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Round51·有病，但可爱 奶茶店……
楼道里有一瞬安静。
亮起的声控感应灯又再次暗了下来。
少年的面庞在眼前变得模糊。
良久, 岑溥则凑近，在少年湿漉漉的眼上落下轻吻，而后开口。
“先起来, 跟我进屋。”
话落便站起身, 再次拉颜舟起来。
少年在黑暗里紧盯着他，拉住他手, 缓慢站起。
见他起身起得很慢，岑溥则问他：“腿麻了？”
少年含着哽咽“嗯”了一声，就势往他身上倒。
岑溥则没说什么, 拿钥匙开房门。
见岑溥则没有反对, 少年顺着杆子往上爬，抱住岑溥则，拿湿漉漉的脸蹭岑溥则颈窝。
颈窝处泛起的阵阵痒意让岑溥则开门的手一抖, 钥匙险些砸在地上。
但他到底是没将少年的脑袋推开，加快速度开了门, 将人带进屋。
门一关上, 埋在岑溥则颈窝处的人便小狗似的舔起了岑溥则。
他湿漉漉的脸颊蹭着岑溥则下颚，湿热的唇舌咬了会岑溥则颈侧肉，又一点点舔上岑溥则耳垂。
久违的身体接触让岑溥则浑身发麻。
他身心都毫无抵抗地接纳着少年的亲近, 但奈何实在太热。
江城的十月初还不到入秋。
天是凉爽了些，空气却总还泛着闷。
颜舟又跟火炉似的烫。
岑溥则被颜舟掰过脸, 仰着脑袋承受了会少年又凶又委屈的吻。
实在是热得几乎要爆炸，他才抬手轻抚少年脸颊, 主动亲了亲他。
“先进屋……”
话还没说完, 少年再次不依不饶地亲了上来。
岑溥则只得用上惯用手段，抬手捏住少年后颈，将人拎开。
他喘着气开口：“太热了, 先进屋开个空调。”
话落，空出手打开玄关灯。
就看见被他拎着的少年正盯着他，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掉。
金灿灿的柔软卷发乱糟糟，一双蓝眸晃着泪光，眼睛鼻子全哭了个红。
岑溥则看着，没忍住，笑了声。
见岑溥则这时候笑，少年正在掉的眼泪一顿。
防止他反应过来哭得更凶，岑溥则快速开口。
“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今天我爸约我见面，我出门前忘记给手机充电，手机自动关机了。”
见少年反应着他的话一时愣神，岑溥则趁机带人换了鞋，将少年拎进屋，开了客厅空调。
而后他便将少年带进浴室，洗了毛巾给他擦脸。
擦到一半，灯光下乱糟糟的金脑袋扬起，眼泪又重新开始往下滚。
擦半天白擦，岑溥则干脆停了动作，拎着毛巾好整以暇看少年。
“又哭什么？”
颜舟盯着岑溥则。
“你昨晚到家，没有跟我说。”
这个岑溥则无话可说，他当时的确有点生气。
又听见少年继续控诉：“晚上回我消息也很冷淡。”
闻言，岑溥则视线缓缓落到少年唇角。
仔细看，能看到那里有一点点淡去的青紫。
他将毛巾放到洗漱台上，抬手，冰凉的指腹轻抚上少年唇角。
“那你跟人打了架，又为什么不告诉我？”
少年一怔，下意识抿了抿唇。
他湿漉的长睫轻轻盖下，沉默半晌后开口：“打架不好。”
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耷拉下脑袋。
岑溥则见状，问他：“既然知道不好，为什么要打？”
少年沉默良久，给出了一个岑溥则未曾料想过的回答。
“他说你会包养我，也会包养别人，他要找年轻漂亮的小男孩去勾引你。”
岑溥则愣了两秒，很轻笑了声。
他抬手抚去少年脸颊上滚落的泪：“怎么什么话都信，我们是包养关系吗？”
少年抬眸看向岑溥则。
盯着岑溥则看了很久，他问：“哥哥，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岑溥则抚在少年脸颊上的手微顿。
他没有马上回答。
垂眸拿过搭在洗漱台上的毛巾，重新洗了一遍，帮少年把脸擦干净。
而后岑溥则将人拉出浴室，进厨房倒了杯水，递给少年。
拉着人走到沙发上坐下，他轻抬下巴：“先喝点水，不然该脱水了。”
少年盯着岑溥则，仰头咕嘟咕嘟喝。
见他喝得急，岑溥则抬手将他手按住：“慢点喝。”
少年瞥一眼岑溥则搭在他手腕上的手，盖下金灿灿的眼帘，放慢了喝水的速度。
他乖乖喝完一整杯水，给岑溥则看空了的杯子。
岑溥则很轻笑了声，抬手揉揉他脑袋。
而后拿走少年手中空杯放到茶几上，他侧过身，半靠到沙发背上，看向少年。
“颜舟，我没法跟你保证以后。”
话音刚落，就见少年幽蓝的眸又瞬间湿润。
岑溥则抬手轻抚他脸颊：“先别哭。”
泪光在眼眶里晃了晃，被少年硬生生憋了回去。
岑溥则眉眼间浮上笑。
良久，他垂下眸，缓缓开口：“小的时候，我住在比这里小很多的房子。”
“很老旧的水泥房，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那时候家很小，但是一点都不空，爸妈工作很忙，但是每天一定会回家陪我和岑汀覃……我妹妹，吃晚饭。”
“我在那栋房子里从出生住到上小学三年级，那段时间，只要爸妈在家，家里就会充满欢声笑语，我父母感情很好。”
“后来我们家被划分进拆迁片区，拿了一笔巨额的拆迁款，这笔钱让我父母经营的公司迈入了质的飞跃。”
“一开始都还好，只是很偶尔的，他们因为过于繁忙，不再有更多的时间陪伴我和岑汀覃，但只要他们回到家，家里仍旧是一片其乐融融。”
“可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公司的发展业务越拓越广，他们的经营理念开始出现分歧。最初产生分歧的时候，他们不会把吵架带到家里，只是回家后开始变得沉默。
“然而时间一久，争吵还是无可避免地开始在家里爆发。”
“从顾及着我们争吵，到不再顾及我们争吵，到最终相看两厌，连家都很少再回。然后在我高三那年，他们终于疲于再维系这段支离破碎的感情，选择了离婚。”
缓慢地说完，岑溥则重新抬眸看向颜舟。
“你看，人都是会变的，所以我没法跟你保证以后。”
话音刚落，少年忽地倾身，将他抱进了怀里。
被少年滚烫的怀抱拥住，岑溥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手脚冰冷得厉害。
岑溥则有片刻僵硬，最终放松下来靠在少年怀里，半阖下眼再次开口。
“今天我爸约我见面，但他失约了，我从中午等到晚上，等来了他临时改变行程的消息。”
少年抱着岑溥则的手缓缓收紧。
长久沉默后，岑溥则轻声开口。
“过去很长的时间里我一直不懂，为什么曾经温馨的家庭会一步步走到破碎，为什么曾经那么相爱的人，最终却会相看两厌。直到前不久我才想明白，不是所有关系到最终都会惨淡收场，是所有不被重视的关系，最终一定逃不过惨淡收场。曾经父母的重心是家庭，所以我们过得其乐融融，后来他们都开始越来越重视事业，自然没有耐心再去维系本就不易维系的家庭。”
岑溥则放开颜舟，将少年推开些，抬眸看他。
“这其实是一个不难想明白的道理，但我总是要花比别人更久的时间去接受。”
短暂沉默，他轻声道：“我总是这样。”
“从我记事起，我就发现我总是比别人慢很多，好像所有人都能欣然接受生活的改变，顺应着往前走，只有我，总是停在原地，要想很久，才能想通，甚至到最后都不一定能想得通。”
“小时候爸爸妈妈第一次没有遵守承诺，我坐在家里等了他们整整一天，岑汀覃满不在意地说，大人就是这样的，他们总是以自己重要的事情为先，承诺什么都是虚的，可我想不明白，大人为什么都是这样。”
“越长大，我发现别人能轻易接受我却不能理解的事越多，就这么一直到高中，我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与众不同的性向，我开始确信，我是个异类。”
“哥哥……”
岑溥则抬手，反过来安抚地轻抚少年手背。
“刚好那阵子我父母离婚，我临近高考，我被分给父亲，父亲想要我报考商学，我第一次叛逆的，选了所无法更改志愿的军校，逃离了江城。”
“上大学以后，我连朋友都开始不想交，我知道我自己在走向极端，但我控制不了。”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上完了四年大学，跟着学校分配的任务全国各地跑了两三年，几个月前躺在大西北的草地上，当时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就只是忽然之间，我和这么多年来执拗的自己达成了和解，我开始原谅我自己的与众不同。”
“所以在大西北待完，我就递交了调到江城的报告，回到这座城市，意味着我彻底接受了我自己。”
“原本我是这么以为的。”
岑溥则抬手，轻抚少年脸颊：“我以为我已经能完完整整接受自己所有的劣性根，可今天岑汀覃一说，我才意识到，我还是和过去一样别扭。”
“她说我之所以踟蹰不前，是因为我仍是不敢将你完完全全规划进我的生活里。”
“回来的路上我想了一路，我发现她说的一点都没错，因为始终保持着戒心，所以在这段感情里，我看起来总是游刃有余。”
岑溥则抚在少年脸颊上的手缓缓落到少年颈侧。
他轻捏着少年后颈，浅灰色的眸逐渐变深。
“我假装自己并不在意你那个喜欢了很多年的初恋，忽略你年纪小存在的不定因素，确信即使你中途离场，我也能轻而易举放手。”
一直安静听着的少年忽地扬起脑袋，定定看着岑溥则。
“可我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岑溥则捏在少年颈后的手逐渐收紧。
“我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痴心不改地喜欢多年，想把你身上所有和他有关的烙印都消灭得一干二净，然后在你身上打满我的烙印，即使你哪天想走，我也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岑溥则垂了眸没再看少年。
没看见少年一点点变亮的蓝眸。
他又慢慢松了捏在少年后颈的手。
“但我清楚，我不能因为自己无法轻易走出……”
话才到一半，岑溥则忽地被少年扑倒在了沙发上。
他有点懵，一抬眸，撞入少年亮晶晶的蓝眸。
见颜舟这副表情，岑溥则瞬间更懵。
“你……”
“哥哥。”
颜舟打断了岑溥则的话。
他将岑溥则抱得很紧，低头在岑溥则唇上亲了好几下。
亲完犹觉得不够，于是又舔了好几下。
沉寂的氛围一瞬间被打破，岑溥则没忍住笑了声。
他抬手揉了揉少年脑袋，听见少年再次开口。
“奶茶店，不是偶然遇见。”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岑溥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听见少年又道。
“那天我就是去找你的。”
第52章 Round52·有病，但可爱 呜呜呜……
“最后, 热烈庆祝本次百年校庆圆满结束，祝愿大家乘风破浪，都拥有美好的未来！”
清风吹拂树梢, 午后阳光穿过翠绿缝隙, 斑斑点点地映入坐满人的礼堂。
黑白春夏季校服错落。
浮动的光影映照过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庞。
伴随 着轰然响起的掌声，人头攒动的礼堂瞬间人声鼎沸。
“现在就放了吗？这才下午三点！”
“快快快！我想去新开的商场吃烤肉！现在去肯定能赶在晚自习之前回来！”
“最后一个节目你们不觉得很搞笑吗？到底是哪个人才弄来的这么一排一个比一个抽象的玩偶服啊哈哈哈哈！尤其是那个顶着金色锅盖头的绿色青蛙, 我要笑不行了哈哈哈！”
“那好像是只鸡，青蛙没有那么尖的嘴巴吧？不过这不是重点，据说那个玩偶服底下是岑溥则学长。”
“！！！”
“高三那个超帅的岑学长？！什么牛人竟然能劝动他把那惨不忍睹的玩偶服套上？”
“这还用想, 最后一个节目的策划人是岑学长妹妹。”
绿得发邪的玩偶穿过拥挤的后台, 走到没人的走廊，停下，抬手摘下头套。
阳光洒在少年额前被汗水打湿的黑发上。
绿绿的玩偶手臂抬起, 拨了两下头发。
微乱的黑发下，眉眼冷淡的少年皮肤泛着层红。
“岑学长！”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人太多找不到地方换衣服吗？”
岑溥则单手拎着玩偶头套, 抬眸看向来人。
是个学弟, 似乎跟岑汀覃在学校学生会同一部门。
男生很热情：“旁边有个人不算多的更衣室，你跟我来吧。”
岑溥则道了声谢，缓步跟上。
没走多远, 便听见一声。
“到了！”
岑溥则停下脚步，一抬眸, 望见更衣室里好几个没穿上衣的男生。
一群人正在更衣室里勾肩搭背地打闹。
“靠！你小子居然有腹肌！是不是每天晚上回家偷偷练？”
“让我摸一下。”
“滚啊！他不也有，摸他去！”
“他那是纯排骨。”
“说谁纯排骨！我这叫脱衣显瘦……”
岑溥则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 转身便要离开。
学弟一扭头, 见岑溥则要走，他疑惑：“岑学长！你不换衣服了吗？”
“嗯，回家换, 家不远。”
岑溥则简单应了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拎着锅盖头垂下的绿脑袋，岑溥则走出礼堂。
清风拂面。
空气里已经有了夏天的味道。
岑溥则忽视掉周遭投来的目光，回教室拿了书包，一手拎书包，一手拎绿色玩偶脑袋，走出了校园。
他往学校旁河道的方向走去。
拐进寂静的小巷，忽地瞥到一抹难以忽视的金色。
小巷深处，三个初中生模样的人，正围着一个金发的小孩。
小孩最多九、十来岁，正一边掉眼泪，一边在掏钱包。
岑溥则恹恹收回视线。
走出两步，拐出巷口，却又停下了脚步。
为首带头敲诈的初中生刚打算一把拽过小孩手里塞了不少现金的钱包，一个半圆形不明物体忽地砸在他脸上。
绿油油的玩偶脑袋擦着墙面滚落到地上。
金色锅盖头斜到一边，鸡嘴正对着刚被砸了一脸的人。
他破口大骂：“靠！什么东西！”
脚步声靠近，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
“不想挨打就赶紧滚。”
三个初中生齐刷刷转头，看到穿着绿色玩偶服走进来的人。
玩偶服分明很搞笑，玩偶服上的那张脸却让人一点都笑不出来。
少年个子高了一群小趴菜一大截，垂落的眉眼又冷又凶。
“你……”
为首的初中生还想挑衅一下，岑溥则忽地走近。
巨大的压迫感袭来，三个小趴菜腿一抖，扭头跑了。
岑溥则弯腰，捡起在地上滚了一圈的头套。
头套侧边磨破了一小片，他抬手简单拍了两下，看向对面的小孩。
金发，蓝眼，西方长相，是个外国小孩。
他身上穿着附近国际小学的校服。
小孩似乎被吓坏了，又大又圆的一双蓝眼睛定定看着岑溥则，无声地往外滚眼泪。
岑溥则刚转身要走，寂静的巷子里忽地响起响亮的一声。
“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哇！”
岑溥则脚步一顿，有些错愕地看向忽然开始嚎啕大哭的小孩。
巷子不深，巷口不时有人路过。
小孩一只手举着钱包，一只手握着刚从钱包里掏出来的几百块钱。
冲着岑溥则仰着脑袋，哭得几乎要岔气，
怎么看都像岑溥则正在抢钱。
岑溥则：……
眼见着巷子口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岑溥则沉默片刻，将手里的玩偶头套往小孩脑袋上一套。
硕大的头套罩住了小孩大半个身子。
小孩似乎是愣住了。
头套里的哭声渐停，好一会，他哽咽着打了个嗝。
岑溥则将头套重新拿起，停下哭泣的小孩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仰头看向他。
视线从小孩脸上一扫而过，落到小孩手上大敞着的钱包上。
“钱收好。”
叮嘱完，岑溥则转身就走。
巷口围观的人见是这么个走向，渐渐都散了去。
岑溥则走出几步，听见身后响起“噔噔噔”追上来的脚步声。
他没管。
然而等走出巷子，拐进绿道，身后脚步声依旧没停。
他终于停下脚步。
追在他身后的小孩一个没刹住，脑袋撞到了他后腰上。
岑溥则转过身。
依旧将钱抓在手上的小孩抬起胳膊，正有点懵地在揉脑门。
将一头金灿灿的卷发揉得乱七八糟，他仰头，眼眶里晃动着泪花，呆呆看岑溥则。
岑溥则垂眸看了他两眼，语气冷淡开口：“别跟着我。”
小孩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听不懂他说的话。
短暂沉默，岑溥则重新开口。
"Dont follow me."
小孩轻轻眨眼，哭红的唇慢慢抿起。
看来是听懂了。
岑溥则转身继续离开。
然而走出几步，身后“噔噔噔”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他脚步微顿，最终没有再转身，直接无视，继续往前走。
岑溥则家离学校不远，但隔了条河。
走大路要半个多小时，走绿道只用十几分钟。
他沿绿道过了河，走到小区后门，身后脚步声仍旧未停。
终于还是再次停下脚步，转过身。
小孩吃一堑也不见长一智，又一次没刹住车，金灿灿的脑袋梅开二度地撞在了岑溥则后腰上。
岑溥则垂眸看再一次懵懵揉脑袋的小孩。
"Go back to your home."
听见岑溥则说话，小孩放下揉脑袋的手，扬起脑袋看他。
盯着岑溥则看了会，他后知后觉转着脑袋，观察起四周。
金灿灿的脑袋晃了几圈后，小孩重新看向岑溥则，一双蓝眸又变得泪汪汪。
抿了半天唇，憋出来一个音调怪异的“我”字。
最终实在说不下去，他认命地用回母语，稚嫩的声音哽咽中带着无措。
"I cant find my way home."
岑溥则：……
"Where is your home?"
小孩轻眨眼，泪珠沿着泪渍未干的脸庞滚下。
“驴……绿……呜……”
什么东西？
小孩一脸的知道但说不出来，眼泪又开始大颗大颗往外滚。
见他眼泪滚着滚着又开始抽噎，岑溥则沉默片刻，放轻声音开口。
"Relax."
小孩抿紧唇，盯着岑溥则。
盯了会，忽地抬手抓住了岑溥则垂在身侧绿油油的玩偶手臂。
岑溥则垂眸看了眼，手在要抽不抽之间，最终没动。
大概是玩偶服很柔软，小孩哽咽着，捏了捏……又捏了捏。
注意力被吸引走，他渐渐停了哽咽，好奇地低下脑袋，上上下下地捏起岑溥则身上的玩偶服。
捏到岑溥则手，他捧着，上下晃了晃。
岑溥则：……
他出声提醒。
"Your home."
小孩回过神来，拉着岑溥则绿油油软乎乎的玩偶大手，重新尝试。
“绿……chen……沉……城……”
“绿城花园？”
金灿灿的小脑袋快速上下点了点。
岑溥则知道这个小区。
前两年新建的，离他家小区不远。
大约一公里的路，打车司机都不一定愿意送。
这小孩还听不懂中文，也不会说中文。
五月初的天，还没完全入夏。
可岑溥则穿着玩偶服，这一路走回家已经热得够呛。
他眉头轻蹙，垂眸对上小孩望向他泪意未干的蓝眸。
长久的安静过后，岑溥则抽走手，将另一只手里的玩偶头套塞进小孩怀里。
而后他抬手，拿走小孩还敞着握在手里的钱包，又抽走小孩另一只手上握了一路已经变得皱巴巴的钱。
小孩愣愣看了眼怀里的锅盖头鸡脑袋。
长长的鸡嘴几乎要戳到他下巴。
岑溥则将钱塞回到钱包，而后合上钱包，将钱包装进小孩书包。
他拿回玩偶头套，冷淡开口。
"Follow me."
迈开腿往绿城花园的方向走，这一次他放慢了脚步。
小孩终于不用再屁颠屁颠追在他身后。
他走在岑溥则身侧，金灿灿的脑袋时不时扬起，一会看岑溥则，一会看岑溥则手里的锅盖头鸡脑袋。
走出一小段路，他抬手，再一次抓住岑溥则垂在身侧的手。
岑溥则下意识想要将手抽走。
一低头，就看见小孩湿漉漉的睫毛。
下午的阳光穿过绿道上茂密的枝叶，细碎地落在小孩泪渍未干的白净脸颊。
大概是感觉到岑溥则视线，小孩轻轻捏了捏岑溥则柔软的玩偶手臂，仰起头，澄澈的蓝眸望向岑溥则。
短暂对视，岑溥则收回视线。
“看路。”
余光中金灿灿的脑袋轻轻歪了歪，小孩俨然是没听懂。
岑溥则没有用英文再解释一遍。
走了十来分钟。
走出绿道，过条马路，就是绿城花园。
岑溥则在绿城花园小区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将小孩交给门口保安，转身便要离开。
刚走出一步，手再次被牵住。
岑溥则停下脚步，微侧过脸。
小孩拉着他，仰着脑袋，晶亮的蓝眸紧盯着岑溥则。
哭得有些红肿的嘴巴上上下下碰了好几次，最终磕磕绊绊地说出。
“哥…哥，谢…谢…泥。”
第53章 Round53·有病，但可爱 直挺挺……
岑溥则回到家, 脱下玩偶服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完全打湿。
他进屋洗了个澡，洗完已经五点出头。
懒得再下楼吃晚饭, 岑溥则进厨房, 随便找了点面包对付。
七点整，请的家教老师准时上门。
家教老师是江城私立名校的退休老教师, 主要负责帮岑溥则提升语文成绩。
九点整，结束补习，岑溥则将老师送到门口。
送完老师他回到书房, 继续写当天其他门科的作业。
没写多久, 听见屋外响起开门声。
岑溥则抬眸看了眼桌上闹钟。
没到9：30。
学校走读生晚自习的结束时间是9：30。
见状，岑溥则放下笔起身。
走出书房，刚想问岑汀覃今天怎么回来早了, 却看到了两个意料外的人。
岑高驰和袁雅芸。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回来过，甚至近一年来各自回家的时间都不多。
袁雅芸先注意到的岑溥则。
她似乎没有要换鞋进屋的意思, 就站在玄关, 眉眼间有难以掩盖的疲惫。
但和岑溥则对上视线，她还是温和地笑了笑：“小则，你一个人在家吗？”
她说话间, 岑高驰已经换好了鞋进屋。
岑溥则看一眼没有任何交流的两人，轻声应：“嗯, 岑汀覃晚自习还没回来。”
闻言，袁雅芸看了眼时间, 神情变得有些为难。
她开口还想再问, 岑溥则先一步出声。
“9：30放学，快了。”
袁雅芸很轻地笑了笑，最终还是换了鞋走进屋里。
岑高驰刚进客厅, 便接了个电话去了阳台。
袁雅芸询问岑溥则：“最近学习怎么样？”
寂静又生分的几句闲聊过后，大门口再一次响起开门声。
岑汀覃欢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哥，我带了萍姨做的小馄饨，你要……”
话到一半，看清客厅里的人，她一愣。
“妈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说着进屋换鞋，刚好在阳台打完电话的岑高驰也回到了客厅。
见两人齐聚一堂，岑汀覃往客厅走的脚步一顿。
她看一眼岑溥则，少有的安静下来。
走到客厅，将手里的两碗馄饨放到茶几上。
她缓缓开口：“爸，妈，你们……”
话到一半，岑高驰接上。
“我们离婚了，今天已经办好了离婚手续。”
客厅一瞬间安静下来。
不多时，袁雅芸的声音跟着响起：“我跟你们爸爸商量过了，小覃跟着我比较方便一些，妈妈接下来要去另一座城市发展，刚好小覃才读高一，跟着转学对学业上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小覃，小则，你们……觉得呢？”
岑汀覃看一眼打着商量旗帜，实则根本就是来通知的夫妻两人。
她罕见地难看了脸色：“你们为什么偏偏选今天离婚？”
岑高驰手上的手机再次响起。
他又拿着手机转身去了阳台。
袁雅芸问：“今天怎么了吗？”
岑汀覃看一眼岑溥则。
她刚想开口，岑溥则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
“知道了。”
听见岑溥则同意，袁雅芸明显松了口气。
她又看向岑汀覃。
岑汀覃难看着脸色：“决定你们都做好了，还来问我们做什么。”
袁雅芸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只是道：“妈妈今天跟你们学校打过招呼，因为接下来会很忙，我买了今晚的机票，明天先带你去新学校报道，等哪个周末或是暑假有空了，你再回来收拾行李，可以吗？”
岑汀覃想开口，看见袁雅芸疲惫到一看就连轴转了好几天的脸色，最终什么也没说。
刚好岑高驰打完电话回来。
他看上去很着急，语速很快地对客厅里两个孩子说：“爸爸公司有急事，要先走了，情况你们妈妈都跟你们说清楚了吧？”
没人回答，岑高驰自顾自往下说：“小则，我一会让助理再往你卡上打点钱，有需要就花，小覃也是，有什么需要依旧可以随时联系爸爸。”
急匆匆说完，便急匆匆离开了。
客厅再次安静下来，袁雅芸也看了眼时间。
岑汀覃瞥见，开口问：“几点的飞机？”
袁雅芸看向岑汀覃：“十二点。”
“你先下去吧，我一会收拾完行李就下去。”
“妈妈帮你……”
“不用了，我想跟我哥单独说会话。”
袁雅芸短暂沉默，最终点了点头。
离开前，她看向岑溥则，似乎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最终只是道：“等小则高考完，可以来找妈妈和小覃玩。”
岑溥则很轻“嗯”了声，目送袁雅芸离开。
关门声响起，客厅里只剩下兄妹二人。
仿佛和过去每个平常的夜晚没什么不同。
岑汀覃将茶几上两份馄饨拎起，拿去了餐厅的餐桌上放下。
她拉开椅子坐下：“哥，先来吃馄饨，都快放坨了。”
岑溥则应了声，走到岑汀覃对面坐下。
两人面对面坐着，安静吃了会馄饨，岑汀覃开口。
“我明天陪你过完生日再走。”
岑溥则勺馄饨的动作微顿。
他握着勺子在汤里搅了搅：“不用，你过去人生地不熟，过了明天，妈妈应该很难再抽出时间陪你去新学校报道。”
岑汀覃完全不在意：“我还怕一个人去新学校报道？也不看看你妹妹我是什么人。”
岑溥则很轻笑了声，但还是说：“真的不用。”
岑汀覃安静下来。
半晌，叹了口气：“要不你跟妈妈，我跟爸爸吧？反正离高考也就一个月了，你等考完再搬过去。他俩虽然半斤八两，但妈妈好歹还是比爸爸会关心人一点的。”
客厅没有空调，岑溥则渐渐吃出一身汗来。
他抬手，打开餐桌旁的电风扇。
而后没有再去拿勺子，靠到椅背上，缓缓开口。
“都一样。”
岑汀覃仰头看向岑溥则。
坐在对面的少年穿着件干净清爽的白色T恤。
缓慢摇头的电风扇不时吹起他额前碎发，灯光下浅灰色的眸子无波无澜。
“你知道的，不论是爸爸还是妈妈，都达不到我的要求。”
少年视线穿过玻璃窗，落到天边高悬的明月上。
“我最近在想，也许我真的是个异类。”
岑汀覃握勺子的手一抖，勺子掉进了碗里。
她一时间也顾不上捞了，起身走到岑溥则身边，抓住他肩膀就开始晃。
“哥啊，有啥事咱好商量啊，这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事！”
岑溥则被岑汀覃浮夸的反应逗笑。
“别晃了，快吐出来了。”
岑汀覃遗憾收手，回到对面坐下，继续吃馄饨，边吃边问。
“所以到底什么事啊？”
沉默了小片刻，岑溥则才开口：“我应该是个同性恋。”
岑汀覃刚捞出来的勺子又重新砸进了碗里。
她表情逐渐裂开，裂半天，才反应过来问：“你喜欢上哪个男的了？”
“没有。”
“那你怎么发现的？”
岑溥则垂下眸，语气淡淡：“不难发现，只要稍微留心点，就能注意到，我对同性的关注比对异性多。”
换个人说这话，岑汀覃都可能来一句“你那八成是错觉”。
但岑溥则……她太了解岑溥则了，岑溥则是个比谁都认真的人，能让他确凿说出来的话，那说明八九不离十。
安静了会，岑汀覃低头继续吃馄饨，用轻松的语气开口。
“同性恋就同性恋呗，这世道同性恋还少吗，以后只会更多。”
岑溥则没再说什么，也低头继续吃起馄饨。
岑汀覃吃馄饨的间隙暗暗瞥了两眼对面的人，见岑溥则神色如常，才安下心来。
两人吃完馄饨，岑溥则帮着岑汀覃收拾行李。
收拾完，岑汀覃从衣柜里拿出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本来想今晚0点敲锣打鼓去把你叫醒送你的。”
岑溥则笑着道了声谢，接过。
“0点以前不准打开！”
岑溥则应了声好，将礼盒拿去房间，而后帮岑汀覃将行李拎下楼，抬上车。
目送着轿车远去，直至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他才收回视线，转身上了楼。
上到五楼，打开门，在玄关换了鞋，走进客厅。
在寂静空荡的客厅站了会，岑溥则垂下眸，灭了客厅的灯。
他进到书房，和往常一样，将所有门科的作业全部写完，才起身回卧室睡觉。
已经过十二点。
岑溥则坐到床边，打开了岑汀覃送他的礼物。
一只钢笔。
礼盒下压着张贺卡，贺卡上写了满满一面的字。
具体讲述了岑汀覃怎么和朋友在周末登上高山，并费劲千辛万苦帮他求来的这只开过光的钢笔。
翻个页，是岑汀覃祝他高考顺利。
岑溥则将钢笔收进书包，躺上床关灯睡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收到了岑汀覃在下飞机后发给他的“生日快乐”。
岑溥则回了消息，起床刷牙洗脸。
他在寂静的家中吃完昨晚剩下的面包，背上书包，一个人去上学。
高三课业紧张，从早到晚不过眨眼的功夫。
五点半，下了课。
岑溥则收拾好书包，在住校生飞奔去食堂的身影中穿行，走出了校园。
刚走出没两步，忽地瞥见学校门口保安室里飞奔出来一道金灿灿的小身影。
小身影直挺挺朝他冲来，刹不住车，一脑门扎进了他怀里。
岑溥则：……
他将小孩拎开。
小孩懵懵地揉了会脑袋，仰头看向他。
盯着他看了会，仿佛在确认。
确认没认错人后，圆溜溜的蓝眸一亮。
小孩卸下身后书包，从书包里拿出一盒系着蝴蝶结，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而后他重新背上书包，双手捧住巧克力，仰头看向岑溥则。
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小孩举起巧克力双手奉上，一字一顿认真开口。
“哥…哥，谢…谢…泥…昨…天…帮…窝…大…跑…坏…人。”
磕磕巴巴，但发音比昨天准了不少。
一看就是昨晚在家里没少练。
岑溥则没有马上接过。
小孩见巧克力半天没被拿走，他缓缓扬起金灿灿的脑袋，从胳膊间露了双蓝眸小心翼翼看岑溥则。
岑溥则和他短暂对视，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上学？”
小孩轻轻歪了歪脑袋，卷卷的金发在胳膊间滑下。
岑溥则说完才想起来小孩听不懂，他下意识轻抬下巴，视线扫过小孩刚从那跑过来的校门口保安室。
金灿灿的小卷毛一下子反应过来，绕了岑溥则身侧，抬手指了指岑溥则书包。
岑溥则垂眸看去，看到了他别在书包上备用的校徽。
校徽上的学校标识放大版正立在校门口正中央。
岑溥则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小孩。
小孩见他看来，又再次双手奉上巧克力，圆溜溜的蓝眸亮晶晶地望他。
初夏傍晚，夕阳昏垂。
拂面的风中裹挟着淡淡的不知名花香。
如阳光般的金发被风吹起。
在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中，他小小的身体发出了大大的一声。
“咕噜。”
小金毛轻眨眼，反应过来后，白皙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颤着睫毛，垂下手捂住肚子。
忽地，听见一声很轻的笑。
小孩重新仰头，望向岑溥则。
他看见清风卷起少年黑发，冷淡的眉眼在转瞬即逝的轻笑中变得柔和。
他呆呆望着，看着世界在少年身后变得明亮。
站在光亮中的人垂下眸，薄唇间吐出冷淡的音调。
"Wanna grab dinner?"
小孩呆愣半晌，因肚子叫而涨红的脸逐渐涨红得更加厉害。
半天不见反应。
就在岑溥则以为自己是不是传达得不到位时，金灿灿的脑袋飞速上下点了点。
而后稚嫩的声音结结巴巴地用母语回应。
“IIm very glad to!”
第54章 Round54·有病，但可爱 那…………
学校附近最不缺饭店。
但放学的时间点, 几乎家家店都要排队。
反正两人家在一个方向，岑溥则干脆领着小孩沿家的方向走大路，边走边看吃什么。
路过一家蛋糕店, 他脚步微顿。
这家蛋糕店在这条街上已经开了很多年。
一直以来, 他和岑汀覃的生日蛋糕都是在这家店买的。
刚搬过来的几年，每回生日蛋糕都是父母买回家的。
后来, 变成父母给他们钱，让他们自己去买。
再后来，连让他们自己去买这一叮嘱都不再有。
出神间, 视野里忽然缓慢挤入一个金灿灿的脑袋。
岑溥则回过神来, 就看见小孩睁着圆溜溜的一双蓝眼睛，正好奇地盯着他看。
刚好这附近饭店不少，他干脆顺势开口问。
"What would you like to eat?"
小孩盯着岑溥则, 没有马上回答。
半晌，他抬手指了指蛋糕店旁边的店。
是一家盖饭店。
岑溥则点点头, 领着他走了进去。
正是饭点, 店里坐了不少人。
岑溥则领着小孩在近门的位置坐下。
菜单就贴在桌上，但全是中文，没有图片。
两人面对面坐着。
岑溥则一抬眸, 就见小孩盯着桌上乌压压的文字，金灿灿的脑袋纠结地晃着, 小脸皱成了一团。
他抬手，轻敲了两下桌面。
小孩皱皱巴巴地扬起脑袋看他。
岑溥则往墙上指了指。
小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 仰头看去。
店铺的两面墙上贴了十几款盖浇饭的图片。
不全, 但也够多。
皱皱巴巴的小脸瞬间舒展开，蓝眸一亮。
金灿灿的脑袋缓缓转了一圈，视线最终锁定。
他抬手, 指着对面墙上，对岑溥则开口。
"one， two， three!"
岑溥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从左往右第三张图，是辣椒炒肉盖饭。
他点了点头，叫来店员。
“一份辣椒炒肉盖饭，一份西红柿鸡蛋盖饭。”
他点完餐，就见小孩忽然迈下椅子，要往外走。
"Where to?"
小孩刚好走到他身边，蓝眸闪了闪，神神秘秘。
"Wait a minute."
岑溥则没再多问。
大约过去四五分钟，小孩回来了。
他手里拎着个小蛋糕，走回到岑溥则对面坐下，将蛋糕摆到了餐桌上。
岑溥则看着小孩拉开书包拉链，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本无敌厚的英汉词典。
而后小孩就这么坐在桌前，无比认真地翻起词典。
翻到两份盖饭全都送了上来，他嘴里念念叨叨的，看向岑溥则。
"Maybe"
抿了会唇，他又低头重新看了眼词典。
再次仰头看向岑溥则，他一鼓作气：“生…日…快…热？”
岑溥则微怔。
小孩认真与他对视，缓慢道。
“窝…生日…Stare at the cake just like you did just now.”
漫长的寂静过后，岑溥则在小孩饱含希冀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开口。
“谢谢。”
小孩一张脸瞬间变得灿烂，金灿灿的卷发在阳光下跳跃。
他将面前厚重的字典推到一旁，快速拆开桌上蛋糕，插上蜡烛。
没有点火的东西。
他坐在位置上想了想，迈下凳子，跑去前台，晃着一头金灿灿的卷发，中文参杂着英文手脚并用地成功向店老板借来了打火机。
跑回到岑溥则对面，他甚至顾不上坐下，点亮蜡烛直接开唱。
"Happy birthday to you~"
周围人陆陆续续看来，冷淡的少年少见地红了耳尖。
但在对面小孩亮晶晶的目光注视下，他最终还是配合地闭上眼睛，许了个愿。
而后又在小孩期盼的目光注视下吹了蜡烛，拿过刀叉将不大的蛋糕分成两块，一人一半。
小孩坐回到座位上，埋下脑袋边吃蛋糕，边叽里呱啦地跟岑溥则解释说，卖蛋糕的姐姐说大蛋糕要等好几个小时，只有小蛋糕可以马上买。
吃完蛋糕，小孩认真地将嘴边的奶油擦干净，才端过桌上的辣椒炒肉盖饭，拿来勺子准备开吃。
勺了满满一勺子红红绿绿的辣椒加肉配饭，满足地塞进嘴里。
下一秒，白净的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Hot!"
岑溥则正有些出神地在吃着蛋糕，注意到对面小孩动静，他快速倒了杯桌上的大麦茶，推给对面小孩。
小孩辣得直吐舌头。
见岑溥则看来，他又莫名收了舌头，抿着唇脑袋冒烟，接过茶还不忘道谢。
仰头“咕嘟咕嘟”喝下，金灿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
放下喝空的杯子，他眼眶里转着泪，可怜巴巴地低头看着面前的辣椒炒肉盖饭。
岑溥则盯着他看了会，抬手，将自己面前还没有动过的番茄鸡蛋盖饭推过去，而后将小孩的辣椒炒肉盖饭拉到了自己面前。
小孩轻眨眼，呆呆看了眼被推到他面前的红彤彤的盖饭。
岑溥则解释。
"Tomato."
闻言，小孩又看向被岑溥则拿走的辣椒炒肉盖饭。
岑溥则意会，简单道。
"I can eat."
说完，吃完最后一口蛋糕，他倒了杯大麦茶喝了两口，便面不改色地吃起了辣椒炒肉盖饭。
小孩见状，这才拿起勺子，开始吃岑溥则推给他的番茄鸡蛋盖饭。
尝试着吃了一小口，他一双眸瞬间亮起。
"Its so delicious!"
岑溥则抬眸看了他一眼，很轻笑了声。
小孩看着岑溥则，呆呆的半晌不见反应。
等岑溥则收回视线后好一会，他才红着脸埋下脑袋，默默继续扒饭。
扒两口饭，又忍不住悄悄抬眸，再次看岑溥则。
穿着黑白校服的少年背着光，皮肤像美丽的东方瓷器般白得完美无瑕。
他垂着眸，乌黑的睫毛盖下，黑发在不时卷进店内的风中轻轻飘动。
小孩看红了脸，埋头继续扒饭，一双腿在桌子底下欢快地轻轻晃动。
吃完饭，岑溥则把小孩送回家，而后回到自己家中，已经临近七点。
他快速洗了个澡。
刚洗完，家教老师正好上门。
和往常一样，补习到9点，送走家教老师，回到书房继续写其他门科的作业。
写了会，岑溥则习惯性地看了眼书桌角的闹钟。
9：47。
岑汀覃差不多该到家了。
念头升起的下一秒，岑溥则回过神来。
他握着笔，坐在书桌前，愣怔了良久，才垂眸继续写作业。
写了会，又再次停下笔来。
周遭寂静得耳中隐隐嗡嗡作响。
岑溥则抬眸望了会窗外高悬夜空的月光，收回视线时，扫到敞开着的书包里，露出一角的巧克力包装纸。
他放下笔，抬手将包装精美的巧克力从书包里拿出。
翻看两眼，他尽量保证包装纸完整地将巧克力拆了出来。
散装的一整盒巧克力，什么形状都有。
他随手拿了粒最角落的心形巧克力，拨开，塞进嘴里。
丝滑的巧克力在嘴里慢慢融化。
很甜。
燥闷的空气里逐渐飘起巧克力的香甜。
岑溥则垂眸，重新拿起笔，继续心无旁骛地写剩下的作业。
·
时间一晃而过。
五月到六月，仿佛眨眼的功夫。
高考前三天，学校放了假。
放假前一天下午，听完长达两个小时的激励讲座，老师们便放了行。
岑溥则在喧闹的教室里收拾好书包，看了眼时间。
还不到四点。
临近高考的节骨眼，即使放假了也没人提议出去玩。
教室里几乎都 是互相约学习的声音。
岑溥则背上书包，穿过人群，下了楼，往校门口走去。
刚走到校门口，一个金灿灿的身影便冲了过来。
“哥哥！”
小孩断断续续说着发音不准的中文。
“泥…今天…早。”
岑溥则跟保安道了声谢，领走小孩，放慢语调开口。
“嗯，放假了。”
最近一段时间，小孩每天放学后都会来等他一起回家。
他说他爸爸妈妈工作很忙，没有人能接他放学。
说这话时，小孩在岑溥则面前可怜巴巴地垂着脑袋。
反正也顺路，就算小孩不跟着，岑溥则晚饭也是要一个人在外面吃。
于是就这样，小孩每天放学后，都来岑溥则学校门口保安室，跟保安一起边看电视边等岑溥则。
等岑溥则放学，两人一起吃过晚饭，岑溥则将他送回家，再自己回家。
今天时间还早，岑溥则没有领着人去吃饭，带着人拐去了绿道。
六月初的江城已经有些闷热。
拐进绿道前，岑溥则在绿道入口处的小卖铺里买了两根老冰棍，跟小孩一人一根分吃。
走进绿道树荫下，两人缓步走着，各自安静咬着冰棍。
将手里的冰棍吃完，岑溥则折起包装袋，放慢语速开口。
“以后我不能再送你回家了。”
小孩停下脚步，仰头看他，半天没做出反应。
岑溥则以为他没听懂，刚打算用英文再说一遍，忽地见小孩轻眨眼，滚下两行泪来。
岑溥则一愣：“哭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小孩抽抽噎噎地哽咽起来。
冰棍在手里融化，糖水流进包装袋中。
小孩“呜呜呜”地含混开口：“为……为什莫？”
岑溥则没想到小孩会是这个反应。
沉默半晌，他不太自在地抬手帮小孩擦眼泪，缓声解释。
“我要去很远的地方读大学了。”
小孩哽咽着：“大……大学？”
“嗯，university。”
小孩抽抽嗒嗒盯着岑溥则，抬手抓住了岑溥则帮他擦眼泪的手。
“会……会回来嘛？”
岑溥则没有马上回答。
短暂沉默，他应：“会的。”
听见这个回答，小孩不断往外滚的眼泪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岑溥则见状，帮他擦干净眼泪，放轻声音叮嘱。
“以后少在别人面前哭。”
小孩仰着脑袋看他：“为……为什莫？”
岑溥则耐心解释：“因为你哭，别人会觉得你很好欺负。如果真的非常想哭，只可以在不会欺负你的人面前哭。”
见小孩听得迷迷糊糊，岑溥则又用英文解释了一遍。
而后又叮嘱：“等放暑假了，让你爸爸妈妈给你报个武术班，练得身强体壮一点，才不容易受欺负。”
小孩掉着眼泪乖乖点头。
见他手里的冰棍快要化没，岑溥则出声提醒他。
小孩将最后一口糖水冰咬进嘴里，叽里呱啦对岑溥则说了一长串话。
岑溥则没听清，弯下腰，凑近问：“什么？”
看着少年凑近的脸庞，小孩红了耳朵，咽下嘴里冰冰凉凉的糖水，鼓起勇气再次开口。
“哥哥，窝…长大以后…要…嫁给…泥！”
岑溥则：……
还不如没听清。
他面无表情地直起身，有些不确定地上下扫了小孩两眼。
“你是女生？”
小金毛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急得说了母语。
"Im a boy!"
短暂沉默，岑溥则应：“嫁不了。”
小孩一脸焦急：“为……为什莫！”
岑溥则没再应，继续往前走。
小孩“噔噔噔”追上他，绞尽脑汁想了半晌。
“那……那以后……窝娶泥！”
岑溥则：……
他刚想再开口，河道旁忽地有渡轮驶过。
伴随着嗡鸣声响过，他听见小孩兴奋声音。
"Boat!"
岑溥则垂下眸看身侧小孩。
小孩亮着眸子告诉他。
“窝……妈妈……叫我，Baby Boat！”
闻言，岑溥则轻声开口：“小船？”
小孩蓝眸闪动，学着岑溥则发音：“小船！”
“窝是…小船！”
嘀嘀咕咕念了几遍，他拉住岑溥则手。
“哥哥，长大…小船…娶泥！”
岑溥则：……
他沉默地继续往前走。
小孩高兴地牵着他手，边走边晃。
“小船！娶！哥哥！”
“小船！以后！要娶！哥哥！”
眼见着小孩越说越开心，越说越大声，岑溥则只好开口：“知道了，别说了。”
蓝眸一亮。
“哥哥！泥！同意！”
岑溥则没应声。
小孩晃了晃他手。
岑溥则依旧没应声。
小孩继续晃他手。
晃得岑溥则胳膊都麻了，他只好很轻应了一声：“嗯。”
小金毛瞬间一蹦三尺高。
他重新牵住岑溥则手，挨着岑溥则。
“嘿嘿……”
“嘿嘿！”
“嘿嘿嘿嘿！！！”
第55章 Round55·有病，但可爱 给你一……
“小船？”
岑溥则看着面前表情认真的少年, 不确定地轻唤出那个记忆中已经淡到仅剩下一点浅薄印象的名字。
话音刚落，便感觉少年抱着他的手瞬间收紧。
视野里的面孔与记忆中小孩模糊的面孔逐渐重叠。
岑溥则指尖拨开少年额前碎发，轻抚他眉眼, 缓缓开口：“还真是你啊。”
颜舟盯着岑溥则, 开口的声音里藏着压不住的高兴：“哥哥记得我。”
岑溥则轻笑：“我还不至于连相处了快一个月的人都记不住。”
高兴没两秒，意识到另一个事实, 少年的瞳孔又逐渐涣散。
“所以这么长时间……是没认出我。”
岑溥则短暂沉默。
“外国小孩长得都……”
要出口的“差不多”三个字，在少年逐渐风干的身影中，被岑溥则默默咽了下去。
他换了个关键性问题：“你小时候不是说英语的吗, 你现在说的那是什么？”
风干中的少年轻眨眼, 眼神逐渐游离。
岑溥则见他这反应：“不会是你自己编的吧？”
藏在金发后的耳朵一点点染红。
好一会，颜舟才轻声开口：“总是有很多人要和我说话，很麻烦。”
他呆呆地看向岑溥则：“哥哥是因为这个没认出我吗？”
岑溥则静静注视着他, 捏了捏他脸。
“不完全是，但的确有点先入为主了。”
话落下, 他细细打量着颜舟近在咫尺的脸。
记忆中小孩的脸已经模糊得厉害, 但岑溥则隐约记得，颜舟小时候看起来并不像混血。
可如今面前这张脸，面容上的东方特质却明显得不容忽视。
岑溥则问他：“你是混血吗？”
颜舟点头：“我妈妈是江城人。”
岑溥则有些意外：“那小时候怎么完全不会说中文？”
颜舟抱着岑溥则, 在他脸颊上蹭蹭。
“外公外婆很早移民去了Y国，妈妈是在Y国长大的, 我出生后没多久，外公外婆因为思乡回了国, 妈妈没什么机会说中文, 我和外公外婆接触的时间少，所以小时候只听得懂一点中文。”
话已经说到这，颜舟一口气将前因后果一并说了出来。
“遇见哥哥的时候, 我刚回国不到半个月。因为外婆生了场病，需要人照顾，外公一个人兼顾不全。爸爸妈妈商量后，决定带着我搬来江城，后来外婆身体养好，爸爸妈妈还有我都很喜欢这里，所以决定不再回Y国，留在国内定居。只是在江城住了两年后，因为爸爸妈妈工作的原因，我们又搬去了阳城。”
岑溥则了然。
他对小时候的颜舟了解本就不多。
相处的一个月里，两人只是每天一起吃顿晚餐，然后他再把小孩送回家。
颜舟那时候语言不通，想说点中文都要翻好半天英汉词典。
一个月下来岑溥则也仅仅就知道小孩住在哪，在哪上学，最后在分别的那天知道了他的小名。
最开始他的确是没有想起小船的。
后来想起了，又觉得不会那么巧。
江城是座位列国内发展前沿的大都市，往繁华的街道走走，一天能撞见不少面容各异的外国人。
再加上各项信息都对不上，万一颜舟不是小船，贸然问了颜舟……
岑溥则扫一眼面前少说哭了一下午，哭得眼眶红肿的少年。
以颜舟的脑回路，保不准会把自己代入什么奇怪的剧本，到时候岑溥则真是从哪里开始解释都不知道。
思绪发散间，岑溥则忽然后知后觉回味过来件事。
现在颜舟是没什么机会代入奇怪的剧本，但是他……过去好像产生了不小的误会。
一个非常显然的事实摆在眼前。
岑溥则一直以来以为的颜舟的初恋，就是他自己。
他开始回忆，他十几分钟前都对颜舟说了什么。
——我假装自己并不在意你那个喜欢了很多年的初恋。
——我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痴心不改地喜欢多年。
——想把你身上所有和他有关的烙印都消灭得一干二净。
……
人果然不能共情从前的自己。
哪怕是十几分钟前。
岑溥则正尴尬得在考虑要不要给沙发钻个洞时，听见少年声音。
“哥哥，你刚刚是在吃醋吗？”
岑溥则：……
人生为什么没有撤回键？
他抬眸看了眼少年，撞上少年紧紧盯着他的视线。
寂静逐渐蔓延。
忽地，客厅里响起“咕噜”一声。
而后岑溥则视野里，少年藏在金发后的耳朵再次逐渐染红。
岑溥则很轻笑了声，令他头皮发麻的尴尬散去些许。
他顺势而下，问颜舟：“什么时候吃的饭？”
少年轻声应：“中午。”
岑溥则扫了眼客厅闹钟。
已经快夜里十点。
他抬手拍拍少年肩膀：“先起来，我去给你煮碗面。”
颜舟本来还不太情愿，听见岑溥则说给他煮面，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将岑溥则抱起，一时半会也没有要撒手的意思。
他抱着岑溥则，问他：“哥哥，你会煮面了？”
岑溥则实话实说：“毒不死。”
话说完，见颜舟仍旧抱着他，半天不见要松手的意思，他只好再次抬手，轻推了颜舟一下。
好半晌，少年才不情不愿地将他放开。
等岑溥则从沙发上站起来，少年也跟着站起，屁颠屁颠跟在岑溥则身侧。
跟进厨房，挨着岑溥则和岑溥则一起洗菜，挨着岑溥则和岑溥则一起烧水，挨着岑溥则和岑溥则一起下面。
等面熟的功夫，他侧过脸，呼吸落在岑溥则脸颊，凑近，亲了亲。
见岑溥则抬眸看他，没后退，也没说他，少年一下子得寸进尺，搂住岑溥则，吻上他唇。
岑溥则眼底浮上笑意，主动张开嘴，回应起少年的吻。
少年搂着岑溥则的手瞬间收紧。
他垂眸看着灯光下岑溥则逐渐染红的眉眼，一个月来的思念逐渐凝成实质。
像是要将岑溥则完完全全嵌入骨血中，少年渴求地深吻，又犹觉不够。
他像只可怜的小狗，舔岑溥则唇瓣，咬岑溥则脸颊，而后在逐渐作响的“咕嘟咕嘟”声中，闻到了焦味。
先反应过来的是岑溥则。
他被颜舟亲得睫毛沾了点生理性的泪水，有些艰难地掀起眼帘，模糊着视野扫了眼灶台。
锅盖边缘正在不断往外冒白泡。
岑溥则刚想开口，正小狗似的在舔人的少年舔了舔他眼皮。
他当下眼前一黑。
……
岑溥则只得抬手将人推开。
才稍微推开一点距离，少年又紧追而上，将岑溥则抵上灶台旁的冰箱门，急切地继续吻他。
厨房里的焦味更浓了，甚至冒起了烟。
眼见着这样下去不行，岑溥则只好狠下心来在少年唇上咬了一口。
少年动作一顿，望着岑溥则，蓝眸又一点点起了雾。
岑溥则看他一眼，当场气笑：“你想把我刚装修好的家炸掉吗？”
少年轻眨眼，反应两秒，后知后觉发现厨房里已经烟雾缭绕。
他一下子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去关了火。
等烟雾散去，锅里已经焦成了一坨。
少年心虚地看了眼岑溥则，端起锅很是遗憾地倒掉锅里一坨，而后老老实实刷碗，老老实实守在岑溥则身边，看岑溥则将面重新煮了一遍。
岑溥则给他煮了一大锅，让他一次性吃个够。
饿了一天的金毛吃得津津有味。
连汤带面，喝得一干二净。
吃完面，勤劳的小蜜蜂又开始展现他的勤劳技能。
端起碗冲进厨房就是刷，刷碗刷锅刷厨房。
将厨房刷了个锃光瓦亮，见厨房没有烧焦痕迹，他才松了口气，转身老老实实看倚靠在厨房门边的岑溥则。
对视片刻，岑溥则走进厨房，开口问少年：“撑吗？”
颜舟摇了摇头。
刷厨房的功夫，该消化都消化得差不多。
岑溥则视线扫过少年额间薄汗，他抬手，轻拨少年额前碎发。
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岑溥则。
岑溥则透过指缝，对上少年晶亮的蓝眸。
他缓缓垂下手，开口：“去洗个澡。”
少年盯着岑溥则，没有马上动作。
与他短暂对视，岑溥则轻笑：“要一起洗吗？”
金灿灿的脑袋一扬。
少年一个飞扑，将岑溥则抱进了怀里。
岑溥则几乎是撞进的浴室，半天连脚都着不了地。
经过一个月军训，他感觉颜舟好像又长高了。
少年日积月累的思念蛮横地到处寻找宣泄口。
他用几乎要将岑溥则吃下去的架势深吻着岑溥则，搂着岑溥则的手不断收紧。
岑溥则仰头有些艰难地回应着少年的亲吻。
亲着亲着，感觉脸上一湿。
他一抬眸，就看见金灿灿的睫毛下又开始滚出眼泪。
岑溥则忍不住笑，抬手轻抚少年脸颊。
“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
颜舟侧过脸咬他掌心，咬完又舔了舔，后怕地轻声开口。
“我下午以为，哥哥真的不喜欢我了。”
岑溥则看着他，忽然问：“要是真的，你要怎么办？”
少年身形一僵。
他盯着岑溥则，眼泪簌簌往下流，却是更加蛮横地抱住岑溥则亲了下去。
他咬岑溥则耳垂，眼泪都快把岑溥则淹了。
岑溥则笑着将他抱住，侧过脸亲了亲少年漂亮的蓝眸。
而后开口唤：“小船。”
少年身形一顿。
反应过来的瞬间，他搂紧了岑溥则深深吻下。
岑溥则缓慢抚上少年脖颈。
喘息的间隙，他轻声开口：“做吗？”
少年瞬间怔住，半晌不见反应。
岑溥则眉梢轻挑：“不想？”
少年一下子将他搂紧，紧盯着他。
安静片刻，他开口：“哥哥……”
岑溥则清楚他想问什么。
他抬手抓住颜舟手，主动地带到身后。
而后唇瓣贴上少年耳侧，慢条斯理开口。
“给你一次机会，要是表现不好，以后乖乖躺下。”
第56章 Round56·有病，但可爱 他还是……
花洒淋下温热水流。
水流在两人的怀抱间积聚, 又随着更多水流的冲刷，流进下水口中。
岑溥则一头黑发被打湿，在水雾中被他随意地拨到了脑后。
他轻抬着下巴, 眼帘半阖, 掌心贴在少年颈后，不时轻捏。
颜舟一只手扣着他腰, 一只手正在缓慢尝试。
他时不时就要侧过脸看岑溥则一眼，像个正在进行考试的老实学生。
岑溥则感觉皮都快被水泡发了。
他抬手关上花洒开关，侧过脸看少年, 含着点笑问：“你打算今晚就做这一件事吗？”
少年被水雾蒸得像只落水小金毛。
他眼巴巴看岑溥则, 认真问：“哥哥，疼吗？”
疼说不上，就是有点胀得慌。
但颜舟这洋工磨得, 效果快赶上打麻药了。
岑溥则五指穿过少年湿漉漉的金发，轻笑挑衅：“快点, 不行就我来。”
少年动作一顿。
他隔着逐渐散去的雾气, 看了眼皮肤被热水蒸红的岑溥则，凑上前咬住岑溥则唇瓣，并了根指头。
岑溥则停了一瞬呼吸。
他被水打湿黑得分明的睫毛很轻颤了颤, 脸色有一瞬发白。
颜舟注意到，动作微顿。
岑溥则刚想说没事, 少年忽地拉来浴巾，将他裹住。
岑溥则一颤, 下意识想要将少年推开, 却很快失了力气。
少年仰头看他，五官在水雾朦胧得越发精致。
岑溥则眼中缓慢积聚起雾气。
他不受控垂手，抓住少年湿漉漉的金发。
颜舟仰头, 目不转睛盯着岑溥则的反应。
见岑溥则逐渐失神，他才缓慢停下。
而后站起身，用浴巾将岑溥则裹紧，抱出了浴室。
跌进柔软的被褥间，岑溥则尚未来得及反应，少年的吻已经铺天盖地地落下。
残存的一点意识让他喘着气提醒。
“床头柜。”
颜舟亲了岑溥则好一会，才不舍起身。
他拉开床头柜，借着月色，看清了柜子里还好好装在包装盒里的东西。
少年伸手拿过，边拆包装边问岑溥则。
“哥哥什么时候买的？”
岑溥则仰躺着，一边腿因身后的怪异微微曲起。
他起伏着胸膛看着站在床前的少年，轻声应：“旅游前。”
少年拆包装的手一顿。
岑溥则瞥见他反应，开口解释：“不是想做什么，是迟早……”
话才到一半，少年将拆出来的瓶子往床边一丢，俯身重新吻上岑溥则。
他吃着岑溥则的舌头、嘴巴。
岑溥则下意识想将少年推开，但手落到少年发间，最终还是停了动作。
他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挡住了眼睛，喉结在夜色中轻轻滚动。
岑溥则垂了挡住眼睛的手，摸索到少年湿发。
湿漉漉的卷发蹭得他皮肤发痒。
和一个多月前颜舟偷袭的一触即分截然不同，岑溥则一吓，下意识想躲，却在瞬间被少年扣紧了腰。
他抓着颜舟头发的手收紧，最终又重新抬手挡住了眼睛。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忽地，窗外响起渡轮驶过的响声。
他感觉到少年停了动作。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少年俯身吻在他脸侧：“哥哥……”
少年的吻细细碎碎地落在他脸颊。
岑溥则抬手将他抱住，本能地咬紧下唇。
唇齿却又很快被少年撬开。
想到少年片刻前举动，岑溥则有些别扭地想要躲开。
脸刚侧过一些，就被少年掰回重新吻住。
他艰难地轻抬下巴回吻颜舟，忽然之间有些庆幸想，这样也好。
如果承受的换作是颜舟，这会流的眼泪估计都能把床淹了。
岑溥则喉间不受控漏出一声轻哼。
他微怔。
头皮发麻得岑溥则险些要开口骂人，下一秒，却感觉面上一湿。
他愣了两秒，掀起眼帘，正看见少年“吧嗒”砸下来的一滴泪。
岑溥则一时间哭笑不得，开口的声音哑得变了调：“你哭什么？”
少年埋下脸，小狗似的舔他脸颊。
他将岑溥则紧紧扣在怀里，咬他耳垂：“哥哥，好喜欢你……”
岑溥则很快具象化地感受到了少年的喜欢。
小狗似的到处乱咬，几次险些把他撞进床内侧夹缝，偏偏眼泪还掉个不停，让岑溥则几度恍惚到底是谁在撞谁。
岑溥则对自己的体力一向很有自信，但他还是低估了黄金的十八岁。
第一次被抓回去时，他还有力气抬脚踹人，又一次……再一次……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记得天将亮，少年才换了被单抱着他躺下。
岑溥则趴在少年滚烫的怀抱里，累得直接睡了过去。
意识消失前，感觉到少年毛茸茸的脑袋贴着他到处乱蹭。
岑溥则感觉睡了很久。
一晚上做了光怪陆离数不清多少个梦。
大多不记得，但临醒前的最后一个梦，却梦得很清晰。
他梦到高三，和颜舟分别的那个下午。
那年的夏天来得比往年都要晚些。
拂面的风中有了夏天的味道，却并不燥热。
他和小孩一人吃着一根糖水冰棍，慢悠悠走在长长的绿道林荫下。
小孩牵着他手，说长大以后要嫁给他。
走着走着，只有他半身高的小金毛长成了比他还高的大金毛。
少年走到他面前，漂亮的蓝眸垂下，紧紧注视着他，对他认真道。
“哥哥，我来娶你了。”
“哥哥。”
“哥哥？”
梦境里的声音和耳畔的声音逐渐重叠。
岑溥则缓缓睁开眼，眼前金灿灿的颜色也与梦境中逐渐重叠。
他抬手，轻轻抓了抓眼前晃动的金色麦浪。
跳动的金发一停。
不多时，一双漂亮的蓝眸闯入岑溥则视野。
“哥哥，你醒了？”
岑溥则盯着眼前人，半晌没反应。
直到意识逐渐回笼，他才缓慢开口：“几点了？”
出口的声音哑得像刚被喂过哑药。
岑溥则：……
少年蓝眸中划过心虚。
他趴在床边，轻声应岑溥则：“下午三点。”
说着，他抬手摸了摸岑溥则额头，面露担心。
“你一直不醒。”
用手背感受了会岑溥则额间温度，似是觉得拿不准，少年又凑近，额头贴上岑溥则额头。
岑溥则安静注视着少年。
见少年跟他贴了半天额头，依旧犹疑不定准备起身，他才缓慢开口：“没发烧，不用去拿体温计。”
少年闻言，趴回到床边，又问岑溥则。
“哥哥饿吗？”
原本是没什么感觉的。
颜舟一问，岑溥则还真觉得饿了。
他应了声，便见少年一下子窜起。
“我煮了粥，马上端进来。”
岑溥则抬手拉住他手：“不用了，我自己起来。”
被拉住的少年停下动作，视线落到岑溥则露在被子外的手臂上。
岑溥则顺着他视线看去，看到了狗啃现场。
他停顿片刻，掀开被子，低头看了眼。
大型狗啃现场。
没看两眼，少年“贴心”地帮他把被子盖上，将他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
岑溥则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从被子里伸出手，捏颜舟脸颊：“你是小狗转世吗？”
颜舟就势侧过脸，亲了亲岑溥则手腕，将岑溥则抱进了浴室。
他抱着岑溥则，在浴室里晕头晕脑地转了一圈，似乎是觉得把岑溥则放哪都不合适。
于是最终抱着岑溥则站到了洗漱台前，打算让岑溥则就这么刷牙。
岑溥则没有动作，和他面面相觑。
漫长的对视过后，少年很轻“哦”了一声。
而后不情不愿的，将岑溥则暂时先放到了浴室的地垫上。
随即他转身出了浴室，帮岑溥则拿来拖鞋。
帮岑溥则穿好拖鞋，起身在岑溥则脸颊上亲了亲，又忙碌地出去帮岑溥则拿衣服。
天气还没完全转凉，岑溥则盖的依旧是夏凉被。
他站在洗漱台前，将身上披着的夏凉被紧了紧，弯腰拿过杯子刷牙。
动作稍微大点，身上便跟拖拉机碾过似的疼。
这强度都快赶上他大学训练。
岑溥则站在洗漱台前很轻笑了声。
刷完牙洗完脸，少年刚好拿着他的衣服回来。
岑溥则将身上被子收了放到衣架上，抬手从颜舟手里接衣服。
拉了两下，发现颜舟一点没有要给他的意思。
少年盯着他看了两眼，耳尖微红。
随即将裤子先放到了衣架上，摊开衣服要帮岑溥则穿。
岑溥则盯着他看了会，随他去了。
他配合地伸手，让颜舟帮他套衣服。
阳光穿过浴室玻璃窗，铺亮屋内。
窗外树梢晃动，下午的阳光细碎地打在少年脸颊。
岑溥则静静看着，抬手，拨了拨少年金灿灿的卷发。
少年动作微顿，抬眸看他。
岑溥则背着光，目光在阴影下逐渐柔和。
他轻声开口唤：“小船。”
金灿灿的脑袋一扬，少年凑近，在岑溥则唇上亲了一下。
还想再亲，岑溥则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小时候是不是说过要嫁给我？”
颜舟看着岑溥则，抬手抓住了岑溥则拨弄他头发的手。
“嗯。”
随即又语气失落道：“但是哥哥不愿意娶我。”
岑溥则轻笑出声：“你是男的，我怎么娶。”
少年盯了会岑溥则，将他抱进怀里。
他脑袋在岑溥则颈间蹭蹭：“哥哥答应嫁给我了。”
记忆逐渐回笼，岑溥则开口：“我那是……”
话到一半，片段的信息在岑溥则脑海中串联。
一个念头倏地在心头升起。
他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开口问：“你……一直以来这么坚持，不会是因为你小的时候，我不答应娶你，只答应嫁给你吧？”
在岑溥则绝望的注视中，少年认真地点了点头。
岑溥则：……
第57章 Round57·有病，但可爱 我希望……
走出卧室, 进到客厅，拉开椅子坐下。
猝不及防的疼痛让岑溥则轻嘶了一声，他才稍稍从刚才的真相中回过点神来。
正准备去厨房盛粥的少年听见响动, 一下子折返。
岑溥则只看见一道金灿灿的身影从餐厅前飞过, 很快又飞了回来。
少年手里拿着抱枕，拉起岑溥则, 将抱枕垫在了椅子上。
岑溥则重新坐下。
比直接坐上冰冷的椅子好不少，但还是不太好受。
他一抬眸，正对上少年巴巴望来的蓝眸。
颜舟问：“哥哥, 很难受吗？”
短暂沉默, 岑溥则应：“还好。”
见颜舟仍是盯着他，他再次开口：“饿了。”
少年这才转身，再次往厨房走去。
颜舟今天煮的清汤寡水的白粥, 配了点小菜。
岑溥则吃到一半，忽地听见家里响起门铃声。
他刚疑惑这个时间会是谁来, 坐在身侧的少年唰地窜起。
金灿灿的身影飞向玄关。
岑溥则听见一声很轻的“谢谢”, 就见金灿灿的身影又从玄关飞了回来，手里拿着药房的外卖袋。
少年重新在岑溥则身旁坐下，拆开外卖袋, 研究起买来的药。
岑溥则瞥了眼，是消肿的药膏。
他喝完粥, 坐在一旁的少年已经研究好药膏。
见他放下勺子，少年一下子看向他。
“还要吗？”
岑溥则摇头。
少年一下子放下手里药膏, 端起岑溥则吃空的碗, 进了厨房。
他一反常态的，没有给厨房来个大扫除，将餐具送了进去, 便很快出来。
出来后拿过药膏，倾身要抱岑溥则。
岑溥则按住少年环上他腰的手，自己起了身：“去哪，我能走。”
少年盯着他，好半晌，“哦”了声，颇为遗憾地收了手。
他拉着岑溥则走到沙发前坐下。
将药膏放到身侧，抬手就开始脱岑溥则裤子。
手顺得仿佛在脱他自己裤子。
出其不意得岑溥则愣了好一会。
等反应过来，少年已经在他身后垫了枕头，掐住了他腿。
似乎是觉得坐着看得不清楚，少年又托着岑溥则腰，将岑溥则拉近，俯了身看。
岑溥则垂眸盯了会埋在他面前金灿灿的脑袋。
抬手，将那颗脑袋抓了起来。
少年被迫扬起脸，疑惑地看向岑溥则。
瞥见他疑惑神情，岑溥则轻笑：“已经这么不见外了？”
少年长睫盖下，很快又掀起，表情认真问岑溥则：“见外？”
没等岑溥则回答，就听见少年又问。
“哥哥不是我老婆吗？”
岑溥则：……
他开口想说什么，想到过去的许诺，又无力地闭上了嘴。
见岑溥则不再说话，少年侧过脸，在岑溥则膝盖上亲了亲。
而后重新埋下脑袋，拿过药膏打开。
岑溥则单边腿被少年架在肩头。
他瞥了眼颜舟刚亲过的地方，猝然发现那是一小片重灾区。
牙印叠了里三层外三层，红到几乎肿起皮肤上隐约能看见一粒浅色小痣。
什么奇怪癖好。
岑溥则视线落回到少年金灿灿的脑袋上。
视线受阻，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见少年在埋头捣鼓。
以至于毫无防备的，感觉到一阵冰凉挤入。
碎片的记忆涌上，岑溥则本能地绷紧了身体。
少年注意到，金灿灿的脑袋扬起，问他。
“哥哥，疼吗？”
岑溥则瞥他一眼：“还好。”
少年没有马上继续动作。
他盯了会岑溥则，倾身，吻上岑溥则。
岑溥则贴着沙发的腿随着少年动作挂下，挂到少年臂弯间。
他抬手轻捏少年后颈，仰着下巴回应少年的吻。
下午四点多的阳光褪去灼人温度，温和地洒落在客厅。
颜舟少有的没啃也没咬，和岑溥则接了个绵长的吻。
吻毕，他蹭蹭岑溥则鼻尖，亮着一双眸盯着岑溥则。
“哥哥……”
岑溥则很轻应了声。
少年没说话，只是又蹭蹭他脸颊，再次开口唤他。
“哥哥。”
岑溥则很轻笑了声，指腹轻抚少年脸颊。
“要说什么？”
颜舟盯着他，沉默半晌，问：“我昨晚表现合格吗？”
合格吗？
问得好。
没有手段，全是力气。
岑溥则没忍住笑出了声。
见他笑，颜舟眼巴巴盯着他。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岑溥则开口。
“还需要再考量。”
少年静止片刻，得出结论 。
“我今晚会更加努力的。”
岑溥则：？
帮岑溥则涂好药，重新穿好裤子，少年俯身在岑溥则脸颊上亲了亲。
“哥哥晚上想吃什么？”
岑溥则刚吃饱，对晚饭暂时没什么念头。
他记得家里冰箱已经没什么东西，于是道：“点外卖或是出去吃吧，冰箱里应该没东西了。”
颜舟蹭蹭岑溥则脸颊：“我要回趟家，顺路去超市买。”
岑溥则闻言，考虑了一下自身情况，到底是没提出跟颜舟一起去。
“吃什么都行，随便买点。”
颜舟“哦”了声，垂眸盯岑溥则看半晌，低头亲了亲岑溥则嘴巴。
起身准备离开。
走出两步，又折回，再次亲了亲岑溥则。
又亲又舔半晌，终于再次起身，往玄关走去。
玄关的动静响了会，又很快停了下来。
小片刻安静，“噔噔噔”的脚步声再度靠近。
岑溥则扬起脑袋，正好看见少年走回到沙发前。
见他仰头看来，少年俯身，在他唇上又亲了好几下。
岑溥则轻笑，抬手轻抚少年脸颊：“再不出门，超市的生鲜该没了。”
少年盯着岑溥则，没有马上动作。
良久，他又低头亲了岑溥则两下，才开口：“钥匙。”
岑溥则微怔，想起昨晚回家时，被锁在门口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他眉眼间笑意渐敛。
又想起他住进颜舟家的第一天，少年就将他的指纹录进了门锁。
岑溥则表情变得认真，坐起身。
他走到客厅的电视墙前，拉开电视下方的储物柜。
从储物柜里拿出大门的备用钥匙，递给颜舟。
少年接过。
岑溥则开口：“这是备用钥匙，你留着，不用还我。”
颜舟一下子抬眸朝岑溥则看来。
岑溥则和他对上视线，伸出手，轻抚他颈侧。
“以后要来随时来，不用提前过问我。”
蓝眸在阳光下一点点变亮。
反应过来的瞬间，大金毛将岑溥则扑到了地板上，兴奋地舔开他唇瓣。
快五点，说要离开的人才终于离开。
将人送走，岑溥则回到了沙发上趴下。
他前天晚上就没有睡好，昨晚更不用说。
今天天气宜人。
阳台玻璃门半开，微风不时拂过。
岑溥则在沙发上趴在趴着，不知不觉合了眼。
不清楚过去多久，忽地听见一阵手机铃声。
趴在沙发上的人有些艰难地掀了掀眼帘，朦朦胧胧瞥见窗外铺满大片天空的晚霞。
他摸到手机，迷迷糊糊接起电话，下意识轻笑开口：“怎么了？钥匙丢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
漫长的寂静过后，响起一道有些低沉的声音。
“谈恋爱了？”
岑溥则瞬间清醒过来。
他坐起身，一时间忘了身后伤处，低低地“嘶”了一声。
暂时也顾不上疼，他垂眸看了眼亮着屏幕的手机。
来电联系人——爸。
安静了好一会，岑溥则才将手机重新贴回到耳朵边上。
“爸。”
听见岑溥则冷下语调的声音，对面又是一阵安静。
好一会，岑高驰才再开口。
“抱歉，爸爸昨天失约了。”
岑溥则没有接话，从沙发上站起，往阳台走去。
落日余晖笼罩大地。
岑溥则靠上阳台栏杆，垂眸看橘色天空下在绿道上来来往往散步的行人。
见岑溥则不应，岑高驰再次开口。
“还住在原来的家里吗？”
岑溥则很轻应了一声。
岑高驰道：“那个小区太老了，出行不方便，住起来也不舒服，你看看有没有心仪的小区，我重新买处房子给你。”
岑溥则垂着眸，安静听完岑高驰的话，平静应：“然后呢？”
电话对面安静下来。
良久，岑高驰才再次开口：“我在公司里给你留了岗位，小则，把你现在的工作辞了吧。”
久违的烟瘾又再次冒了上来。
岑溥则搭在栏杆上的指腹轻捻。
可似乎也并没有多想抽烟，反倒是忽然想，颜舟这会买完菜没有。
“不去。”岑溥则言简意赅。
大抵是岑溥则拒绝得太过直白，岑高驰的声音也逐渐变得严肃。
“小则，我以为你到这个年纪会明白过来，你现在的工作是稳定，可也只有稳定，它给你的生活带来不了任何增益和改善，难走的路我都已经替你走完了，你现在只需要来我身边，维持住我留给你的东西，就可以轻而易举挤进这个世界的前百分之十，这点利弊的权衡你都想不清楚吗？”
岑溥则仰头望向天边晚霞。
看云朵在天边变幻，他想起颜舟光怪陆离的画。
很轻笑了声，他语气平静问岑高驰：“我为什么要挤进这个世界的前百分之十？”
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爸，不是我没想清楚，是你没想清楚。从小我就和你们不一样，因为这份不一样，我困惑迷茫了很多年。艰难地走到今天，才发现，这并不是一件多大不了的事情，因为人和人，从来都是不同的。我不想在秋天来时，光顾着去想怎么满足他人的需求，从而在其中牟取暴利，将自己的时间压榨得除去睡眠剩下全是冰冷的工作。秋天来时，我只想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发现秋天来了，然后去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回到家里将夏凉被换成厚被子。”
“我希望我的生活，只是生活。”
岑溥则平静地说完，电话那头陷入漫长的寂静。
在一片寂静中，岑溥则听见开门声响。
他转身，隔着玻璃窗，看到少年提着大袋小袋走进玄关。
换了鞋，少年怀里捧着什么，急匆匆走进客厅。
视线转了一圈，注意到阳台上的岑溥则。
他瞬间快步朝阳台走来。
走近了，岑溥则看清少年怀里抱的是一盆盆栽。
盆栽里种着一支花。
弯弯的茎身，挂满洁白的铃铛。
岑溥则静静看着，对着沉默的手机那端，再度开口。
“我是谈恋爱了，他和我一样，是个男生。”
话落下，在阳台门被推开的瞬间，岑溥则挂断了电话。
看着少年抱着花走近，岑溥则眼底浮上笑意。
“这什么？”
少年走到岑溥则面前，倾身亲了亲岑溥则，跟他科普。
“铃兰，最适合在秋天种植，照料得好的话，能开很久的花。”
他说完，看向岑溥则，发现岑溥则正眉眼含笑注视着他。
“哥哥？”
岑溥则忽然开口：“小船。”
少年应声，凑近又亲了亲岑溥则。
岑溥则抬手扣住他脑袋，加深了少年浅尝辄止的吻。
晚风吹拂。
岑溥则轻笑开口：“喜欢你。”
少年一怔。
反应过来的瞬间，他将岑溥则扑上栏杆。
洁白的铃兰花在两人怀抱中轻轻摇曳。
颜舟抱住岑溥则，更深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