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人的……

    阎煦正在玩儿短视频里的游戏,听见司机的话头都懒得抬,“嗯?阎光志给你多少钱?”

    “你倒是聪明,一猜就猜到是谁买你性命。

    “阎光志特意交代我,让你死的痛苦点。不过呢——”司机舌尖舔了舔嘴唇,双目微眯,泛黄阴暗的眼珠子贪婪地打量着她的容貌,“看你长得这么漂亮的份儿上,我答应你,只要你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就让你死的痛快点儿。

    “你一个人——”

    阎煦“咦”了声,眼皮抖了下,打断他:“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人的?”

    “姐姐,他这么说也没错。”

    “谁?!”突如其来的女童声把司机吓了一跳,他眉毛一横,手里的水果刀握得更紧,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钱溪悦突然现了身形,在车里飘来飘去,“你看,我们确实不是人嘛。”

    社恐分子陈新洲也挺身而出,一出来就直接是它死前脑袋被撞扁,浑身是血的惨样。

    出门之前,阎煦做个了能显形的阵法塞进了陈新洲魂体内。

    它现在跟钱溪悦一样能随意显形被人看见,也能触碰到阳间的物品。

    “我操!什么东西!”司机果不其然被陈新洲的惨样吓了一跳,脑袋猛地后仰,重重磕在车玻璃上,磕得他眼冒金星。

    陈新洲趁机从他手里夺过刀,讨好般送到阎煦面前。

    阎煦双手环胸,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会留下指纹,我不要。”

    钱溪悦见司机居然更怕陈新洲,自尊心大受伤害,小手一挥把人拉进幻境中。

    阎煦听着司机的惨叫,往后一靠,拿起手机慢条斯理地按下“110”三个键。

    报完警,她稍加思考,分别给阎光志、李梅和阎天赐各发了一条短信。

    ……

    15分钟后,呼啸而来的几辆警车迅速将这辆假冒出租车团团围住。

    “警察!不许动!”

    “放下武器!”

    此时的司机已经在幻境中死了好几轮,吓都吓傻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一闭眼就是自己惨死在厉鬼手上的画面。

    他看见警察之后宛若看见了救命恩人,手忙脚乱地解锁车门,连滚带爬下车扑到离他最近的一名警察脚边,痛哭流涕:

    “警察同志救命啊!有鬼要杀我啊啊!

    “我错了!我交代!我自首!求求你们快把我抓起来吧!”

    伴随着司机的哭喊,他的裤丨裆里传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钱溪悦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脑袋,嫌弃地捏住鼻子。

    “这家伙也太不惊吓了吧?这就被吓得尿裤子了?”

    现场人这么多,它不适合找阎煦聊天,就只能找同为鬼的陈新洲。

    可它说完话后发现半天没人接茬,再一转头,这才发现陈新洲已经躲到车底了。

    钱溪悦:“……”

    它死了三十年,就没见过这么社恐的鬼!

    警察铐住司机,救下阎煦。

    一名女警把阎煦带上另一辆警车,往她手里塞了瓶矿泉水,眼神里透着怜爱,轻声细语安慰她:“妹妹别怕,坏人已经被我们抓了,你现在安全了。”

    阎煦沉默着点点头。

    不一会儿,又有两名警察朝着阎煦所在的警车走来。

    “卫队,受害者在这里。”

    阎煦闻声扭过头,和车窗外的男人对视一眼。

    男人身材修长挺拔,面容英挺,眉眼轮廓锋利冷然,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他身旁的女警柔声介绍:“这是我们禹城刑警队的队长卫玚。”

    说话间,卫玚靠近警车,弯下腰淡声道:“阎女士,你知道司机这是什么情况么?”

    指挥中心称受害人报警时声音非常冷静,甚至还告诉他们,她现在没有危险,警察们也不用着急,过来时慢慢开,注意安全,别闯红灯。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他精神有些问题?”阎煦面不改色地把手机递给他,“哦对了,我当时在录短视频里的小游戏,正好把他说的话录了下来。”

    手机已经解了锁,界面上是一个暂停的视频。

    卫玚接过手机,按下播放键,视频画面中的小游戏动了起来,一道猥琐的声音随之从手机中传出。

    ——“小姑娘,叔叔来送你上路了。你也别怪叔叔心狠手辣,要怪啊,就怪那个买你性命的人吧!”

    ——“嗯?阎光志给你多少钱?”

    ——“你倒是聪明,一猜就猜到是谁买你性命。阎光志交代我,让你死的痛苦点。不过呢看你长得这么漂亮的份儿上,我答应你,只要你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就让你死的痛快点儿。”

    视频结束,旁边的女警脸色铁青,暗骂一句:“臭流氓!”

    卫玚把手机还给阎煦:“阎光志是谁?”

    “我大伯。”

    “你们矛盾很大?”

    “他都要买|凶|杀|我了,你觉得呢?”

    卫玚原本还想再问些什么,见同事已经将嫌疑人控制住,他便也没再多问,朝着阎煦微微点头:“阎女士,我们需要你跟我们一起回局里,配合我们做个笔录。”

    阎煦做了个ok的手势:“当然没问题。”

    *

    就在此时,阎光志、李梅和阎天赐三人同时收到一条短信。

    【我报警了,司机说是你们买|凶|杀|人想要我的命,策划这场杀人行动的主谋是你吧,阎天赐。】

    李梅看完短信,“啪”的一下把手机扣在茶几上,朝着阎光志愤怒尖叫:“她在放什么屁!天赐还是个孩子!他懂个什么?主谋明明就是你!”

    严格来说,是阎光志提议杀了阎煦,阎天赐出主意买|凶|杀|人,还特意找了一名有犯罪前科人来对付阎煦。

    阎光志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心中不断盘算。

    “你现在说这个没用,警察也不傻,小蒋是天赐他找来的,他们能查不到?要是真像那死丫头说的那样警察已经把小蒋抓了,等他们顺着线索查到天赐这儿,肯定会认为这事儿是天赐策划的。

    “这件事情我们都有参与,与其让警察把咱们一家人一锅端了,不如把罪名全都推在某一个人身上,保下另外两个。”

    阎天赐一听这话就知道他爸打的什么主意,他拍案而起:“爸你什么意思?你是想把我推出去顶罪是不是?”

    “不是说我想把你推出去顶罪。”阎光志眼神闪烁,语气也隐隐发虚,“小蒋是你找来的没错吧?那警察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肯定会找到你和小蒋之间的联系,这一点你洗不掉啊!所以不如你就干脆把这事认下来得了!而且看情况那死丫头人还活着,既然她没死,法院肯定也就是判几年意思意思,估计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出来。”

    话音刚落,他们三人又同时收到一条阎煦发来的彩信。

    彩信是一张名词解释截图,下面有一行字触目惊心。

    【根据中国刑法的规定,犯罪未遂是指已经开始实施犯罪行为,但由于行为人意志以外的原因,犯罪未能得逞的状态。虽然犯罪未遂的行为人未能完全实现犯罪的直接故意内容,没有完成某一犯罪的全部构成要件,但仍需对犯罪行为承担刑事责任。】(注1)

    阎天赐怒了,扬起手机冲着阎光志大喊:“死老头!这主意是你出的!要去顶罪也是你顶罪,我他妈才不去!”

    说罢,他又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要是胆敢把这一切都推在我头上,我就立刻告诉警察这主意是他妈你出的!是你心术不正看上自己亲侄女的房子,还想杀掉她鸠占鹊巢!”

    阎光志被他这话气得肝儿颤,没忍住一巴掌呼在他脸上。

    “你个不孝子!你以为我算计那房子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给你娶媳妇?”

    “阎光志你干什么!凭什么打我儿子!”李梅看见儿子被打又怒又心疼,伸手就往阎光志的脸上挠。

    “放你妈的屁!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阎天赐还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父亲打,他懵了几秒,反应过来后跟着李梅一起挥着拳头往阎光志脸上招呼。

    “我哥们儿早就告诉我了,你在外面赌博欠了二十多万!这个月你再还不上钱人家就要剁掉你5根指头!你分明就是被逼急了才着急忙慌地想对阎煦下手,少他妈赖我头上!”

    李梅一听这个,下手更狠了:“好啊你个阎光志!给儿子娶媳妇儿的彩礼钱5万都拿不出来,跑出去赌博倒是能拿出20万来!阎光志你到底有没有心?天赐可是你的亲儿子啊!”

    阎光志双拳难敌四手,在两人的夹击下围着桌子抱头鼠窜,一边骂:“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蠢女人懂什么!我他妈哪来的钱?没听见我那20万是欠债吗!而且我为什么赌博为什么会欠这么多钱,还不是为了想赢点钱给这不孝子娶媳妇儿吗?”

    阎天赐一拳捶向阎光志的鼻梁骨:“我再说一遍!你少他妈拿我当借口!”

    阎光志被打的眼冒金星,泪花都冒了出来。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上,也不管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不是自己的亲生的孩子,瞪着猩红的眼睛跑进厨房,抄起一把水果刀跑回来朝着阎天赐狠狠刺去。

    阎天赐好歹也是个正值壮年的年轻人,他早就察觉到阎光志的动向,轻松躲开对方的袭击。

    李梅尖叫一声,趁机从后面抱住阎光志,朝着宝贝儿子大喊:“天赐你快把刀抢走!”

    不用她提醒,阎天赐见到李梅抱住阎光志的一瞬间已经冲上去夺过刀,反手将水果刀狠狠的插在了他的胸口上。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等阎光志缓缓倒下,阎天赐才明白自己到底做什么了。

    他跌坐在地上,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说不出话来。

    李梅早就连滚带爬躲到客厅角落,抱着膝盖惊恐地望着地上阎光志的尸体。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屋内的两人都没有反应。

    几分钟后,警察破门而入,一开门就看见横在客厅的尸体。

    李梅这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爬到为首的警察脚边不住磕头。

    “警察同志你不要抓我儿子,我儿子还小,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你们要抓就抓我!阎煦是我找人杀的,阎光志也是我杀的!你们把我抓走吧!”

    一群警察看着面前这位30多岁,又高又壮的“孩子”,唇角抽了抽。

    为首的警察没有搭理李梅,大手一挥。

    “都带走!”

    第15章 老陈家已经没人了

    禹城公安局。

    司机在幻境中被钱溪悦折磨了许久,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一会儿疯癫一会儿清醒,时不时还嚎啕大哭求警察救救自己。

    好在他哭闹归哭闹,对于警察的问题都会老老实实回答,预审做的很是顺利。

    司机名叫蒋根,还是警方通缉的逃犯。

    他上周强|女干|了一名不到14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的父母在得知此事后震怒,立刻带着孩子报了警。

    他东躲西藏了好几天,弹尽粮绝时阎天赐带着阎光志找到了他。

    父子俩说给他两万元好处费,想他帮忙杀个人。他们可以先支付一万元现金,事成之后再付剩下的尾款。

    按理说两万元买一条人命着实是太少了,但当时蒋根正缺钱,他已经打算逃至东南亚,连搞偷渡的蛇头都联系好了,就是在钱的问题上还没谈拢。阎光志父子俩提供的这2万元虽然不多,但对他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因而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反正他拿上钱就能逃跑,跑出去之后警察也抓不到他,多一项杀人罪名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他本以为自己的计划还算是完美,可没想到却撞上了阎煦这块钢板。

    ……

    侯问室中,卫玚带着另一名女警一同给阎煦做笔录。

    笔录结束时,卫玚出去接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他接完电话重新回到房间,还带来了一个炸裂的消息。

    “阎光志死了。”

    “哦。”阎煦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真遗憾。”

    卫玚握着手机重新坐回她对面,“你的表情可一点儿都不像遗憾的样子。”

    他脑袋微微一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好像也不意外。”

    “当然了,我又不是圣母,对他的死当然不会感到遗憾,我就是跟你们客气一下而已。毕竟他可是实打实的打算杀死我,他死了我还挺高兴的,但在这里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总归是不太合适的。”阎煦对上他的目光,一本正经地解释,“至于不意外……那是因为我相信恶有恶报。”

    卫玚不置可否。

    “人是他亲儿子阎天赐杀的,从案发现场情况来看,三名犯罪嫌疑人在自己家中起了内讧并激烈打斗,阎天赐就是在打斗时情绪上头杀了阎光志。我们同事破门而入时,阎光志已经没了呼吸。”

    “啧,我以为李梅会为他的宝贝儿子顶罪来着。”

    “你还真了解他,的确是这么干了。”卫玚挑起眉梢,“李梅坚持说人是自己杀的,跟她儿子没关系,她儿子还小,什么都不懂。”

    但警方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刑科所的同事从尸体刀口高度和角度,以及血迹溅射滴落方向等等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这两人谁是凶手。

    “除此之外——”他停顿了半秒,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痕迹科的同事还在他们三人的手机中都发现了你发来的两条短信。”

    “对,第一条短信是告诉他们我已经报警了,第二条短信是给他们科普法律知识。”阎煦端起纸杯喝了口水,又不紧不慢道,“警官,请问这两条短信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问题。”

    卫玚打了个手势,旁边的警员立刻把笔录记录打印出来递给阎煦。

    “阎女士,你看一下以上记录是否与你说的相符,核对无误的话请在这里签字。”

    “好的,谢谢。”

    阎煦迅速浏览了一遍,很快签好字,推门往外走。

    卫玚站起身,双手插兜跟在他身后:“我送你回去。”

    阎煦步伐加快,满脸写着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不害怕?”

    “阎光志都死了,我还怕什么?”

    卫玚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已经10点半了,这个点不好打车。况且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自己打车回去也不安全,我送你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阎煦没再拒绝,勉勉强强地叹了声:“行吧,麻烦你了。”

    卫玚转过身,假装没听出她话中的不情不愿。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走廊,阎煦刚踏出公安局大门,钱溪悦飞似的扑向她。

    “姐姐你终于出来了!”

    公安局正气足,阳气旺。它和陈新洲进不去,只能蹲在门口焦急地等阎煦。

    跟在阎煦身后的卫玚蓦地顿住脚步。

    钱溪悦穿过阎煦的身体,又绕在她周围飘来飘去:“我刚听进去的警察叔叔说阎光志死了耶!姐姐,还真被你说中了!”

    陈新洲慢腾腾地从树下挪过来:“大师说什么了?”

    “姐姐之前说阎光志一脸死相,李梅有牢狱之灾,阎天赐又是一脸死相,又有牢狱之灾。”钱溪悦飘在半空中让自己和陈新洲一样高,得意的打了个响指,“现在阎光志死了,李梅会坐牢,阎天赐估计得死刑,全中!”

    阎煦瞥了一眼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地钱溪悦,扭头问卫玚:“往哪儿走?”

    “哦,停车场在那边。”卫玚随手指了个位置,又道,“你在这等一下,我去开车吧。”

    阎煦颔首:“劳驾了。”

    “姐姐,刚才那个警察好像看了我一眼。”钱溪悦目送着卫玚离去,后知后觉地说,“他是不是看得见我们啊?”

    “有可能哦。”阎煦拍拍钱溪悦的头顶,低声交代,“一会儿我们还要坐他的车回家,你俩安静点儿。

    “可惜了,今天是没机会拿秘制辣椒油了。”

    陈新洲眼泪汪汪。都这个时候了大师还惦记着它的秘制辣椒油,它好感动。

    回去的路上两只鬼安静如鸡,两个人除了指路之外也没有别的交流。

    这个时间段路况好,不堵车,汽车很快到达了阎煦家门口。

    阎煦同卫玚道谢后下车。

    又是莫名其妙累了一天,她回家后简单冲了个澡,倒头就睡。

    *

    第二天早上,阎煦洗漱完出来,就见陈新洲在厨房里忙活儿,餐桌上已经摆着好几样吃的。

    陈新洲余光瞥见阎煦的身影,赶忙探出头说道:“大师你先吃着,我再做点别的小吃一会儿路上带着。”

    昨天钱溪悦已经订好了今天上午去陈新洲老家榆州市的高铁票,他们吃完饭后稍微休息一会儿就该出门了。

    阎煦在餐桌旁坐下,开始品尝桌上的菜品。

    十几分钟后,桌上的美食一扫而光,阎煦总算理解陈新洲为何对自己的厨艺如此自信了。

    因为它做饭确实好吃啊!

    尤其是红糖糍粑,陈新洲手中的这道甜品确实做的如他说的那样,外酥内软,甜而不腻,糯而不粘,和她在街上买的红糖糍粑简直天壤之别。

    阎煦甚至考虑不如就把它留在家里,让它以后就负责自己的一日三餐。

    饭后,一人两鬼卡着时间来到高铁站。

    可能是早餐吃的太多,阎煦上车后就开始犯困,一路睡到目的地。

    陈新洲的老家在榆州市下面的龙榆镇,一人两鬼从高铁站出来又搭了个车,历时一个多小时才到达龙榆镇。

    小镇古香古色的很是漂亮。青石板铺就的道路蜿蜒曲折,路两旁是错落有致的房屋,屋顶上覆盖着青瓦,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阎煦顺着陈新洲的指引,找到了它家老宅。

    老宅太久没有修缮,屋顶上的青瓦残破不全,部分地方甚至露出了里面的木梁。墙体上的灰色砖石经过风吹雨打,已经变得斑驳不堪。

    陈新洲望着破旧的宅子,心里有些泛酸。

    它努力压下心底的酸涩,闷闷地说:“大师,我走之前把钥匙埋在了大门右边的花盆里。”

    阎煦正要去取钥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是来找陈家人?”

    她回过头,一位珠光宝气的女人站在稍远处打量着她。

    见她半天没回答,对方又问了句:“你是褚承望他儿子的朋友吗?他儿子一个月前被车撞死了,老陈家已经没人了。”

    第16章 陈新洲虽说在禹城出……

    陈新洲虽说在禹城出生,但这些年褚承望经常带它回老家小住几天,祭拜一下逝去的亲人。

    一来二去,它对镇里个别和自己家关系不错的人也混了个脸熟。

    陈新洲扭头看清女人的面容,飘到阎煦身边低声耳语。

    “她叫沈牧歌,听我爸说她以前跟我妈关系很好。她平时说话比较直,但人很好,邻居有困难她向来是能帮就帮。”

    阎煦思忖几秒,朝着沈牧歌的方向开口:“我不是陈新洲的朋友,我是陈新洲生前请来的道士。”

    陈新洲茫然地看着阎煦,整个鬼都傻了,根本没明白她这玩儿的又是哪一出。

    “道士?”沈牧歌环起双臂上下打量着她,显然是不太相信,“你也太年轻了吧。”

    阎煦面不改色:“干我们这行的不看年龄,看天赋。”

    沈牧歌追问:“小陈他生前请你来什么?”

    阎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身走到大门右侧,从花盆里取出钥匙打开大门,又侧过身子邀请道:“沈女士,进来聊吧。”

    沈牧歌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腿走了进来。

    “你怎么知道我姓沈?小陈告诉你的?”

    老宅的院子面积大概三、四十个平方,一进门是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小路两旁是用木头栅栏围起来的菜地。

    老两口在世时喜欢自己在院子里种种瓜果蔬菜,他们去世后,院里的菜地逐渐荒废。

    陈新洲走之前将老宅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院子里的杂草也除了一番。

    可距它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光滑的青石板布满了青苔和杂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顽强地在缝隙中探出头来。两旁的菜地杂草丛生,正房外墙边的木桌表面也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阎煦背对着沈牧歌朝里走,步伐缓慢。

    “它曾提到过它母亲生前有个好姐妹,姓沈。还说沈姨说话直了些,但心地善良,温恭直谅,守信重义。”

    “方才我粗看你面相,就觉得你应该就是它口中的沈姨。”

    “你小小年纪还懂面相?”沈牧歌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你前额明而润,方而长(注1)。命宫明亮,无煞星侵扰。三停平等,富贵福寿。说明你父母福泽深厚,而你无论是事业还是家庭,都将一帆风顺,少有波折。

    “再看你眉眼——”

    阎煦背手转过身,目光移到沈牧歌的下眼睑,悠悠道,“俗话说‘眉秀弯长尾带梳,定会飞黄腾达拜皇都’(注2),从你眉形来看,你下面应该还有个妹妹吧?你守信重义,和姐妹之间情谊顺遂,和朋友之间交情深厚。你从年轻起发达——不过这都是小贵,你到了中年会飞黄腾达,晚年吉祥昌盛。”

    陈新洲飘过来,低声提醒过:“大师,沈姨她不信这些的……”

    果然,沈牧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小姑娘说话还怪好听的,这些都是小陈告诉你的吧。”

    对方说的都是她的基本情况,这些信息在小镇中不是什么秘密。

    “呦,陈家这门怎么开着?”一名男子突然从门外探了半个身子进来,瞪着贼溜溜的眼珠子四处张望,看见沈牧歌后一愣,又道,“沈牧歌?你在这儿干嘛?陈家人不是死光了吗?你在这儿不害怕啊你?褚承望这丧门星可是做了鬼还克死他儿子呢,你还敢来他家,不怕他克你啊!”

    沈牧歌转过身,面色由晴转阴。

    “姓韩的,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四处散播封建迷信!”

    “什么叫封建迷信?这是事实好吧!”

    来者名叫韩壶,他一脚把大门踹开,毫不客气地说:“谁不知道褚承望这个丧门星小时候克死自己爸妈,陈叔陈姨好心收留他,他又把陈叔陈姨和陈谷雨先后克死了,最后还把自己克死了!

    “我本以为他死了就结束了,没想到他做了鬼,还把前来给他扫墓的亲儿子克死了!镇里的人谁不是绕着他家这宅子走啊?我好心提醒你,你还骂我!”

    “你给我闭嘴!”沈牧歌脸色铁青,“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些谣言明明就是你传播出去的!”

    韩壶和陈新洲的母亲陈谷雨是同班同学,他曾在高中时期猛烈追求过陈谷雨,奈何人家姑娘打小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乖乖女,眼里只有学习,从始至终连个眼神都没给过他。

    到了后来,陈谷雨考上了禹城重点大学,而韩壶只是在附近的大专混日子。

    两人差距拉的越来越大,韩壶也知道对方是不可能看上自己了,心里愈发的扭曲。

    他抱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心理,开始跟朋友阴阳怪气说陈谷雨这人势力又拜金,嫌他家没钱就拒绝他,现实得很。

    有一次喝醉了,他还跟自己的狐朋狗友造起了陈谷雨的黄谣,说她被禹城的一个钱老男人包养了,还说他亲眼看见了她跟老男人从豪车上下来,又进了一家高档酒店,一晚上都没有出来。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真有人信了。

    没几天,这事儿传到了褚承望的耳朵里,褚承望一怒之下找到韩壶狠狠揍了他一顿。

    至此之后,韩壶最恨的人就成了褚承望。

    后来得知陈谷雨的父母病逝,他立刻四处造谣说是褚承望把老两口克死的。

    对于这种事情,镇里的人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因而自从听了韩壶散播的谣言,镇里的人都会下意识绕着褚承望走,只有像沈牧歌这样和陈家关系好的人还愿意和他来往。

    也正是如此,褚承望后来才会毅然决然关了镇里的小饭店,去禹城打工挣钱重新开始。

    韩壶和沈牧歌的声音都不小,两人争吵的这几句引来了附近的居民,他们站在离门口两步远的位置探头看热闹,有几人还跟着劝沈牧歌。

    “小沈啊,小韩这话糙理不糙。陈家人确实邪门,你最好别往上凑。”

    “小沈,我知道你不信这些,但这有的事情咱不信不行啊……”

    “陈家这事儿确实蹊跷啊……自从褚承望进了陈家的门,陈家就越来越丧,最后更是一个不剩都死了……邪门,真邪门!”

    韩壶见有人附和自己,得意的不得了。

    他挺直腰板,口不择言:“俗话说的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陈家人有这个结果,指不定以前做过什么事情遭了报应呢!”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呵,陈家人是被奸人陷害,并非报应。但你阳|痿倒确实是因为坏事做多了得到的报应。”阎煦从沈牧歌身后走出来,看向韩壶时眼底的嘲弄不加掩饰。

    “说起来,我还挺好奇的。”她扯起唇角,一字一顿道,“你都阳|痿|不|举了,又是从哪里染的一身脏病呢?”

    第17章 “还有你们,说你们……

    “还有你们,说你们胆子大吧,随便一个无理无据的谣言就能把你们吓成这样。说你们胆子小吧,这一身脏病的人也没见你们嫌弃,还乐滋滋的往上凑。”

    阎煦嘲讽的目光无差别地扫视着刚才开口附和韩壶的那几人,“陈家的谣言虚无缥缈,但这位先生体内的梅||毒可是真实存在的。”

    阳|痿、不|举、梅||毒。

    这几个词叠加在一起杀伤力过大,周围看热闹的人脸色大变,赶紧挪动脚步远离韩壶。

    “啥?韩家小子居然还阳|痿?难怪这么多年也没有见他有个什么女朋友。”

    “阳|痿就算了,他都不|举,又是咋得的那种脏病哦?”

    “还能咋得?不能跟女人那个,就跟男人呗!我早就听说过这小子不老实,私生活那叫一个乱!”

    “妈呀,那经常跟他在一起的那几个小子的岂不是……”

    也有人忧心忡忡。

    “哎呦!你们说那小姑娘说的是真的假的啊?我家小子前两天还和他坐一桌一期吃饭呢,听着怪吓人的!我得让我家小子回去赶紧做个检查!”

    “我刚才是不是离他有点儿近?他的唾沫星子不会溅我脸上了吧?不行不行,一会儿我也得去做个检查!”

    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别人质疑自己雄风不振,阎煦这话可谓是把韩壶的自尊心按在地上摩擦。

    周围传来的讨论声快把韩壶气炸了,眼睛都瞪得滚圆,瞳孔中闪烁着怒火,恨不得把阎煦燃成灰烬。

    “你他妈瞎说什么!”他撸起袖子,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再这么造我谣我弄死你!”

    “还有你们!”韩壶转过身,朝着看热闹的那几人愤怒地挥动着双拳,“你们少听她胡说八道!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其中有谁把这种谣言传出去,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见状又赶紧后退了几步,生怕他的唾沫星子溅到自己身上。

    大多数人对性||病没有了解,在他们的观念中,只有私生活混乱的人才会得这种难以启齿的病。他们还听说这种病都是会传染的,当然得离得远点儿。

    沈牧歌此时也反应过来了,赶忙拉着阎煦后退两步,看向韩壶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造谣?有谁比你会造谣?当初你追不到谷雨就造谣说她被人包养!褚承望揍你一顿替谷雨出气,你又记恨上他,追着他造谣说他克死陈家!”

    “你有没有病你自己最清楚。”阎煦一点儿都没被韩壶吓到,脑袋微微一偏,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陈家一家人的悲剧你也曾参与其中吧?怎么样,准备好承受报应了么?”

    “陈叔陈姨病逝,陈谷雨难产,褚承望脑溢血,他儿子被车撞死!你告诉我,我他妈参与什么了!”韩壶面容扭曲成一个狰狞的弧度,声音尖锐又刺耳,“是我给陈叔陈姨下毒了,还是我把陈谷雨肚子搞大的?”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哪儿有这能力,忘了自己阳|痿|不|举是吧?”阎煦嘲了声,降低说话音量,“东西是你放的吧?说说看,那个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帮他干这种缺德事儿,又替他承受干这事儿的报应。”

    韩壶脸色变幻莫测,咬紧牙关恶狠狠地瞪着她:“你他妈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他话音刚落,两辆警车开过来停在陈家老宅门口,六名穿着制服的警察下了车。

    “谁报的警?”

    阎煦举起手,“是我报的警。”

    刚才沈牧歌和韩壶吵架时,她把钱溪悦和陈新洲两鬼打发到正房里去,自己一人找了个角落报了警。

    “是你报警说这里埋着人骨?”说话的这位是附近辖区派出所所长,他走到阎煦面前,压低声音谨慎又郑重地问,“女士,你知道报假警是会被追究法律责任的吧。”

    龙榆镇向来安定和谐,近三十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凶杀案这种恶性案件。早几年还有入室抢劫、偷盗之类的案件,如今电子支付大行其道,犯罪行为也从抢劫、偷盗升级为电信诈骗。

    他们派出所的警员们平日的工作要么是上门给大爷大妈们宣传反诈,要么就是帮忙调解邻居间鸡毛蒜皮,解决各类纠纷。

    因而当阎煦报警说陈家院子里埋着人骨时,整个派出所如临大敌,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知道,我说的是真的。”阎煦手指指向浑身僵硬的韩壶,“不信你问他,他亲手埋进去的。”

    韩壶像是被踩中尾巴似的,顾不得思考阎煦是如何知道这件事儿的,跳着脚地反驳:“警官你们别听她放屁!我埋的明明是动物骨头!”

    “他们是这么骗你的吗?”阎煦目光中透着怜爱,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呐。”

    “埋骨头?”沈牧歌连珠炮似的追问韩壶,“你为什么要在谷雨家院子里埋骨头?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干的?你这么干是不是想害死她?”

    “你他妈管我!”

    韩壶的这句话基本坐实了阎煦对他的指控。

    离他最近的两名民警相互对视一眼,立马站在他身侧堵住他逃跑的路线。

    另外两位民警拉起警戒线,疏散人群。

    阎煦好心提醒:“他得了梅||毒,你们小心,别让他抓伤了你们。”

    所长环视四周,目光落在青石板小路周围的两片菜地中,低声问:“女士,你叫什么名字?你说的人骨在哪里?”

    “我叫阎煦,阎王的‘阎’,温煦的‘煦’。”阎煦往菜地里指了指,一共指出四处地方,“这四个地方都埋着有横死之人的骨头,我怕破坏现场,就没动。”

    韩壶看着她指着的那四个方位,又惊又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你怎么知道……”

    阎煦嗤了声:“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沈牧歌张了张嘴:“这到底——”

    “先别急。”阎煦打断她,递给她了个安抚的眼神,“等我办完这事,就会告诉你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附近的辖区派出所没有法医,所长瞥了韩壶一眼,赶紧往里走了几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电话通知刑警大队。

    所长打完电话,周围人群已经被疏散的差不多了,他重新走到阎煦面前。

    “阎女士,你明明没有挖开菜地,你又是怎么知道那几个地方埋着人骨的?”

    当然是看出来的,方才她指的那四处土地上不断往外冒着煞气,常人看不见,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还有韩壶,这人双手沾染着少量的、和陈家老宅院子里菜地同款煞气。印堂上还蒙着一层黑雾,说明他正在承受这件事情的因果报应。

    阎煦顿了下,委婉地说:“是用你们没法写进报告里的方法知道的。”

    所长:“……”别说了,已经开始头疼了。

    “你是哪儿的人?你跟陈家人是什么关系?”

    “我是一名道士,陈新洲生前委托我帮忙调查他们一家人的死亡真相。”阎煦面不改色地编故事,“当时他说自己经常梦见他父亲,他父亲在梦中说他们一家人死得很蹊跷,让他调查清楚。”

    比起说陈新洲死后有执念没去冥界,鬼魂一直跟在她身边,这些事情都是她从对方命格中看出来或者直接问出来的……她觉得这种说法可能人类更容易接受一点吧。

    龙榆镇不算大,乡里乡亲们就算互相不认识,也大概知道谁是谁家的。

    托韩壶四处造谣的福,所长多多少少也听说过陈家人的事情。

    “陈新洲的姥姥姥爷是病逝的,他母亲生他时大出血而亡,父亲是突发脑溢血。”所长很不理解,“他还需要什么真相?”

    阎煦摆摆手,一脸不欲多说的表情,“别问了,干你们这行的又不相信这些。”

    所长:“……”

    两人说话间,刑警大队的人马也到达现场。

    他们到达之后和所长简单沟通,跟阎煦再一次确认了埋人骨的几个方位。

    随后所长带着阎煦他们先撤出老宅院子,留下刑警大队的法医和痕检人员在现场进行挖掘。

    半小时之后,法医面色凝重地从大门中走出来:“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些确实是人骨,不过具体信息还得等我们回去研究研究。”

    “来都来了,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再挖一挖?”阎煦拍拍沈牧歌的肩膀,“她家院子里应该也埋着有横死之人的尸骨。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边儿的骨头和这里的骨头并不属于同一个人的。”

    第18章 方才阎煦见到沈牧歌……

    方才阎煦见到沈牧歌, 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她头顶笼罩着的一大团黑色煞气。

    这团煞气看起来应该是刚形成没多久,对她本身的气运还未造成太大的影响。

    想来也是,陈家人已经死光了,幕后设局的人自然是得再找一个新的血包供他们吸血。

    像沈牧歌这种祖上积善福泽子孙且自己本身就气运不凡之人,便成了幕后黑手的最佳“借运”选择。

    韩壶是真没料到他亲手埋进去的居然真的是死人骨头,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警官我冤枉啊!我当时真的以为就是动物骨头罢了,我、我以为这就是个恶作剧,没想别的!警官你们相信我,我也是被人骗了,也是受害者啊!”

    他生怕警察把他认成杀人犯,抓着身侧这名警察的袖子使劲晃动:“警官同志,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这个死人跟我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们、你们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杀人呐!”

    刑警大队大队长懒得听他在这儿狡辩,挥挥手,“先把他带走。”

    沈牧歌见着两名警察把韩壶塞进警车中,面色极其复杂,喃喃道:“你是说……我家也埋着这么可怕的东西?我家的东西也是韩壶这个王八蛋埋的吗?”

    不管信不信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院子里被埋了这种东西,总归是让人觉得瘆得慌。

    阎煦目送韩壶离去,摇摇头,“不太像,你家还有别的仇人吗?”

    “仇人……”沈牧歌沉吟片刻,“商业上的竞争伙伴肯定是有,但是对我仇视到这个份上的……我也不确定。”

    沈牧歌一家从父母那一辈就有钱,等沈牧歌和她妹妹接手了父母打拼下来的产业后,还通过自己的努力将公司和厂子的规模都扩大了不止一倍。

    不过沈牧歌这人行事果决,作风硬朗,在商业竞争中难免会得罪人。

    沈牧歌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紧锁着眉头,道:“等等,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阎煦双手插进上衣口袋,目光挪到所长身上。

    所长对上阎煦的眼神一个激灵,见对方还想要说什么,他连忙竖起手掌,颇为心累道:“你不用回答了,我懂,我懂!你是用我们无法写进卷宗报告中的方法知道的是吧。”

    “哦,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阎煦悠悠地说,“我就是想问你,继续挖吗?”

    所长和刑警队大队长对视一眼:“……挖!”

    说完,那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起了悄悄话。也不知道所长说了些什么,他说完后大队长深深地看了阎煦一眼,随后点了几名刑警留下,他带着另一部分人转移至沈牧歌家。

    沈牧歌和爸妈、妹妹一起住在龙榆镇别墅区的独栋小别墅中,她家别墅占地面积500平左右,前后各一个院子,上下一共四层。

    别墅前院几乎种满了各种各样漂亮稀有的植物,沈家还专门请园丁来定时维护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后院简单粗暴挖了个游泳池,只不过这泳池使用率极低,现在更是一直空着,里面一滴水都没有。

    阎煦围着前院后院转了一圈儿,又指出两处埋骨之地。

    跟来的刑警们没什么多余的话,穿戴好勘察装备,照着她指的位置默默挖掘。

    几十分钟后,负责勘察现场的刑警们拎着两个装有人骨的证物袋从别墅中走出来。

    连着挖出了属于两具不同尸体上的骨头,警察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收拾好现场后将别墅内的工作人员全部带回了公安局,阎煦和沈牧歌也跟着一起过去做笔录。

    龙榆镇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姓杨,他和所长一辆车。

    刚才所长只是简单的跟他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眼下车里没有别人,所长干脆把这件事情从头至尾又详细的讲了一遍。

    杨队听完后陷入沉默。

    倒不是他不信这些。毕竟我国民俗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在这个环境下长大很难完全没有信仰。

    ——至少也得信个财神爷不是吗。

    主要还是这事情太玄幻了一些,他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将这些形成纸面材料。

    不过他之前倒是听过某些更加玄幻的小道消息,说人间曾发生过几次人类和厉鬼联手害人性命的案例,最终是阴阳两界执法部门通力合作,跨界执法,这才将犯罪嫌疑人和犯罪嫌疑鬼双双缉拿归案。

    杨队思考了许久,模模糊糊地回答:“总之,我先给上面打个报告吧。”

    一行人到达龙榆镇公安局时已经下午了,他们到达之后给阎煦和沈牧歌各买了一份麦当劳套餐先垫垫肚子,他们自己却连饭都顾不上吃,马不停蹄地忙碌着。

    杨队给上级汇报完此次案件,又跑了一趟法医室看进度。

    他人还在走廊,就闻见了从里面传来的阵阵骨香。

    法医室门口还有一名面如菜色的实习生,他正蹲在走廊抱着垃圾桶疯狂干呕。

    实习生颤颤巍巍地起身,“杨队,我师父在煮……呕……挖出来的骨头。”

    这也不能全怪他心理素质差,主要龙榆镇治安一向很好,他来了之后一直在法医门诊做做伤情鉴定什么的,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刺激的场面。

    “我知道了。”杨队站在门口强行压下胃里的不适感,而后走进法医室,去换衣间套上装备,推开了解剖室的大门。

    解剖室的抽风机已经被开到了最大,饶是这样,骨头的味道依旧很浓郁。

    主检法医已经把骨头从高压锅里捞了出来,正在用止血钳剥离骨头上的软组织。

    “杨队,你来了。”法医余光看见他的身影,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道,“这是在陈家挖出来的白骨,从耻骨联合面和周围骨质来看,死者应该是一名22岁左右未生育的女性。”

    “死亡时间呢?”

    “这个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

    杨队也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法医很难给出详细信息,他问了些简单又重要的问题后就先走了。

    他换好衣服出来,直奔阎煦所在的侯问室。

    侯问室中,里面的女警正好问出了杨队最想知道的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韩壶就是那埋骨之人?”

    这个问题阎煦在警车上就想过。

    说她能看见韩壶手上沾染的煞气?亦或者说她从韩壶的命格中看出他沾上了陈新洲家的因果?

    她思考了一路,最终决定从一堆真实但听起来不太靠谱的真话中挑选出一个似乎最靠谱的说法。

    “韩壶头尖额窄,眉重发焦,羊目四白,齿鼻偏斜(注1),他这是典型的一脸恶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就诈了一下,没想到他自己承认了。”

    女警&杨队:“……”

    杨队给自己接了杯水压压惊,“你之前说是陈新洲生前找到你,想让你帮忙查明真相,是这样吗?”

    “对,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查。陈新洲打工的店就在我家楼下,我经常去那家饭馆吃饭。”阎煦配合地回答完他们的问题,反问道,“死者身份信息确认了吗?”

    “暂时还没有。”

    “啧,真可惜。”阎煦面露遗憾。

    要是能知道死者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她还能拖冥界的同事帮忙查一查这鬼在冥界有没有出入记录。

    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只是需要一些线索来证实。

    如果死者的魂魄没有去过冥界,那说明她的猜测可能是对的。

    ……

    从公安局出来都快晚上了,杨队得知她今天上午从禹城过来,到现在还没定住处,便安排她住在了公安局附近的招待所中。

    给阎煦做笔录的女警亲自带阎煦来到招待所,帮她开好房间,又送她进了房间,反复交代她注意安全临走前又告诉她想出门就给杨队打电话,他们会安排一名警员陪同她一起。

    主要是阎煦一个外地人在龙榆镇人生地不熟的,龙榆镇的警察们也怕背后凶□□急跳墙对她动手。

    阎煦知道对方是好意,只得一一答应下来。

    女警刚走没多久,沈牧歌找上门来。

    她一进门立刻拽着阎煦的手,急切地问:“小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折腾了大半天,又遇到了一堆超出自我认知的事情,沈牧歌已经没了阎煦初见她时的从容优雅。

    招待所的房间面积还算宽敞,靠窗位置放着一张藤桌和两把藤椅。

    阎煦示意沈牧歌进去先坐,又从门口的柜子上拿了两瓶矿泉水。

    她递给对方一瓶水,淡声道:“你们最近先别住在那里。”

    “谢谢。”沈牧歌接过矿泉水放藤桌上,疲惫地摆摆手,“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不敢继续住在里面了。”

    好在沈家在龙榆镇的房产也不止这栋别墅,她们一家人现在已经搬去了另一套大平层中。

    “警察查出你们院子里的东西到底是谁埋的了吗?”

    “查出来了,是我们上一任厨师,他在外面赌博欠了二十多万。一个半月前,债主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说如果他再不还钱就剁到他两根手指。他被逼得没办法了,只得拉下脸来找我爸借钱,但我爸当然不会把钱借给这种赌鬼!”沈牧歌想到这事儿就来气,咬牙切齿道,“他被我爸拒绝的第二天就有人找上他,说只要他能帮忙往我家院子里埋些东西,就把这二十多万的赌债全给他还上。

    “可惜他们两人的交易全在线上,他全程没有见过那个人。那个人先付了一部分定金,然后把东西扔在了一个没有监控的荒郊野岭,让他第二天半夜过去取。等他取上东西埋好了,还给对方拍了照,对方才把尾款给他转了过来。

    “他说对方给他东西时包裹的严严实实,他没打开,也没敢问人家,因此他根本不知道人家让他埋的东西是什么。”

    她拿起矿泉水瓶拧开喝了一大口,又道:“现在警方正在通过打钱的账户找这背后的人。”

    阎煦微微颔首:“韩壶那边儿的情况差不多。”

    她走之前问过杨队韩壶的情况,杨队琢磨了一下,挑着一些能说的内容跟她说了些。

    韩壶这件事情发生的更早,大约在30年前。

    那时候陈谷雨刚考上大学不到一年,韩壶再一次表白失败。

    他当时又气又怒,叫着狐朋狗友们在外面喝酒吃烧烤,吃饭间把陈谷雨从头到脚批判的一无是处。

    他发泄够了喝个半醉地回去,当晚就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里称只要他帮忙在陈家的院子里埋些东西,就给他5万现金。

    30年前的5万现金还是很值钱的,韩壶酒醒了大半,生怕对方反悔,当即就同对方敲定了合作流程。

    当时的监控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对方半夜三更把定金和要埋的四份东西一同放到了韩壶家附近的垃圾桶,让他取出来后自己想办法埋进陈家的院子中。

    对方给韩壶的东西用黑塑料袋装着,又用胶带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只是韩壶这人好奇心重,实在没忍住,偷偷摸摸打开了其中一个袋子。

    这一打开差点儿给他吓死,黑塑料袋里面居然是一堆骨头。

    他吓坏了,赶紧发信息质问对方。

    对方很快回信息说这就是动物骨头,还把他一顿臭骂,让他不要大惊小怪多管闲事,不然就不给他尾款了。

    韩壶见对方用尾款来威胁自己,便立刻闭了嘴。

    之后他想来想去,决定趁着褚承望去邻市采购,家里只有陈家老两口时,半夜翻墙进陈家院子,将东西埋至菜地中。

    为了防止被发现,他还特意埋到菜地边缘没有种菜的位置。

    沈牧歌听完韩壶这边儿的情况,撇了撇嘴,将韩壶和陈新洲父母的那点儿一股脑地全都告诉了阎煦。

    末了,她恨恨地骂了声:“韩壶这个见钱眼开王八蛋!真希望警察能快点儿找到他们背后的那个人!”

    阎煦倒是很有信心,“肯定能的。”

    “我听陈新洲说你以前和它母亲关系很好?那你知不知道在陈家老人身体出问题的那个期间,有没有谁家的运势突然好了起来?”

    她思索半秒,又补充一句:“就是那种,不是凭借着自己努力,而是凭借运气的发迹。”

    “运势突然好起来的……”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沈牧歌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了。她努力思考了许久,喃喃道:“好像朱家就是差不多那时候发迹的?印象中他们家发迹好像就是完全凭借运气,第一桶金还是通过中彩票所得。”

    第19章 “30年前我才刚1……

    “30年前我才刚18岁。”沈牧歌摸摸脸颊,眼神微微放空,“一晃都过了30年了,我都快50了……”

    “你看起来就像30出头。”

    阎煦这话倒不是恭维,沈牧歌的气质和皮肤状态都不错,的确是很显年轻。

    谁都喜欢听好话。

    沈牧歌唇角不由扬起浅浅的弧度,笑嗔道:“你可真会说话。”

    她换了个坐姿,重新切回正题。

    “朱家以前也是开饭馆的,我记得他家那会儿口碑好像不太行。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说他们为了节省成本用不新鲜的食材,导致某次食客们在他那儿吃完饭后集体闹肚子。那年我刚上高三,我们语文老师就是受害者之一,他一气之下还写了篇文章骂朱家的饭馆来着。后来这件事情是如何解决的,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好像这件事情过了没多久我就听说朱元魁买彩票中奖了,中了100万呢,那个时候的100万可比现在的100万还要值钱,他中奖的事情还上了我们当地报纸。想想也是,当时朱元魁才17岁,上高一。一个17岁的高中生随便买了次彩票就中了100万,这新闻就算现在放出来也值得一个头条。”

    阎煦不置可否。

    她捋了一下从陈新洲那里知道的时间线,随口问道:“那一年陈新洲的父母多大?”

    “谷雨比我大两岁,那年她刚20,在禹城大学上大二。”沈牧歌回答道,“褚哥22岁,不过他高中毕业后就没再读书了,跟着陈叔陈姨经营着他们家的小饭店。”

    阎煦又问:“是不是在朱元魁中彩票之后,陈新洲的姥姥姥爷身体就开始出毛病了?”

    “好像还真是。”沈牧歌蹙着眉头回忆了一番,“我记得朱元魁中了彩票之后,他们一家的运势就跟坐火箭似的节节高升。朱叔叔之前身体一直不好,身上大病小病不间断,在那之后他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硬朗。”

    阎煦心里有了数:“那基本是他们家没跑了。”

    “小阎,这到底是这么回事儿?”沈牧歌急切发问,“你真的会算命吗?陈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知道我家院子里埋着那些人骨?那些人骨究竟是干什么的?”

    “如果我没猜错,往你家和陈家埋人骨的就是朱家的人,他们这么干是想‘借’你们的运。”

    阎煦站起身,像老干部似的背着手在房间内踱步。

    “最开始他们选中的是陈家,他们借了陈家的运之后不断挥霍,导致陈家气数已尽,所以才会接二连三的出事儿。

    “陈新洲的姥姥姥爷身体出问题,很快人就不行了;韩壶四处造谣,导致镇里的人都拿褚承望当洪水猛兽,饭店的生意也快黄了;陈谷雨回到禹城后心理出现问题,还得了抑郁症。

    “不过这个阵法在陈家老宅,按理说他们一家子人移居到禹城之后,老宅的阵法对他们造成的影响会越来越弱,他们的气运也会慢慢养回来,但前提是他们之后不住在老宅里。”

    “所以后来褚哥搬去禹城照顾谷雨,他俩一直相安无事?”沈牧歌若有所思,“你这么说……之前因为褚哥工作忙,谷雨也是边上学边打零工,两人每次回来祭拜都是当天一早到,下午就走了,所以一直没事儿?”

    “应该是这样。”阎煦道,“陈谷雨是不是在怀孕晚期回来了一趟?”

    “对,褚哥为了多挣点钱给谷雨保障,他一天打两份工,每天连轴转。他实在太忙了,就拜托我多陪陪谷雨。”沈牧歌想到和陈谷雨最后的那段时光,眼圈泛红。

    “其实那段时间正好我公司特别忙,以前我肯定是以事业为重,但那次不知怎么了,我就特想跟谷雨多待一会儿。那几天我把所有工作都扔给我妹,借着去禹城出差的功夫把谷雨接回龙榆镇。我本来说,让她住在我家,我也能好好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可她就是不同意,非要住自己家。我拗不过她,只能找家政帮她把老宅收拾打扫出来。

    “她从小就善良独立,对待别人能帮就帮,自己却努力不给其他人添麻烦。我……我当初要是坚持不让她住在老宅就好了……”

    以往要是有人跟她说陈家的一切是因为被夺了气运,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可今天经历了这么多玄幻且解释不了的事情,她也开始恍惚。

    沈牧歌低下头,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那几天我天天和她聚在一起,也不知道我俩哪儿来的这么多话。我还答应她等忙过这阵就去禹城看她和宝宝,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那次竟然是我跟她见的最后一面……”

    阎煦从写字台上抽了张纸巾递给她,等她情绪缓和些了,才道:“气运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对人的影响还是挺大的。就拿陈谷雨举例,生孩子这种事情本身就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如果她身上有气运在,她兴许能避开大出血。可她身上气运全无,一旦遇上事儿就是最坏的发展。

    “陈新洲父子也是一样。平时气运足的时候还好,被老宅抽掉所有气运之后,随便一件事情可能就会要了命。”

    她稍作停顿,眯起眼睛看向沈牧歌。

    “现在陈家没了人,他们也需要换一个目标继续吸血。”

    “他们的新目标就是我家?”沈牧歌擦干眼泪抬起头,声音闷闷的,“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她父母都七十多了,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这你倒不用担心,他们在你们家设下的阵法暂时还没发挥作用就被我们撅了。”

    “小阎,你确定是朱家干的?”

    “目前听你们这么形容,我推测应该是他们。”阎煦说,“去看看就知道了,有了目标就很好确认了。”

    “我跟你一起!”沈牧歌把纸巾攥在掌心中,双眼通红,嗓音发狠,“要是他家干的,我一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沈牧歌开车来的,阎煦给杨队发微信说了声,两人一起下楼上了车。

    阎煦系好安全带,偏过头问:“可以先去趟陈家么?”

    她走之前交代钱溪悦和陈新洲留在陈家守株待兔。她今天闹出了这么大一动静,万一幕后的人坐不住了半夜去陈家打探情况呢?

    但现在她已经在沈牧歌这里得到了不少线索,就不需要它们二鬼继续在陈家老宅蹲守了。

    “可以。”沈牧歌没问为什么,直接掉头朝着陈家的方向驶去。

    陈家老宅此时大门紧闭,门外上了一把新的大锁,门上还贴着封条。

    钱溪悦百无聊赖地坐在墙头,双手撑在身侧两旁,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晃晃荡荡。

    它眼尖地见着阎煦下车,飞快地朝她飘过来。

    “姐姐!你终于来了,那个闷葫芦也不跟我聊天,我一个鬼快无聊死了!”

    “陈新洲呢?”

    “它一个人在屋子里触景生情呢。”

    “叫它出来,你俩跟我走。”

    钱溪悦没问为什么,飘进去把陈新洲叫出来,两鬼又一起飘进汽车后排。

    阎煦也跟着回到了副驾驶,旁边的沈牧歌突然摸摸胳膊,“你冷不冷?我刚突然觉得一阵冷风吹过来。”

    她见阎煦坐稳系好了安全带,边启动汽车边嘀咕:“这马上都快到夏天了,怎么昼夜温差还这么大。”

    阎煦从倒车镜中看到了钱溪悦青色的小脸,又默默收回目光。

    有没有可能这不是冷风,是阴风……

    汽车很快到达朱元魁家附近。

    沈牧歌听了阎煦的建议,把汽车停在了稍远处。

    “你先在车上等着我,我自己过去看看。”阎煦解开安全带,带着钱溪悦下了车,留下陈新洲在车中守着沈牧歌。

    万一遇到什么事情,陈新洲也能出来现个身吓吓人什么的。

    “你是要先去找证据吗?”沈牧歌担忧道,“这种事情这么玄幻,不好找证据吧?”

    “不用担心。”阎煦从容不迫,“我以前跟这样的人打过交道,他们一般脑子不好使还特别自负。”

    沈牧歌没明白阎煦这话到底什么意思,见人家这么淡定,她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钱溪悦憋了一路没敢跟阎煦说话,这会儿下了车,它长舒一口气,围着阎煦叽叽喳喳。

    “姐姐,你已经找到借闷葫芦他们家运的人了吗?一会儿我们怎么对付他?需不需要我把他们拉入幻境中,狠狠折磨他们?”

    “不用。”阎煦习惯性把双手踹进上衣口袋,淡声道,“我看你对这些邪阵还挺有研究,一会儿你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借运的阵法。”

    钱溪悦:“?”

    “姐,你别试我了!”小水鬼捏起拳头,一脸正气凛然,“我是个好鬼,学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做什么!”

    “让你研究你就好好研究。”阎煦睨它一眼,“你自己脑补什么呢?”

    她自己对阵法完全没有研究,每次都是暴力拆除,要是小水鬼能搞清楚这些邪阵的原理也不错,没准儿以后还能派上用场。

    钱溪悦:“……哦。”

    朱元魁家在龙榆镇郊区部位,他们家的三层小楼属于自建房,外面还圈了一大片院子,院门两旁矗立着两个大路灯。

    路灯下,一名男子负手而立,路灯从他背后反打,影子堆在他身前。

    “你就是今天叫警察来破坏我阵法的人吧?”男子下巴高高扬起,鼻孔对人,傲然开口,“你胆子倒是不小,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居然还敢找上门来。”

    阎煦摸摸挂在胸前的手机,由衷地对钱溪悦说道:“你看,我就说证据很好找吧,这群傻X们脑子不好使爱装X又自负,还总带点莫名其妙的中二在身上。”

    第20章 阎煦在快走到朱元魁……

    阎煦在快走到朱元魁家时把手机打开录像模式,摄像头朝外挂在脖子上。

    她本来还嫌店家送的这个带挂绳手机壳幼稚,没想到这就派上用场了。

    钱溪悦见不得他们这么装X,蹙着眉头不高兴道:“他们这些人真是好大的口气!我这鬼最见不得装X犯了,姐姐姐姐,我真的不能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吗?”

    “别急。”阎煦用气音低语,“先好好办正事儿去。”

    钱溪悦点点头,听话地朝着朱家别墅飘去。

    “你想找我怎么算账?”阎煦施施然地迈步向前,不疾不徐道,“也用残忍的手法把我杀了,再把我的魂魄做成厉鬼,尸骨当成阵法的材料,再换一个目标继续抢夺对方气运?”

    男子冷笑一声,他声音苍老,中气不怎么足,却傲气十足:“你胆子倒是大,明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还敢过来挑衅?你不会以为破坏了我的阵法,我就拿你没招了吧?”

    阎煦轻扯唇角:“现在是法治社会了。”

    他们冥界来人间跨界执法,都还得同人间的执法者合作呢。

    “法律针对的是普通人,像我这种奇能异士,警察能奈我何?”男子站姿不变,声音愈发的诡异,“既然你挖走了我两套横死的尸骨,你就把自己赔给我吧!作为多管闲事的惩罚,我会让你比之前那两个人死得更惨!”

    阎煦轻轻摇摇头,对这人的愚蠢叹为观止。

    这就是这些人装X又自负的原因。

    就像朱家人,他们自诩是不同于寻常人的“奇能异士”,仗着自己有能“金手指”高高在上惯了,根本不把寻常百姓的性命和人间的法律法规放在眼里。

    估计朱家人到现在都还觉得事情还在他们的控制范围之内,只要解决了她,再迅速找一个新的倒霉蛋偷气运,有大气运加身,警察就肯定找不到他们身上,他们还能继续逍遥法外、潇洒自如。

    但朱家人也不想想,她都有能力精准地撅了他们的阵法,他们又是哪来的这种“一切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的迷之自信?

    阎煦离得够近了,才借着路灯看清男人的容貌。

    男人头削而面长,睛凸如蜂目,眼中有缕赤,眼黄而不黑。(注1)

    不是什么正经人的长相。

    他头发花白,脸上多褶皱,观其年龄,大约是古稀之年。

    “你是朱元魁的父亲朱仁吧。你原本只有42年寿命,却借着邪阵硬生生又偷了30年。”阎煦淡声道,“你性狠心毒,兄弟不义。埋在沈牧歌家的尸骨是你兄弟的?那陈家的尸骨又是谁的?”

    “没错,沈家的尸骨是我哥哥的,而陈家的尸骨是他女儿。你也别觉得我心狠手辣,我这是先下手为强!若不是我先对他下了手,我迟早也得死在他的手里。”

    朱仁舔了舔下唇,目光中透着狠戾:“当年我们明明是一起找到祖上留下的那本古籍,可他却仗着自己是长子想独占古籍!我也是没办法,只好给他和他女儿下了药,又一把火烧了他家。

    “我下的那药啊只会限制他俩的行动,并不影响他俩的神志,所以他俩是在清醒的状态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活活被烧死,哈哈哈哈!古籍上说了,埋阵需要的尸骨死的越惨,死之前怨气越大,阵法的威力也越强。”

    他张开双臂,仰头大笑,“多亏了他俩的惨死,才让我能多活这么多年,还有这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那都是下辈子的事情了。”朱仁满不在乎道,“我管他下辈子作甚,只要把这辈子过好不就行了!”

    “谁告诉你报应是下辈子的事儿了?”阎煦眼神冰冷,微微偏头,语气中透着戏谑,“你要是真不怕现世报,你为何还要在家里摆上瞒天过海的阵法?”

    “你倒是懂得不少,不过——”朱仁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你猜我为什么站在这里跟你说这么多废话?我在门口下了迷阵,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头脑发晕,快要站不稳了?”

    “那你又以为我为什么站在这里跟你说这么多废话。”阎煦拿起脖子上挂的手机,按下停止录制的按钮。

    她点开视频大概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嗯……这蠢货该承认的都承认了,这些证据应该够了吧?”

    “你在说什么?”朱仁说了这么多废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可眼下阎煦依旧脸色如常,眼神清明,完全没有中了迷阵的样子。

    他皱起了眉头,心里万分不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阵法还未生效?

    这时,钱溪悦也探索完毕,从朱家的宅子里飘了出来。

    “姐姐!我在他家找到了一本记载着各种各样阵法的古籍,古籍里面就有‘借运’的这个邪阵。我还在他们家地下室里看见了两个大罐子,里面装的尸骨应该就是从陈家、沈家地里挖出来的那两名受害者的。”

    它飘在半空中,插着腰洋洋得意:“他家还摆着一个瞒天过海的阵法,他就是靠着这个阵法骗过天道,我已经把这个阵法破坏了!”

    “我已经感觉到了。”

    阎煦抬头看了眼天空,周围的乌云迅速汇聚在他们头顶,像是一块厚重的黑色帷幕缓缓降临。

    天边一阵隆隆的闷响,仿佛巨兽的怒吼一般震撼人心。

    朱仁抬头望天,诧异道:“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了。”

    “还不是为了你。”

    阎煦抬手将灵气汇聚在指尖,在空中快速画了两个阵法屈指弹入他的眉心,接着赶紧拿起手机,打开录像模式。

    朱仁只觉得身体里好像多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禁制,他正要开口质问阎煦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突然间,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天际,将黑暗的天空瞬间撕裂。

    闪电犹如一条银色的巨龙在云层中翻腾跳跃,而后从天而降,凶狠又准确地劈在他的身上。

    间隔不过半秒,又一道天雷劈向了朱家宅子内部。

    不用想,第二道雷劈的肯定是躲在宅子里的朱元魁。

    雷劈在身上的那一刻,朱仁只觉得疼痛如同火焰般蔓延开来,从头顶一直延伸到脚趾。身上的皮肤像是被无数把刀片深深割开一般,每一寸神经都像是被烈火焚烧。

    又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刺入,每一根针都带着电火花,电流如同狂野的野兽,在体内横冲直撞,将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撕扯得粉碎。

    他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无法动弹,只能任由那无尽的电能肆意摧残。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人几乎要窒息。

    可这两道雷劈完并没有结束,空气中弥漫着的焦灼和压抑也未散去。

    银色的巨龙在云层中翻腾着酝酿了几秒,紧接着,这天雷像不要钱似的,一道接着一道劈向屋外的朱仁和屋内的朱元魁。

    两人惊恐的发现,无论这雷有多狠,他们的身体被雷摧残的多厉害,他们的神志始终是清醒的。或者说,他们的感官甚至比之前更为敏锐,对痛觉的感受也更加敏感。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雷电无情地摧残,看着自己的皮肤在电流的肆虐下变得焦黑,肌肉在抽搐中扭曲变形。他们在绝望中一遍又一遍的体会这超出常人的痛苦,却无法逃脱这可怕的命运。

    一道、两道、三道……

    朱仁的哥哥和侄女,再加上陈家五条人命,他们俩一共犯下了七条人命,这天雷在他们身上也各劈了七道。

    宅内宅外,惨叫声此起彼伏,还挺有节奏感的。

    七道天雷劈完,乌云散去,天空又恢复成清亮而纯净的黑色。

    站在门口的朱仁衣物被劈得稀烂,只剩几块碎布勉勉强强的挂在身上护住隐私。

    他的身体焦黑,扭曲变形,周身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钱溪悦提前嗅到危险,在天雷劈下的前一刻钻进了阎煦的手串中,一直到天雷劈完才敢出来。

    它远远地围着朱仁转了一圈儿,惊叹不已:“这家伙的生命力太顽强了吧?七道天雷都没把他劈死?”

    “他们可没这么容易死。”阎煦保存好刚才录下的视频,又给杨队发了个定位,眯起眼睛,“我帮助他们稳住了神志,他们能一直保持神志清醒,所有感官比以前还有灵敏数倍。”

    钱溪悦瞪大了眼睛,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幸灾乐祸:“那岂不是痛感也比以前灵敏数倍?”

    “对。”阎煦知道感官被放大数倍的朱仁听得见她说话。

    她弯起眉眼,冲着朱仁轻轻地笑了:“既然你这么喜欢活着,那我就让你多活几年,这些年里你身上的伤口会反复溃烂,结痂,再溃烂……不过你放心,不管你身体经受多大的痛苦,你也能不死不疯,你的神志会永远保持清醒。等我差不多觉得你活够了,会亲自送你去冥界,到时候我一定会尽地主之谊,让你把冥界的十八层地狱体验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