阮娴却勉强似的笑了笑,道:“希望真能如此吧,”
而马车外,宿寒芝的目光一直落在那辆越行越远的马车上。他心中的感觉有些怪异,总感觉自己错过了某种重要的东西。
就在他盯着那辆马车时,盛萱兰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注意力。
“师兄,我们快走吧,五师兄的伤已经不能等了。”
宿寒芝收回目光,转而落到身边一个坐轮椅的残疾青年身上。见状,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强行压下那股想要转向前往东曙城而非无恨山的冲动,淡淡地点了点头。
有惊无险地和宿寒芝避开之后,阮娴跟着青永言,一路顺利地来到了东曙城。
东曙城位于阳光明媚的东方,是一个相当繁华的城市。来到东曙城后,阮娴就被青永言邀请到了王府居住。
在这里住久了之后,她渐渐地将整个王府都熟悉了起来。这期间,在阮娴的请求下,青永言答应了教她易容术。
青永言和男一男二男三比起来,没有那么的性格分明,也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但是他却有一手已经到了以假乱真、巅峰造极地步的易容术,甚至有一次连男主都被蒙混了过去。
阮娴用易容术将自己化成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路人脸,落入人群中就发现不了的那种,唯有一双眸子清澈如旧。在她第一次顶着这张脸出现在青永言身边时,青永言甚至微怔了一会儿,才犹豫着道:“你是阮娴?”
阮娴见就连青永言都没能第一时间认出自己,高兴地点了点头。
青永言看着她给自己重新做的相貌,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天,阮娴和青永言一起离开了王府,在东曙城游玩的时候,突然间街道前方有一只庞大的队伍走了过来。
那个队伍中的人皆穿着纯白色的衣衫,仙气飘飘的,队伍中有人演奏着空灵的乐曲,就像是来自天上的仙音。
见阮娴一直盯着那支队伍看,青永言道:“那是神乐宫的宫主,半个月前,他受命前往皇陵给已故太妃奏乐祈福,如今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那就是神乐宫,神乐宫的宫主就叫神乐大人,他在书中的戏份很少,人也很少露面。
在阮娴向青永言提出自己想去神乐宫当一个弟子的时候,青永言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为何?神乐宫乃是演奏仙乐的场所,氛围清冷,重修身养性,你为何想去那里?”
阮娴犹豫着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其实,在两年前······”
她挤出了几滴眼泪,低着头,有些伤心地说:“我亲眼目睹了亲人都丧命在了夜叉手下,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自那以后,我就会不停地做噩梦,午夜梦回,总是想到那日的残忍场面。”
“听说神乐宫的音乐可以连通神灵,净化身心,我希望能借此让自己忘记那些痛苦。”
听了她的话后,青永言眼中不可抑制地带了些心疼,他没有想到总是面带笑意的阮娴,竟然经历过这么惨痛的过往。
他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是我让你又想起了伤心事。明日我
就带你进宫,让你成为神乐宫的弟子。”
“真的?”
“真的。”青永言坚定地点了点头。
青永言没有食言,在他的帮助下,阮娴成功地顶着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进入神乐宫当了一个小乐女。
在她初次进宫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小事情。他们遇见了青原国的皇帝青永易,彼时阮娴安静地呆在青永言身后,看见一个宫女因为无意间踩到了一朵花,就被青永易下令当场砍去了双腿。
当时血染了御花园,周围的人见状都大气不敢出一声,脸上都是同样的麻木。
只有青永言皱了皱眉,他张开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袖子却被一个人扯了扯。
他低下头,就看见阮娴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还对着他摇了摇头。
阮娴将这一幕看的心惊胆战,她只看过书中的青永易,知道那是一个专断的君王。在他在还是一个皇子的时候,就被送上了无恨山修行。一年前先帝去世之后,他才回国继承了皇位。
而在无恨山修行期间,青永易对盛萱兰产生了感情,那株被宫女不小心踩到的话,就是一株兰花。
阮娴还知道这个人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君王,手段过于残忍。虽然青永言是他的弟弟,但是皇家之内无亲情,尤其青永易大权在握,专断自我,如果青永言真的要在此时强行出头的话,就是在否定青永易,肯定会受到惩罚。
所以阮娴扯住了青永言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出头,不要说话。
从青永易做的种种事情来看,他也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说,书中喜欢女主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其中最正常的就是青永言了,他却是少数几个不喜欢女主的人之一。
那天的事情之后,阮娴不想多和这个皇帝接触,所以进入神乐宫后,除了偶尔和青永言见面,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神乐宫里。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秋风将神乐宫里的银杏叶都吹的有些发黄,阮娴抱着一个琵琶,百无聊赖地拨着琴弦。
在神乐宫呆了三个月后,每天和一些同龄的女孩子呆在一起,生活简单,与空灵的音乐作伴,修行一些净化的法门,阮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得到升华了。
换而言之,她觉得整个人都变佛系了。而和宿寒芝、姬涟有关的事,对她来说已经像是蒙了一层薄纱,被远远地隔在另一边。
而这个时候,几个身着白衣,头上也绑着红色发带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事情。
“······狩猎大赛,很多······”
“······各个门派······英俊······”
阮娴偶尔能听清几个词语,她干脆放下琵琶,走了过去,有些疑惑地问:“你们在讨论什么?”
云惜见她走了过来,立即亲切地抓住了她的手,将阮娴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她笑嘻嘻地道:“我们在说十天后狩猎大赛的事。”
其余几个神乐宫的女孩子闻言也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她们一个一个地接着道:“对啊,狩猎大赛每三年举办一次,到时候很多门派的人都会来呢。”
“是啊,到时候可热闹了。”
“听说那些江湖美人榜、江湖英雄榜、还有什么江湖奇人榜上的人也都会来呢。”
“对啊,只怕是某些人想见的人也会来吧。”
“你胡说什么。”
一女子笑骂道,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闹作一团。
而此时云惜突然开口道:“我还知道一件八卦密事,你们知道吗?”
“啊,什么什么,云惜姐姐,你快说呀。”
云惜卖了个关子后,见勾足了她们的瘾,才慢悠悠地道:“听说潮音阁的阁主也会来参加这次的狩猎大会。”
“那又怎么了?”
“听说啊这潮音阁的阁主长的是花容月貌祸国殃民,而且和我们师父曾经有过一段暧昧的风流韵事。”
“真的假的!”几个女孩子都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她们简直无法想象,那位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就好像是一具冰雕的师父,竟然还会有这种八卦。
这、这实在是想不出来,毕竟她们平时站在师父身边,连喘气声都只敢放的小小的。
“当然是真的。”云惜见他们不相信自己,嘟起嘴有些气愤地对阮娴道,“阿阮,你相信我吗?”
阮娴来到神乐宫后,一直隐瞒着自己的真实姓名,她只让他们叫自己阿阮。
骤然被问到,她乖乖地点了点头,看着这个好朋友,道:“嗯,我相信你。”
云惜见自己的话得到了肯定,这下就高兴了,而就在这时,有一个女孩子突然道:“听说这次的狩猎大赛,那位国师之子也会前来参加。”
“国师不是没有成亲过吗,怎么会有孩子?”
“听说是义子。”
“你说的是宿寒芝?这样算来,他和陛下不仅是童年好友,现在还是陛下的师兄了。”
“对,听说那位国师之子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无恨山的大师兄。听说他不仅在修行一途上是个天才,人也是风光霁月,品貌非凡,是个神仙般的人。”
“你们也就是入宫晚,要是入宫早一些,早点见到他,一定会念念不忘的。”
“哦~看来师姐已经是念念不忘了呀。”
被调侃的女子面上带了嫣红,笑骂着说了一句:“你别胡说八道。”
几个女孩子热热闹闹地吵成一团,云惜见状,也被吸引了兴趣。
她入宫也就比阮娴早了一些,见此也对那个人好奇极了。准确来说,她这般喜好热闹的样子,对即将到来的大热闹都是期待至极。
“阿阮,你不激动吗?”
神乐宫里实在是太苦闷无聊了,她们每天过的和尼姑一样。所以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热闹的事情,都容易成为了女孩子们讨论的话题。
阮娴闻言,扯着嘴角,露出了一抹僵硬的笑。
她自然是知道狩猎大赛的存在的,也自然是知道宿寒芝会来的。
想到那个由变态皇帝举行的以狩猎和残杀夜叉为乐的大赛,想到即将来到皇宫的宿寒芝,她说:“激动,我当然激动,我激动的不得了。”
云惜立刻开心地道:“我也是!”
第27章 刁难 所谓狩猎大赛,就是由皇……
所谓狩猎大赛, 就是由皇帝青永易提出来,以狩猎和虐杀夜叉为乐的比赛。在食物链里,人类是夜叉的食物, 可是在狩猎场上, 猎物和猎人的身份就已经颠倒,而这种颠倒足够让蒙受在夜叉阴影下的人类兴奋起来。
皇室一直都在做一件事,就是“收购”夜叉。各个门派的弟子下山游历,四处剿灭夜叉,如果他们能够将夜叉活捉, 送到当地相应的官员那里,就能领取到相应的一笔钱财。其中一阶种夜叉的价格最低, 三阶种夜叉的价格最高。
这些被收购来的夜叉会被关在一个山头里, 然后等到秋天, 皇室就会召开狩猎大赛,邀请五湖四海各大门派的优秀弟子前来参加比赛。其中狩猎夜叉数量最多者视为魁首, 不仅可以获得一笔丰厚的赏银,甚至有了可以加官进爵的机会。
夜叉的力量强大, 每年都有许多名弟子惨死在夜叉手下。就像上次遇到一群夜叉袭击的盛萱兰等人,如果没有阮娴相救, 早就已经殒命当场了。
无论是在门派中修行,还是离开门派下山游历都无比艰辛,甚至还随时会有丧命的危险。因此, 遇到这么一个可以加官进爵从此进入富贵乡,再也不用风餐露宿每日与恐怖的夜叉交手的机会,大家都不想错过。
就算不图权不图富贵,也总有图个名利的人,能够在狩猎大赛上出尽风头, 就相当于在整个江湖上都打响了名声。
狩猎大赛将近,皇宫里也陆陆续续迎接了许多人的到来。当今圣上在登基之前,本来也是无恨山的弟子,身上也带了些江湖气息,所以直接打开皇宫,让远道而来的各门派的人都进入了宫里。
当然,这里也不是什
么三道九流都能进来的,收到邀请的人,也只有那些拥有一定声望的名门正派。
神乐宫也因此而热闹了起来,在狩猎大赛正式开始的前一天夜晚,皇帝会举行宴会,而他们需要在宴会上进行祈福演奏。
但是能去参加这次演奏的人数量却只有五个,而神乐宫的弟子已经有二十四位,因此只有足够优秀的人才能去参加。
于是这几天,阮娴就看见众师姐妹们都卷了起来,每天加班加点地练习,就希望能拔得头筹,争取到一个席位。
神乐宫的生活清冷无趣,女孩子们每日只与那些据说有神音的空灵乐曲作伴,大家都是青春年纪,自然不想一辈子都呆在这里。
这次来参加的有许多的名门少侠,如果能遇上中意的,跟随着离开,那岂不是比苦守宫里更好?
她们可不想像师父身边那个姑姑一样,头发都花白了,只能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呆在大殿里。
还有些没有这种想法的人也会想着,能去看看这样热闹的场面也是好的。听说到时候还有唱戏的,特别有趣,毕竟她们的生活实在是太平淡了。
“阿阮,你那么厉害,虽然来得最晚,可是曲子练得特别好,你肯定能去参加宴会的。”云惜双手撑着下巴,有些愁地说,“我就不行了。”
“我没有想去参加宴会。”阮娴拨弄着手里的琴弦,头也不抬地道。
她才不想去参加,去了就会迎面撞上宿寒芝。虽然她现在易了容,但是谁能保证宿寒芝会不会认出来。
“啊?为什么?”云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行,你不去,岂不是便宜了她们。”
阮娴听闻,没忍住笑了笑,她知道云惜和神乐宫里的几个弟子一直相处不好,她想了想道:“虽然我不去,但是你可以去啊。”
见云惜明显不自信的样子,她接着道:“神乐宫里琵琶弹的好的,也就是你、我、二师姐和玉萍四个人。”
云惜点了点头,但是这四个人中,她是弹的最差的。
“现在我不参加,二师姐前些天手受了伤,最近都不能弹了,现在只剩下玉萍。”
“玉萍她很有天赋,但是心理素质不行,一遇到大场面就心慌,发挥出来的水平不及平时的一半。所以,你还是有信心的。”
听完阮娴的话后,云惜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道:“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感觉好像又有机会了。”
阮娴笑着道:“当然,而且我会帮你的。”
云惜感动地跑到她身边抱着她,说:“阿阮你真好!”
就这样两人一起在私下了练了许多天,在共同的努力下,云惜终于成功地成为了能参加宴会的人员之一。
然而,两人还没有开心多久,在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两天的时候,她们却遇上了一些意外。
彼时太后噩梦连连、精神欠佳,担心被厄运缠身,所以叫了两名神乐宫弟子前去奏一些能舒缓身心、安神定气的乐曲。
本来一切都十分顺利,返程时却出了一些问题。
原本神乐宫的女子在宫里走动的时候都会戴上面纱,然而今日秋风过大,云惜的面纱不慎被风吹落,露出了她姣好的面孔。
她们正想将面纱取回来,就发现那面纱好巧不巧,竟然被风吹到了一位盛装打扮的女子身上。那女子头上戴满了朱钗,朱唇红润,五官姣好。她的手臂由一个宫女搀扶着,身后还跟了一群人。
在看到那女子的第一眼,阮娴就猜到了这女子的身份,这应该就是最近深得陛下宠爱的兰贵妃。
阮娴仔细看去,发现她的眉眼间与盛萱兰有几分相似。不过二人的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一个是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形象,另一个则是张扬眼里的富贵花。
在书中也有这么一个人物的存在,不过这也是一个可怜人。她只是人渣皇帝找的盛萱兰的替身,却以为自己真的是特别的,所以在得知盛萱兰存在的那一刻,她接受不了,做了许多伤害女主的错事,最后被皇帝废了妃位,还失了性命。
而此时对自己命运还一无所知的兰贵妃手里拿着面纱,慢悠悠地来到她们面前,阮娴见状,赶紧拉着云惜行了一礼。
“参见贵妃娘娘。”
她们严格来说,并不是奴婢,所以不需要跪下请安,只需要简单行礼即可。
兰贵妃有些柔软细腻的声线懒懒地说了一句:“看二位的穿着,是神乐宫弟子?不好好留在宫里,出现在御花园做什么?”
云惜有些紧张地暗中拉紧阮娴的衣袖,阮娴则镇定道:“回贵妃娘娘,我们二人方才受邀为太后奏乐,此时正准备回神乐宫。”
兰贵妃却突然伸出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阮娴的睫毛闪了闪,接着她感觉到贵妃的另一只手扯住了她的面纱,微微一用力,面纱就被扯了下来。
兰贵妃笑了一声:“这双眼睛倒是挺好看的。”就是这脸嘛,实在是平平无奇。
她的目光转而落到了面容姣好的云惜身上,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倒是长得好,呵······这面纱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脱落,还正好是走在御花园的时候,怕不是某些人动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云惜闻言面色煞白,她早就听说这位颇得盛宠的兰贵妃嚣张跋扈,嫉妒心强,还手段毒辣,不知道有多少相貌好的宫女受到过她的惩罚。
可偏偏陛下就是看重她,默许她的一切做法,这也导致她更加的肆无忌惮。
本来神乐宫就是个特殊存在,神乐宫主主管祭祀、祈福以及和神灵沟通等事务,他们弹奏的音乐可以净化污秽、洗涤身心。然而,据说远古众神早就已经相继陨落,世上已经没有神的存在,神乐宫主也早就没有了和神沟通的能力,因此,现在的神乐宫已经颇有些名存实亡的感觉。
还有人说神乐宫如今弹奏的不过是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曲子,早就不是什么仙乐,更没有祛除污邪的能力。
所以,神乐宫如今的地位早就已经大不如前,宫中的人也不再如以往一般受人尊敬。
也正是因为如此,兰贵妃才会毫不忌惮地拦下她们。
听了兰贵妃的话后,云惜立刻解释道:“没有,贵妃娘娘,我没有这么想过。”
“哦?那你是觉得本宫冤枉你了不成?”
不知为何,今日的兰贵妃脾气格外的大,她听了云惜的话后,直接就翻了脸,冷笑道:“看来你们神乐宫里的也是一些不安分的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给我收起你那些可笑的心思。陛下下午喜欢到御花园闲逛,你敢说你不知道?”
云惜听她不仅污蔑她,还连带着贬低了神乐宫众人,气上心头,一时间失了理智,张嘴就道:“你凭什么说我们神乐宫?我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心思,你何必如此污蔑我。而且陛下要不要来御花园,是陛下的事情。我管不着,你也管不着。”
阮娴有些心惊地听着她的话,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莽撞。而且云惜说的太快,她甚至来不及阻止。
“你、你······”兰贵妃瞪大了眼睛,怒容满面地看着她,“大胆!你竟敢这般冒犯我,把她给我抓起来。”
身边的宫女太监一窝蜂而上,将阮娴和云惜压着跪在了地上。
“贱人,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奴才罢了,本宫今日就让你知道,谁才是主子。”
说完她就从贴身宫女手中拿来了一个小鞭子,云惜一看见那个小鞭子就脸色煞白,只因为那个鞭子上布满了恐怖的倒刺,只怕一鞭子挥下去,就能让人血肉模糊。
她当然知道,兰贵妃就是用这个小鞭子,毁了好几个宫女的容。
“贵妃娘娘!”阮娴突然开口道,“狩猎大赛即将开始,师父今日出关,将为狩猎大赛祈福,特命我们二人伴随
左右。而且明晚的宴会之上,师姐她将演奏祭山神的曲子。还请娘娘能原谅她,她也是无意冒犯。”
“至于面纱吹落,实是秋风的祸,一个意外而已。”
阮娴的话说完后,兰贵妃转而看向了她,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阮娴微微蹙起眉头,按道理来说,她已经搬出了师父,兰贵妃不应该还对他们苦苦纠缠。毕竟,师父可是陛下的恩师,虽然神乐宫如今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但是神乐宫主的地位却依然是无人可以撼动的。
而且,她都说了,云惜要参加宴会。她们本就是去祈福的,在宴会之前祈福的人却出了岔子,怎么都是不祥征兆,兰贵妃怎么会做这样引火烧身的事情。
她今日脾气格外暴躁,就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了一般。
刺激······阮娴想到了她那张和盛萱兰有五分相似的脸,还有兰贵妃这个称号,一瞬间心头清明,所有疑惑一扫而空。
狩猎大赛即将开始,无恨山的盛萱兰,应该也已经到了。这替身遇到正主,可不就什么都反应了过来,然后接受不了了吗。
当然,随盛萱兰一起到的,一定还有宿寒芝······
而就在阮娴思考的时候,一道风声挥过,阮娴立刻回神。她看见兰贵妃挥起了鞭子,立刻下意识地挣脱那些压住她肩膀的宫人,然后站起身伸出手,抓住了兰贵妃的手腕。
软鞭带着惯性在空中继续挥了出去,绕了回来打到了阮娴的手和她手腕相连的位置,阮娴因此而闷哼一声。
她看着眼中充满不可置信的兰贵妃,直接夺过鞭子,然后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一用力,兰贵妃就身体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幸好被身边的宫女扶住了,才没有倒下去。
“大、大胆!”兰贵妃指着她,手都在抖,“你们竟然敢以下犯上,还不快把她们给我抓起来!”
阮娴立刻拿着鞭子将手伸了出去,她冷冷地看向四周,那些人一时之间迫于她的压力,竟然没有人敢上前动手。
云惜也爬了起来,跑到阮娴身边,担心地看着阮娴手上的伤:“阿阮,你没事吧,都怪我。”
“不关你的事。”阮娴道。
就算今日走在这里的不是她们,而是别的人,就算云惜没有说过激怒兰贵妃的话,而是一直默默忍受着,也会成为她发泄怒火的对象,情况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因为当对方只是单纯地想找人泄气的时候,不是你伏低做小,她就会收敛的。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上!”兰贵妃气极了,面色都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围在周围的人终于都一拥而上,阮娴拿起鞭子就挥了出去,暂时让他们无法近身。然而他们人实在是太多了,而阮娴现在只是人类形态,渐渐地就有些无力招架。
云惜看着阮娴一直将她护在身后,她用力地咬着嘴唇,却还是感觉眼眶有些发红。
她的眼中除了自责和感动之外,还有一抹极深的恨意。总是如此,总是如此,弱小的人就如同蝼蚁一般可以被人肆意践踏。在权力的倾轧下,无论她如何努力,最终还是会被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轻易地踩在脚下。
阮娴没有注意到云惜眼中的情绪波动,她正在思考着怎么能脱困的时候,周围的宫人却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倒,远远地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在对峙中,阮娴的头发都有些凌乱。眼见那些人突然离奇地飞了出去,她终于松了口气,有些无力地垂下手。
她先是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接着视线往周围扫去。在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时,她整个人就像是被冰冻住了一般,愣在了原地。
“啪嗒”,她手中的鞭子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远远的有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手中拿着一把细长的剑。他身后似乎夹带着早冬的初雪,一路走来,落下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
阮娴看见他慢慢走近,等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冰雪气息,她也看清了他熟悉的眼眸。
第28章 夜会 “阿阮。”云惜看着那个逐渐走……
“阿阮。”云惜看着那个逐渐走近的人, 有些紧张地拉着阮娴的袖子。
不仅是她,就连阮娴自己都紧张着。因为宿寒芝已经走到了距离她很近的位置,在他的目光下,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躲闪开来。
就在她心虚至极, 不知道宿寒芝是否认出她来的时候,眼角余光中突然看见他似乎伸出了手。
阮娴的心一颤,下意识地就将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背在了身后。
在她这个动作下,宿寒芝的手顿在了空中,半晌后才缓缓收回。
他又拿出了一个白色瓷瓶, 递到了阮娴眼前。阮娴看着那熟悉的药瓶,心里有些犹豫, 但想了想, 还是伸手将其接了过来。
而就在她正与宿寒芝面对面站着,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如何面对他的时候, 皇帝突然来到了御花园里。
跟随在他身边的还有盛萱兰,而方才还嚣张跋扈的兰贵妃在见到青永易的时候, 本来想冲上去诉苦,却在看到盛萱兰的身影时愣在了原地, 身影看上去颇为凄凉。
皇帝简单地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后,知道错不在阮娴二人,加之神乐宫宫主乃陛下恩师, 所以阮娴和云惜就得以安稳退下。
在离开的时候,阮娴目不斜视,没有将半分注意放在宿寒芝身上。然而,就在她要离开之际,宿寒芝却开口叫住了她。
“姑娘。”
阮娴的脚一顿, 然后半转过身体,只露出了小半边的侧脸轮廓。在那样一张没有丝毫特色平凡的面孔上,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如水,在秋日的阳光泛着点点波光。
她抿紧了唇,也不说话,只是心底忐忑的同时,强行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宿寒芝走上前来,他伸出手,道:“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阮娴看去,发现那是一只小小的白玉簪,并不是什么特别的物品,每一个神乐宫的女孩都拥有一件,这是打扮简朴的神乐宫女孩仅有的一些饰品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发现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空如也。
于是她伸出手,接过了宿寒芝手上的玉簪,然后压低声音,小小地说了一声:“谢谢。”
说完之后,她就和云惜一起离开了那里。
回到神乐宫后,云惜就关上了房间的门。
神乐宫里两个女孩住一个屋子,云惜和阮娴就住在一起。
云惜立刻拿出药箱要为阮娴手上的伤上药,在看到阮娴手上被鞭子伤到的伤口时,她有些心疼地红了眼睛。
“对不起,阿阮,都是我的错。”云惜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责,“如果不是我惹兰贵妃生气,你也不会受伤。”
阮娴见她红了眼眶,安慰她道:“我说了,不是你的错。只是我们今天不走运,刚好撞见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她这样说,云惜的心情也好一些了。她吸了吸鼻子,缩回眼睛中的泪水,只是眼睛依然有些红红的,配合着她姣好的面孔,显得更加动人。
“阿阮,那她为什么心情不好,难道是因为······”
云惜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阮娴知道她想说什么。今日盛萱兰出现在了御花园,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盛萱兰和兰贵妃的面容有几分相似。
她点了点头,说:“没错。所以这兰贵妃,也是个可怜人。”
闻言,云惜却眼中充满惊讶地看着她:“阿阮,你可别告诉我你竟然心疼她。”
阮娴看她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忍不住噗呲一声地笑了出来,说:“她这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心疼她做什么,心疼她欺负我们两个么?那我们两个不是更惨了。”
说完之后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觉得
拿她当替身,还放任她在宫中肆无忌惮的皇帝,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而已。”
她这话一说完,云惜就吓得要伸出手来捂住她的嘴:“你小声一点!”
现在的这位皇帝脾气可不太好,他狂揽大权,听不得一点忤逆。如果阮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听见,那后果就十分严重了。
“放心,现在附近没人。”作为一只披着人皮的夜叉,阮娴这点感知能力还是有的。
她继续道:“如果皇帝真的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要找替身的话,那么真正的白月光回来了,这个手段残忍还娇蛮任性的替身,你觉得会有什么下场呢?”
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阮娴觉得兰贵妃也是个可怜人,她想到书中兰贵妃的结局,就对她生不起怨怼了。
她最后不仅失了恩宠,还失了性命,而她的存在,只是增添了作为男三的青永易和女主之间的感情纠葛而已。
听了阮娴的话后,云惜也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她想到兰贵妃可能的结局,心开始逐渐下沉。
而在下沉的同时,一个想法也逐渐浮出了水面。
阮娴正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云惜仔细地为她上好了药。这药便是宿寒芝给她的药,他的药是极好的,敷在伤口上,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传来,掩盖了伤口的刺痛感。
看着那药,她就不可避免地想到宿寒芝。
而就在这时,云惜却突然开口问了一句:“阿阮,你觉得我美吗?”
“当然。”阮娴还没回过神,只是闻言就下意识地做出回答。
“那和那位无恨山的女弟子相比呢?”
“嗯?哪位?”
“陛下身边的那位。”
听了她的话后,阮娴算是彻底地回过来神来。她看着低头为她包扎的云惜,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怎么了?”云惜抬起头,笑着道。
“你想做什么?”阮娴皱起了眉头,认真严肃地看着她。这个时候的她才发现,云惜的脸型和盛萱兰竟然也有几分相似,都是弧度很漂亮的瓜子脸,就像是精雕玉琢的一般。
而阮娴就不同了,她的脸型是柔软的鹅蛋脸,看上去没有那般凌厉精致,却足够秀气柔美。
她道:“你不要动歪心思,难道没有看到兰贵妃的下场吗?”
“噗哈哈哈。”云惜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却突然笑出了声来,说,“阿阮你还是一点没变,总是这么正经。我就是开玩笑的,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变成下一个兰贵妃么?”
说着说着她带着笑意的面容上,眼神逐渐暗了下来:“他还不配。”
阮娴不知道这里说的是“他”还是“她”,是说兰贵妃不配和她相提并论,还是说皇帝不配她上心。她也不知道云惜说的话是真是假,然而,等她还想再仔细盘问的时候,云惜却立刻转了话题,将话题转到了她的身上。
“今天见到的就是那位国师之子宿寒芝吧,阿阮,我怎么觉得你们好像认识?不然他怎么会帮我们。”
一听到宿寒芝的名字,阮娴就形成了条件反射似的应激反应。她忽略了云惜方才的异样之处,在听了她的话后,直接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是吗?”云惜却有些怀疑地看着她,说,“可我怎么感觉他对你很特别,你看,方才他直接朝你走了过来,眼神一直勾在你身上。”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云惜还做出了一个夸张的两只手指对着眼睛的动作,边做边道:“他可是从头到尾,一点目光都没有分给过我。”
以阮娴如今这幅平凡的面孔来看,她身边的云惜确实要更加美丽动人,但是近日,宿寒芝的目光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在她身上过。
“哪有那么夸张······”被云惜这么一说,阮娴也开始回忆当时的场景,好像、好像是差不多······
“难道说,他对你一见钟情,见到了你不畏强权,勇敢反抗的英勇身姿,然后就对你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阮娴闻言都听笑了,她说:“你话本看多了吧。”
云惜笑得眯起了眼睛,然后又不停地缠着阮娴,非要挖挖她这个好友和宿寒芝之间有没有什么旧事。
当然,无论她怎么问,阮娴永远只有一个回答,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夜晚,阮娴躺在床上的时候,一双黑白分明在黑夜里若隐若现。她想到了白天见到宿寒芝的情形,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宿寒芝究竟认出她了吗?
如果认出来了,为什么他不说出来。如果没有,又为什么要帮她们,还给了她药。
黑夜中,阮娴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半晌后,她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心想,男人的心思可真难猜。
不过不管他有没有认出来,既然他装作不认识,那阮娴就当他没有认出来。
第二天,阮娴本来想一直缩在神乐宫,等待狩猎大赛结束,等宿寒芝离开皇宫。
然而,事情却不如她所愿。当天夜晚,就有人来到神乐宫传人,说是他们家公子近来噩梦连连,身体不适,直到半夜也无法入眠,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什么邪物,想请神乐宫的人过去安抚一番。
而他们家公子想请的人,正是一直安安静静地躲在最后,缩着脑袋,就像是一个不想被老师点名点到的阮娴。
谁想大晚上还外出工作呀。
被点名的阮娴一脸懵地跟着那个小厮打扮的人,一路穿过宫道,走过一条条回廊,最后来到了一个院子里。
在走到院门外的时候,那个小厮就突然告退,徒留阮娴一个人留在原地。
她犹豫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才抬脚迈进了院子里。刚进院门,她就看见院子中央有一棵巨大的树,树木的枝叶如盖,已经到了接近屋顶的位置。而在树顶的旁边,屋顶之上,半躺着一个人影。
他的身边还放着两坛酒,此时一坛被他拿在手里,另一坛则还未开封。
阮娴看着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她不过只是神乐宫一个不出名的小弟子,又怎么会有人专门找她。
想来想去,也只有宿寒芝了。
阮娴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她见宿寒芝叫她过来,却又一个人坐在房顶上喝酒,也不说些什么,自觉得站在这里干等着有些傻傻的,所以就用和青永言学的方法压低了声音,略作改变后开口道:“刚刚有人来神乐宫。”
她见宿寒芝没有动静,就继续道:“说你近来噩梦连连、整夜失眠、身体不适······如果你需要我为你演奏一些清心安眠的乐曲,我可以帮你。”
说白了,这就和演奏安眠曲差不多。只不过她们神乐宫用了特殊的心法之后,音乐中注入了丝丝灵力,效果会更加好罢了。
然而,她说完了之后,宿寒芝却还是没有说话,就好像彻底忽视了她的存在。
对此,阮娴有些气愤。叫她来,又不理人,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她的声音也不再像方才那般友好了,而是僵硬着道:“如果你现在不需要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就转过身想离开这里,然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宿寒芝就微微转头,眼神落在了她的身上。
下一刻,阮娴恍惚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迅疾风声。正当她想回头看的时候,就感觉到一只手臂搂住了她的腰,她只来得及惊呼了一声,身体就悬空地飞了起来。
事情的发生只在一瞬间,等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屋顶上。
阮娴呆呆地坐着,眨了眨眼睛。秋夜的冷风吹来,吹落了哗哗的一地树叶,也让她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
第29章 夙夜难寐 “喝点酒,就不冷了。”……
“喝点酒, 就不冷了。”
宿寒芝的声音响了起来,阮娴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单手撑在脑袋后面, 躺
在屋檐上, 眼睛注视着天空中那轮朦胧的月亮。
如镰刀一般的月亮在乌云中若隐若现,秋风让树叶哗哗作响。这般情景突然就让阮娴想到了一句话,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想到这里,她立刻摇了摇头说:“我不喝酒。”
说完后她犹豫了一瞬, 又接着道:“你还要喝多久?”
“你想说什么。”宿寒芝语气平静,阮娴一时之间, 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她只能道:“已经很晚了, 如果你现在不需要帮助的话, 我就回去了。”
所以,你能不能配合一点, 你需要哪方面的帮助,直说就行。安抚曲她会, 安眠曲她会,净心曲她也会。
可谁知道, 她这话说完后,原本一直安静着的宿寒芝却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只听“哗啦”一声, 他的手一用力,手中的酒瓶就突然碎开。
碎片从空中掉落,落在瓦片上发出叮当的响声。而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则划出了一道道伤口,在昏暗的夜色下,阮娴都能看到一些深色的液体溢了出来。
宿寒芝突然坐起身, 伸出手用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朦胧的夜色里,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泛着森冷的寒意。
宿寒芝神色阴沉,语气阴鸷地道:“谁准你走了。”
阮娴被他这突然的变脸吓得呆愣在了原地,她的手腕被宿寒芝用力握紧,紧到让她感受到了一丝疼痛。
她在宿寒芝的目光下,几乎要忘了呼吸。半晌后,她的声音才有些颤抖地道:“我、我没说要走,可是······”
她被宿寒芝凶到了,虽然她一直害怕宿寒芝,可真的严格说起来,以前宿寒芝就算总是阴阳怪气,笑得不怀好意,可是却从来没有用这般语气和眼神看着她。那眼神就好像她做了什么背叛他的事情,下一刻就会被他吞食入腹似的。
她有些害怕,声音越说越小:“可是你一直在喝酒。”
“我说话也不理我。”
“我没有想走,可是······你又不和我说话。”
说着说着,她就委屈了起来,觉得宿寒芝就是在折腾人:“我留在这里,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她说完后,空气就沉静了下来。在这种有些可怕的寂静中,远远地传来了乌鸦的叫声。
阮娴不敢抬头,只能低着头看着那只依然紧紧抓住她手腕的手。
在这种寂静的氛围下,她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实在是无法忍受时,她在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后,终于开口道:“你的手受伤了,不疼吗?”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似乎是怔愣了一瞬,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这样问。
半晌后,他才松开了阮娴的手,同时丢下了四个字:“伶牙俐齿。”
他受伤的手随意地垂下,就像是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的伤。
平白被安上了一个伶牙俐齿的称号,阮娴忍了忍才没有反驳。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缓解了一丝疼痛。
“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宿寒芝的声音突然响起,正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瓷瓶的阮娴闻言,“啊?”了一声。
“······没什么。”
阮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的心思真的是海底针深不可测,状态一会儿一变,突然安静又突然发作。
阮娴想到对方阴鸷的目光,看着她就像是看猎物的眼神,一时间有些后怕。
看来,以后一定一定得和他拉远距离才行。
这个人的性格太不可捉摸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作起来,她招架不住。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之前宿寒芝给她的白色瓷瓶递给了他。
“你先上药吧。”
手被碎片划伤,然后还浸入了酒精,想想阮娴都替他疼,可宿寒芝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然而,宿寒芝看了那个白色瓷瓶一眼,就立刻收回了目光。
接着,一只受伤的手就放到了阮娴身前。?
阮娴看了宿寒芝一眼,又看了他的手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认命地打开瓷瓶,开始为他上药。
自己突然发疯,把自己给伤到了,现在又要她来帮忙上药,所以作这一通干什么。
阮娴低头仔细地为他上药时,突然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在这一刻的平静之中,阮娴的身体也越来越紧绷,她感受着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后,才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
“知道什么?”
“啊?”阮娴抬起头,一脸迷惑地看着他。
宿寒芝却突然收回已经上好药的手,道:“做正事吧。”
正事?
“神乐宫的弟子,还需要我来教你怎么做吗?”宿寒芝说完之后,停顿了一瞬,才接着道,“你的琵琶呢?”
阮娴这才知道所谓的正事是什么,她从怀中拿出了一根短萧,说:“有这个就可以了。”
她不知道宿寒芝在搞什么花样,她总感觉对方明明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可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承认。
不过不管宿寒芝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既然对方没有表现出来,那她就只能陪着他装傻充愣,装作无事发生了。
“听说你最近总是做噩梦,睡眠不好,要不我给你吹一个安眠曲?保证你睡得安稳,一夜无梦。”阮娴自觉得专业能力还是很强的,帮助一个人入睡并不困难。
可谁知道,宿寒芝却摇了摇头,说:“阿阮······姑娘,不问问我做了什么噩梦,又为什么难以安眠吗?”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时,阮娴的心都跳的快了一瞬。她强自让自己冷静道:“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可以。”
皇室中的人都有各种秘密,许多人年轻的时候总会做那么一些肮脏事,因此一到夜晚就总是噩梦连连,难以入睡。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有神乐宫弟子帮他们除去邪秽,助其安眠。
如果能知道无法入睡的原因当然是最好的,然而,在这皇宫里知道了太多秘密,尤其是那些身份尊贵的主子的秘密,可活不长久,所以神乐宫的人一向都不会主动去询问原因。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却道:“没什么不想说的,不过是关于······一个人。”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心里一个咯噔,不会是因为她吧。
不不不,千万别是她,说不定是其他人。
“是盛姑娘?”
阮娴试探性地说道,她来了神乐宫几个月了,而按书中的进度,这个时候的宿寒芝和盛萱兰已经处于极度暧昧阶段。虽然还没有互相表明心意,但彼此都已经将对方放在了心里一个重要的位置。
在听到她说出这三个字后,宿寒芝就沉默了。她还以为对方默认了,就松了一口气,接着道:“白日陛下和盛姑娘走的很近,而且陛下似乎对她有一番情谊,但是我觉得不用难过。”
她这话说完后,就看见宿寒芝转头看着她,一双深邃的眼睛中,似乎带着对她无形的肯定,好像在静静地等待她说下去。
阮娴有了信心,她继续道:“你也是有希望的啊,虽然他是皇上,是万人之上的一国之主,可你也不差。首先你的外形条件就比他好,其次你实力强大,是无恨山的大弟子,还是······”
阮娴突然急刹住语句,把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国师之子”咽了下去。
“还是什么?”宿寒芝凉幽幽的声音响了起来。
“还是江湖男神榜、江湖美男榜、江湖想嫁榜、青年侠士榜的第一名,万千少女心中的高岭之花。”
当然,那是她们都不知道宿寒芝的真实面貌,只是一群被颜值和实力光环笼罩的凡人啊。
阮娴说着说着,越发期待起女主和其他几位男角色的感情进展。赶紧让男主尝一尝失去的痛苦吧,这样才能让他紧张起来,到时候就没有时间来纠缠她了。
一整晚都有些阴沉沉的,让阮娴有些害怕的宿寒芝,在听了她的话后,嘴角终于弯起了一点弧度,他道:“
我怎么不知道,江湖上还有这么多······奇怪的榜。”
“你不知道才是正常的。”都知道了,也太接地气了一些,还能叫高岭之花么。
阮娴见他身上的气氛没有那么压抑,整个人也轻松了一些。她继续说,“我还学会了一种帮人入梦的曲子,到时候你就可以在梦中见到盛姑娘。只是需要你多在脑海里回想她的样貌,想的越清楚越好,最好能具体想一个情景。”
“就想你印象最深刻的,也是让你近来无法正常入眠的情景。想的越清楚越好,最好详细到每一个细节。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之间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阮娴说完后,怕自己说的太复杂,又问了一句:“我说这些,你明白了吗。”
这种帮人入梦的方法还是她第一次尝试,她从书中学来后,还从未在人身上试探过。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单手撑在脑袋后,躺在屋顶上,道:“开始吧。”
就在这?
阮娴想说要不回房间去,可是见宿寒芝已经闭上了眼睛,她也只能咽下了自己的话。
她将短萧凑在嘴边,手指微动间,一首空灵悠远的曲子就响了起来。
音乐浮动间,散发着点点蓝色的荧光。那些光芒随着音乐幻化成了一条河流,在空中漂浮了一圈后,缓缓地注入了宿寒芝的眉心。
···
黑夜无边无际,森冷的寒意从四周传来。
沉重的身体靠在墙边,意识昏沉,眼皮像是有千斤之重。
挣扎着半睁开眼睛,有些模糊的视线之中,传来了一些光亮。
光传来的地方,是一扇大开着的门。而那扇门的背后,就像是连通着另一个世界。
绯红的月光从门外洒了进来,空气似乎都被染成了浓稠的血红色。
门扉之间,月色之下,一个瘦弱的少女身影静默地站立在原地。
风撩起了她的头发,吹起了她的衣裙,少女孑然一身的背影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在夜色里。
她的身影逐渐模糊,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血色的浓雾中,只留天边一轮巨大的绯红色月亮,俯视着这一切。
不要走······
原本悦耳的音符突然乱了一瞬,发出了刺耳的响声。蓝色荧光汇成的小河突然消失,整个画面也在一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随着画面逐渐远去,阮娴的手一松,手中的短萧就从空中掉落。
然而,还没有听到落地的响声,一个人就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它。
第30章 明月 宿寒芝伸手接住了阮娴掉下的短萧……
宿寒芝伸手接住了阮娴掉下的短萧, 然后将其重新递给了她。阮娴的手指有些颤抖着,将那只萧接了回来。
“怎么了?”宿寒芝就好像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只是寻常地问道。
阮娴想到方才所见到的场景, 血月之夜, 虚弱的身影,大开的门,那分明是他们还在怀山村时的场景。
她没有想到宿寒芝脑海中勾勒出的场景,不是和盛萱兰有关,而是和她有关。
“你刚刚······”阮娴现在确定, 宿寒芝一定是认出她来了,她干脆地道, “你既然认出我来了, 又何必装作不认识。”
可谁知道, 宿寒芝却用一种有些疑惑的语气道:“阿阮姑娘是什么意思?我们以前从未见过面。”?
阮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他又有着什么毛病, 她开口道:“我当初不是自己要走的,我也是无奈之举······”
她不过就是, 不告而别了一下,而且她确实不走不行。再说了, 她又不是宿寒芝的奴隶,想去哪里都是她的自由,为什么一定要向宿寒芝交代。
阮娴在心里这样想着, 不过虽然道理她都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宿寒芝的时候,她心里竟然还是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宿寒芝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吧。
果然, 宿寒芝听了她的话后,却笑了一声,说:“阿阮姑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阮娴见他还在装不认识的模样,一时间都开始自我怀疑了。是不是她想多了,宿寒芝确实没有认出她来?
而就在她心里迷惑的时候,宿寒芝却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吗?我有一位朋友,她也姓阮。”
啊······那不就是我吗?
阮娴伸出了手指犹豫地指了指自己,谁知道宿寒芝却自顾自地说着话,根本就没有看她一眼。
“她对我来说很重要,可是,在三个月前,她却出了意外。”宿寒芝的声音逐渐低落起来,“她都是为了救我。”
“从那以后,我就总是想起她,想到夜夜噩梦,彻夜难眠。”
他的语气中似乎含有悔恨与自责:“如果不是我,如果我能够保护好她,是不是她就不会出事了?”
听到宿寒芝说这些话的时候,阮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脑袋没有随着他的话而上下点动,因为她太赞同不过了。
她心里想着,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总算你还有些良心,知道是我救了你。
不过,听到他后面的询问,阮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想说她没有死,她活得好好的,可是这种情况下,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也许、也许她不希望看见你这个样子。”阮娴说的义正辞严,她道,“她既然都为你付出生命了,那你就更应该好好地活下去。你要向前看,忘掉和她有关的事情,这样才不辜负她的一番付出!对不对?”
她没有注意到,在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宿寒芝的嘴角僵硬了一瞬。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接着道:“可我希望能再见她一面。听说你们神乐宫的人拥有招魂的能力,不知道姑娘你能不能引来她的灵魂?”
听说招魂曲确实会有这样的功效,但是这曲目却被列为禁术,神乐宫无人修行。
虽然因为看过书的缘故,阮娴对招魂曲也有一些了解,但是她当然不可能答应宿寒芝的要求。
她还活着呢,招谁的魂?而且这大晚上又月黑风高的,招来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怎么办?
所以她直接拒绝了宿寒芝,她拒绝之后,宿寒芝的眼睫微垂,面上带着一种悲怆的神色,他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姑娘为我奏一些安眠的乐曲。至少,让我能在梦里见到她吧。”
······秋叶的凉风终于让阮娴的头脑有些清醒过来,她看着宿寒芝泛着悲伤的面孔,心里涌起了一阵怪异的感觉。
宿寒芝会是那么感性的人么?
她勉强压抑下心中那种怪异感,拿起自己的短萧,犹豫着放到了嘴边。
她的余光放到了宿寒芝身上,发现他清冷的面庞上似乎弥漫着淡淡的悲伤,形状漂亮的眼睛底下是一片乌青。阮娴竟然不曾注意,宿寒芝的面相看上去,确实颇为疲惫。
也许他现在满嘴谎言,但或许他所说的整夜难寐也并非都是假话。阮娴看着他略有些疲惫的模样,思考了一瞬后,就将手指放在短萧上,尝试着吹奏了一曲乐曲。
这首曲子并非她从神乐宫所学,而是她自己家乡的一首民谣。
曲调婉转悠长,如同春日里的湖水,被风吹起点点波纹,又像是冬日里的飞雪,飘飘扬扬裹挟着寒风洒在人身上。一半是清冷的冰雪气息,另一半则是春江水暖。
这来自乡土的曲调,从小就由妈妈浅唱在耳边。
故乡的月光洒在路上,洒在行人的背影上,一个个人越走越远。他们走在寒风里,裹挟了一身的冰雪,却又总能在月光的引路下,重新走回一个能融化一身风霜,春暖花开的地方。
其实这首曲子,就是说一个人的一生,总是走在一跳不断离开家又总能重新找到属于自己的新的归属地的路上,是一首充满了希望的曲子。无论你多么漂泊无依,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属,从而停下漂泊脚步,
阮娴看着天空中弯弯的月亮,这个世界里,也只有这个月亮,好像是永远不会变的。
吹完了这首曲子,阮娴一时间有些难过了起来。
她缩起双腿,下巴靠在膝盖上,眼神有些伤感地看着前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宿寒芝眼底乌青,面色疲惫的模样,下意识就吹起了这首曲子。或许是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是被这首曲子哄睡着的,她也希望,能吹给他听。又或许,她是想到了书中的宿寒芝,想到了他的经历,她觉得她应该吹给他听。
阮娴将下巴靠在膝盖上,微微偏过了头。她看见宿寒芝安静地闭着眼睛,似乎是睡过去了。
“你倒是睡着了。”阮娴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却睡不着了。”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看着就这么躺在屋顶上的宿寒芝,心想一个夜晚的寒风而已,应该也不会对宿寒芝的身体造成伤害。
所以她尝试着站起来,想自己回神乐宫。宿寒芝可以躺在屋顶上一晚,她可不想这样。
然而,她才刚动了动身体,手腕就被一直冰凉的手用力抓住。
她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却发现宿寒芝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充斥着浓烈到令人心惊的情绪,抓住她手腕的手太过用力,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在微微颤抖。
“你、你怎么了?”
阮娴试图挣开,然而那只冰凉的手却像钳子一样无法挣脱。
宿寒芝黑白分明的双眼盯着她,阮娴感觉对方的眼神就像是要将她剥皮去骨,想要穿过外在的皮肉,好看清她的内里是什么模样。
“你为什么,会吹那首曲子?”宿寒芝几乎是一字一咬牙地说出了那句话,“是谁教你的。”
阮娴听了后迷惑不已,这曲子是她家乡的民谣,而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严格来说,这个世界里只有她一人会这曲子才对。
于是她道:“没有人教我。”
“怎么可能?”宿寒芝似乎是无法相信她的话,发出了质疑。
就在阮娴疑惑为什么他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时,宿寒芝却突然松开了她的手,转而用一种极其复杂,让阮娴几乎不敢与之对视的眼神看着她。
他突然道:“你走吧。”
“?”阮娴一头雾水,她不知道宿寒芝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是这种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让她有些不开心,所以她直接站了起来,打算离开。
而她刚站起来,就感觉有一只手臂搂住了她的腰,下一刻,她就被带到了地面上。
她没有看宿寒芝一眼,直接走出了院子。
然而,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她也没有回头,只是独自往前走。
阮娴一个人默默地走在宫道上。只是身后两步距离的位置,一直都有一道脚步声默默地陪伴着她。
直到她走进神乐宫,那道脚步声才停了下来。
在走进神乐宫的那一刻,她微微转身,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宿寒芝静静地站在神乐宫门外,他形单影只的身影在秋风下尽显寥落。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而他的眼中,却带着阮娴看不懂的情绪。他的眼神里好像充满了悲伤,但阮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于是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宿寒芝。
宿寒芝也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手无意识地抓着自己的裙子,想了想后,还是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今天那首曲子,是我家乡的民谣。”
“小时候,我母亲总是用它哄着我睡觉。”
“我以为,它也能帮助到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有那样的反应。”阮娴的眉头微微皱着,她低下头道,“如果你不喜欢,我下次不吹就是了,你也没必要······”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吧。
她不知道,宿寒芝听着她的话时,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她。
在阮娴说完后,他只是问了一句:“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啊?”阮娴呆呆地发出了一声,接着她想到名字,却摇了摇头说,“这个名字不太好,你肯定不喜欢。”
可谁知,宿寒芝却坚持要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
阮娴无奈,只能用两只手的手指合在一起比了个圆形,然后又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天空。
“明月。”
这首歌的名字叫明月,而明月,给宿寒芝带来了无数的痛苦记忆。
每一个明月夜,他都会经历钻心蚀骨般的疼痛,这就像是一个诅咒般,跟随了他许多年。
阮娴解释完之后,最后看了宿寒芝一眼,道:“要说的我都说完了,我先走了。”
说完后她就转过身,进入了神乐宫深处。直到转过一个走廊,再也看不见神乐宫的大门,阮娴才脱离了对方的目光。
她不知道宿寒芝是否还站在原地,又或许他早已经离开。
等阮娴一边垂头思考一边走进房间后,竟然发现房间里空空如也。
她有些疑惑,这么晚了,云惜去哪里了,为什么会不在房间里。
等了一会儿后都不见云惜回来,她就自己收拾后躺到了床上。
只是阮娴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很久都无法入睡。
所以,她大晚上走了一遭的结果就是,没有让别人成功入睡,反而害自己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