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hapter41
俞顾森最后懒得再跟他浪费过多时间, 曲着的腿躬身站起,蒋文又忙上前两步,将手里掏出来准备好的湿巾布给他擦拭脏污。
胆战心惊悬着的那颗心, 也终于跟着平复。
“麻烦埃文斯警官, 仔细查一下他的脏底, 关的时间越久越好。”
“俞,放心。”
俞顾森颔首, 接着过去抱起宋蕴。
宋蕴头埋在他身上。
走到那道撞坏掉的门时候, 顿了下脚,转而跟蒋叔又交待了句:“让他把酒店损失赔付了。”
说完大步跨出房门。
而韩宸宇, 早在俞顾森冲进谢任所在的包间时候, 就已经吓得跑没了影。
俞顾森就近开了一间房, 抱着宋蕴放到床上, 然后给Aron医生打了通电话过去,让人过来万利酒店,一并交待让带上处理外伤的药品。
宋蕴手上划了一道口子,脸上也有点淤青,需要处理。重要的是他要知道有没有别的伤,他怕宋蕴瞒着不说。
俞顾森又叫人送来了热毛巾,之后坐过去床边,给宋蕴擦拭脏污, “先忍一下。”
宋蕴抬眼视线怔愣看着他,刚刚的惊慌过度, 神经绷紧, 此刻方才消解了些, 但也还未完全回归正常。望着俞顾森眨了眨眼,任由他给自己擦脸, 擦手。
半天,牵强着冲人扯了扯干裂的嘴巴。
“你还笑得出来?”俞顾森撩起眼皮,心里窝着气。
宋蕴脸瞬时又垮下。
俞顾森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这么说她,伸手过去要揉宋蕴头发,宋蕴却是应激性的下意识向后躲了下,但紧接着像是重新意识到是俞顾森,躲的动作便停住,抬眼看看他。
“我把你想成那个人了,”宋蕴撇撇嘴,皱眉委屈:“他刚拽我头发。”
俞顾森深出口气,凑过亲在宋蕴额头,之后抵在那,抱着她,用一种近乎深沉的语气道歉:“对不起。”
“我又没怪你。”宋蕴呐呐回,就是觉得俞顾森口中那声“对不起”,听上去似乎有点太过郑重。
Aron医生来的很及时,俞顾森站在一侧,看着他处理宋蕴手上伤处。
最后Aron结束,俞顾森将他喊过一边询问。
问的详细,Aron说的也详细:“皮外伤,大部分血迹不是她的,应该是对方的。脸部和下巴处是手指按压捏的,手上是轻微划伤,已经处理好了,不要碰水大概一个周时间就会好。手腕有轻微脱臼的迹象,让宋小姐最近多注意休息,不要过量活动腕骨处。”最后说了句:“这些是我能看到的。”
Aron说话,点到为止。
俞顾森点头,理解他的意思。
送走Aron,俞顾森用干毛巾裹了一个冰块过去给宋蕴冰敷一边侧脸。
宋蕴半靠在床头,伸手接过去自己拿着,看着俞顾森眨眨眼。
俞顾森手探过宋蕴领口,将零散开的扣子,一颗一颗往下全部解开。
宋蕴买的套装里边是白色衬衣,已经染上血迹脏了。外套和下身的裙子上都是洒在上面的酒水。宋蕴拿果盘里水果刀的时候,将旁边的果汁撞倒,全撒了,弄了一身。
“抬胳膊。”
宋蕴胳膊抬起,俞顾森拉下她一条衣袖。
脱了两下,索性又直接抱着宋蕴从床上起来,一路来到浴室。
衣服全部脱完,宋蕴坐在洗手台面。
俞顾森一旁将淋浴的水放开,用让服务生拿上来的新毛巾,用水沾湿,过去给宋蕴擦身体。
左手支在一侧琉璃台,右手拿着毛巾,就站在那,一点一点擦她。
宋蕴皱了皱眉,觉得他跟擦花瓶似的。
想起来那次跟着他过去LetTre,陪老太太吃饭那天,赵叔打扫顶楼,从上面搬下来一个沉木箱子,里边放着一个白瓷瓶,落着灰,笑呵呵的过来跟俞顾森汇报说,老太太前两年嘴里念叨的白玉瓶找到了,在顶楼阁楼里搁着,想着是她老人家藏在那给忘了,被他打扫的时候给翻了出来。
俞顾森当时看到一瞬间,也挺意外的笑了下,意外的神色。
之后让人拿了条新毛巾,就是这么擦那白玉瓶子的。
瓶子让人小心放到桌台,他一手支在那,长腿立着,一条腿自然微曲,眼睛低垂,细细的看着每一处,专注用心,用手里毛巾一点一点的擦拭上面浮灰。
宋蕴身体不知是被擦的,还是被俞顾森看的,透着粉红。擦到胸前,她放下敷脸的那条毛巾,要俞顾森手里的,“我自己来吧。”
“别动!”俞顾森又擦了下,这才注意到宋蕴身体悄悄的反应,不由垂着的视线挪到她脸上看一眼,脸颊尤其耳廓后耳根的位置,红的快滴血了。
下面光溜洁白的脚趾紧紧蜷着。
腿并着。
俞顾森盯着人眼神微动,顿了下动作,但也就暂停了两秒,接着便继续手下动作。
“你认识韩宸宇?”俞顾森擦着问着。
宋蕴摇摇头,“他是谁?”
“就是跟你一同过去会所的那个男的,穿灰色西装。”
宋蕴立马想起来,“他叫韩宸宇?我是被他骗过来的,说这里有庆功会的客人需要照应,然后才知道是个会所。他们之间好像挺熟的。被他喊过去的还有另外两个女生,进去没一会儿就喝趴下了,他们里边那酒度数特别的高,酒水颜色都挺亮的,特别艳丽。他们让我喝,我没喝。”印象中她被谢任拖进包间之前,有男的就在那喝醉女生身上也开始动手动脚。
“好学生。”
俞顾森夸的颇为走心。
淋浴一直没关,水流哗哗哗的砸在磨砂格纹地砖面上。
俞顾森手中毛巾转而又擦到了宋蕴脖子,擦了一下,过去将毛巾重新用热水淋湿,吸饱水分,再拧出来一些,接着走到宋蕴跟前,继续擦洗。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蕴摇摇头。
“那我继续了。”
“我不让你擦,你不是也不听。”
“”
俞顾森此刻方才不由的提唇笑了下。
绷紧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
从上到下,擦了一遍,确认了一遍,最后俞顾森将毛巾放在一旁,说:“先在这儿等着,我出去打个电话,让人给你送件衣服过来。”
宋蕴就在浴室里面等。
磨砂的玻璃门透着他高高虚晃的背影,走在一处停下。
接着便听着俞顾森拨了第一通电话出去,跟人说了两句什么,挂掉,又拨出去了第二通。
因为有隔音,听不太清。
第二通电话一直讲到酒店服务生送新买的衣服过来,方才挂断。
俞顾森拿着衣服过去给宋蕴穿。
内衣,内衬,外套,都是她刚好的尺码。
穿好衣服,俞顾森从口袋掏出一部手机,正是宋蕴掉的那部。屏幕已经破碎,保护壳也掉了一块。
“”宋蕴伸手去接,她以为俞顾森要给她。
但是手刚伸过,就见俞顾森递手机的动作又重新撤了回去。
“手机换一部吧,这个不能要了,摔的太狠,没什么修的价值。”俞顾森淡淡的又问,“我刚试了下,开机开不了,里面有重要的东西吗?”
宋蕴:“没有,就是通讯录,我资料之类都在笔记本里放着。”
俞顾森闻言垂眸手向卡槽处摁,弹出电话卡,“那就好办。”说着将电话卡抠出,破坏的手机直接丢进了一旁垃圾桶-
两天后,韩宸宇同集团里另外一个男职员利用职权便利,几次三番性骚扰女员工的性丑闻也被人爆出,在集团内部全部曝光。
包括被骚扰员工自述的语音,书面文字,还有报警记录,等等,证据确凿。
可以说是瞬间名誉扫地。
而韩宸宇自然意识到自己惹了事,惹到了不该惹的人,那天之后,两天里再没在集团里出现。
最终是被警方找寻到住处,直接带走了。
国内俞老的电话,也在第二天下午打到了俞顾森的手机上,彼时俞顾森刚好在议事厅结束会议。
“顾森,韩家那边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你向来是个顾全大局的,一个小辈不懂事,韩成肯定给你一个交代,喊回来自会收拾他一顿。为了一个外人划不来,差不多就行了。”
“爷爷,这件事您当做不知道就行。”
“我可以当做不知道,但是我不能什么都当做不知道。你跟那女学生照片早几个月前就有人发给我看了,顾森,”老爷子喘了口气,“你真当我什么都不清楚?”
俞顾森这边沉默了一瞬,转而回:“这件事,本就没想瞒着您。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跟您说。”
俞老听到这里,直言说:“你想不想瞒着我,我不关心,但是跟韩家的关系不能闹僵。我前两天跟韩成坐在一起吃了饭,他的女儿的确不错,大家闺秀,你们在国内念过同一所中学,你应该有印象。当时坐在一旁一直给我斟茶倒茶。你也到年纪了,终身大事要纳入范畴规划里,考虑斟酌。”
俞老停了停又说:“至于外边有些无关紧要的关系,爷爷其实明白——”
“您不明白。”
蒋文又进来的时候,俞顾森已经通话结束,挂了电话。
脸色不是很好。
蒋叔手里拿着一瓶从Aron那里要的跌打损伤喷剂,“顾森,你肩膀我给你喷点药吧——”他亲眼见的,撞门的那一下伤的肯定不轻。
至于划了长长一道划痕的车子,已经送去店里,刚打电话问,老师傅还在一直说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俞顾森没回应蒋叔的话,看见人直接道:“韩宸宇事情直接集团内部发公文公告,作开除处理。剩下的事情全部按章程,把证据交由警署。”
蒋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俞顾森却是转身大步流星的已经走出了议事厅。
半掩着的门被俞顾森用了些平日里没有的手劲推开,“砰!”的一声,撞在墙体。
吓得蒋叔将喉咙口剩余的话全数咽了回去。
而俞顾森的决定直接让韩父韩母第二天便坐着飞机飞来了英国,他们原本在国内就联系不上自己的儿子韩宸宇,如坐针毡。原本想着俞顾森会念及一点交情,还有之后可能会有的姻亲关系,会多少顾及一点韩家的脸面,但是情况却是出乎意料的与所想完全相反。
至于俞顾森,电话不接,信息没回,韩宸宇父母找上门的时候,人不知所踪,压根见不到他的人影。
堵着蒋叔问情况,蒋叔也说不出来个具体,只说俞总这段时间挺忙,澳洲那边一直邀请会谈见面,参加产业链峰会,所以就去了。
峰会是的确有这么一个峰会,但是原本是推了的,只不过折回头,又答应了下来。
韩父韩母又给韩宸宇打电话,电话依旧打不通,又拉着蒋叔问到底是个什么事儿,怎么会闹的这么大?他们主要是担心自己孩子的安危还有名声。
而蒋叔就算知道,也只说不清楚具体原委。
至于宋蕴,之后的一个星期里一直在学校,按部就班。
除了上课下课,大多时间是休息。
手上的划伤也已经结痂。
宋斯理时不时的替Aron送药给宋蕴,说是送药,但其实这件事完全可以交待给别的人来做,而且宋蕴那点伤,送药是次的,主要是还是受人所托的照料。原本就是俞顾森特意交待给宋斯理,他不好再假手于人。
而且就这次闹出来的事情来看,宋斯理多少知道点情况。
“这是今天要换的药。”宋斯理将手里提溜的小药箱提给宋蕴。
“你把Aron医生联系方式给我,我真有问题了直接找他就行。省的麻烦你来回往这里跑,而且我伤口已经好了,我自己身体自己清楚。”宋蕴接过来药箱。
“不行,嫂子你好归好,我是受人所托,体谅一下难处。”
“”
“顾森有一点事情从澳洲飞回国了,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嫂子你最近少熬夜学习,不然容易掉头发,回来他数了不够数,再找我茬。”
“”
宋蕴懒得跟他贫。
期间俞顾森给宋蕴打过一次电话,她清楚记得他当时还在澳洲。其实没想过俞顾森又接着回国。
因为俞顾森跟她说过,这么些年他也只回了两次。
周五下午宋蕴照常去SA的材料研究室上班。
同电梯上去的两名挂工作牌的工作人员小声八卦:
“听说那位韩少爷是上边安排空降过去总部的角色,怪不得这么嚣张。”
“这么说不应该会给爆出来才对,高层怎么允许这种丑闻爆出来的?”
“这还真不清楚,我也很纳闷,听说韩家父母都来了,在总部那边,但是死活见不到他们儿子。据说这个韩家和我们上边那位,”说话者手往上指了指,“关系特殊,那韩少爷将来说不准还是小舅子呢。不过目前这操作挺迷的。”
“人在哪儿?”
“好像已经被抓了。”
“”
宋蕴笼统听了些,然后电梯停在十楼,两人下去,门重新关上,接下来说的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研究室来了几位合作单位的职员,说是新型研究的纳米气凝胶在机翼的物理应用上有欠缺,性能需要再完善升级。一整个下午,研究室第一次人这么多。
以至于下班回去,戚明珂开的那辆Ferrari挡在眼前去路的时候,宋蕴方才知道,他下午时候也来了。
“宋蕴,我以同学的身份想邀请你一起喝杯咖啡,说两句话,不过分吧?当然你可以拒绝。”戚明珂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手已经开始准备磨转方向盘,眉头皱着,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他都已经被拒绝习惯了。
宋蕴一直视他为同学,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在,早之前是在大二那年学校组织的一次材料应用模拟赛上,赢了他们小组,然后就总说是她欺负他。
之后就是那次工作证的事情。
想来,没什么事事都抵触的道理。
“好,刚好陈老师说的那份错误很多的资料我们可以坐一起对一对,我请你吧。”
宋蕴绕到左边,上了车。
戚明珂今天穿了一身西装,还打了领结,跟他平日里一贯的酷潮休闲穿搭有点反差,有点故装成熟的样子。
当然这些宋蕴都没有过多留意。
手翻着手提袋里书本和资料,将要核对的一部分挑拣出来,放到了上面位置。
两人来到距离校区不远处的【In time】咖啡店,找了个位置,一人简单点了一杯咖啡。
宋蕴这边将资料掏出摊在桌面,戚明珂视线懒得放过去一眼,端起咖啡,猛喝一口,看着宋蕴问:“你知道俞顾森这次回国是因为什么吗?”
宋蕴翻动资料的动作停住。
戚明珂接着又说:“他没告诉你吧?也是,”话语间带了些阴阳怪气,“他回去见家里安排的对象,怎么可能跟你说这些。”
宋蕴停顿的动作不过一秒,戚明珂话没落音,她便继续手中动作,挑拣出里边一份出错最多的,推送到戚明珂那边:“看一下这个,陈老师说我们实验中有个步骤是错的,所以才导致结果偏差这么大,我们一起找一下。”
“那个,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戚明珂察觉宋蕴淡淡的反应,有点无语。
“戚明珂,我们只是同学关系,对吧?”宋蕴说着从翻动的材料上抬起眼,情绪很平静的,看他。
“是”戚明珂语气低了下来,叹口气,大剌剌往后靠进椅子。接着看着宋蕴将心中疑惑问出:“挺奇怪的,你听到这个怎么都没反应的。”
宋蕴干笑了下,看他,淡然道:“因为我知道的——”
知道这一天,知道会分手。
第42章 chapter42
俞顾森回国刚巧赶上农历新年。
一场大雪覆盖了整座北京城。
脚踩在晨海钟尺楼前面巷口半尺厚的积雪里, 吱吱响,上一次踩这么厚的雪,还是九年前。
进去钟尺楼大门, 拍了拍身上浮雪。
方正的前庭院里先看见俞顾森的是俞樱。
俞樱这小丫头在这里不稀奇, 每年过年都回, 撇下功课不做,学不上, 也要回。
俞樱看见走进来的俞顾森, 忙从坐着的亭子里跑出来,上前把人使劲拉进了旁边的偏房。
俞顾森抽出胳膊, 皱眉看她, “做什么?”
“你怎么回来了?”俞樱瞅一眼外边, “别进去, 躲一躲吧,里边我刚听见摔了什么东西,大伯父在里面呢。”
俞樱口中的大伯父是俞顾森的父亲,俞绍安。
俞顾森穿着一件过膝大衣,闻言皮靴直接挪步,走出门外。
俞樱诶了一声,看着过去门框时候低了下头,高耸走出去的俞顾森背影跺了跺脚。
俞顾森进了正厅, 门半掩着,推开踏进去之前, 只听一道女声说了句:“你也是, 干什么说那种话?惹爸生气。”
进屋之后, 门内的几人视线都纷纷看过去。
保姆田嫂先惊喜出的声:“是顾森回来了!”话音里遮不住的欣悦,接着将手里正斟的茶水, 多倒了一杯。
“爷爷,爸。”俞顾森喊人。
俞老爷子头发花白不少,但体格健朗,桌上是一盘下了一半的棋,脚边不远处是茶水打翻后的污渍,应该就是俞樱说的摔了东西,刚清理干净。
俞老爷子见到是俞顾森,看一眼,哼了一声,说:“你还知道根在这里?”
言外之意:你还知道回来?
俞顾森闻言不由笑了下,动作透着慢条斯理,走过父亲俞绍安跟前,方才往他旁边站着的衣着华丽的女人客气喊了声:“陶姨。”
陶应华笑笑,哎了声。
刚刚俞顾森在门外时候听到的那句话,就是她跟俞绍安,也就是俞顾森父亲说的。
陶应华是俞顾森母亲过世后,父亲又娶的老婆。
至于俞绍安,因为刚跟俞老爷子吵了一架,这会儿看见俞顾森,也是没有好脸色。
打完招呼,俞顾森这才走到俞老爷子的跟前,伸手捏了一枚黑子棋,下在了棋盘上,说:“您毕竟都开始拿自己威胁了,别伤了身体。”
“顾森回来的正好,晚上一块过去颂文楼那边,一块过去赴宴。韩成办的宴席,新年酒会。人家孩子还被你扣着,如今不计嫌隙,没有红脸,特意摆了宴席,给你赔罪,我们总要人家面子上过得去。”俞老爷子看着俞顾森告诫:“不能欺人太甚。”
“这话我不赞同,是他们孩子自己犯错在先,不是我欺人太甚。”俞顾森听着不乐意,语气低沉冰冷。
“顾森!”旁边的俞绍安呵斥了声自己儿子。
俞老爷子反倒抬手阻止俞绍安,接着看俞顾森:“总之,不能闹太僵。宸宇那孩子,既然是国外犯事,别人关着,就先关着吧,让他父母去操心,你别再使绊子就行。就这样,你刚回来,先休息一下,晚上坐我那辆车,咱们一起去吃个饭。”-
英国。
宋蕴此刻半夜窝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没睡着。
拿过手机,摁开界面,是罗黎发给她的一个视频。觥筹交错间,手执酒杯的男人背影她再熟悉不过,陌生的是旁边侧身站着的女人,半边脸露着,穿着一身黑色旗袍改良的礼服,很合体,更衬的她仪态规整端庄。
接着视频里的两人碰了下酒杯,女人含笑看一眼俞顾森方向。
至于俞顾森的表情,因为背对着,宋蕴看不见。
再接着过来一位年长的男人到两人跟前,视频也变得晃动模糊,之后就没了。
视频是偷拍的。
宋蕴重新将手机屏幕关闭,朦朦胧胧的再次酝酿睡意。
周六时间,依旧照例过去redroad那边,Leo小叔叔的家里,给Leo继续补课。
课程没开始,Leo妈妈陈瑾女士先将宋蕴喊出来,将信封包裹的薪资给了宋蕴,笑着解释说,可能以后每周要继续用现金结算课时费用,因为她之前用来给宋蕴结算费用的卡停用了。
还说如果她有事不在家,会将费用放在客厅壁炉旁边的柜子上,让宋蕴不要见外,自己拿就行。
宋蕴笑笑说:“没事,都可以。”将装着现金的信封收起,装进了包里。然后说:“我刚好也跟您说个事情,您知道这是我最后的一个学年,这学期到头,我就带不了Leo的课了。您可以提前联系一下合适的人,这样不至于耽误Leo的学习。”
陈瑾闻言愣怔了下,有点出乎意料,问:“毕业不打算留在这里吗?”
“没有,我父母不会同意。”
“那你和”陈瑾欲言又止,“俞先生”三个字噎在喉咙口没说出来。
另一边Leo从学习的房间探出头,看着外边眨了眨眼:“你们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吗?干什么声音那么小?”
宋蕴转过身,看着小嘉沅笑道:“是的,我跟你妈妈商量着哪天把你带走,跟我和罗黎阿姨一起去野炊。”
“好耶!”Leo拍拍手,“宋老师,这件事你们不用商量,我要去野炊。”
陈瑾开口:“好了,知道了,你只要乖乖的,到时间让你跟着去。”
“耶——!”Leo开心的不行,直接跳了起来。
之后宋蕴带着Leo进去学习间,陈瑾叹口气转身进了房间找手机。
她最头疼的就是给Leo找家教老师,宋蕴给Leo代课代了两年多时间,起初过来的几位老师,也的确都很差强人意。
像宋蕴这样好性格能力又强的女孩子,不是很好遇-
俞顾森这次在国内待得时间不算短,前后一个月。
期间韩家辗转终于将韩宸宇从英国警局接回国内,当时俞顾森尚未走,在自己的一处住宅里。
是蒋文又来了电话,告知他说,韩家将韩宸宇接走了。具体怎么解决的不清楚,但大概率是用钱。
毕竟韩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不管怎么着,都会用尽手段保。
接回去的当天晚上,韩成,韩宸宇的父亲就指着他不争气的儿子骂了半天。
最后只听韩宸宇说了句:“爸,我是真没想到顾森哥会那么在意一个女学生,他那么大的野心,这么些年一颗心扑在拓展事业上,一个小女生我觉得他压根不会放在心上,就算接触过,脸怕是也都不好记住。”
韩宸宇也是很懊悔,他其实不算是没分寸的人,只是轻估了那女学生在人心里的分量。
他其实一直只想跟俞顾森套上近乎,套上关系,整个韩家都想维系这一份关系。无奈却砸在了他手上,他也是懊悔莫及。
当时只想着邀请不来人到庆功会,心里郁闷烦躁。看到了那女学生刚好在,就变成之后那样了。
“你糊涂啊——”韩成骂到最后,气的一句话再说不上来。
之后韩宸宇就一直没露面,俞顾森自然知道他不露面的原因,因为在警局时破了相,受了罪。
直到俞顾森回程前夕,在一场中外文化交流会上看见了他。
裹着脸。
但也不过是匆匆一瞥,韩宸宇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转眼就没了影。
至于俞顾森在国外跟一女学生之间的那点弯弯绕绕,流进国内的模糊照片,韩家到如今也清楚的很。
不过只有韩宸宇是真的见到了宋蕴。
真真切切在场看见了的。
俞顾森当时的反应,在场的所有人也都看在眼里。
男人对男人算得上了解,俞顾森对那个埠大的女实习生,绝对不是随意的消遣,也不是轻描淡写的感情。
俞顾森是真的喜欢她。
俞顾森给他安得罪名和那女学生可以说没有丝毫关联。
可见维护的有多心切。
至于俞顾森,走之前陪俞老爷子,还有父亲俞绍安一起吃了顿饭。
同时陶应华也在席间,还有俞樱,叔伯,叔伯家里一直在国内打理事务的两位堂兄弟等等都在,长长的桌子几乎坐满了,算是家宴。
俞顾森坐在俞老爷子旁侧,给自己夹了一口菜。
俞老看过他问:“你太奶奶身体怎么样?”
“还行,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俞顾森口袋里手机震动了声,他停下筷子,将手机掏出来看,神色微动了下,嘴角微提,接着手指在屏幕上戳了两下,关掉屏幕,重新收进口袋。
是宋蕴在社交平台上发的一条动态,内容是:这是一份烤糊了的三明治。
接着附加了一张黑漆漆面包片照片。
俞老爷子看一眼自己的孙子,嘴里食物咽下,说:“你跟文琪算得上青梅竹马,韩成说她那女儿平日里喜欢看展。”话语间满是提点。
俞顾森点点头,给自己盘子里夹了一口菜,但停下没吃,端起手边的果汁喝了口,接着放在桌面,话语间不轻不重的说:“是同学一年的青梅竹马。”
言外之意是:原来同学一年,就能叫青梅竹马了。
多少带了些阴阳怪气在里面。
对面坐着的俞绍安看过俞顾森一眼,作势张嘴想说什么,被身边的陶应华给拦下了。给他使眼色,摇摇头。
接着小声,用仅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顾森这么大了,懂怎么处理,他什么时候让人失望过?”
俞老爷子又开口:“这件事,就先这么说。”点到为止。
之后席间又谈了些别的事情,家里事,外边的事。气氛不算好,包括俞顾森在内的一些大人们不说话,小点年纪的就算谈论事情,也都压着声音。
俞樱那大小姐脾气都跟着收敛不少,觉得这么吃饭不畅快,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这场面不是她能胡乱任性的。于是随便吃了两口,就说自己吃饱了,早早离了席-
英国埠大。
阴雨连绵了几日,太阳终于有冒头的迹象。
同学间有人举办了一个美食分享party,可以每个人带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过来参加。
宋蕴被罗黎周敛她们带着一起过去热闹,参加的人很多,场地是在一家棒球俱乐部的大草坪上。
大家将好吃的聚在一起,吃一些东西,然后玩玩棒球。
俱乐部位置毗邻河岸,周边也有不少躺着或者坐在草坪里野炊的人。
宋蕴想起来说要带Leo野炊的事情,觉得这个地方就不错。在英区这破天,冬天漫长湿冷里,这里有阳光可以照到,实在难得。
“改天我请你们一起野炊,准备带陈嘉沅那小朋友一起过来,这地方好,有阳光有水有草地。带点好吃的,还能玩棒球。”
宋蕴喝了口手里端着的红酒。
咬着吃了一口另一手里拿着的披萨。
红酒配披萨吃。
站在一边的周敛皱了皱眉,说道:“你少喝点吧。”第三杯了。
另一边遮阳伞下,罗黎正跟别的同学聊天,最近她都在忙着给自己毕业后要做什么谋出路,各种信息渠道找心仪的工作。
聊了会儿,看一眼另一边的宋蕴和周敛,走过去跟前,哎了声,叹口气,似乎他们口中说的,都不是她想要的信息。
“你们就都待在这吧。”周敛说了句,在她看来,罗黎和宋蕴都会留在这里。
阳光透着云层进来,温度正好。
大家吃饱喝足,打棒球的打棒球,围观的围观。
旁边还有同学业余组了乐队,吉他手弹的一流棒,是个留长发的帅哥,周边也围观不少起哄和跟唱的。
好不热闹。
宋蕴还在啃手里的披萨,罗黎胳膊肘戳了戳她,说:“我那天逛超市,又碰见了陈瑾女士,她又拜托我,说你跟她说了带完这个学期的课,就不带了。她愁着给Leo物色新老师。又托我在学校里帮她问问低年级的留学生里有没有合适的。”
接着叹口气,“要有耐心,成绩好,还必须是女学生,说实话当初找你是因为咱俩关系近,她条件一开出口,我立马想到了你。可现在她一开口,我大脑是空的。”然后看着眼前的棒球场,摇摇头。
“我其实也不是多好的老师,”宋蕴又咬了一口手里披萨,“刚开始Leo只是对我会变小魔术的手法新奇,之后不过是熟络了起来而已。”
宋蕴边说,半边脸鼓着嚼东西。
“你真打算回国发展?”罗黎看一眼宋蕴,知道最近这姑娘几乎都待在学校里,三点一线。
宋蕴嗯了声,眼睛看着前方玩闹的人影某处似乎没有聚焦,“本来就是要回国的。”
一场喧闹的party落幕,几乎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天黑下来后,众人方才结伴沿路说笑着回程。
周敛一路哼着歌。
罗黎说她在Suki的案件有了新进展,跟宋蕴商量着明天陪她一块过去警局。
宋蕴点着头,应着嗯。
接着被旁边的罗黎用胳膊肘捣了下,宋蕴看着她有点莫名其妙,跟人确定了遍:“我肯定要陪你去的。”
罗黎则是挑眉,往前面的方向使眼色。
宋蕴转而看过去,不远处的梧桐树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俞顾森靠着车身,吸的那支烟捏在手里刚敲了一记烟灰在地面,似乎也是刚好听到这边动静,由垂着看手中烟的眸抬眼看过来。
罗黎拉着周敛快几步往宿舍公寓方向走,周敛大着嘴巴跟罗黎说:“我猜他俩一定吵架冷战了,好些天没见宋学霸这男朋友过来找她了。”
罗黎上手捂了捂周敛嘴,“话这么多。”
周敛不愿意将罗黎的手拉下来,跟人肯定道:“是真的,你没觉得最近宋蕴怪怪的?”
周敛被拉走。
宋蕴几步走到俞顾森跟前,看着人眨了眨眼,问:“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俞顾森在此刻阴冷的晚上,只穿了一件衬衫,连件外套都没有。
而宋蕴,穿着羽绒服,手冷的现在都没舍得从口袋里掏出来。
俞顾森手里剩余的半截烟丢掉,没回宋蕴问题,而是反问了句:“某人有时间发动态,没时间接男友电话?”
宋蕴眨眨眼,脸颊带着酒意微醺后的酡红。
三分醉意明晃晃挂在脸上。
“某人是谁?”宋蕴皱了皱眉。
俞顾森伸手试图把宋蕴拉进怀里。
宋蕴诶了声,后撤躲开,“你干嘛?”
俞顾森叹口气,“想抱一抱我女朋友。”
宋蕴挑眉:“那不好意思,待机时间太长,我也不清楚你的女朋友能不能召唤出来,你如果特别想的话,也可以试试。总之,你自己掂量着办。”
宋蕴一双浅水眸眨了眨,眼睛里闪着湿涩浮光,就那么看着他。
大概就是这么一副很懂事的样子,能让人总惦记着,放心不下。
俞顾森这次没有给人反应时间,直接把她拉过拽进怀里,一只手环腰,一只手捏过抬起宋蕴小巧细腻的下巴,低头用力压下吻。
第43章 chapter43
宋蕴被亲的脸颊更红了, 脚也跟着站不稳。
俞顾森的舌头冰冰凉凉,伸进来的时候让她原本三分醉意熏的昏沉大脑顿时清明了不少,接触也真实起来。
应付不来, 就开始胡乱的应付。
笨拙回应给他的, 像是生啃, 惹得俞顾森大冷天,起了汗, 停了停在嘴边, 问:“这才几天,就忘了?”
“嗯, ”宋蕴应了声, “全忘了, 需要练练手才能拾起来。”
俞顾森没忍住提了提唇, 毫厘的距离下,啃咬宋蕴嘴角,“好,给你练。”
俞顾森身上独有的冷雪松掺着木质香气息将宋蕴逐渐完全占有。
宋蕴继续刚刚的不得章法。
俞顾森就那样抱着,站在车旁,跟乱来的醉鬼,亲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放手。
松开的时候,宋蕴腿打着软, 手拽着俞顾森身前衣料没丢。
皱巴巴的攒在手里。
一层薄衣料里面是熟悉又陌生的坚实感。
她埋怨着:“你牙齿真硬,快把我撞碎了。”
宋蕴意思是快把她牙齿撞碎了, 但是因为喝酒, 话说的有点混沌不清。
“酒鬼!”
反咬一口的酒鬼。
俞顾森给了一个评价, 一边稳着宋蕴身体,一边侧了侧身伸手拉开身后车门, 然后扶着宋蕴让她坐进了车里。
宋蕴身子不由往里边斜了下,又下意识警觉的坐直,一副她很好,没喝多少,只是不小心才没坐好的架势。
俞顾森干脆先给她拉上安全带。
之后自己绕过车头,坐上驾驶位,开车直接将人带走了。
俞顾森带宋蕴来到WHO,因为这里距离她学校的位置最近,明早不会耽误她什么。
宋蕴被抱着放到沙发,俞顾森抽身准备过去给她倒杯水,结果被宋蕴伸过手臂勾着他脖子又拉了回来,鼻头蹭着他的下巴,湿热裹着淡淡酒气,眼睛抬着看他,眸色湿漉漉的勾人,启唇直言说:“别折腾了!”
俞顾森喉结下滑,抬手扯开衬衣领口的扣子,顺着宋蕴力道,鼻尖抵在她后耳根,从耳朵一路往下亲,一并压了过去。
就在沙发上。
纠缠。
“你心跳好快啊!”
“你喝了多少酒?”俞顾森手握着她纤细腰身,之后声音从宋蕴领口里抬起。
视线透着询问,试探着人到底有几分清醒。
“去哪儿了?”
宋蕴因为俞顾森的起离,似乎对那点刚刚紧贴的跳动感知变弱,不愿意的手胡乱从俞顾森脖子往下,接着拉住他两边衣领,直接蛮力将他扣子扯了个彻底。
手贴过去,“找到了!”
“”俞顾森气息很重很重的再次俯身压下嘴贴着她耳朵问:“你不知道你那点酒量么?”
“我没醉。”
“”
俞顾森闭闭眼,拉过她捂在心跳上的那只手,转而十指交握,按在宋蕴头顶问:“知道我是谁吗?”
“俞顾森,”宋蕴皱眉,“你话很多。”
“”
俞顾森就此确定,人有些清醒,但不多就是了。
“我去给你倒杯水。”俞顾森摁着人,喘息声落在她脖颈间,准备重新起身,交握在宋蕴头顶的那只手却是松不开了。
她反抓的很紧。
俞顾森看一眼宋蕴干涩的嘴唇,索性将手指用了些力道一点一点掰开。
抽身过去茶台给她倒水。
宋蕴这边也从躺着的姿势起来,挪着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那,手捂着眼。
俞顾森端着水走过去,坐到她位置对面的桌台上。
WHO这里其实他们来的不多,宋蕴记得刚开始那会儿,俞顾森有一次就是这么坐着,面对着她。
俞顾森伸手过去将宋蕴捂着眼睛的手挪开,这才看见人眼尾泛着红,宋蕴嘶了声,手从俞顾森那里挣开,随即又冲他摊开手说:“你衣服上有刀子,把我手割破了,疼死了。”
虽然觉得离谱,但俞顾森还是立马将手里水杯放到一旁,然后拉过宋蕴手细细的看。
“伤哪儿了?”
“这里。”宋蕴用另一只手指给他看。
指的是手指侧面的位置,小小浅浅的,一道划痕,没破,但是红了。
俞顾森合理猜测是她刚刚用力扯他衬衣扣子的时候弄的。
再往上看,手背那里,是一条浅粉色的疤痕,是一个月前那件事划伤的位置。
俞顾森指腹蹭在那条粉色疤痕上,摩梭了片刻,接着往下边那点皮肤上面轻呼了一口气,问:“好些了吗?”
宋蕴点点头,刚刚因为亲热敞开的领口处锁骨尽显,大片白皙胸口敞着,一条项链歪歪的藏在领口最里面若隐若现。
俞顾森印象里宋蕴脖子里向来干干净净的,没戴过什么东西,一次逛街在柜台看到一条很精致的项链,小巧的吊坠是一颗镶钻的星星,俞顾森觉得很适合她,准备买下来的时候被阻止了。
俞顾森问她是不是不喜欢,不喜欢可以瞅瞅别的款式。
宋蕴说她没戴项链的习惯,洗个澡睡个觉什么的还要取下来,嫌麻烦。
之后俞顾森就买的手链。
倒是见她一直戴着。
俞顾森伸手过去,将隐在宋蕴领口里面的项链用指头勾出来,看到细细的链子下面,是一枚戒指。
简单银色的裸戒,很眼熟。
俞顾森用了一秒时间便确认,是临过年她放假那段时间送她的礼物。
特意找人手工打磨的一枚戒指,简洁大方,款式跟她很衬。
“怎么不戴手上?”俞顾森笑笑问:“别不是又嫌麻烦?”
“是,你猜对了俞先生,比戴脖子里更麻烦,所以我找了根链子还是戴脖子里了。”
“”
宋蕴这张嘴有时候会让人又爱又恨。
俞顾森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一口气噎在那,上不来下不去。
直接伸手摁在人后勃颈,拉近发狠似的压在宋蕴嘴唇上亲。封口。
宋蕴措不及防的嘤咛嗯了声。
最后这个吻弄的宋蕴彻底喘不上气,眼睛也比刚刚更红了,直接浸出了泪液,在头顶大吊灯光线的铺照下星星闪闪。
俞顾森口腔间残留着宋蕴刚刚喝的红酒气息。
呼吸出气里,都带着一丝甜腻。
吻完,宋蕴头重着靠着俞顾森的肩膀。
俞顾森干脆用了些力道,把她拖坐在了自己大腿上。
接着捏过宋蕴下巴,又继续起来。
最后那杯水是半个小时后才开始喝的。
宋蕴混沌的大脑被折腾的清醒了不少,整个领口敞开,肩膀都露出了多半。
俞顾森忍不住似的,就那样将她禁锢在自己手里,不断欺负。
宋蕴最后是被折腾的彻底清醒,自己挣开,从俞顾森身上滑下来,然后端着水杯跑一边喝去了。
她是真的有点渴了。
因为动作稍显慌张,水在手里晃着洒出来些。
红酒度数不高,虽然她喝了好几杯,但倒也没真醉的离谱,只是脑袋昏沉。
看人有点重影。
不过好在没什么后劲儿。
宋蕴离了老远,最后选择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台边小口喝那杯水。
她的位置向下看,几乎俯瞰了眼前整个区域里的灯火。
因为这里通风,旁边放着已经被清理干净的烟灰缸,俞顾森抽烟的时候,通常也爱站在这个位置抽。
“酒醒了?”
“再不醒,便宜要被你占光了。”宋蕴看着远处眨眨眼。
俞顾森站在一边靠过墙,领口敞着,扣子还没系好,露出了几许风流肆意的贵公子模样,看着宋蕴,嘴角微提,笑了好一会儿。
宋蕴喝了几口水,脸颊被笑的红,她知道他在笑什么,因为刚刚明明是她先动的手。
“你能不能不要看着我笑。”宋蕴颇为不满的喃喃软语。
“行,不看你。”俞顾森闻言倒是很听话,笑着脸偏过一边。
水没喝完,外边刚还好好的天,就下起了雨。
伴着风,啪嗒啪嗒的打在窗户上。
湿凉的风也顺着窗户缝一瞬间变得猛烈吹进来,宋蕴下意识眯了眯眼。
内心骂了句破天。
俞顾森转身长腿迈了一步走过去,伸手把窗户关了个严实。
“别站这里,走,进里边。”
接着转身自然的揽过宋蕴肩膀,将人扭过身从后半抱半推的姿势,拥着她往里边去。
宋蕴顺手将杯子放在路过的茶桌,说:“我去洗澡,”接着转头向后上方看俞顾森,因为俞顾森背后拥着她,距离太近,只能清楚的看到喉结位置,她看着那点突出喉骨,问:“你来么?”
俞顾森眼神垂着,盯着开口问他的那张小口,眸光变暗,说话间喉头向下轻滚:“那你等下别哭。”
炙热气息呼在宋蕴耳侧,像一团蓄力的风,随时能打翻水面漂浮的船。
宋蕴眼睫微动,耳根耳廓早就是红的,闻言扭头往上看俞顾森的动作顿了下,接着掂起脚,手攀着他胳膊借力,亲在他喉结位置,蜻蜓点水一下。
很快脚放下,收回视线,接着没吭声直接往浴室去了。
俞顾森后边跟着,但是半路想起什么,拐进了旁边衣橱位置,出来后拎在手里两件浴袍。
一件男士,一件女士。
浴室的磨砂玻璃门上已经晕染起氤氲雾气,模糊着里边身影。
俞顾森直接推门进去,浴袍放在旁边的石台面,慢条斯理脱掉身上负累的同时,看了一眼淋浴里背对着他的宋蕴,水流顺着脊背一路湿着她全身。
宋蕴皮肤平日里很白,但是洗澡,或者是做的时候,往往几乎全身都会透着粉红。
俞顾森除掉衣物,走进淋浴幕里,放任自己的将宋蕴掰过,捏起下巴直接压下吻,开始做他刚刚在沙发上时候就想对她做的事。
宋蕴主动的用手勾在俞顾森脖子,俞顾森索性将人托起,宋蕴腿借力缠在了他腰间。
宋蕴后背贴着墙壁,一只手被紧扣在湿滑的琉璃墙砖面上,另一只手抓在俞顾森手腕。
淋浴洒下来的水铺在两人肩背,再落在地面。
耳边似乎只能听到彼此呼吸和水流的动静。
俞顾森撩起宋蕴一缕晃在鬓角的头发到耳根后,宋蕴眼角落着水。
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雾气熏的,还是什么,但就是闷着不出声。
故意跟俞顾森作对似的,咬着下嘴唇,咬的死死的。
俞顾森手指掰宋蕴嘴巴,温存喊她:“蕴蕴。”
最后终于掰开,手指送进她嘴巴里。
宋蕴就那样咬着俞顾森手指,呜呜呜的终于开始哭出声。
俞顾森自认并没要她要的多过分,但宋蕴这一哭出声,似乎就一发不可收拾
一早宋蕴早早地被闹钟叫醒,周身快动弹不了,胳膊腿都是酸的,从被子里伸出光洁手臂,闭着眼摸床头位置找手机。
结果摸半天没摸到,还是被子里从她身后同一个方向伸过来的另外一只男性的手给找到的。
因为昨晚是俞顾森事后给她拿过来的手机,想着她一早肯定会用,怕耽误她什么。
摸到手机递给宋蕴,手臂重新收进被子里,收紧在她腰间细腻,沉闷着嗓子跟人道歉:“Baby,对不起,昨晚应该再收着点。”毕竟宋蕴一早有课,还是有些过度纵欲。
“你——”宋蕴出声嗓子带着沙哑,说完一个字说不出声了。
索性掰开俞顾森束在她腰间的手,试图掀开被子起身,却是又被俞顾森用了些力给重新带回怀里,问:“你准备这么下床?”
宋蕴这才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穿,光着
转头斜着视线看一眼俞顾森。
她以为的在用力瞪人。
但看在俞顾森眼里,却满满都是娇嗔。
也确实怪他。
俞顾森拍了下宋蕴软臀,“等着,我去给你找衣服。”说完掀开被子,直接起身下床。
确实也是找衣服,宋蕴衣服沙发里有,浴室里有,就是没在卧室里。甚至卧室里还没她拖鞋。
三分钟后,俞顾森找来衣服,拎着拖鞋进来卧室。
“等下去餐厅,吃完早餐,我开车送你过去。”
“嗯。”宋蕴应着,坐起身,开始穿衣服,没躲没避。
俞顾森视线放在她身上几秒,宋蕴白腻的脖子里,往下,身上到处都是殷红痕迹。
喉头禁不住轻滚,转身立马出了卧室。
不然他觉得待下去,有直接扣下人,不让她去上课的风险。
宋蕴穿好衣服,洗手间洗漱完毕方才走出卧室。
俞顾森已经等在玄关口,低头垂眸给自己手腕扣戴表带。
宋蕴走去沙发,将掉在上面的包拿走挎身上。
俞顾森整理好袖口,过去另一边给她拿外套。
宋蕴的外套是一件看上去挺厚实的羽绒服。
昨晚下了很大一场雨,室内还好,温度适宜,但是室外的确是冷。
两人前后下楼,到最下面的餐厅用早餐。
简单的双人份中式套餐,外加每人一杯经典拿铁来搭配。
很平常简单的一个早晨,宋蕴很久之后想起来,只会想到那天一早的地面湿漉漉的,因为下了雨迎面吹的风很冷,远处有微弱的阳光渗过云层透进来。
她同俞顾森坐在临窗的位置,最后放下喝了几近见底的那杯拿铁,先说了句:“这里拿铁好香,还很浓郁。”
俞顾森闻言抬眼看她,笑了下说:“你喜欢我们早餐可以常来这里。”
因为宋蕴跟他一起吃饭时候鲜少会这么评价吃的东西,偶尔开玩笑说老板赚太多了,想拉俞顾森一起吃霸王餐的次数倒是不少。
宋蕴语气,依旧是很平常的语气,甚至称得上平淡,带着点玩笑似的,像任何一个过往的早晨一样。
接着又说:“俞顾森,好开心呀,还有三个月,我就毕业了。”
是应该开心的,她想。
毕竟再也不用吃学校周边那些难吃的干巴巴的面包了。
吃碗拉面,需要走一个小时的路的日子也终于到头。
“到时候,你定亲,我回国。”
“你听谁说的,我会定亲?”俞顾森抬眼看她,瞳仁间刚刚的笑意全无,带着审视。
宋蕴神色愣怔了下,眼低垂下来,手扣在桌面,俞顾森看过来的眼神,让她不敢直视。其实就算别人不说,不告诉她,也是她早就预想到的结局。
“家里有我喜欢的工作,我会回去发展,我不会留在这里的。”宋蕴没有正面回答,话题扯开的有点突兀,把问题归咎在自己这里,嘴角挂着牵强的笑,“而且,我们本就是只谈个恋爱嘛,缘来缘去。别人都可以的。俞顾森,我们好聚好散,好不好?”
她也深知这里有俞顾森一手打下的江山,况且,他的背后还有整个家族。
她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现实终归是现实,平庸平凡从来不是俞顾森的代名词,他这样的人,生来就是灯塔的顶端,宋蕴有自知之明。
本就云泥之别,只是她既定的那条线中途拐了个弯。
所以话出口,没有给自己留余地。
面前小姑娘果断决绝,俞顾森原本温润的眸色一瞬清寂。
风平浪静之下,他极淡的笑了下。
那个笑,和平日里的每一次,似乎都不太一样。
像晚风枯木。
莫名给人一种凄凉的错觉。
但接着又转瞬即逝。
安静片刻。
宋蕴终于听人淡声应,“好。”
第44章 chapter44
“你胃不好, 把粥喝一些。”
似乎刚刚只是个不愉快,俞顾森将宋蕴面前那碗小米粥推近了些。似乎太平,也就此被他这样平淡粉饰。
宋蕴随即也跟着节奏故作轻松, 手捂住碗壁, 端起到嘴边喝了口, 又喝了口,接着用一种娇憨的语气道:“我其实已经吃撑了, 不是不喝, 主要是没有了胃容量。”然后又看看俞顾森面前那碗粥,说:“你不是也没喝。”
俞顾森沉眸看一眼自己的那碗, 说:“是, 我也吃不下了。”
说完索性站起身, 拎起搭在他餐位椅子上自己的那件外套, 直接穿在身上。
然后又拿过旁边另一件宋蕴的在手里。
宋蕴也已起身,俞顾森走上前将手里拎的那件外套给她披在肩上,手拿走她的包,说:“外边冷,先把外套穿好我们再出去。”
接着俞顾森给宋蕴带着拉上外套拉链,拉到脖子领口处时候,看见里面昨晚留下的痕迹,不免又往上多拉了几分, 直接将宋蕴整个脖颈遮盖。
宋蕴垂着睫毛,等俞顾森给自己弄好, 她有来有往的掂起脚, 手伸过替俞顾森整理了下领结。
此时此刻, 他们也还是恋爱中的眷侣一般。
“好了。”宋蕴给俞顾森整理好,接走他手里拿着的包, 随口问他:“你送走我,是不是等下有宴会要参加?”
宋蕴看俞顾森今天穿的正式,黑色长款大衣里边,是一身手工剪裁的西服,胸口位置还装点了一块暗蓝色格纹口袋巾。
“是,”俞顾森揽过宋蕴肩一起边说边往外走,“需要过去集团开个正式一点的会,有些事要处理。”
毕竟辗转又回了国内一趟,蒋叔已经打过几通电话催促。
“顺路吗?会不会耽误你?”
两人走出餐厅,踏下台阶,走向停车位置。
俞顾森笑笑,抬手过去她后脑勺,亲昵的揉了一把宋蕴软顺的头发,“不能耽误宋学霸的课。”
坐上车,车子一路往埠大方向去。
宋蕴提前跟罗黎说让她帮忙给带下课本,快到校区的时候,让俞顾森停下就行,自己走两步过去。
俞顾森没有停,却是直接开车进了校区。
“哪栋楼上课?”
“Eson教授在的那栋实验楼,就你之前刚巧碰上我挨批的那栋楼,今天一个上午都是他的课。”
俞顾森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抚方向盘,抹了点方向。
最终停在了Eson教授所在的那栋实验楼下。
周边来往的都是学生,抱着书本,有已经上楼踩着台阶的,有正往这边赶的。
“你别下车了,这里人等下会更密集,我下来你调下车头,不然等下麻烦,会耽误你时间。”宋蕴说着直接推开车门下车,手机刚好响起,去接电话。
宋蕴讲完电话走到楼梯边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她的位置看不到什么,就以为俞顾森已经走了。
转过身,上楼梯,冲上脑的酸涩终于破开闸门一样溢进眼睛里,晃花了面前的路。
她忍了又忍,向上边天花板扬了扬头,反复眨了眨眼,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而她看不见的位置其实俞顾森的车没动,没掉头。
就停在那。
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来抽,抽过半截,来了通电话,蒋叔打来的,说集团里有几人对前段时间过度张扬处理韩宸宇丑闻的事情有非议,影响不好,等下集团会议时候定然会有人特意提出。
“你告诉他们,就说我说的,不用等开会时间,谁有非议,谁可以现在就主动请辞,我立马给他批!”
俞顾森声音一改刚刚同宋蕴讲话时候的温和,压制过的冷意此刻像冰封一样,说完摁断通话,将手机砰的一声丢扔在操控台,因为力气过大,接着手机顺着台沿滑出去,咚的一声,砸掉在了副驾驶那边的真皮脚垫上——-
宋蕴课程渐渐步入收尾阶段,学校主导安排的实践方面的活动开始变多。最重要的是最后那场在学校大时钟下面的阶梯礼堂,面向全体同学的毕业演讲,是导师给你最终成绩评测分的一个重要衡量。
罗黎在图书馆里看着面前一排供查阅的书籍资料,叹出一口气,转脸问宋蕴:“你说,学校该不会不给我发毕业证吧?”
平日里小组作业,各种考核她浑浑噩噩,找帮手的找帮手,蹭别人的蹭别人,虽然表面成绩做的也算过得去,但导师们也终究不是傻子,印象分起码不会好。
宋蕴旁边翻着一本全英文密密麻麻的航空材料学,手边执笔刷刷刷的挑她需要的方面记在笔记本上。闻言笑笑,看一眼罗黎,说:“我记得我们当初分在同一个班级,刚熟悉后在一起吃第一顿饭的时候,你可是说什么毕业证不毕业证的压根不在乎,毕不了业,你就会一直上的,不是么?”
“”
宋蕴还记得罗黎说她出国后反正没打算着要再回国,准备老死在这里了。
原话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罗黎摇摇头,损了宋蕴一句:“你说你干什么记忆力这么好?用在你自己学习上就得了,我几年前随口说的一句话,你也能记这么清楚。”
罗黎说完宋蕴这边在笔记本上也已经写满了整整一页,很平常的笑了下,挪到另一面,然后继续抄录,继续写。
罗黎看宋蕴笔记上面英文写的密密麻麻,顿时头大,她雅思踩线过来的,英文实属不怎么样。
“诶,你找的什么资料看的,等下给我也看看呗。”
“这次不行。”宋蕴拒绝,然后颇显无语的看过罗黎,“这是之后毕业方面的内容,我们每个人的课题都不一样。”接着颇显出一点学霸的口气来劝导学渣:“好好认真准备就行,时间还长,你自己想一个论题,慢慢琢磨,就算去问一下导师,也是可以的,导师不但不会觉得你差劲,有时候反而会给印象分。Eson不是爱说那句,幸运会眷顾努力的人么。听话。”
最后“听话”两个字听得罗黎顿时耳朵一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装模作样的抱臂搓着打了个冷颤,说:“干什么,我比你还大一岁,跟谁学的,哄人似的,还听话。”
宋蕴闻言落在纸张上正奋笔疾书的笔尖接着一顿,再看一眼罗黎。
罗黎被看的别扭,“又干嘛这么看我?”
“跟他学的。”宋蕴回。
眼眸也跟着几不可察的暗了暗。
“啊?”罗黎刚接收到信息没听太明白。
“我说,”宋蕴神色重回平静,视线转而重新落在纸张上,笔尖开始缓慢的继续动,重复一遍回她说:“跟俞顾森学的。”
“”
咋一听,这么一句话,像极了在朋友面前耍贱秀恩爱的戏码,但罗黎心思也实在细腻,顿时觉察出来宋蕴的情绪:“我看你最近一直在看国内研究所的考试资料。”
宋蕴嗯了声,点点头,视线依旧在笔下的内容上落着,“是我喜欢的单位,考试内容对我来说,不难。”
“那之后呢?”罗黎似乎问的没头没尾。
“之后”宋蕴顿了下,方才说:“之后自然会得到周边邻里亲戚不少人的眼红艳羡。稳定,好单位。也让家里父母安心。”
罗黎没再往下问。
宋蕴明明清楚的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可虽然话题扯开老远,罗黎那么聪明的心思,也明白其中意思。
只是还想问问,她跟俞顾森怎么说的这件事,俞顾森又是怎么回应的。他们之间,到最后会是怎样的关系。
但明显宋蕴不想说。
“复活节好像快到了吧?”罗黎岔开话题,“到时候也不知道会放几天假。”
“你就不要想了,好好看书毕业吧。”宋蕴没拐弯直言相劝。
“”罗黎这天聊不下去了。
合上手中随意翻找的一本书,放回原位置,然后掏出教材课本,开始啃基础的课本。
罗黎觉得自己大概是最牛逼的临时抱佛脚。
埠大毕业考核严格英区出了名的,会让你笑着拿到offer是真的,但如果成绩真的离谱,它也是真的不让你毕业。
宋蕴将一本厚厚的随堂笔记从旁边自己的包袋里掏出来,然后推到罗黎跟前,“你若是复习教材的话,就配合看我记的这个。”
罗黎无以言表,伸手哥们似的拍了拍宋蕴肩膀,“就知道你够意思。”
结果看了会儿书,就耐不住,抬起胳膊肘跟宋蕴八卦自己隔壁的那位,“我隔壁清净了,晚上再也不用听她在那鬼哭狼嚎被搞的叫.床了,那女的搬走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学院的。”
“”宋蕴抬手用笔头敲了敲罗黎桌面,“你到底想不想毕业?”
“想。”
宋蕴一副鲜少的,凶巴巴的表情,让罗黎跟着严肃了几分。
“想就好好看书,好好学。你如果想赶到明年,就当我没说。到时间没找到我这种免费老师,你也别哭。”
宋蕴没由来的一阵烦躁,情绪来的莫名其妙,说话口气也很不好,自己意识到了,说到后边,强迫自己压着那点闷郁-
市政厅对面13号办公楼,三楼位置,多半年没有进人的办公间被推开门。
喝的烂醉的宋斯理一滩泥似的被骆迁拖进了屋子。
刚将人搁在沙发上,宋斯理就直接起身跑去里边洗手间方向抱着马桶吐去了。后边跟着一同进来的陈右皱了皱眉,问:“什么情况,他怎么喝成这样?”
骆迁啧了声,说:“逞强呗,非要尝尝顾森手里调的那杯酒。”
陈右反手指着窗外,“在Cris那会儿?”
骆迁点点头,补充:“真的看上去很平平无奇的酒,没想到后劲儿这么大,”说着冲洗手间方向抬抬下巴,笑话里边正吐的昏天暗地的宋斯理道:“他铁定不敢再这么冒失了,下次看见顾森手里酒,怕不是要有多远躲多远。”
陈右皱眉,想起什么,禁不住问:“不会吧,之前我见他给宋小姐喝过——”说着顿了顿,“也没这样,人家没事人儿似的。”
骆迁笑着,过去里边找了个位置坐,随口了句:“那能一样么,他不舍得。”说到这里,骆迁想到前几天下楼时候无意间听到陈瑾打电话,说宋老师毕业就打算回国,开始重新着手给Leo那孩子找新家教老师的事情。
“俞总刚喝的什么?”陈右禁不住坐到骆迁对面的椅子上,小声问他。
骆迁沉浸在思绪里没出来,没回复。
倒是里边吐的昏天暗地的宋斯理出来了,手扒着门框支撑身体,晕乎的说道:“我就是看顾森坐在那一直喝,想着没事儿才求着人尝了小半杯。”说着拍了下脑门,“没想到这么劲儿!是要人命的酒!”
“那俞总怎么好好的,也没跟你似的。”陈右说着,起身走到窗户跟前,往下看,楼下停着一辆迈凯伦,车门半扇开着,隐约可以看见俞公子坐在车里抽着烟。
刚要不是怕宋斯理吐车里,也不会临时找到这地方歇脚。
瞅一眼收回视线,转而不耐烦的问宋斯理:“你吐完没有?吐完走了,好多正事儿等着呢。”
“好了,舒服多了。”宋斯理半死不活的靠着门。
骆迁闻言起身直接过去错身进到洗手间里边,各个水管打开,洗涤剂大量用上,重新整理了一遍。
这里是楼下车里那位的地盘,虽然是临时歇脚用的,但人有洁癖。
看见骆迁清洗完出来,腿脚还是软着的宋斯理跟人道谢:“谢了哥们。”
“你还是少麻烦我吧。”骆迁口气不太好,将擦在手里的湿巾丢进旁边垃圾桶,然后又叮嘱了声:“最近,也少去打扰顾森。”
“怎么了?”宋斯理晕乎乎的,没听太明白,“顾森怎么了?”
他心情不好。
不过骆迁没选择接腔回他,扯着他胳膊拉着往外边走,一并跟陈右道了声:“你来锁门。”
陈右:“知道了。”
三人一行开始下楼。
骆迁是司机,将喝酒的宋斯理推坐在他原来的副驾驶位置,自己上的驾驶位,陈右后边接电话走着,走到车边跟后边坐着的俞顾森说有点别的急事儿,说话间不远处就开过来一辆车,过来接他的。
“去吧。”俞顾森点头,降下半截车窗,手搭在车窗外,指尖弹了一记烟灰,接着收回。
陈右帮忙把自己这边原本开着的半扇车门给关了。
宋蕴坐在不远处的24小时咖啡厅,就是这个时候认出停在路边的那辆车里坐着俞顾森。
正对她的那扇车窗,俞顾森降下半截敲烟灰的时候,露出了手腕上他惯常会带的那只蓝色天空腕表。
咖啡店是宋蕴和罗黎复习累了,临时决定出来的。
刚进来找好的位置坐下。
确切说是罗黎执意拉着宋蕴出来的。
最近一段时间宋蕴不是图书馆,就是实验室,起码小半个月没出这两个地方了。
也不嫌闷的。
宋蕴坐下后,看一眼窗外,也才发现,自己位置的视角,刚好可以看到市政厅对面的那排写字楼。
视线下意识就落在了13号,3楼位置。
然后看见了俞顾森。
而对面俞顾森收回弹烟灰的那只手,很快将半截车窗重新关上。
宋蕴视线也跟着收回来。
所以她没看见两秒钟时间不到,俞顾森重新又降下来的车窗。
和注意到她后,看过来的视线。
宋蕴和罗黎一杯咖啡喝了一个小时,里边店家是个爱好音乐的男士,扎着艺术的马尾,给过来的客人拉着浪漫悠扬的小提琴曲助兴。
“这老板叫路易斯,挺有名的,拉的都是自己谱的曲。下午店关门后,就会去河边或者公园广场之类的地方演奏给周边的人听。”罗黎说完喝下一口咖啡,问宋蕴:“是不是很好听?”
宋蕴啊了声,接着看过去一眼,托腮点点头:“好听。”
罗黎白了她一眼,“你确定你在听?”
“”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宋蕴放下托腮的手,问:“喝完没,旁边有个书店,我们进去看看。”最近她一直在找一册《宇宙导论》的书籍,Eson介绍的有效课外读物,但是跑了几个地方,都没找到。
“行,走。”罗黎讪讪起身。
两人来到书店,看了一圈,果然还是没有宋蕴想买的那本。
就随便买了一本别的。
出来门宋蕴手机响起,看着熟悉的来电显示,怔然的看了会儿,最终摁下接通键,喂了一声,声音带着些嗓子过度缺水似的干涩。
俞顾森就站在窗前,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咖啡厅旁边书店门口的那道小身板上。
“我在这边三楼的办公间,你此刻站的位置抬眼就能看见。我在这里等你。”
第45章 chapter45
俞顾森清楚记得给过宋蕴一把这里的钥匙, 另外一张是酒店房卡,但她似乎从来没来过。
当初还信誓旦旦的威胁说来偷他的家。
从来都是,口嗨的挺起劲儿。
跟起初辗转一番终于确定开始这段关系之时, 为了不跟他有过多的期望, 说自己是情场老手一样。
说自己谈了多少多少个男朋友
而交往过那么多男朋友的结果却是, 接吻都不会。
俞顾森此刻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张考究的实木办公桌子, 桌角放着一些废弃的资料, 摆放的不怎么整齐,歪歪斜斜的在那。
俞顾森的习惯过来打扫的人都清楚, 东西都不会动。该是什么样, 还会是什么样。
门开着, 俞顾森手臂支着皮质座椅扶手, 托腮看着门口。
等人。
下午刚不到两点钟的时间,已经进入夏令时的英区埠市,阳光此刻难得挺好。
刚到门口的宋蕴,应该是没预料到俞顾森会直接大开着门,吓到了一瞬,她原本已经准备敲门的。结果上来楼梯,转身就看见了坐在屋内椅子里的俞顾森。
愣怔回神,心也跟着猛的跳起。
因为她在咖啡店时候明明看到他是坐在车里, 前面Leo的小叔叔开着车启动,以为他已经走了。
宋蕴不知道俞顾森当时也注意到了她。
俞顾森看见人, 从刚刚的懒散姿态, 转而正了正身形, 但依旧是靠在那,两条长腿大剌剌的伸在那, 眉眼间带着几分混沌,酒意挂在脸上,视线直直的看着宋蕴方向。
“愣着干什么,进来,关上门。”俞顾森说着往前探了点身,伸长胳膊拎起桌面上水壶,往一盏空杯子里倒了一杯水,然后喊宋蕴:“坐过来喝点茶,你喜欢的,国内新采的安吉白茶。”
宋蕴向来对茶没有研究,不品,全凭口感,喜欢这个茶的原因是一次中餐馆吃饭,饭店老板大陆湖州人士,所以每桌都会送上一壶免费的安吉白茶。
宋蕴那次喝的最多,满桌如同艺术品的饭菜没怎么吃,抱着一壶茶喝了不少。
俞顾森当时笑她,问她有什么好喝的。
宋蕴说挺甜的。
俞顾森指着桌上一道名为三珍馐的菜说这个更甜,让她尝尝,别喝水喝饱了,点这么多菜却没了肚子。
宋蕴当时瞅一眼那盘三珍馐,名字是真的好听,山药块上点缀着灿黄蜂蜜丝,也真的是跟名字相配,不多不少就三块。
三口就没了。
“是吗?”
宋蕴闻言踏进门,接着反手关了门,走过去俞顾森对面位置,将手里买来的两本书放在桌面,探头瞅了眼那杯清亮亮泛着些橙黄的茶水,伸手端过递到嘴边抿着尝了一口,上嘴唇碰了碰下嘴唇,煞有介事的啧啧品了两下,嗯了声,评价说:“是白茶,甜甜的。”
俞顾森混沌视线凝视在宋蕴上下碰嘴唇巴咂嘴的那一下,拍了拍大腿,冲人抬起手,问:“要不要坐过来?”
宋蕴眨了眨眼,沉了下呼吸,端着手里的那杯水没怎么犹豫的挪着脚走过去,然后坐在了俞顾森腿膝间。
温软一瞬间入怀,俞顾森结实有力的小手臂自然的饶在宋蕴腰上,掌心扣着衣服底边摸进去。
掌心涩涩凉凉的,同宋蕴的温热相融。
“你喝酒了?”宋蕴已经闻到了味儿,放下水杯,伸手侧身过去给俞顾森解领口的扣子。
俞顾森下巴磕在宋蕴肩窝里,嗯了声,说:“喝了一点。”
怕不只是一点。
宋蕴能分辨出他身上酒精味浓淡。
“不信。”宋蕴直言。
“不信算了。”俞顾森手扣过宋蕴后脑勺,直接把人压下来,在合适的位置跟自己接吻。
满口的酒气渡给了她。
宋蕴艰难回应着被亲了几下,此刻方才想到什么,视线放在里边的房间,乱着呼吸把人推开些,嫣红着唇瓣问:“你这里没别人吧?”她记得第一次过来这里,可是很热闹的。
此刻俞顾森喝了酒,她怕他不清楚,糊涂。
“没有。”俞顾森重新来过。把人按了回去。
宋蕴细白的半截小腿在两人间绷的笔直。
这些天,她抛却花费在毕业论文、准备毕业演讲,各种课程实验和各种大考小考时间后,其实所剩无几。
那次说开之后,她跟俞顾森好些天没有见面。
中间过去了一个复活节,过去了一个毕业论文答辩。
原本的三个月,缩短成了一个月。
她原本以为,他们的关系,会在她坦诚布公说出剩三个月的那一瞬间,就会截止。
毕竟,俞顾森想的话,又不会缺女人。
她故意话说的绝,多下人面子啊——
他没必要非按照她说的来。
“最近在忙什么?”俞顾森酒劲儿过去一点,近在毫厘间,看宋蕴眉尾的那颗小黑痣,目光清明,像是摁着人亲了那么一通,酒就解了。
“上个星期做了毕业答辩,现在正在准备毕业演讲。”
“这么辛苦?”
“嗯,脖子都快坐出颈椎病了。”宋蕴说的实话,她最近每天都是那一方桌台,上面放着各处找来的资料,还有几乎二十四小时开着的笔电。
“是么,我给你揉揉。”俞顾森说话间掌心从宋蕴身前衣服内抽出,转而移到她的后勃颈,然后指腹不轻不重的按在那。手背蜿蜒着几道明显青筋。
宋蕴被揉的软趴趴的靠在他身上,依偎着。
不远处圣威尔教堂顶端的大摆钟,“砰——砰——砰——”敲了三下。
惊起顶端落在屋檐上一群休憩的白色鸽子,扑棱着翅膀凌乱飞走了。
钟声隐约远远的传进窗内。
俞顾森按了一会儿问宋蕴,“好点没有?”
宋蕴点点头。
俞顾森指腹往下三寸,之后顺理成章。
他们做了。
是在桌子上。
宽大的桌面,像浮在岸边的船,宋蕴衣服几乎全乱在腰间。
俞顾森手臂掌心间全是汗,揽宋蕴腰,换姿势,摁着桌面打滑把旁边笔筒扫掉在了地上。
笔散了一地,砰砰啪啪的响。
身子前倾跟着跌了一下。
宋蕴被撞的不轻,承受不住身体跟着颤了一瞬。
原本已经红了的眼尾浸出湿涩,呼吸有一下没一下的出着。
俞顾森似乎带着些冲动,滑那么一下让他不禁皱起了眉,深出口气,呼吸乱着,接着抱着宋蕴带着些无奈笑容安慰:“手上有汗,滑了,弄疼你了。”说话间他将自己退出来一些,让宋蕴好受些。
两个小时后,宋蕴整个蜷缩在进门时候俞顾森坐的那张椅子里,身上盖着他的外套,肩膀和小腿都露着,皮肤透着一层粉红。
衣服下面,她手捂着小腹。
俞顾森收拾战场结束,从洗手间出来,就发现不对劲。
宋蕴头发乱在肩头,脸白着,倒是看见俞顾森的时候不忘瞪了他一眼。
俞顾森手伸进去,宋蕴捂着小腹背过身。
“肚子疼?”
宋蕴闷出一声嗯。
“我看看。”俞顾森露出些愧疚。
宋蕴继续背着身。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小腹疼是因为最近吃饭不应时导致的,一早就有点不舒服了,但也知道刚刚俞顾森过分,就索性赖给了他。
大概就是想他哄吧。
俞顾森干脆坐过去,把人连同盖在她身上的外套一起抱在怀里,哄起来:“Baby,我错了,对不起。”
不哄还好,一哄委屈还真来了,宋蕴眼睛跟着更红了,眼角溢出泪,俞顾森给人擦眼泪。
“你外套好像被我弄脏了。”宋蕴抬眼看着俞顾森说。晶晶莹莹的睫毛还湿着。是真的脏了,她衣服没穿,半边外套裹着下身。
“没事。”俞顾森安慰。
“手腕也疼,都红了。”
“我错了,我来揉揉。”
接着宋蕴又列出了他不少罪状,俞顾森最后无奈的咬咬牙凑到她耳边问她:“刚抖成那样,这会儿翻脸,难道,我就没让你舒服?”
“”
那个下午阳光很好,风吹在树梢,宋蕴窝在俞顾森怀里闹了他多半天-
六月份的毕业演讲来的轰轰烈烈。
每个要从埠大毕业的学生都很重视,因为这场演讲关乎着他们今年能否顺利毕业。拿到毕业证书。
宋蕴和罗黎周敛她们和所有人一样,穿着蓝色学士服,带着学士帽,一起穿行在走进礼堂的人群里。
宋蕴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座位号牌。
267号。
后排的位置。
罗黎和周敛也各自看一眼自己的,罗黎骂了句国粹,说自己本来就心里没谱,结果老天还不善待她,给了个靠前的号。
周敛巴咂了下嘴,也没说自己靠前还是靠后,唯一不同的是,千年素面朝天的那张脸和中性打扮,今天来了个彻底的改头换面。画了淡妆,涂了口红,扎了个小马尾。最重要的是,她学士服里边居然穿了个裙子打底,黑色的蕾丝裙边在学士服下面漏出来长长的一截。
宋蕴从见到周敛的第一面的那天开始,从来就是宽宽的阔腿裤,天热就是大裤衩子配人字拖,就差穿男人的汗衫了。
今天穿个裙子,还是蕾丝裙,实在是很反差。
再加上红丢丢的嘴唇,长长的假睫毛
宋蕴和罗黎异样的眼光已经瞧了周敛一路,最后临进门时候,周敛皱眉看着俩人道:“得了,别看了,看什么看?我就不能洋气一回?”
罗黎同宋蕴一起点点头,意思是可以,你很洋气。
周敛踢了踢脚上的高跟小皮鞋,自己道出原因:“前两天Eson那黄毛小老头半路喊住了我,说演讲那天,不准我再穿的像个homeless。”
也就是,流浪汉的意思。
言外之意,在说周敛平日里穿的像个流浪汉——
周敛接着愤愤:“因为这个事情我背后骂了他足足一个星期,后来想想,他也是为我好,就没再骂了。”
宋蕴:“”
罗黎:“”
“我今天是不是很漂亮?”周敛两边摊开手,夸张的挑了挑画的柳叶眉,转了个圈,学士服下边长长的一截蕾丝裙摆鼓着飞起来,“我是不是变得很有魅力?是不是跟你们的千篇一律比起来很与众不同?”
“”罗黎依旧面无表情看着周敛。
宋蕴点点头,“还行,听老师的话总归没错。”
“是吧!”
正聊着三人被后边来人挤着往里边去,宋蕴学士帽被挤歪了都不自知,之后分开按照手里的座位号,各自找各自的位置。
宋蕴的座位在整个礼堂后边倒数第三排靠路边,前面坐着一位同届毕业的男生,宋蕴再往男生右边看,才发现他搭在桌沿的右手下面握着另外一只女生的手。
原来男生旁边坐着的,刚好是他女朋友。
正看着,头上被挤歪的学士帽被头顶伸过来的一只手扶了扶正。
宋蕴还没反应过来,手还未来得及摸过被动的帽子,就已经看到给她正学士帽的高长身形越过她座位往前面的席位走了。
只看到一个背影。
是在人群中会有极具吸引力的身形和背影,宽肩窄腰,她也最熟悉。
俞顾森一身西服,一路往前,坐在了第一排靠近一个老教授旁边的空位置上。
老教授带着眼镜,看到俞顾森坐过去,两人先是点头,然后彼此低头凑近说了句什么,接着坐直身视线就全部放在了台上。
台上埠大校长,著名的老学者Thompson先生已经站上了演讲台,接着伸手过去往自己跟前拉了拉麦克风,到嘴边位置,然后做开场演讲。
宋蕴想到了俞顾森来过一次学校,的确是和学校领导认识,至于具体什么关系,就不清楚了。他没提过。
宋蕴盯着那个背影看了几秒,接着收回视线。
毕竟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不免有些紧张,伸手摸了摸刚刚被俞顾森动过的学士帽,又抬眼看一眼远处后,随即收回视线,吐出一口气,将手里拿着的演讲稿摊开铺在桌面看,稿子是密密麻麻的全英文。
台上校长的开场演说很激情有号召力。
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启口先欢迎和赞誉了一下在场各位,邀请大家全体起立致敬这个时刻,很快台下人纷纷站起,一并响起热烈掌声。
氛围感顿时拉满。
代表着此次演讲的开始。
同时也代表着台下在座的同学们即将要各奔东西。
第46章 chapter46
开场之后, 下边在座即将毕业的学生,一个接着一个登上演讲席。
场内也在不断响起热烈的掌声。
轮到宋蕴,她左手拿着演讲稿, 一步一步走到讲台旁, 然后将演讲稿平铺放在麦克风右边, 伸手将麦克风往自己跟前拉低了一些,因为在她之前的是位男同学, 个子比较高。
因为排的靠后, 这些其实都是她早在心中预练过无数遍的动作。
宋蕴垂眸看了眼稿子,抬眼视线躲开俞顾森往远处看一眼, 收回来时候发现, 是躲不开的, 他就坐在最前面的余光里。
宋蕴面带微笑, 按照预先准备,先脱稿做了个简短开场白。台下响起不少的掌声。
俞顾森坐在那,两腿随意交叠,鼓掌后视线一直放在宋蕴身上。
嘴巴一张一合,手指略显紧张的捏着被她平铺在桌面的那张演讲稿,时不时的再低头看一眼。
那张演讲稿俞顾森看过,一个星期前,就被她夹在书里。当时一起吃饭, 吃着吃着她心绪不宁似的想到什么关键处,嘴里咬着面包, 腾出手却是去翻开书, 找到自己的演讲稿, 摸出笔在下面的空白位置,刷刷几下写了一串字。
像突发了点灵感, 害怕抓不住再跑了一样。
当时她完全下意识的动作,意识到俞顾森在看她,宋蕴写完,将纸笔放到一边,将嘴里叼着的面包重新拿到手里,抬眼冲他笑了笑。
俞顾森当时放下筷子问对面坐着的小姑娘是不是紧张。
宋蕴说有点。
俞顾森冲她伸出手问他能不能看看。
宋蕴很直接的连同书本推到了俞顾森跟前,笑着说还没写完。自谦的说他不能笑话,因为宋蕴知道俞顾森做过不少演讲,参加过不少峰会。可能自己的演讲内容在他那里看起来会有点幼稚。
“没有,怎么会幼稚,写的很不错。”
俞顾森当时这么评价的。
也是客观评价,因为宋蕴的确优秀,在她导师那里优秀,在俞顾森眼里同样优秀。
台上宋蕴低头看了眼稿子,接着视线移开重新看向大家继续用英文说:“没有永恒的东西,所以我们可以反悔,可以犯错,只要收的住,但注意哦,别太离谱。”
这句话自然是开玩笑的语气,说完台下不少人都如期笑起来。和宋蕴预想的一样。
这句话俞顾森当时在演讲稿里没看到,确定是她后来灵感来潮,又增添的笔墨。
“我之前看了《Science》上预估的一条统计数据,说,这个世界上,每一秒钟都同时会有千万计的人为没理想迷茫,数千万计的人失业,数千万计的人开始相恋,数千万计的人面临分别。可是那又怎么样?最后一行字杂志小编总结了一句说,别操那么多心,容易长皱纹,容易变老。”
依旧是调侃的语气,台下又哄笑了一阵。
俞顾森视线一直在宋蕴身上,眼睛,嘴巴,还有因为紧张而不自觉透出来的绷直脊背,额头隐约细密的汗,手指因为捏着演讲稿太紧,而泛出来的白。
虽然在调侃,故作的放松,俞顾森视线眯起,毕竟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神经紧张中的宋蕴,是个什么样。包括身体反应。
“所以,未来不管发生什么,记得和自己达成和解。”
宋蕴微笑着,用一句话做最后的收尾。
总体下来,效果很不错。
台下Eson教授欣慰的看着自己眼中最优秀的学子,鼓掌点头。接着又跟旁边导师交流称赞,抖着一圈络腮小胡子,说的慷慨激昂。
至于俞顾森,现场这个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内。
因为他记得刚开始认识这小姑娘的那会儿,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宋蕴小嘴叭叭叭的很爱跟他说,话很密。
差不多那是一年前。
时间过的还挺快。
只是这个时候,多少有了点沉稳在里面。
虽然不多。
但人不能比,毕竟都是刚初出茅庐的学生,若是比起来,俞顾森觉得,宋蕴比旁的,强太多了。
俞顾森眼里挂着滤镜,此时此刻,满眼都是她,也的确压根找不出别人的好处。
但是眼神凝着人,脸色却沉静如冰,为她最后那一句“不管发生什么,记得和自己达成和解。”
原来她能这么轻易,就跟自己达成了和解。
宋蕴走下台阶,回到座位,一路带着礼貌微笑,小腿其实是有点发抖的。
刚坐下,一个纸团往她这边投了过来,宋蕴抬头往前面看,坐在墙边的罗黎就站在那,冲她挥手,比着大拇指。
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上台,下来。
一场演讲就这样在一片喧腾中从开始,到彻底结束。
偃旗息鼓。
除了前排的一些导师和社会名流人士,在场的所有学生都开始散场离席。
宋蕴位置靠后门边,走出城堡风格似的学校礼堂门口时,她下意识回头看一眼,但是扭过头发现,人潮涌动,她被动的往前走,压根看不见俞顾森。
加上手机在衣服兜里震动,宋蕴不得不折回头手抄进口袋找手机,找到手机,摁下接听键,卫攸芝的声音隔过周边的嘈杂传了过来:“闺女,这边研究所的考试时间你可别耽误错过了,你们那边学校完事儿,就赶紧回来备考,听见没?平日里那些题目有没有复习啊?”
“复习了,您不用一直担心这个。”宋蕴的声音低低的。
“那闺女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不是说今天是毕业演讲,演讲完就没别的事了吧?”
“嗯。”宋蕴应了声,身后有人撞在了她的肩,宋蕴挪到一个人少的位置。
和卫攸芝简单说了几句后,挂掉电话。
人群散去不少,宋蕴再回头,就看见俞顾森站在不远处正同Eson教授说着什么,兴许是注意到她这边的视线,说话间偏脸往她站的位置看过来。
眼神虽平静无波,却有着能摄人心魄似的重压,让宋蕴不敢看过去,怕看过去。
紧接着Eson教授也看过来冲她招了招手,让宋蕴过去说话。
宋蕴眼睫微动,跟Eson旁边站着的俞顾森一闪而过对视一眼,很快又将视线移开,握了握手里那张已经被揉皱的演讲稿,抬脚走过去。
罗黎和周敛齐齐的从礼堂里边也走了出来,周敛看见宋蕴准备喊她一起过去西河岸边刚开的一家西点餐厅吃下午茶,她前两天屯了餐厅里发的打折券,就等着今天全部完事儿后一起去庆祝庆祝。
可惜裙子太长了,鞋跟对于周敛来说也有点高,毕竟她平时都拖鞋平板鞋的,一着急差点绊了一跤,罗黎连忙把人给拉住。
然后冲不远处俞顾森站的方向给周敛示意了一下,意思是有人等着宋蕴,别扯着嗓子喊了。
宋蕴几步隔着人群走到礼堂大门口旁边的走廊下,俞顾森和Eson就站在那边。
Eson中文很好,宋蕴来到跟前,开始摆出了一副冲俞顾森介绍自己得意门生的架势。
两手往身后一背,看着俞顾森抖了抖络腮胡子笑笑说:“俞总,给你介绍一下,宋蕴,我带过成绩最好,学习最认真的一位学生,之前由学校考核,以A+++的成绩进去了你们SA的航空稀有材料研究实验室工作实习,研究室陈老师反馈过来的工作进度也很好,表现也很好,我们私下已经获得了联系。”
Eson这么郑重其事的给俞顾森介绍宋蕴,目的显而易见。
说完他看了眼宋蕴。
俞顾森跟着一道看过去,开口:“你好,俞顾森。”
“俞先生好。”
宋蕴没去看俞顾森眼睛,回应的时候,视线落在他领结位置。
她怕自己露馅。
转而扯了扯嘴角对Eson教授说:“老师,我家里安排了毕业后的工作方向,我也已经买了机票,后天就会回国,然后参加国内研究所的入职考试。”
Eson听到最后眼睛渐渐睁大,看过宋蕴,有点出乎意料的表情,“你打算回国发展?”他用的英语,接着又看一眼俞顾森。
显然对宋蕴出口的答案有点意外。
宋蕴怕露馅没错,殊不知,Eson心里其实是有猜测到一点两人之间的关系的。
只是不太确定而已。
俞顾森视线还落在宋蕴那里。
宋蕴一直没看他,不敢看他,嗯了声,侧着脸跟Eson教授解释:“是的,不瞒您说,这是早就做好的打算。”
“考试是在几号?”
一直没出声的俞顾森沉着音色开了口。
问她。
宋蕴半天没看他的眼睛终于没忍住放过去,回:“7月1号。”
俞顾森点点头,像是不过随口的一问,“好好考。”
“嗯。”宋蕴冲人扯出一个笑。
Eson一旁听完,嗯了声,清了清嗓子。
年轻人的事,他也管不着。
只看过宋蕴说:“《Science》期刊前些天来电,说你的另一篇论文可能会在明年刊登,既然你准备走,我只能先提前把这个消息跟你说,到时间记得留下地址,好给你邮寄。”
“谢谢Eson老师,的确是个好消息。”宋蕴跟人道谢。
“嗯,不过我会到付,邮费你自理。”
Eson一句话,那语气,让旁边经过的不知详情的同学听到,都不禁忍俊不禁的笑着看过来一眼。
然后小老头,说完直接转过身,留下两人扭头走了。
他向来是个怪老头。
宋蕴视线跟过去,冲着Eson教授背影忍笑回了声:“知道了,您放心。”
接着回头看过俞顾森。
俞顾森牵扯了下嘴角,问:“明天准备做什么?”
“明天准备把一些带不回去的东西卖了。”
“找好买家没有?”
“还没。”
“后天的机票?”
“嗯。”
“我去送你。”
“不用。”
简单的几句话,宋蕴此刻一直是看着跟俞顾森说完的。
浅着眼眸,水光潋滟。
很认真。
俞顾森偏脸无奈笑了下,笑里没什么温度,可以说是冷的,接着看过她,眼神深邃,向前迈一步靠近,伸手把人抱了抱,一并抬手兜拍了下她的后脑勺。
“回去好好吃饭,好好工作。”
最后又说了句,“蕴蕴,你快生日了。”
宋蕴脸埋在他的衣衫里,最后只回了句:
“俞先生,您也要一切安好。”-
宋蕴要卖的东西还挺多,但是听周边知情的人说,这个时候很多要毕业的留学生都会做这件事,所以大都过剩。卖掉的概率不大,不少人最后觉得耽搁时间,会选择直接送人,送新初来乍到的国内友人或者直接放在自由取用的区域,被需要的人挑拣走。
有桌子有椅子,有一些用不上的书本夹子琐碎杂物,还有一些衣撑衣架等等之类的日用品。
最后是一辆八成新的单车,车子链条掉了,她搬不动,蹲在路边修理了小半天,最后手指被车链上冒出的铁刺扎破,冒出的血珠把链条染红了些她方才觉察到疼。
然后越来越疼。
一颗心都变得像被拧着的那种疼。
只能蹲在那里,缓了好长时间。
缓过来了劲儿,终于装上链条,要起身时候手链又不知是不是因为挂到了冒出的钢丝,当场断了,“砰砰砰”,一颗颗珠子落到地面,掉的哪都是,周边就是一片草丛。
顿时刚刚好起来的那点伤口,又疼的不行。
宋蕴蹲在那一颗一颗将珠子捡起,她记得一共是21颗,俞顾森当时送的时候说,就是专门让人依照她的年龄来量裁的珠子大小,颗数。
但是此刻躺在她手里的只剩20颗,剩下一颗,她起身看过周边,找了足足二十来分钟,死活找不到。
或许大概,它本就不该完整。
宋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将剩余的珠子放在里面,包好收起。
全部整理好琐碎物品,原本打着要卖掉的计划最后落空,最后她的这些东西,同不少准备回国的同学们一样,丢在了一边。
而罗黎的那个烘面包机,宋蕴要还,结果人死活不要,让她直接扔了。
挺新的,没用几次,扔了太可惜。
抱着出去罗黎宿舍门后,迎面刚好进来一位拉着行李箱新住进来的学妹,小学妹声音很甜,问她109室是哪间,宋蕴抱着烘面包机直接向前给人带了带路,然后随手将面包机放在了小学妹的宿舍里。
零碎东西收拾了多半天,晚上和罗黎周敛她们吃了一顿散伙饭。
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宋蕴想起来她答应要带Leo一起野炊的事情食了言
小朋友大概对她会很失望吧。
因为宋蕴势必弥补不了了。
第二天一早,宋蕴拿着机票,就踏上了返程。
俞顾森没来送她。
如她所愿。
周敛和罗黎陪着宋蕴一起,一路打打闹闹。
送她进的登机口。
“电话联系!”罗黎最后郑重了神情,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在耳边。
宋蕴回应了个同样的手势。
“等着,说不准哪天我就去北京开工艺作品展了。”周敛笑嘻嘻,“杰森说我现在手艺跟他快要不分伯仲了。”
“厉害,开吧,等着你,给你去捧场。”宋蕴说完,进去了检票口。
回头看过远处,上次她和俞顾森吃饭的那家超难吃的拉面馆里,人来人往,生意火爆。
而无人觉察的另一边,停着一辆车,车内,蒋叔不由抬眼看一眼后视镜里的俞顾森,禁不住问:“顾森,我们不下去么?人马上进站检票了。”
俞顾森漆黑如墨的视线透过降下半截的车窗看着远处,说:“她说了,不让我送,她想跟我就此撇的干干净净。”-
登机后宋蕴将手机关机,然后坐在位子上,从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眼罩,罩住了半边脸。
开始睡觉。
这是她大多时间坐飞机的一个习惯。
整个飞机行程前后差不多十二个小时,纵然卫攸芝电话里催的急,但宋蕴并没有告诉家里具体回来的时间,所以下飞机的时候没有人来接机。
刚好中午的时间,六月底的北京已经很热,宋蕴拉着行李箱下来飞机先找了个环境看上去不错的饭馆,吃饭,休息。
点了一份面。
客人不算多,老板上的很快。
宋蕴抽了一双筷子,吃了两口,然后摸出手机看时间。
飞机上空调吹的足,宋蕴穿着外套。外边温度本来就高,此刻吃了几口面条,更热了。
宋蕴停下筷子,脱掉外套,随便叠了几下,拉开放在旁边椅子上的背包拉链,刚准备将外套往背包里放,就被里边一个陌生档案袋给吸引了目光,停下了动作。
外套放在一边,宋蕴疑惑的将档案袋拿出来打开,里边是一份文件,手伸进去,捏着拉出来一点,先看到了夹在上面的一张卡片,写着一句话:
【蕴蕴,生日快乐!只是生日礼物。不要多想。只是我不在的时候,想你安稳。】
接着翻开卡片,下面资料上首先看到的是“赠与”两个字,她突然就清明了什么。
突然明白那天毕业演讲俞顾森抱她时,最后落在耳边的那句:你快生日了。
是什么意思。
他太坏了。
他将他的坏,明晃晃的摆在了那,为求自己一个不愧对。
又将对她的好,白纸黑字,写给她看。
让她挂怀。
宋蕴手指僵硬,塞了好几下,方才重新将文件又塞了回去。
装回包内,开始若无其事的继续拿过筷子,继续挑起一根面,咬着开始吃。
但是吃了两口,宋蕴便吃不下了,鼻子酸的不行,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无声的掉在面里,掉在桌上,她有点狼狈的放下筷子,去抽纸巾,去擦。
但是没用。
面店老板打开音响播放着一首此时国内正流行的《童话镇》,婉转女音在店内缓缓流淌:
听说疯帽喜欢爱丽丝
丑小鸭会变成白天鹅
听说彼得潘总长不大
杰克他有竖琴和魔法
听说森林里有糖果屋
灰姑娘丢了心爱的玻璃鞋
那个夏天来的迫切,热浪翻滚,树梢上的蝉鸣不断。
宋蕴最后趴在路边那家饭馆的桌面,终于控制不住,颤着肩膀,哭到哽咽。
第47章 chapter47
俞樱哼着歌刚踏进议事厅门口, 便被里边快溢出来的压迫感压的噤了声。
轻手轻脚走进去,只见自己那位高高在上的堂哥俞顾森俞先生,坐在长长会议桌的尽头, 正听旁边站着一位工作人员汇报工作。
除了汇报工作的这位, 其他人都噤若寒蝉的坐在那。
俞樱眼里的俞顾森一张脸冰冷, 有点可怕的那种冷。手边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指尖还夹着一支正燃着。
似乎结果没达到他的预期, 眉头锁着, 烟抽的很凶,时不时的伴着咳嗽。
如此那般, 手指间的那根烟还是一口接着一口, 烟雾缭绕, 随着工作人员将工作汇报完, 那支烟也跟着吸燃烬。
俞樱多精明了,她才不会这会儿往枪口上去撞,缩回脚转身过去了对面的休息室。
蒋文又蒋叔正在里边背对门的方向泡茶,俞樱走进去轻手轻脚的,蒋文又压根没注意到。
直到俞樱凑到跟前喊了声:“蒋叔!”
吓了他一跳,手一哆嗦水洒了一桌面。
蒋文又转脸便看到是俞樱,哎哟了声,说:“大小姐, 我当是谁,你把我吓一激灵。”
俞樱笑笑, 接着凑近处小声打听:“顾森哥怎么了?”
蒋文又抽过桌面上的纸巾一边打理收拾桌面一边劝诫俞樱:“最近, 可别往你哥跟前凑。”
“他到底怎么了?”俞樱纳闷。
蒋文又叹口气, 想到昨晚出去办事,路过埠大时候, 顾森让他停了车。
车子停在那里一个多小时,期间过去几位打扫宿舍公寓的阿姨,正将几张用过不要的桌子搬着过去丢在一旁的自取区域。
一本教辅材料从书桌里掉出来,刚好掉在车边,顾森下车捡起来借着远处打过来的微弱光线,凑近翻着细看了多时。
最后将书本扔在车里,荡起的书页翻开一角,他看见上面中文写着一个名字:宋蕴。
旁边是宋小姐用的一个英文名。
蒋文又还没开口说具体,就见到负责俞顾森平日杂事的那位韩特助,也走了进来。
俞樱见到韩特助想到那次她央求顾森哥给她找休息地方的事情,然后无意间发现的他藏人的那件事,不由得随口问:“不会是失恋了吧?”
她完全无意的语气,玩笑的语气,因为这种事在俞樱看来,发生在俞顾森身上的概率几乎为零。
但是她话出口,却是并没有得到旁边两人的立马反驳。
蒋文又沉默着清理完桌面,端着茶水过去了对面的议事厅。
“”俞樱眨眨眼,转而看过翻找资料的韩特助,小声了句:“真的啊?”
韩特助年纪小,害怕背后议论老板的事情,不由自主的就会心虚,此刻虽然心里知道些什么,但仍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俞总私事,我不太清楚。”
“”俞樱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威逼的气势拿出来,“你糊弄我。”接着是利诱,过去拉了拉韩特助袖口:“下次过来给你带好吃的,你跟我说,那姑娘是谁?”
接着俞樱两眼珠子一转,想到那次唯一出现在顾森哥跟前的那位女学生,便猜着问:“是不是埠大的那个女学生,去年差不多这个时间跟着我们一起逛街买东西的那个?”
被猜了个正着,韩特助虽然依旧不说话。
但不说话,在俞樱这里就是默认。
最后俞樱只套出来一句。
问他下午顾森哥是不是就没这么忙了,说她一小姐妹想采风拍照,想他大总裁松松口,就让她们上一次客船,哪怕他亲自跟着都行。
韩特助为难的说韩小姐下午的飞机到伦敦看展,怕是没时间。
这么一说,俞樱自然是知道了怎么回事。
没再问。
只是叹口气咕哝了一句:“那看来之后几天是只会更没空了。我这是什么命?”
韩特助:“”
说话间一行人从对面的议事厅里走了出来,从开着门的休息室门口经过。俞顾森一身黑色合体的手工西服,面色沉冷,被围在人群里,手机握着贴在耳侧正讲电话。
俞樱下午索性去了LetTre,太奶奶那。
结果奇怪的是她前脚刚进门,后脚大门口就停了一辆车,俞顾森就推开车门迈着长腿走了下来。
伴着一声身体不适的咳嗽。
俞樱脚步停住,看见俞顾森纳闷的咦了声。
俞顾森手里捏着一个精致的木质盒子,看见俞樱随口问:“老太太中午饭量怎么样?”
他问话的口气随意,只当俞樱一直在这里。
“我不知道,我也是刚来。”俞樱回,下意识跟上他脚步。
俞顾森闻言看一眼俞樱:“是出去疯了吧,作业都写完了?”
“你管我,”俞樱小声犟了句嘴,转而视线放在俞顾森手上的扁平木质盒子上,“你拿的什么?”
“梁秋那儿的雪茄,拿来给老太太试试口。”俞顾森说。
俞樱奇怪的问了句:“这事儿不是一直有李叔管着的么?”因为老太太吸雪茄过分,之后还是俞顾森特意交待的专人来负责这件事,大家都知道的。
俞顾森没回应,只是垂眸翻开装雪茄的精致盒子看了看。
俞樱张了张嘴还想问:你下午难道不去机场接人么?
但也就是张了张嘴,没敢真问出口。
迎面李嫂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俞顾森他们兄妹过来直接说道:“老太太这几天胃口不错,中午我炒了几样菜每样都吃了点,还喝了一大碗粥。这会儿正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睡呢。”
俞顾森颔首,问:“上次听赵叔说老太太最近有点犯咳嗽。”
“是,”说着叹口气,“咳嗽着那雪茄也要抽,不让抽给你急,怎么哄都不好使。”
说话间俞顾森进了屋。
之后老太太睡觉,他就在一旁的房间里开视频会议,开了整整一个下午没出来。期间咳嗽声一阵连着一阵,闹得比老太太那时不时偶尔的一两声咳嗽可凶多了。
李嫂听不过去,中途煮了些润肺的梨汤,给人端了进去。
老太太中途醒了两次,这会儿又醒了,睁开眼,旁边写作业的俞樱看一眼老太太,接着仰身靠进椅子里让自己松散会儿,心里埋怨,有人心里不畅快,连带着她写个作业都有压力,俞樱原本是想玩的,但今天察觉到情形,就格外听话的很。
话都少了,生怕招惹到人,惹祸上身。
老太太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嘴巴犯瘾一般巴咂了下,接着眼睛无比好使的看见了俞樱写字的桌面上放着的精致小木盒,伸手拿过打开后,眼睛瞬间就跟着亮起来。
老道的从口袋里摸到火打着,然后捻起一支雪茄斜着在火上转着烤。
烤完放在嘴边吸第一口时,吹出去,接着第二口方才真正开始吸。
看的一旁俞樱眼睛都直了,跟电影里一模一样。
正看着走廊里门响了一声,接着俞顾森走了出来,手上拎着一件外套,很快几步走到老太太身后,问了句:“这个您抽着怎么样?”
老太太喉咙不舒服,特意叫梁秋找人特制的雪茄,配了天然枇杷叶和越南桂皮。
老太太自然是没应声,甚至都不知道俞顾森在后边,毕竟耳背的厉害。但是行动上做了很好的诠释,因为老太太伸手直接将另外一支拿过去装进了口袋。
俞樱没忍住噗的笑出声,接着跟前手机响,也没留意来电显示忙接通电话贴到耳边喂了声,接着笑着的嘴角僵在嘴边,转而视线往老太太旁边看过。
俞顾森已穿上外套,正低头整理衬衣袖口准备走。
俞樱看着那半边露出的冷脸说:“顾森哥,大伯电话——”
说着手递过去。
俞樱口中的大伯,是俞顾森的父亲。口气不怎么好,问有没有见到顾森,问他准备干什么,电话不接,手机关机,人都到展会现场了,连个照面也不打,问他是不是想把老爷子气死?
俞顾森倒是很坦然的接了过去,贴到耳边,喊了声:“爸。”
“很忙?”俞绍安压了压心头火气,但是依旧带着点阴阳怪气。
“是,中午处理了一些环海方面的业务,下午开会调动了一下人事。”俞顾森说话语气很平静。
“那现在呢?晚上呢?都没时间?”俞父追着问,想看看自己这儿子准备再拿什么搪塞。
俞顾森停顿了下,说:“有,”接着随即补充道:“不过今天是我妈的生日,我想自己待会儿。”
口气依旧平静的很。
对面打电话过来的俞父顿时没了声,半天方才回了句:“好。”
然后挂了电话。
旁边听电话的俞樱看到俞顾森把手机递过来,伸手去接的时候,还不禁偷偷打量了一下自己堂哥的脸色。
倒是没什么变化。
之后便看到人直接出门开车走了。
剩下俞樱喃喃跟旁边吸雪茄的老太太说道了句:“太奶奶,强扭的瓜不甜,您说对不对?”
“嗯,好抽,好抽。”老太太一贯的说东对西。
“”-
宋蕴进研究所的选拔性考试很顺利,成绩佼佼。
如她所料。
入职offer邮寄了一份纸质版到附近邮局,一并还给她发了一份电子版。
卫攸芝脸上喜滋滋的,嘴上说着不舍得,毕竟女儿刚回国不久,这又要去工作的地方,又要离开。但是手里帮忙给整理衣物和被褥的动作倒是没停。
毕竟就算宋蕴工作,但终究是在国内,跟之前完全不一样。而且研究所距离家并不远,隔壁的城市,周六日的时间里,都能回家。
“你网上看的公寓靠谱吗?这么直接过去万一出点岔子你晚上住哪儿?”卫攸芝从厨房里探出半截身问拉着行李箱出来的宋蕴。
“跟房东视频看的,应该没什么问题,钱没付呢,真不行我先住两天酒店。”宋蕴丢开行李箱,重新拐进去卧室,找到车钥匙。
“那也行,你舅舅家那孩子,就是你表哥,在北京饭店里呢,大堂经理。我跟人打过招呼了,你要是有什么急事,我们赶不过去,你就过去找他。横滨路上的,叫什么维克多,挺高档的那家。”
宋蕴应着嗯,拿着钥匙出来,拉过行李箱拉杆,往门口走。
卫攸芝也从厨房出来,嘴里唠叨埋怨着宋蕴父亲,因为最近些日子听说上边领导又要来视察工作,宋沛中差不多也快住在单位里了。
“妈,我自己能处理。”
卫攸芝撇撇嘴。
一路送女儿上了车,让她慢点开,注意安全。
宋蕴发动车子,从车窗里探出头,让卫攸芝回去-
准备租住的公寓位置,距离研究所不算远,仅相隔了一条街,安保各方面也都挺好,在闹市区。
宋蕴到了地方,先给房东打了电话,之后人过来,拖着行李直接上了楼。
房东阿姨有六十多岁,是位很和善的老太太。
公寓是在一楼,起先宋蕴接受不了这么低的楼层,但是毕竟闹市区,房源紧张,之后没再找到比这个更合适的,索性一楼就一楼吧。老太太的房子,其实也能理解,老小区,没电梯,自己住的时候为方便买了一楼。
进去之后发现虽然是一楼,但是也挺敞亮,简单的一室一厅,装修简洁。
虽然看上去有点年限,但很干净,手打的实木衣柜,桌椅。
“小姑娘,别看我这装修简单,但是用的都是好东西,是我家老头亲手做的,绝版,市场上找不到同款。”
“挺好的,我就喜欢这种简洁的,手艺很棒。”
宋蕴夸赞一番,房东老太太笑呵呵的挺受用,高兴之下,开口就将水电费给宋蕴按照社区原有的价格来算了,没多加收。
之后签了协议,房东老太太离开,宋蕴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箱。
就此住下。
第二天过去研究所报到,见了不少之后要一起共事的同事,其中一位男同事跟宋蕴看上去年纪相当,十分健谈,看到部门来了新人,还是个美女,主动过去伸出手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叫任胜辰,材料管理室的。咱们食堂是在三楼,四楼是休闲活动区,有什么不了解的都可以问我。”
旁边另外的女同事打趣儿,“小任,这就在小宋面前成为元老了,前几天也不知道是谁第一天来上班在五楼迷了路,横竖出不来,进了人家调研部,最后让科长给领回来的。”
说完宋蕴忍不住跟着笑,没想这任胜辰也是新来的。
任胜辰讪讪收回手,无语的看过一边抱着资料往外走的女同事。
至于宋蕴所在的部门,是对外技术交流科,平日里大多数工作就是针对国内外技术交流和研究之类。
单位氛围很好,宋蕴收拾东西,打扫一番,归位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二楼临窗位置。
扭头看过窗外,是一棵高耸的老梧桐树,有零碎的落叶,时不时的会落在窗台。
大概是刚过去夏天那段时间里火气太燥,宋蕴上班后没几天身体累积的火气像是终于爆发,开始各种找事情,先是智齿疼的厉害,紧接着就是感冒发烧。
终于挨到周六日时间回到家,半边脸已经肿的像核桃,吓了卫攸芝一跳,自己女儿进门差点没认出来。
“你脸这是怎么了?”
“没事,智齿发炎了。”宋蕴捂着半边脸往自己卧室去。
“那脸都肿那么高了,那叫没事?”卫攸芝声调拔高,“明天就给我去看医生。”
“不用,我睡两天就好了。”宋蕴直接关了卧室门。
“必须去!”卫攸芝站在门外,隔着门板。
宋蕴躺在床上,头昏脑涨,扎在被子里。
卫攸芝没听到回应,干脆直接打开门,冲躺在床上的宋蕴喋喋不休:“下周有个聚餐,你二姨给你瞅了个对象,工作也是在北京,家里条件都不错,你这个样子,怎么跟人见面?”
“妈,您做事情之前,可不可以先征求下我的意见?”
宋蕴声音沉闷,低缓的从被子里传出。
卫攸芝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迄今为止没觉得规划中有哪条路是错的,“我是为你好,你这个年纪就应该按部就班,工作稳定下来后,谈婚论嫁!”
刚进门的宋父听到里边卧室正大小声,吵架的动静,几步走过去询问:“怎么了?”
卫攸芝心里有点子窝气,因为在她这么些年的教育中,自己女儿一直都很听话,鲜少忤逆,看见宋爸爸过来,直接告状:“你女儿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说她二姨给瞅了个条件好的对象,让她下周跟人见见,她不愿意。”说完扭头去厨房里了。
宋爸爸听出门道,家里一切也向来都是卫攸芝在操持,觉得没什么问题,直接跟宋蕴说:“你妈说得也没错,这是正经事。别大了,反而不知道轻重。”
宋蕴闷在被子里没吭声,半边脸火辣辣的疼,脑袋嗡嗡嗡的,隐约只听到一声关门动静。
晚饭没有出来吃,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开车走了。
卫攸芝气急败坏的打了几通电话出去,宋蕴也没有接。
最后到了公寓,看见手机还在响,宋蕴拿到手,干脆关了机。
宋蕴因为感冒和智齿发炎浑身冷,关掉手机的时候手都不由得打着颤。
之后铃声消失,周围世界恢复安静,宋蕴摸索着躺到了床上。
整个人也似乎跟着这片安静,开始下沉了一样。
陷入很深很深的梦境,一片走不出来的沙漠,整个人干渴难忍的几乎昏厥,迟迟找不到绿洲。
宋蕴觉得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昏愦醒来睁开眼的时候头顶的白炽灯照的她眼睛疼。
门外砰砰砰的敲门声刺耳,以为是房东,宋蕴支着酸痛的身体起来过去开门,才发现是卫攸芝。
“妈,你怎么找这里来了?”宋蕴头重脚轻。
卫攸芝松口气,看自己女儿自从回国后就明显瘦了一圈的身板,这才觉察出点什么:“你知道你多吓人吗?”卫攸芝说着心有余悸,进去屋里,“今天周二,你们部门领导一早打给了我电话,说你昨天没上班,今天又没来,问出了什么事。”
卫攸芝只当是宋蕴跟自己吵了一架置气。
宋蕴在英国时候大多时间生病就是能挨过去就挨过去了,也是之后跟俞顾森在一起才注意起这些。当然也没想到自己这次感冒会这么严重,居然睡过去这么久。
卫攸芝也的确是被吓到了,看一眼慢吞吞给自己穿外套,换鞋子准备出去的宋蕴,终于忍不住问:“小蕴,你老实跟我说,回国前,你在学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跟导师还是同学闹矛盾了?”
探身正穿鞋子系鞋带的宋蕴闻言动作僵了一瞬,随即继续,一并说:“没有。”系好鞋带起身。
之后过去附近的医院挂号,吃药不行,将近四十度的高烧,肺炎,医生直接让挂点滴。
卫攸芝旁边叹气。
手机不停的响。
宋蕴挂着点滴,转而跟人说没事,她自己能行,让卫攸芝趁天早,打车回家。
卫攸芝不清楚这种事情在宋蕴身上早就习以为常。以为是她真是长大了,有了脾气,置气的劲儿还没过,赶她走。
白了宋蕴一眼,自顾自旁边接电话。
宋蕴打开被她关掉的手机,部门同事和领导的未接来电挂在屏幕上。
电话最多的是那位平时上班总是一起吃饭的女同事,叫齐悦,算是饭友。
她给同事齐悦发了条简短的讯息,一并拍了张自己打点滴的照片,然后让人帮忙给领导请个假,一并感激的说事后请吃饭。
齐悦是个热心的,之前在其他部门,也是前不久刚调过来,找到一个说得来的饭友不容易,先是关心一番,接着满口应下,让宋蕴好好休息,身体要紧。
这次生病宋蕴一直挂了一个星期的点滴,之后一个多月里时不时的总是咳嗽不停,断断续续,智齿方面的问题,医生说因为这次炎症会加重,会很容易复发,让她再找专业的牙科治疗,最好拔出。
至于那场相亲,自然是黄了。
宋蕴前后瘦了十多斤。
卫攸芝自此之后多半年的时间里,没再提关于相亲的事。
收到Eson教授寄来的邮件已经是第二年的冬初,寄到了宋蕴租住公寓旁边的邮局。邮件里除了一本登她文章的《Science》期刊外,还有一封信件。
Eson教授的亲笔函。
字数不多,两三百字。
大概内容就是说:看到了你临走前放在我办公桌上的那封信,不必感谢我毕业时给你那么高的认可,给了你高分,你知道的,我向来一视同仁。你的优秀是你这些年努力的结果。
还写道:当时听到你回国发展的决定时候有点惊讶,但是之后想想也合乎常理,做自己想做的事,看自己想看的风景。如果实在无聊,也可以同我这个老头,吐槽,抑或分享一些工作生活上面的事。
最后,就是一些祝福语,类似宋蕴留给老教授的那封信里写的一样。
Eson是个怪老头不假,但从没人质疑过他的职业素养。
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学者。
意外接到小朋友陈嘉沅的电话,也是在那个冬天,宋蕴最后印象里只知道那天很冷,下了雪,临春节刚放假,她怕冷,家里开着暖气,手里还抱了个暖宝宝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她原本以为是单位齐悦的电话,两人约了空闲去看新上映的电影,结果接起电话,却是一道稚嫩的小男孩的声音。
喂了一声,喊她宋老师。
一个很久违的称呼。
宋蕴犹豫了下问:“是嘉沅吗?”
对面嗯了声。
那通电话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打来的,让人有种时过境迁的怅然。
电话多半是偷偷打的,因为宋蕴听到里边隐约传来的一道女音过后,就嘟嘟两声被匆匆挂断了。
喊他的是陈瑾他的妈妈,虽然相隔了一年多,但宋蕴对声音还有些印象。只听她说小叔叔邀请了俞先生就在隔壁屋说事情,让他不要乱跑乱动东西。
宋蕴脑中记忆深处的某张脸,顿时清晰起来,纵然电话已经又被匆忙挂掉,手还是不由得抓着缩紧。
这是她回国后第一次听到关于俞顾森的消息。
紧接着,那通被匆匆挂断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宋蕴看着电话号码犹豫了瞬,最终还是接起喂了声,压抑着嗓音说:“嘉沅,不听话哦——”
只听小朋友稚嫩着声音又回应给她一声嗯,接着方才说:“宋老师,俞先生过来了,我还以为,终于能见到你了。”
宋蕴静默了瞬。
“有没有好好学习?”
接着有意的岔开了话,煞风景的问了小朋友一个他不会爱听的问题。
“新老师声音甜甜的,跟你声音有点像,不过不会变魔术。”宋蕴问他学习,Leo评价老师。
骆迁来了通电话,俞顾森出来走廊口的窗台边抽烟,经过隔壁房间的时候,恰好看见Leo撅着屁股趴在桌子上,拉着打国际长途的那个座机线,躲在一边在通电话。
俞顾森原没在意,站在门口处的窗台静静抽烟。
只听Leo在跟人说些学校里参加的活动,说篮球比赛拿了第一,说社团活动他也得了奖。
都是稀松的日常。
直到听见他顺口喊出的一声“宋老师”,俞顾森笼在掌心的烟霎时烫到了手,不禁让他皱了皱眉,低头看过去一眼烫红的那点掌心肉。
第48章 chapter48
一个月前市政厅对面的13号办公楼做整体保修, 他开车过去了一趟,拿一份落在那还有用处的文件,无意中扫掉了他当初给宋蕴介绍自己时, 写名字的那本书。
书掉在地上, 平铺在那, 背页的纸张翻开,锯齿的一道被撕走的一页痕迹留在那。
写他名字的那页纸, 被人撕走了。
想想也知道会是谁。
俞顾森之后思忖了一下时间, 大概就是最后在一起的那一个月里的那次见面。
她在试图抹掉曾经以往留下的所有痕迹。
俞顾森想到这里将烫红他掌心的半截烟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不由得来了一股冲动, 只想进到屋里, 将小孩子手里的那通电话夺走, 问她一句:蕴蕴, 你真觉得能抹掉吗?
俞顾森承认此刻有点不理智。
一通电话就能直接让他整颗心吊起,然后松解不下。
陈瑾四处找嘉沅不见,此刻又上了楼,刚好撞上转过身的俞顾森,忙客气的问候了句:“俞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来找嘉沅。”
俞顾森颔首点头, 往身边的屋子里偏了偏脸,说:“他在里边跟人打电话。”
而电话对面正娓娓询问嘉沅近况的宋蕴, 在隐约听到久违熟悉的低嗓男音时, 抓握手机的指尖顿时再次收紧, 大冷天浸出一些黏腻汗意,怀里抱着的暖宝宝也被她按压的不成形。
这边陈嘉沅也听到了陈瑾和俞顾森的对话, 忙小声跟宋蕴说了声:“我妈妈来了!”接着再次嘟嘟两声,迅速挂断了电话,然后若无其事的从趴着的桌子上下来。
“Leo!快出来。”陈瑾碍于俞顾森在,不好对不听话的小孩子动怒,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刚刚特意叮嘱喊了Leo一遍,但明显没奏效。况且自己孩子自己清楚,Leo一直有些叛逆在身上。
Leo腾腾腾跑了出来。
陈瑾不禁拉着他一边往楼下走一边问:“你刚跟谁打电话呢?”
“没有谁啊,我没有打电话。”小孩子嘴很硬。
剩下俞顾森独自站在门口的位置,视线转而放在那通挂掉的电话上面,专打国际长途的座机电话此刻重新变的安静,他视线迟迟没收回来。
骆迁这边拿着外套出来,喊了他一声:“顾森,刚陈霆那边来的电话,想见见你。”
俞顾森收回视线,几步走过去,接过骆迁手里拿给他的外套,问:“地点。”
“人在万利酒店顶层的开放大厅。”有人找到骆迁这根线,同SA想搭桥大陆港口方面的事宜,原本骆迁没上心,吃饭消遣时候不过随口提了一嘴,没想到身边这位却是出人意料应允了下来。于是才有了接下来对方千方百计的约谈。
“刚蒋叔说打你电话没打通,特意打到我的手机上来,说俞叔叔亲自坐镇在埠市总部,你不在大家都心慌慌的。”骆迁说着跟在俞顾森身边一同往楼下走,他口中的俞叔叔就是俞绍安,俞父。
俞顾森淡笑了下,“总部就一个,都挤在那做什么,既然他老人家爱那里,我可以搬出来。”
骆迁也不由笑笑,随口似的说:“你别不是躲着俞叔叔吧?所以找来这里。”
俞顾森穿上西服外套,扯过系上一颗扣,提了下唇,说:“没躲什么,我只是跟他说,我这辈子没打算结婚。”
“”
两人走下楼,迎面碰上近一年多代Leo课的那位新家教,是一位瘦瘦高高的女生,戴着副眼镜,烫着卷发。
家教女生因为不认识俞顾森,只是跟骆迁打了声招呼,声音甜软的问候:“骆先生。”
骆迁点了点头回应,俞顾森则是已经越过人踏出了门外。视线没放过去分毫。
骆迁紧跟上去,心里不禁叹了声,想到了宋蕴,如果刚刚是她,俞顾森怕是说什么都会再多待一会儿。
接着又想起来两年前那次他们调研回来原本还有个会要开,俞顾森二话没说交待人等在第二天,然后当晚留在他家的事情。
那天刚巧周六,宋蕴宋老师过来给嘉沅上课,要到天黑了。
所以喜不喜欢一个人,其实很明显。
周边人看的最真切-
宋蕴抱着暖宝宝依旧坐在沙发里,手里握着被挂断的手机。对面墙壁上挂着的电视机正播放着她最近追的一部大热剧,情节跌宕悬心,但此刻她压根没心思看,听觉似乎都跟着消失了。
只能分辨画面里呈现了一滩广阔无际的海水。
像极了俞顾森曾带她去过的那片湿腻海岸,潮涌潮退,潮来潮散,是她与俞顾森,有过的一段半潮期。
一段不上不下的关系。
宋蕴坐在那摸索着手机翻着看,划拉了两下界面,找到从回国就不曾再登录过的那个社交软件,点开,先给自己设置关闭了一下浏览痕迹,接着找到俞顾森的账号,然后就发现自己压根多此一举。
他最新的动态还是停留在差不多两年前,当时他们还在一起时,他发的那条介绍猫咪的动态上。
大概他已经没再登录过,或者,账号密码都已经忘了。
再或者,压根就已经忘了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号,发过这么一条动态。
毕竟他那么忙,每天都会有新鲜的事情,新鲜的面孔出现,出席各种场合,甚至,已经结婚了都说不定。
想到这里,宋蕴关掉手机,强迫自己停止这种越轨的想念。
因为一个声音,就打破的一番平静。
将手机放在茶几下面,旁边是一本她偶然间翻了几页的杂志,停留在第七页的位置,视线再次扫过去,上面是一则拍卖讯息:东吴期珠石,于2015年9月以700万的价格拍出。
700万的拍品,他随手就送了出去。
还要考虑她的多虑情绪,说是在路边随意买的小玩意儿。
“宋蕴,你知道的,你们原本就不是一路人。”她喃喃自语了句,然后侧身斜斜的窝进沙发里,闭上眼。停顿了会儿接着又翻了下身,趴在那,将整张脸埋在了沙发软糯抱枕里面。
姿势维持了有多半个小时,手机又响起来,这次宋蕴任由手机响了多半天,方才接起来。
她原本以为这次肯定是齐悦,但是又失算,电话是罗黎打来的,说她今年过年打算回来一趟北京,问宋蕴的具体工作地址,到时候好聚一聚,热闹热闹,一起过个新年。
“宋蕴,我都好些年没感受过过年的气氛了。”
宋蕴知道她父母离异,之前在一块读书时候,罗黎就有讲过她哪怕早年间在国内,很多时候过年也都是一个人。唯一记忆深刻的是很小时候跟她爷爷一起吃年夜饭,贴春联。
“那我诚挚的邀请你来我家,怎么样,要来么?我刚好学了两个菜。”
宋蕴语调故作的松散,但有心人不难听出些端倪。
“你怎么了?感冒了?声音怎么囔囔的。”罗黎禁不住问。
“没啊,哪有。”宋蕴抬起手背抹了一下眼角湿涩,岔开话题:“听见没,我邀请你呢,到底来不来?”
“当然!我还有好些新奇的事儿要跟你讲呢,对了,”罗黎说话间顿了顿,“你可能不知道,我进SA了——”
宋蕴这边,如罗黎所想的那般,没了声音。
但罗黎总觉得大家朋友一场,这件事早晚要跟人讲,毕竟自己是沾了宋蕴的光。
“你知道我资质不太好,重要科研类的岗位肯定上不去,我也做不了。我在里面是资料收纳员,挺轻松的。是俞先生——”罗黎说到这里停住了。
但接下来的话就算她不说,宋蕴也能想到具体是怎么回事。
当即应了声嗯。
罗黎也就没再继续说。
一通电话结束,宋蕴这边没再有新的来电。
卫攸芝临近傍晚回到家后,就看见自己女儿,半边脸捂在沙发里,开着电视机,整个人背过身蜷缩成一团在那,闭着眼睡,喊了半天没回应,那样子多半是睡过去一整个下午了-
去机场接罗黎那天下着大雪,宋蕴技术不好,也没敢开车,打车去的。
大冬天的,一个个都裹得跟粽子似的,宋蕴怕罗黎看不见她人,特意弄了个牌子写上了她大名,在出口那举着。
之后宋蕴发现有点多此一举,因为在裹粽子似的人群里,就属她穿的最凉快,黑色裙子,大冬天的露着肩膀。流苏的耳环扫在肩头,别说,漂亮也是真漂亮。
罗黎也很快看到了宋蕴,毕竟那么大一个牌子,写着她名字。然后拖着行李箱走到人跟前,便抱住宋蕴,打起了哆嗦,说:“妈的,冻死我了。”
宋蕴不禁笑起来,她当她真不觉得冷呢。
“那要不咱俩穿一件?你钻我怀里?我离不了羽绒服,你知道的,我也怕冷。”宋蕴打趣儿她。
“我带了厚衣服,走走走。”说着罗黎拖着行李箱来到休息区停了停脚,然后拉开箱子,扒拉出来一件厚外套裹在了身上。
两人出来机场先找了个火锅店吃了一顿热腾腾的火锅,罗黎饿死鬼一样,点的满满当当,最后撑得只想走不动路。
罗黎:“怎么办,我走的快了,就想吐。”
宋蕴:“”
宋蕴接过去她手里的行李箱,“我去前面路口打车,你可以慢点走。”
辗辗转转,终于打到了一辆车。雪还在下,地面积雪多,车子戴着防滑链走的磕磕绊绊。
原本两个小时的车程,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方才到家。
卫攸芝瓜子糖果巧克力还有小橘子装了满满一盒,看上去年味十足,端着出来放到桌上让罗黎吃:“来,小罗,别客气,阿姨去给你们做饭。”
罗黎笑着:“好嘞,谢谢阿姨。”
饭后两人便钻进了宋蕴的卧室,抱着被子在床上,再没出来。
“罗黎,那个之前经常给你寄东西打电话的那位,还有联系吗?”宋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问这话的时候,也没去看人。
罗黎安静了几秒方才有了回应,先是起身端过床头剩余的半杯牛奶喝了口,接着说:“我们两年前在埠大礼堂做毕业演讲那天,他举行的结婚典礼。”
罗黎说完看过宋蕴笑笑,仿佛口中的事情稀松平常的很,跟她无关,是别人的事情。
“我现在快活着呢,男朋友又高又帅,要说女人,就该多谈几段恋爱,不然多亏!”
罗黎话音刚落,窗外边便开始砰砰啪啪,一闪一闪,她腾地一下从床上起来身,穿上拖鞋跑到窗户跟前,把窗帘拉开,“哇”了一声,然后又蹦又跳的指着窗外一处转而问宋蕴:“快来看宋蕴,那里在放烟花,那里是哪里?是个风景区吗?”
宋蕴跟着起身,走到窗户跟前,手搭着窗台托腮,看着远处懒懒的说:“普渡阁,求平安的地方。”
“只能求平安吗?”罗黎问。
“”这还真把宋蕴给问住了,因为她也就上去过那么一次,求过那么一次,给俞顾森求的,奔着平安符去的,没想别的。“不清楚,应该也能求别的吧,你感兴趣明天可以带你上去看看,不过人肯定很多,大过年的,烧香拜佛进香火的肯定特别多。”
“那算了。”罗黎作罢,收了那点心思。
两人看了会儿烟花,就又重新上去床裹进了被子里。
东拉西扯的又聊了一会儿天,宋蕴问到罗黎之前的那个案子怎么样了,当地警方有没有具体量刑。
罗黎说判了,带头的那位判了两年。
因为情节没有构成实质意义上的强.奸,所以量刑期没有那么长。
宋蕴算了算时间,无语的来了句:“那岂不是又快出来了?”
“不会,”罗黎回,“因为他还有另外一件真正的强.奸案在身,听说对方家属一直在上诉,力图让他将牢底坐穿。”
之后两人各自玩了会儿手机,在宋蕴以为罗黎快睡着的时候,安静的空间里她冒了一句:“你想不想问问我,关于某人的事?”
罗黎说着特意转过身,看着宋蕴。
“”宋蕴眨眨眼,将亮着的手机屏幕关闭,伸手放到床头柜上,违心的说:“有什么好问的,我都忘他长啥样了。”接着又伸手直接将灯关了,说:“睡觉吧,你需要倒时差。”
“”反应这么大。
一夜再无言。
之后两人过年的几天里买买菜,做做饭,吃饱喝足了就跑去外边疯野。
到底还是上去了高高台阶上面的普渡阁。
毕竟位置太过显眼,从宋蕴家抬眼过去,远远就能看见。
热闹的很。
三千多个台阶,两个人牟足了劲儿,走了两个小时。
把罗黎累的在路边捡了个棍子支着走。
宋蕴走到顶,也是立马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歇了歇。
看着罗黎那狼狈样笑话她:“你是不是没上过这么多台阶?”
周边人群熙攘,一小孩哒哒哒的蹭过罗黎半边身跑到了上面,毫无压力,还差点把此刻有点弱不禁风的罗黎给撞倒了。
罗黎目瞪口呆。
看一眼宋蕴,要知道她在体格上面,可是不输宋蕴的,足足比人重了十多斤。但是此刻喘的像个老太太,艰难的又上了一步,说:“反正,我没爬过这么高是真的。”这回长记性了,她是真的不适合这项运动。
两人休息了一下,先去了旁边的千秋锁许愿池跟前,各自买了把锁,许了个愿。
罗黎凑近想看宋蕴上面写的什么,但是没看着,被推着脸挡了回去。
罗黎撇撇嘴,专注挂自己的,许了让自己变更漂亮的愿望。
宋蕴刚系好,头顶就又开始放起了烟花,她下意识抬头看。
罗黎也跟着看过去一眼,但想到什么,眼睛一转,便勾着脑袋偷偷的瞄了下宋蕴写的:
望俞先生万事顺遂。还有,多谢您对罗黎的照顾
过完年,刚送走了罗黎,宋蕴回到单位,便收到了Eson教授的又一封来信。
宋蕴记得当时收到Eson第一次寄过来的杂志和信件的时候,是觉得不回复不礼貌,所以也简单回复了几句。讲了一些自己的近况,和工作单位方面的事情,然后礼貌问候了几句。
没想到之后会如此的一来二往。
虽然不多。
但一直持续到现在。
刚好宋蕴有时候工作方面会有些难题,类似做一些技术交流,接触一些英国方面科研人员时候,她就夹带私货的顺便提一提。
所以通信的事情,其实她是受益者,只要Eson导师不嫌她事多,麻烦,她是很乐意沟通交流的。也是她的幸事。
之后几次的通信内容同第一第二封一样,都是简短的一段话。只不过从第二封开始,原本的手写,变成了标准的正楷,是电脑编辑后,打印出来的。
末尾多加了写信日期,最后是一句同样多加的祝福语:见字如面,工作顺利,注意保暖。
宋蕴收起来,放进了办公桌下面的抽屉里。
第49章 chapter49
俞父刚好因为要给陶应华看病, 在英区埠市坐落的TYU大楼里,一待就是小半年。
令他气恼的是,他这个老子一来, 儿子倒是成了甩手掌柜一样, 原有这一摊子还真就摆给了他。自己一颗心扑在了什么港岸交流上去了。
东岸隽永知名的国际高级会客厅里人满为患, 各路金融媒体围在门口和会议厅两侧,各种角度的抓拍照片。
坐席中间被簇拥着的俞顾森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翻看了两眼, 手伸过后边韩助理站的位置,一并看了人一眼, 惯有的默契使然, 韩特助摸出一支笔递给了俞顾森。
俞顾森旋开笔盖, 在看到笔尖部分打的商标钢印时候停住了要签字的动作, 合作方以为笔出了问题,忙重新找了一支新的。
俞顾森礼貌颔首,接过合作方递过来的钢笔这才签下了字。
合作方激动的双手伸过来,俞顾森同样起身,同人礼节性握手。
会议结束,蒋文又同以往一样,推了金融媒体记者的各种约访,安排了旁边的接待休息室, 让俞顾森休息。
俞顾森端起手边杯子,喝了口茶水, 转而视线便扫见刚刚给他递笔的韩特助, 想起什么特意问了句:“刚刚那支笔, 哪里来的?”
韩特助先是奇怪了下,毕竟这种细节琐事俞顾森鲜少关注过, 接着哦了声,实话实说道:“就是您总部议事厅旁边的储藏间里放着的那支,蒋叔说里边都是有需要可以取用的东西,您之前的那支钢笔,笔头磨损严重,所以才特意换了这支。”
俞顾森嗯了声,想到钢笔头部钢印上的那个云彩,就是韩宸宇那年特意送来的那支笔没错。
韩特助听到俞顾森嗯了声,想着也是他随口一问,刚想开口问他用着是否趁手,就看见俞顾森伸过手问他要起来:“笔给我。”
韩特助哦了声,笑着忙从手里的夹子里将钢笔拿出来递过去,一并说:“挺小巧的,您可以随身带着。”
结果话音刚落,就看见俞顾森接过后,看也没多看一眼,转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
他这才察觉俞顾森脸色冷峻,满脸的不愉挂在那。
接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咬在嘴角,又摸出打火机低头给自己拢上火,深吸了口烟,再将烟支从嘴边掐离,烟雾吐出,视线隔着烟雾放在前方的某一处,像是有什么心事。
韩特助心里一沉,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略显紧张的问了句:“俞、俞总——”
俞顾森偏脸看过他一眼,口气倒是很平和,说:“不碍你的事,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人了,出去忙别的吧。”
蒋叔此时也刚好应付完外边的事宜推开这边休息室的门找韩助理,韩特助闻言就顺势出去,一并反手给俞顾森带上了门,隔绝外边的吵扰。
热闹喧嚣之中的片余安静里,俞顾森抽着烟,坐在最高规格的接待室沙发上,脑中全部都是一个人的模样。
那年他撞破了自己最心爱的车,去救下的一位女学生。
俞顾森至今都清晰记得那天宋蕴颤抖染着血迹抓住他衣服的那只手。
韩家这个仇,他记一辈子-
宋蕴工作后的第三年秋天,同部门的同事齐悦,带着她一起参加了一场聚会。
期间认识了上级科研合作单位的项目经理邵纪舒,邵纪舒差不多和宋蕴同龄,得知她在合作单位的对外技术交流部门,就立马对不远处喝饮料的宋蕴投去了欣赏的目光。
航研所的对外交流科门槛是众所周知的高,参与的都是国际之间合作的重要项目,没有真材实料两把刷子的话,压根没有录用的可能。他知道的几位大多都是资历老的干部走上去的,像宋蕴这么年轻的他第一次知道。
况且人长得也是真漂亮,加上邵纪舒时常来往在航研所跑工作,至此就注意上了宋蕴。
聚会上便加了人联系方式,之后就时不时的过去航研所时候总是会联系一下宋蕴,让她帮忙带一些吃的送给同事们,会特意交待下让她自己多留点。
宋蕴反射弧长,起初没多想,很正常的人情世故,反正又不耽搁她什么,顺带也就帮了他的忙。
之后次数越变越多,还是同科室的齐悦,两人一次上去楼上食堂里吃饭时候,无意中问了一句,“你跟那个邵纪舒发展的怎么样了?”
宋蕴啊了声,刚开始没太听懂她什么意思。
齐悦眼神有点吃惊和无语的看着宋蕴又说道:“你别不是到现在都没看出来人在追你吧?”
“说什么呢,他怎么就追我了。”
“人明显对你有好感呗,又是送吃的,又是小礼物的。嗯?”齐悦说着挑了挑眉。
“”宋蕴吃了口饭,回:“没有,我只是个搭桥的,哪回吃的没给你送?照这么说,他喜欢咱们科室所有人。”
“那不一样好吧!”冥顽不灵,齐悦叹口气,“我那天也在聚会现场,他怎么不加我联系方式,怎么不联系我帮忙,怎么每次过来就单独找你?”
“”
宋蕴之后也渐渐意识到了这点。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就为此特意避开了邵纪舒的联系,要么说有事正在忙,要么就说没在单位,让他找一下别人。
之后邵纪舒也意识到了宋蕴的推拒,就没再刻意的示好。
宋蕴以为这件事算是到此为止,结束了。
没成想两个月后的一次家庭聚会上,居然意外的碰见了邵纪舒。
邵纪舒同样有点讶异。
旁边宋蕴的二姨直接拉着邵纪舒同宋蕴介绍:“小蕴,这是小邵,邵纪舒。跟你是同个行业的。很早之前就想介绍你们认识了,那次你妈妈说你身体不舒服,加上小邵之后又进修学习了一段时间,就耽搁了。”
坐在不远处的卫攸芝跟人唠嗑期间,视线不断往宋蕴那边看,她自然是知情的。但是因为之前的那次宋蕴反应太大,她索性就改变了方式方法,迂回了下。
“我们认识。”邵纪舒看着宋蕴直言,“我现在的工作重心就是在跟航研所的项目,所以时常有联系,对吧,宋小姐。”
宋蕴尴尬却又不失礼貌的笑笑,说:“是。”接着看过二姨又说:“我们两家单位一直有合作。”
宋蕴二姨早在两人说早就认识的时候,已经乐了的眼睛弯了起来,跟不远处的大姐卫攸芝对视一眼,两人顿时有种好事将近的感觉。
“那真是巧了,你们工作上面还志同道合,不愁没话题不是。那你们年轻人聊,我就不掺和了。”说完宋蕴二姨妈便给两人腾了接触空间,往一边的热闹里凑去聊天了。
宋蕴二姨妈卫攸帧离开后,她转过头就忙不好意思的跟邵纪舒撇清说:“我姨妈只是热心,你别放在心上。”
邵纪舒干涩笑笑,转手端了一份甜点给宋蕴递,说:“宋小姐,其实你应该懂我心思的,我未婚,你未嫁,志同道合,你考虑一下。”说着他抬了抬手里的甜点,示意宋蕴接下,不要再拒绝他。
“没事,我这边也有,你吃。”宋蕴随手端了自己跟前的一份水果捞,“这个解渴。”把话题岔开了。
邵纪舒笑笑收回手,兀自端着吃起来。其实他心里有着盘算,也没想着人会一口答应,毕竟女孩子。而且总归宋蕴工作单位一直在那,他又常来常往,有些事,时间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聚会结束,卫攸芝便怂恿着宋蕴,让她懂事一点,去送送人。卫攸芝看出来宋蕴对邵纪舒的心思不是很明确,差点火候,试图推波助澜一下。
毕竟这邵纪舒她有打听过,家庭条件不错,父母身份体面,都在公家单位里供职。关键是和自己女儿志同道合,而且看人说话谈吐,是个有礼貌的。
样貌也算得上端正,她见人见过那么多,邵纪舒这孩子算是很难得的条件了,着实挑不出来毛病。
毕竟自己家的家宴,邵纪舒是客人,宋蕴应下,带着人送出去到小区的胡同口。
“你怎么来的?有开车吗?”宋蕴瞅了瞅旁边。
“前面路边的停车场停着,没事,几步路,我走过去就行。”说着邵纪舒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邀请卡片,说:“这是我负责跟你们航研所对接的一个项目座谈会,里边听说会来挺多专业方面的人,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听听。当然没时间就不去,可以先收着。”
宋蕴承认邵纪舒这张邀请卡她还挺感兴趣的,从工作层面来说,的确是个好事情。加上邵纪舒说话也委婉,起码不招人讨厌,所以她就收了。
“谢谢,改天请你吃饭。”宋蕴不会白白承人情。
邵纪舒笑笑,点了点头。
之后就摆手跟人作了别-
秋末冬初,十一月份的第一天下午临近下班时间。海外包括国内各路媒体,铺天盖地开始播报起一个颇为浩大的国际新闻。
英国东南部一座叫里昂的小镇农场里,一位17岁未成年男孩发现了五具被掩埋在那里的枪击致死的未成年尸首,进而引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暴动。
最后演变成骚乱,烧抢打砸。
重要的机场站口皆被围堵,外路不管游客还是一些民众皆有遭殃和受伤。
宋蕴智齿一直没有去拔出,最近段时间同事各种聚餐,应酬,便又开始肿痛上起了火,此刻刚给自己冲了杯祛火的菊花茶走到位置上,科室领导卫临卫科长就拿着份资料急匆匆的推门进去。
然后拍了拍手招呼大家说:“给大家说个事情,我们半年前约好的本周跟翁真教授进行的那场技术交流会,暂时取消。”
“定的好好的,怎么取消了呢?”旁边有职员发问。翁真是一位享誉国际的知名老学者,科学家,交流会是经过多方沟通和推进方才终于敲定下来的。
卫临将手中资料夹在了胳膊下,随手找到一个纸杯,过去茶水台接水喝,“英国那边暴乱,机场都被围了,我这边内部消息听说甚至冲进了一会议大厅,导致的有重要华人伤亡。新闻应该已经出来了,没办法,只能怪我们时运不济,只能再等合适时间跟翁老约定。”
宋蕴这边被刚接的那杯热水烫到了嘴,手一晃,洒到了桌子上,忙抽过纸巾盒里的纸巾擦拭。
擦了两下便很快搁置在那,打开电脑,翻开最新的新闻播报。如卫临所说,各种视频画面,场景,惨不忍睹。其中一张图片,虽然模糊,但是宋蕴清晰的看出来,那是TYU的总部大楼前面的那条街巷。
宋蕴不止一次的同俞顾森一起,坐在车里从那经过,对味道不错的那几家饭馆,也依旧记忆犹新。而此刻却遍布着打砸的狼藉。
宋蕴强压心头的那点浮涌,关闭新闻网页。
然后翻书籍,努力看资料,找计划方案,最后发现,看半天,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压根没心思。
最后不得不找出手机,翻开电话簿,往下拉,再往下拉,找到那个已经消失在通话记录里陌生又熟悉的电话号。
她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有这种冲动,打一通电话过去给俞顾森。
宋蕴拿着手机走出办公室,到楼梯口的时候,碰见一位同事,想了想,忙拦住人说:“小刘,我能用下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小刘想着是宋蕴手机出了什么问题,人也向来爽利,直接从口袋里将手机掏出来,解开锁,递给她:“给你,打吧。”
宋蕴接过道了声谢。
小刘抬脚,一并指了指旁边的信息科,“我就在这里查资料。”
“嗯,我用完就给你拿过去。”
宋蕴拿着手机拐进了对面另一边的步梯口,抱着手机,压了压深喘不稳的呼吸,颤着指尖,将脑中的一个号码,一下一下点在拨号键上面。
灰暗楼梯间里,寂静的落针可闻,电话打出去后,嘟——嘟——嘟一声接着一声的提示音,牵动着她一颗心跳的飞快。
接着提示音消失,电话被人接起。
对面传过来一声低沉的“喂”。
那一刻,宋蕴提着的一颗心莫名就平复了下来,落了地。
眼周氤氲起一层雾气。
湿湿的。
俞顾森喂了一声后,没听到对面回应,习惯性的直言道:“你好,俞顾森。”
宋蕴屏着呼吸,在紧接着听到话筒里传来的一道温柔女音喊他“顾森”的时候,将电话匆忙挂断。
宋蕴盯着手机愣怔了两秒钟,将拨出去的那条通话记录删除,然后转身出了楼梯间。给同事还手机。
而大洋彼岸,临近午饭的时间,俞顾森将手机重新放置回原处,转头看过门口站着的陶应华,问:“陶姨,有事吗?”
“你爸爸他知道你忙,趁吃饭前这点时间,想跟你谈谈。”陶应华顿了顿说。
俞顾森点头应。
陶应华离开。
俞顾森起身,多看了一眼放在桌上刚刚来电此刻静默的手机,然后出门下楼。
这也是俞绍安俞父过来这么久,第一次一家人凑一起,在老太太这里吃饭。
俞顾森拐进后边的走廊,来到书室。
门没关,就那样开着,里面宽大的桌面铺了一张宣纸,俞父手执毛笔,正在练写毛笔字。
听到门口动静,俞父看过去一眼,没了以往父子两人的剑拔弩张,口气很是平和的喊他:“顾森,还记不记得,你的毛笔字,还是小时候你在国中读书时,爸爸教你的。”
俞顾森点点头,说“是,当然记得”,几步走近。
宣纸上写着一行字: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不过您的这句话,不在我的课本里。”俞顾森随即又说,手随意的伸过将桌面上放着的那块压书的翡翠石拿在手里捻着。
俞父笑笑,“那你的课本里是哪句?”
“心若有所往,何惧道阻长。”
俞父闻言挑了挑眉,转而伸手过去砚台边沾了沾墨,继续低头写他的字,“国内政策倾向,我知道你在试水,但毕竟这里有你多年打下的江山。”
“您都说了,是试水。”俞顾森笑了笑回。
俞父看人一眼,哼了声,似乎对人嘴里的话存疑,接着说:“韩宸宇那年做的事,的确有失。所以当时你那样,韩家把人弄出来的时候那小子受了不少罪,丢了半条命,人家父母也没说什么。也知道是自己孩子少不经事,得罪了你,后来依旧笑脸相迎的,都是明白人。自然也是想促成两家的亲事。多少都有可互利的地方,比起寻常家世,到底不一样,有什么不好?”
“不好。”俞顾森简单回了两个字,“如果要结婚,对方就必须是我钟意的。”
“你是不是还在跟那个女学生纠缠着?”俞父直接挑明,“我告诉你顾森,单单老爷子那关你就肯定过不去,你想都不要想,必须断。”
俞顾森笑笑,笑里有点凄凉:“您想多了,人家早不要我了。”想到韩宸宇做下的那件见不得人的事,接着又说:“您真当人小姑娘搭上我,会是什么值得千恩万谢的好事情呢?”
“断了正好,韩家那姑娘最近一直在这边——”
“我跟她没可能,劝您别白费心思了。”
俞父又哼了声,一口怒气又被迫提了上来,“有本事,你就真的一辈子别结婚,你就——”
“爸!我最开心的那次,是我母亲还在世,我们一家三口去滑雪,知道为什么吗?”俞顾森打断俞父的话。
俞父停笔,问:“为什么?”
俞顾森冷声自嘲一般笑了下,说:“因为那天你们相扶相持,让我误以为你们关系一直很和谐。让我误以为我的到来,是你们满怀开心所期待的。”说着顿了顿,声音如冬日冰窟一般又凉了几分,说:“最后才发现,原来我来到这世上,只是你们的一个任务。”
说完俞顾森将手中的翡翠石放回原位,转身就走了,一并帮人带上了门。
俞父手下笔端印染了一滩墨,一张字就这样毁了。他丢下毛笔,将桌上的宣纸揉在手里使劲团了团。
第50章 chapter50
宋蕴下班拎着包出去研究所的门, 才发现外边下起了雨。不算大,但秋末冬初的雨,阴冷潮湿, 让她想起了之前英国留学那段时间里的破天。
打开拎着的包, 从里面掏出来几张废弃的材料纸, 用来遮雨。
刚掏出来顶在头上,准备走, 肩膀被人拍了下, 宋蕴扭头,便看见是邵纪舒, 提着一个公文包。宋蕴停住脚, 寒暄:“过来这边办事?”
“是啊, 办好了。”邵纪舒笑笑, 伸手到房檐外边接了接雨,看过宋蕴说:“就是没想到会下雨。”接着又指了指另一边,“我车子就停在不远处,你坐我车吧,我捎你一段。”
“没事,我住处离这里不远。”
“不远也不好啊,现在天太冷了,容易生病。”邵纪舒说着伸手直接拿走了宋蕴提着的包, 前走一步,“走吧, 车在这边。”
拎包的手一空, 宋蕴只好跟上。
邵纪舒提前打开了副驾驶位置, 宋蕴坐过去,因为地面湿透, 鞋上沾染了些泥,不禁跟人道歉:“不好意思啊,好像弄脏了你的车。”
“没事。”邵纪舒笑笑发动车子。
宋蕴抽了张他车厢里的纸巾,给自己擦了擦淋湿的发梢。
指着前面的一条路:“我就在前面的路口左拐,谢谢你啊。”
邵纪舒轻叹口气,腾出一只手,又抽了张纸巾递过去示意宋蕴再擦下脸,然后看了眼宋蕴说:“宋小姐,能不能不要总是跟我这么客气?”
其实他们认识前后差不多也有起码半年的时间了,宋蕴却依旧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多少会让想关系能进一步的邵纪舒不太舒服。
“我们起码,也应该算是朋友了吧?”邵纪舒又说。
宋蕴笑了下,莫名松了点口,点点头,“是,朋友。”
邵纪舒这才没再揪着。
到地方后,宋蕴提上包,起身下车,走到房檐下,同邵纪舒摆手:“注意安全。”
邵纪舒因为宋蕴这简单随口的关心,心情变得很不错,口吻里带了些许往常没有的亲昵:“小蕴,后天就是座谈会,到时间我来接你。”
接着像是怕人再次拒绝,话音落就直接升起了车窗,发动车子走了。
宋蕴看着车子远离,转身推门进了公寓。
玄关口放下包,换了鞋子,接着整个人像是虚脱一样靠在门板上,抬眼看着头顶的那盏灯,想到下班前那会儿因为一个暴乱新闻,而打的那个越洋电话。
宋蕴也不清楚自己当时怎么了,想法那么强烈。此刻想想,俞顾森那个身份,怎么会被允许置身在那种危险里?
大概是空窗期太久,宋蕴想到电话里那个女音。
或许,她应该尝试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又想到最近几次每次回家卫攸芝也总是张口小邵,闭口小邵的问,宋蕴不禁伸手挠了下头。
然后深出口气,进去洗手间,开始洗漱。
将乱成一团的思绪暂且先放一放,因为单位里,手上有件事情,也正泛着难-
宋蕴第二天回到单位,对面坐着的同事小刘问她怎么看上去一脸愁容。
宋蕴直言说是因为手上的新型Ti-5699材料应用的科研项目。
小刘闻言也禁不住替人叹口气,说:“你当初也真是勇。”
新型Ti-5699型材的应用研究进度,的确是各个部门,明里暗里的都在盯着,包括上级领导也十分的重视。国家级的科研项目,按理说是个香饽饽,大家会抢着上才对。
但事实并非如此,而是躲之不及。因为不是专项项目,包括别的研究所,也都在快马加鞭的搞进度。
耗时长,竞争力强。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还是打水漂。
起初这个项目就没人主动揽,宋蕴进单位将近三年,第一次被委以重任。她自然知道山芋烫手,但还是接了,谁让她资历浅呢。
资历浅,恰恰还入门就在最显眼的位置,进了对外技术交流部门。部门里面几个人属她最年轻,大家都想看看这位海归,水不水。
不少人都拭目以待着想看你到底有没有两把刷子。
关于这个,宋蕴一直都知道。
宋蕴将整理好的一堆资料分门别类,打开电脑,跟对外一位聊得来的合作伙伴,编辑发了封电子邮件,问了几个自己最近难解的问题。
按照以往交流经验,对方的回复起码要到晚上或者明天了。桌上的笔芯没了墨,宋蕴抽开旁边抽屉,去拿替换笔芯,她同Eson教授的几封通信,便被无意间扒拉了出来。
他们已经好久没通信,确切说是宋蕴已经好久没回信,久到,起码间隔了半年时间。虽然她同Eson老教授之间的交流没有规定必须有来有回这样。
但是在宋蕴骨子里认为,就算是最后这点联系断开,起码的礼貌也要是Eson导师来断才对,他可以不回复,自己才应该是最后的那位寄信人。
她对Eson上一封信里最清楚的记忆,是他提到的圣诞节,说不过刚进十月份,英国就已经开始进入圣诞节的氛围。
宋蕴对英国的圣诞节记忆已经很模糊,模糊到只剩下几个鲜明的点:
市政厅前面那棵超大圣诞树。
下雪天。
路边的红色电话亭。
过往贴着圣诞老人图案的公交车。
老爷车尾部拖过的一层雪雾
刚好工作问题积攒已久,宋蕴抽出一张信纸,决定再次夹带私货的写信给他。刚巧也可以了解一点他老人家关于新型Ti-5699材料研究方面的不同观点。
先简单做了日常问候。
宋蕴想到每次来信中他问及的生活规划,以及关照说生活不只有工作的那些话。宋蕴也一同说了点,提到自己一切都好,说自己的生活没有只有工作,结识的有不少好友,丰富多姿。
聚餐聚会也时常有。
还开了句玩笑说您的学生魅力大,有不少人追,最近决定在其中挑一个当结婚对象。
写完这些,宋蕴找了个信封,贴上之前自己备好的邮票,然后凑了个中午吃过饭的时间找到邮局,将信件给寄了出去。不出意外,按照以往惯例,大概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就会到埠大门口的那个邮筒里。
技术交流座谈会当天一早,邵纪舒就开车等在了宋蕴单位的大门口,见到人从不远处过来,推开车门下来,扬了扬手里的邀请函:“小蕴!”
宋蕴指了指单位大楼,“等一下,我需要上去跟我们部门领导当面说一声。”
“好。”
宋蕴上楼,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后下楼。
之后上了邵纪舒的车子。
座谈会里边都是同行,有不少老研究员经验丰富。涉及的都是专业知识,宋蕴自认的确受益良多,很感谢邵纪舒。
也是从那天开始,办公室同事间开始有不少人起哄起了她和邵纪舒之间的关系。
“小宋,人家邵经理都开始车接车送了,你们该不会已经在一起了故意瞒着我们呢吧?”
“就是,不就是请吃一顿饭的事情,不要这么抠嘛!”
齐悦乐呵呵的也跟着起哄:“我说他们都见过父母了,你们信不信?”
一句话更是惹得大家好奇。
“小齐,什么时候的事儿,你真看见了?”
“要这么说,别不是快领证了吧?算一算邵经理从一开始给我们科室不断送零食送吃的那段时间到现在,也有多半年了吧?”
“还真是。”
宋蕴觉得再不说两句,这些人要说的没边了,“朋友关系,别起我的哄了。”
可惜的是,似乎宋蕴越是这样说,大家越是不信。
默认的已经将宋蕴和邵纪舒捆成了一对。
宋蕴只有一张嘴,说不过,索性就没再说,她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特别较真的那种人。
关于新型Ti-5699材料的项目研究后期,宋蕴大部分时间就泡在了位于单位第六层的实验室里。部门领导卫临特意给宋蕴安排的有两名助手,以优异成绩新考试选拔进来的优秀应届毕业生。
宋蕴也是从他们这个阶段过来的,能动手的,都会让人上上手,带一下。
大家相处融洽。
最重要的也是想尽快的让这项研究出来成果,每天成堆的资料筛选,无数只眼睛盯着,实验更是做了几十遍,晚上回去住处的时候,宋蕴整个人都是虚脱的。
大概只有洗完澡,风机开始吹头发的那会儿,方才活了过来。
一个月后,她收到了Eson的回信,令她惊喜的是Eson给了她一个著名科学研究者的联系方式,说人此刻就在国内,和他是朋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联系人问问看。
宋蕴自然当即就抓住了这个绝佳的机会,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最高规格,邀请人吃了两次饭。而得到的有效价值,自然也不是两顿饭钱就可以相抵的。让她的实验进度少走了一个大大的弯路。
事后宋蕴激动的直接拿起手机给Eson教授打电话,但电话一直没人接。宋蕴泄了气,想着是信号不好,道谢的事情也只能先作罢,准备过些时间再联系。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一次邵纪舒约了宋蕴散心,说她这段时间太逼着自己了,让她放松放松,当然了,他也承认自己有私心。
宋蕴因为赶项目,也的确好久没休息过,在一旁齐悦的怂恿下,就答应了下来。
主要的还是其中牵扯到一点邵纪舒单位那边的专项材料,她在想着能不能借机沟通一下,借阅一些资料和数据看看。
而邵纪舒发现,在这么紧要的阶段里约人出来玩实在是不明智,因为一路上宋蕴电话很多,大都来自实验室里。两个助手没了人指点,忙的晕头转向。
有了空闲,宋蕴也是一直在跟他商量借阅专项资料和数据的事情。
当天两人一起爬山,最后山爬了一半,宋蕴又来了一通电话,结果电话里说不通,她到底还是跟邵纪舒讲了讲缘由,半路折回头,回去了实验室。
别人周六日回家休息,宋蕴已经连续两个月,都没有好好的过个休息日。
“妹儿,这星期还回不来吗?我想你带着小邵回家里来坐坐,我给你们做顿好吃的。”卫攸芝现在挂心的,只有宋蕴的婚事了。
“妈,我这边需要忙完才能回去,不过也快了,到时间我会多休息一段时间。”宋蕴说话的时候还在实验室,但是心情较之以往轻快许多。因为她此刻手下是已经整理好的各种实验数据,和实验成果,厚厚的一沓,明天一早,就会上交等待上级领导的审核查验。
包括她旁边的两名实习生也是开心的不行,伸着懒腰已经开始商量着等下去哪里玩一下,放松放松,一并邀请宋蕴。
宋蕴笑笑:“没事,你们去吧。”时间上来看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宋蕴只想回去好好睡个觉,一并叮嘱了下两个实习生,“注意安全!”
两人开心不得了,男生和女生两人刚巧是校友,经过一两个月的实验室密集接触,宋蕴能察觉到两人已经互生了些好感,这也是她不愿跟过去的原因。毕竟电灯泡这种东西,没人爱当。
她最后收拾东西下楼,到单位大门口的时候,视线刚好扫到前面光线昏暗的拐角处,男生牵住了女生的手-
宋蕴第二天过去卫临那里上交资料,卫临眼睛睁大的有点吃惊,接过资料抬眼问她:“我打听过了,别的研究所这方面还没动静呢,你确定不再复查一遍?这可是没有给你重新提交一次机会的啊?”
宋蕴自然知道,说:“不用。”
卫临笑笑拿着资料起身,去上级部门提交。走之前乐呵呵的还告诉宋蕴一个消息,说:“听说今年年会,有重量级领导过来视察,包括嘉奖,具体会落在哪个单位头上,目前还不清楚。如果来了我们这里,我们再拿下这次Ti-5699材料的科研成果认证,那可不止我们领导脸上有光,到时候你就是功臣。”
宋蕴笑笑,忙撇着:“科长,八字还没一撇呢,您可千万别给我戴这个高帽子。我只盼着到时候不挨批就好。”
航研所原本就是国家级科学研究重点单位,所谓的重量级领导视察,可想而知会是什么级别。她非元老,算是新人,单位里原本就能人辈出,空降的,有背景的,比比皆是,她除了专业,压根不好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也有不少是等着看她笑话的。
宋蕴早先刚来时候被人使过不少绊子,早就知道这种高帽子不能任人给她戴,自信归自信,亏吃多了,坑掉多了,锅背多了,就也懂了些韬光养晦的重要性。
卫临闻言笑笑没再说,抬了抬手里的档案袋,“得,你忙去吧,我去找领导汇报。”
宋蕴:“嗯。”
之后就是等消息,当然了,有时候一直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
没有给消息,就代表暂时实验数据,验证结果等等方面没发现问题。
至于宋蕴,她给自己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回了趟家,不管如何,打算先好好休息一下。
卫攸芝在厨房里倒腾饭菜半天,刚好宋爸在家,一家三口,凑在一起吃饭。
席间又提起了邵纪舒。
宋蕴具体也没听清说的哪个方面,脑袋沉沉的只想睡个大觉,嗯嗯嗯的胡乱应承,之后就进了卧室倒头开始睡。
七天假期,她差不多有一半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
假期最后一天准备回程,宋蕴在想着要不要开车还是打个车的时候,单位里的小刘意外给她来了通电话,说自己办事刚好路过临城,问她要不要搭个顺风车。
宋蕴跟小刘交集不多,但是同事间,人家主动这么说,宋蕴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直接道谢,然后约定了地方等他。
结果等来人,坐上车后,方才发现邵纪舒也在上面,邵纪舒冲她笑笑,宋蕴又察觉到驾驶位小刘看过来的意味视线,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我跟小刘出来办事,刚好路过你这边。”邵纪舒将旁边他的公文包提起,拿到了一边。跟宋蕴间的空间可以变得没有阻隔。
宋蕴嗯了声,说:“我听小刘讲了,真是麻烦你们了。”
“跟我没什么麻烦的。”
前面小刘也起哄附合着帮腔,“就是,不用跟邵经理客气。”
邵纪舒家庭条件不错,出手阔绰,容易玩到朋友,被人帮腔,并不稀奇。追宋蕴的这几个月里,和她搭边的不少人都不免会沾到光。
宋蕴尴尬笑笑,没再往下接话。
话题也就此止住。
研究报告出来结果那天是年会举行的前一天晚上,消息来的让人措不及防。
当时宋蕴在公寓里刚看完一份资料,关上电脑准备上床看会手机睡觉,卫临这个时候给她打来了电话。
激动的说了一通,大致意思就是,她同小组一起的研究报告通过了,明天刚巧赶上年会,地点是在单位顶层的大开厅里。
还接到通知,就是上级重要领导视察工作的单位确定是来他们航研所,到时间肯定会借机褒奖单位,褒奖个人,让她穿的正式点。
宋蕴闻言自然是特别开心,原本的那股瞌睡劲儿都没了,跟人确定了遍:“科长,你确定是通过了吗?”
“我确定!”
宋蕴当晚就找好了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一件雾蓝色镶嵌珍珠领扣的套裙,外套是干练的黑色改良款女式西装。
是她之前和部门的齐悦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当时逛了半天一无所获,最后在一家服装店里买下的。想着逛了那么久,不买点什么,对不起发疼的两条腿。
她和齐悦都各自挑了一套,各自花了多半个月的薪水。质感做工都很好。不过宋蕴看上的这件款式较为正式,找不到合适的场合,所以一直放着没穿。
之后兴奋了半天方才睡着,第二天一早便起来收拾妥当,去了单位。
办公室没人,不过个别办公桌上有放置的外套衣物或者包包,刚巧卫临从楼上大开厅里下来拿东西,看到宋蕴,直接抬手指了指上边:“小宋,来的人都上去了,在顶楼的宴客厅。”
“嗯,好,我这就上去。”宋蕴跟着应。
卫临从自己办公室出来,拎在手里一条崭新的领带。
宋蕴随口赞赏了句:“科长今天这身西装很不错哦。”
卫临笑呵呵,春风满面,低头瞅一眼,说:“必须得挑件好的,今天我主持。”
“那恭喜啊。”
“嗯。”卫临开心的又出了门。
宋蕴将包放在位置上,抽屉里找到小镜子照了照一早画的妆容,觉得没什么问题,后脚也紧跟了上去。
年会的一些节目,有些部门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排演了。
宋蕴因为一直泡在实验室里,所以也没在这上面多关注,自己也没有节目。
推开大厅门,熙熙攘攘的已经到了不少人。有不少是合作方。
邵纪舒大老远的就从座椅上站起来跟宋蕴打招呼,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旁边齐悦直接往宋蕴的方向推了他一把。
邵纪舒借势直接走到宋蕴跟前喊她坐过去。
那么多人,宋蕴不想出什么风头,招惹旁的目光,邵纪舒坐的那一块也大都是自己办公室的,宋蕴没等人再喊,直接走了过去,坐在了邵纪舒给占的位置上。
之后陆陆续续的上人,很快卫临和一位女同事上场开始主持这次年会的开场典礼,各种节目也开始上演。
宋蕴没看过别的部门排演,所以对于她来说都是新的,看的很认真。
同时也有点紧张,因为昨晚卫临叮嘱给她的话。
时不时的会捏点旁边餐车里的点心来吃,缓解一下。
在一曲舞蹈过后,整个会场掌声不断,推向了高潮,也是此刻最热闹的时候,女主持人拿着报幕单念了一串名字,邀请大家上了台,其中就有宋蕴。
邵纪舒看了眼宋蕴,宋蕴有准备,捏了下衣角,起身跟着喊到名字的同事们一起上台。
台下掌声不断,内部这种消息传得飞快,大多人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出乎意料的,上台去的人有点多,包括卫临,还有别的部门其他不少的同事。但是想想也能想通,宋蕴资历浅,冒头接手了项目不假,但真出了成绩,算下来荣誉也将会落在整个单位和有关的各个部门头上。
大家的视线大都在台上,此时并没有注意到会场侧门的位置走进来的一行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穿着正式西装的中年男人,五十岁上下的样子,边走边侧着脸,跟旁边的另一位聊着什么。
宋蕴站的位置靠边,一行人进来时候就已经看到。
她大概能确定前面那位中年男性就是今天过来视察的那位重要的上级领导。
至于他旁侧的那位,视线挡着,她只看到了男人脊背。
合体的西服,在男人身上划出一条坚实腰线。
宋蕴看着那个背影不禁晃了下神,心也跟着漏跳了一瞬。
太像了!
她在心里想。
一行人往最前排空着的座位去。
宋蕴想着可能是因为自己太紧张了,所以才会生出错觉,不禁视线移开,看过一边吐了口气。
接着视线不由自主再看过去的时候,那位中年领导跟身侧刚刚交谈之人已经错开了身。
而俞顾森那张令人很难从记忆里抛除的脸,时隔三年半后,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了宋蕴面前。
同样的场景,如同当年她毕业演讲时候一样。
他坐在台下,她站在台上。
让她这三年半间的零碎琐事,人是人非,迎来过往,那么轻易的,在短暂的一瞬间里,在脑中清空,没了颜色。
让那一年,异国他乡,他哄她开心,陪着她吃饭,一起逛街,纵她胡闹,遇到麻烦给她托底的场景再次一一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