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路崇宁在下,梁喜在上……
早就听说昆明四季如春, 夏天也不闷热,真正抵达之后才深有体会。
按照交流会的会议流程,抵达酒店后要在大堂签到, 主办方工作人员是位小姐姐, 她跟梁喜核对完名字,说:“你来得这么晚啊, 累了吧?”
“我从东北来的, 有点远。”
“东北?我特别喜欢那, 你东北哪里啊?”
“化城, 小地方。”
小姐姐的确没听过, 转而笑笑,见梁喜和路崇宁两个人,问:“这位帅哥是家属吗?”
梁喜点点头, “是。”
“家属可以跟你住一间,就不加收房费了。”
路崇宁刚要回绝,听梁喜问:“单开的话一间多少钱?”
“酒店跟我们的协议价是六百一晚,含早餐。”
六百?在化城都可以租一个月的单人小公寓了!
梁喜赶忙摆手, “不单开, 给我俩一个标间吧。”
路崇宁在梁喜身后双手插兜站着, 看向她的眼睛里若有所思, 他不能跳出来拒绝, 这样的相处机会对他来说绝无仅有, 或许以后也不会再有
梁喜低头签字,领礼品, 还不忘跟小姐姐道谢,弄完签到事宜她对路崇宁勾勾手,说:“走, 去前台办入住。”
她企图用忙碌掩盖刚才脱口而出的羞涩,更不敢和路崇宁对视。
办完入住到酒店房间,梁喜把行李箱推到墙边,赶紧给老王汇报行程,又跟他说发了什么资料,结束后一起带回去。
挂断电话,梁喜看见路崇宁躺在靠门那边床上,身体呈“大”字伸开,显得单人床有点小。
“你就睡这吧,房费太贵了。”
喉结上下动了动,他“嗯”一声。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梁喜有点大气不敢出,各自安静一会儿,她问:“你饿吗?”
“不饿。”
吃了飞机餐,谈不上吃饱吧,只能说凑合。
路崇宁转过来,单手撑头,面朝梁喜,忽然对视,她有点不知所措,起身下床,直奔行李箱。
可在对视前她根本没想行李箱的事儿
输对密码,箱子打开,梁喜拿出吊带裙看了两秒又塞回去,改穿T恤。
“我去洗澡。”她说。
“嗯。”
梁喜很快洗完出来,换路崇宁进去,听着洗手间哗啦啦的水声,梁喜有点意乱情迷,她打开手机回复崔影消息,又看了会儿视频,正准备酝酿睡意的时候听见“嗡嗡”的声音,她腾地坐起来,蚊子?!
才听见声音转头就看不到了,梁喜四处找了半天才发现蚊子踪迹,在几近棚顶的位置,有点高。
从桌上拿了酒店的便签纸,掂掂分量应该可以拍死蚊子,她拽过一把椅子站上去,蚊子听到声音瞬间起飞,兜了一圈又飞回偏离原位几厘米的位置,这回梁喜不敢轻举妄动,慢慢举起手中卷成圆筒的便签纸,用力一打,蚊子没打到,反而飞得更高。
奶奶的!梁喜暗骂一声,踮起脚尖的同时听到洗手间门开的声音,她怕蚊子再次飞走,不确定瞄没瞄准,一棒子打过去,忽然脚下不稳,眼看要摔到地上时被路崇宁忽然抱住,两人一齐倒向床垫,路崇宁在下,梁喜在上,她在他怀里
床垫上下颤悠,梁喜和路崇宁对视着,好像在等谁先恢复理智。
腰上的手向上移动,路崇宁在她肩膀拍了拍,轻声说:“你比高中时重了不少。”
他的话适时破坏气氛,梁喜抬手要打,忽然门铃响了,门外有个女人的声音说:“你好,服务员。”
梁喜赶忙从路崇宁身上跨下去,走到门口开门。
“您好,请问房间没有蚊香液是吗?”
梁喜转头看向路崇宁,他也从床上爬起来,说:“是我要的,刚才没找到。”
“给您。”
“
谢谢。”
“不客气。”
梁喜接过,关门后又递给路崇宁。
他插到梁喜那边的插座,说:“放你床头吧,你招蚊子。”
“嗯。”
梁喜感觉有点热,把空调调低两度,风速也调到满格。
“蚊子打到了吗?”路崇宁问。
梁喜仰头看向刚才的地方,没看到任何痕迹,她摇摇头,“都怪你,把蚊子吓跑了。”
路崇宁挑挑眉,“是谁救了你?”
“床垫。”
这么说也不无道理,路崇宁笑笑,“睡觉吧,明早我叫你。”
梁喜钻进被窝,“我定闹钟了,你不用跟我起那么早。”
她闭上眼睛,睫毛忽闪,毫无困意,但要装装样子。
路崇宁把房间总控关掉,又把空调调到睡眠模式,这才回床上。
“路崇宁,我要是说梦话你别接茬。”
“你不说梦话。”
“”
笃定的语气,慢慢浸入长夜,梁喜转过身去,嘴角的笑意只增不减
第二天的会议八点半开始,梁喜七点起来的时候路崇宁已经醒了,他昨晚睡觉没脱衣服,掀开被子直接下床。
梁喜今早的洗漱速度比在家时慢了许多,等她洗完出来碰上路崇宁要进去,“你干嘛,再睡会儿呗。”
“不困。”
相比梁喜,路崇宁三两下便洗完了,换了套干净衣服,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坐在阳台榻榻米上边抽烟边看梁喜化妆。
很久没化有点手生,加上路崇宁在一旁,梁喜画眉的手有点不听使唤。
“你要出嫁吗?”
他吐了口烟,问得不咸不淡。
“出嫁不用自己化。”
“这么有经验?”
“”
梁喜实在难静心,索性拿化妆包去洗手间。
抽完烟,路崇宁倚着墙望向窗外发呆,外面是大片绿化及喷水池,目光所及之处清新养眼,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化完妆,梁喜换上前几天买的改良旗袍,无袖挂脖款式,搭配薄款针织衫,既适合正式场合,日常也能穿。
她走到路崇宁跟前问,“怎么样?”
视线转回来,路崇宁看了看,转瞬又把头歪向窗外,“不怎么样。”
那就是好看,梁喜还不知道他嘛
“走,去吃早饭。”
听到梁喜招呼,路崇宁慢慢起身,又看了一眼她的裙子,“你确定是去参加学术交流会吗?”
有点过于漂亮了
“不然呢?”
拿上房卡,梁喜先一步出门按电梯
交流会到四点半结束,梁喜严重怀疑主办方不想供晚饭,所以掐在饭点前结束会议,不过午餐还算丰盛,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给路崇宁发信息,问他在哪,他发来一张照片,说在酒店附近的公园喂鸽子。
梁喜看完哭笑不得,“怎么不去景点逛逛?”
“怕你找不到我。”
“我不找你。”
路崇宁没再回。
这次参会人数将近一百,全国各地哪都有,散会后梁喜随着人流走出会场,刚走出十米,一只胳膊拦住她去路。
“你好。”
“啊,你好,你是?”
“我坐你旁边,不记得啊?”
说话的男人穿着Polo衫,戴着银边眼镜,长相斯文,梁喜仔细打量,貌似有点印象,主办方给每个参会的人都打印了名牌放在桌前,这男人朝她借过笔,梁喜一扫而过记得他名字,叫“许京平”
“有事吗?”
许京平侧身给身旁人让路,梁喜也觉得自己有点碍事,随他站到一旁。
“梁喜是吧?”
“我是梁喜。”
“我叫许京平。”
“嗯。”梁喜点头,“我知道。”
许京平拿出一张名片,“我看你在黑陶方面见解挺独到的,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交流一下技艺。”
这年头还用名片的人实不多见,梁喜看他眼神很正,不像那动歪心思的,而且来参加这个会议的都是全国各地的黑陶手艺人,她很乐意交流技艺。
“我给你电话还是”
“噢。”许京平收起名片,“加微信吧,我扫你。”
“好。”
两人加完微信,许京平问:“你是哪里人啊?”
“化城,小地方,你呢?”
“化城?你们那黑陶很有名。”
被陌生人夸奖家乡,梁喜心里觉得很骄傲,但面上还得装,她脸上浮现一阵欣喜的羞涩,“我师父厉害。”
“王兴印先生吗?”
“是。”
许京平的眼睛一下亮了,“他确实厉害。”
“喜喜。”梁喜闻声扭头,看见路崇宁逆着人流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
路崇宁闭口不答,而是看着许京平。
梁喜给许京平介绍,“我哥,他陪我来的。”
“你好,许京平。”
“你好,路崇宁。”
两只手简单一握,礼貌客气。
松开手,许京平问梁喜,“不是亲哥吧?”
要在平时梁喜随口一答,可她被许京平和路崇宁同时直视的眼神搞得莫名紧张,只得尴尬笑笑,“我们先走了,再见。”
“再见。”
走出酒店,梁喜问路崇宁,“你怎么过来了?”
他板着个脸,“接你。”
“终于结束了,晚上想吃什么?请你吃。”
路崇宁不答反问:“你怎么随便加陌生人微信?一点安全意识没有吗?”
梁喜愣住,“技艺交流啊,再说他是一起参会的人,能把我怎么样,你多虑了。”
路崇宁闷头往前走,走出一段发现速度太快,又停下来等。
梁喜这才反应过来,路崇宁是不是看她和许京平说话不高兴了?
她快走几步追上,“我饿了,你陪我吃。”
梁喜说完看见前面有个铁炉子立在墙边,隐隐冒着青烟,一位老奶奶站在炉子前,用戴手套的手给土豆翻面,炉子边上还有几个玻璃罐调料,散发着神秘气息。
闻着香味,梁喜脚底打转,不自禁走过去,说:“我要两个土豆。”
“四块,辣椒吃吗?”
梁喜看一眼路崇宁,他叼着烟,皱眉紧盯同样冒烟的炉子,貌似在思考这玩意儿能不能好吃。
梁喜对老奶奶说:“不放辣椒。”
“稍等。”
梁喜这边付完钱,老奶奶在几个土豆上面捏了捏,挑出两个中意的,拿刀劈开,打开罐子,用小勺挖了几下,洒在土豆中间,到最后一罐,老奶奶又抬头问:“折耳根要吗?”
梁喜好奇心上来,“一份放一份不放。”
老奶奶把两份土豆递给梁喜,她将没有折耳根那份给路崇宁,“尝尝,好吃再来。”
他接过去,掐灭烟,边走边吃。
只是梁喜这边刚咬一口,连带几块折耳根下肚,她满脸痛苦,尤其是每呼吸一下,都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弥散开来。
“不好吃吗?”
梁喜快哭了,但嘴硬,“好吃。”
路崇宁无奈摇头,“给我吧。”
“别了。”
路崇宁二话不说跟梁喜对调,一口接一口把土豆全部吃完。
梁喜属实没想到路崇宁一个东北人会喜欢吃折耳根。
“你爱吃啊?”
“不爱吃。”
“那你刚才不早说”
他视线下移,“以后别给陌生人联系方式。”
嗯?怎么又绕回来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妈的,身材确实好。……
这次出差算上路程一共三天, 本来梁喜想等会议结束后在昆明逛一逛,考虑路崇宁请假出来,忙完便立马返程了。
开会发了一堆学习资料, 幸好路崇宁跟着, 除了帮梁喜克服恐机,还是个好劳力, 要不然这些资料沉得像板砖, 一个人拿肯定累死。
早上上班, 梁喜要把资料带到工作室, 在家用绳子捆好装到一个箱子里, 骑自行车不方便,只能打车过去,工作室二楼有个小库房专门放黑陶的相关资料, 供大家有空时学习,到了之后梁喜把纸箱放到库房一角,下楼等老王
来好跟他汇报工作。
一忙起来梁喜就把资料的事儿忘脑后了,还是周靖哲提起, 说工作室有规定, 不管谁出门学习, 回来都要开会交流一下心得, 起码带回来的资料需要给大家看看, 梁喜让他帮忙从二楼搬下来, 午休过后几个人围在一圈翻看。
老王扒拉几下,问梁喜:“是不是有一本讲多彩黑陶的?”
“有。”
桌上拿出来的几本里没看见, 梁喜又去箱子里翻找,还是没有怎么回事儿?
“不会弄丢了吧?”周靖哲也过来跟着一起翻,可把所有资料挨个看了一遍都没找到, 老王见梁喜急得不行,说:“没事,回头我让那边人再寄过来几本,咱们先看别的。”
虽然梁喜心里过意不去,但她确实记得所有资料都拿过来了,根本不存在丢,正当她回想早上出门的过程时被另外两个姐姐的说话声打断,老王让她过来一起看,梁喜只好等下班回家再找找
中午,信航忽然打电话来,说找梁喜吃饭,两人去了之前梁喜和路崇宁常吃的那家菜馆,点的锅包肉和大拌菜,今天他话不多,和平常相比简直少言寡语。
梁喜问他:“怎么想起找我?”
“路过,吃个饭。”信航给梁喜夹了一块锅包肉,“多吃点,最近又瘦了。”
梁喜低头摸摸肚子,“还行,没瘦几斤,我在工作室经验最少,得多用功。”
“红参喝完了吗?”
“还有一盒。”
“小宁跟你去昆明啦?”
话题转得好快“你不是知道吗?”
“事先没听你说呢,早知道我也请假跟你俩一起去了,还能玩一玩。”
梁喜笑笑,“他临时决定的,一共就待两天,啥也没玩,我白天参会,路崇宁自己找地方溜达,我除了会场哪都没去。”
她两口吃掉锅包肉,酸酸甜甜,就是肉片有点薄。
“信航。”梁喜也夹块肉给他,“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啊。”
他笑着擦擦嘴,把纸巾揉成团,可他晃动的眼神根本就是撒谎。
“要是有事跟我说。”
“嗯。”
信航后面一直吃饭,满满一碗吃完他放下筷子,说:“我回队里了,最近有点忙,改天再来看你。”
可能碰到什么棘手案子了吧,梁喜不好追问,跟信航在饭店门口分开
晚上回家,梁喜拿着电蚊拍四处“勘探”,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像鬼子进村了一样。
吃饭的时候她看见一只蚊子,目前还没找着,不把它弄死什么都干不了。
目标貌似飞到门口,梁喜垫脚轻声走过去刚要拍,门突然开了,路崇宁从外面进来,吓了一跳。
“干嘛?”
“打蚊子。”
梁喜赶紧收手,怕上次在昆明酒店那一幕再次上演,脚下可没有床垫可以躺
“吃饭了吗?”
“吃了。”
路崇宁换鞋回卧室。
梁喜发现他今天走路尤其慢,弯腰拿鞋也慢悠悠的,她跟过去,推开门,“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
梁喜还盯着他看,路崇宁只得实话实说:“去项目的时候不小心蹭了一下。”
准确说是被同事撞到,后背磕到了停在一旁的翻土车
“哪?”梁喜上下看看,没找到伤口。
路崇宁缓缓转过去,抬手将短袖上拽,一道鲜红色的伤口,差不多得有七八厘米长,皮都蹭掉了,隐约往出渗血丝。
本来梁喜还担忧是不是什么人打了路崇宁,看到伤口后虽然心疼,但没那么担心了,“去医院吧,天热别感染。”
路崇宁摇头,“小伤,没事。”
“不行。”梁喜把他往门口拽,路崇宁却反手抓住她手腕,淡淡说道:“真没事。”
她放下电蚊拍,走去鞋柜旁边,踮脚想拿玄关上的药箱。
“我来。”
要在平时路崇宁的身高拿药箱毫不费力,可后背受伤,他动作很缓,看来真的很疼。
梁喜接过去,“去房间。”
路崇宁跟在她身后。
“坐。”
路崇宁听话坐到床上。
“衣服脱了。”
这回他犹豫了,梁喜重复一遍,他才转过去背对梁喜把衣服脱掉。
那道伤口又赫然眼前,除此之外还有路崇宁细长的腰身,只是在伤口旁边有一个陈年疤痕,看见这伤疤梁喜一瞬愣住。
算算应该有十六年了,小时候梁喜和院里小朋友打架,路崇宁被他妈带来串门正好撞见,替她挨了一棍子,后背因此落了个疤。
“怎么了?”路崇宁问。
“没事。”
梁喜打开碘酒的同时路崇宁点了根烟,她夹出棉球,小心在伤口上擦拭。
“疼不疼?”
路崇宁咬着烟一声不吭。
梁喜手上加了点力道,路崇宁仍不吭声,他总是如此擅长忍耐。
“这两天别洗澡了。”
“嗯。”
“要是衣服磨着不舒服,你就光着。”
路崇宁一顿,拽过烟灰缸弹了下烟灰,“可以吗?”
他询问梁喜的语气让梁喜有点想笑,可梁喜又不想承认那时所谓的约束其实是为了撒气
“看在你老板定了那么多黑陶的份上,以后你在家爱干什么干什么,我不管。”
“一言为定。”
梁喜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瞥到桌上的书,她忽然想到什么,“诶?你记不记得我拿回来的资料里面有个讲多彩黑陶的?”
路崇宁仔细回忆,“好像有。”
“我也记得有,可是今天怎么也找不着了,奇怪,我原封不动拿过去的。”
“就少这一本吗?”
“老王点名要看这本,偏偏不见了。”
碘酒抹完,梁喜琢磨着要不要弄点云南白药,犹豫间路崇宁转过来,说:“你要小心那个周靖哲,他心术不正。”
“你也发现了?”
路崇宁看着梁喜,“他怎么你了?”
梁喜回忆到工作室后发现的种种迹象,“他和我们工作室已婚的佩姐搞那种关系,最开始我发现两人用同一个味道的洗发露,佩姐还经常给他带水果,有客户过来,佩姐也会引荐给周靖哲。”
洗发露的细节跟路崇宁的发现性质重合,他把之前自己看到的事讲给梁喜听,梁喜听完没有气愤,而是沉默。
沉默过后她问,“周靖哲为什么这么做?我又没惹他。”
“可能”路崇宁说出自己的推测,“嫉妒你吧。”
“我这么平凡,有什么可嫉妒的?”
平凡是梁喜给自己贴的标签,但她不认为这两个字是贬义。
路崇宁没回答梁喜,而是问:“你们工作室有监控吗?”
“有,不过视频好像存储在收银那台电脑里,平时除了老王和佩姐以外没人看,她和周靖哲”
如果资料被周靖哲偷拿走,说不定佩姐已经将视频删除了。
“一会儿我过去看看。”
梁喜被路崇宁这句话惊着了,回过神才发现她的手一直搭着他后背,她没有撤走,而是歪头看他,“你要干嘛?”
“调监控。”
“万一删了呢,佩姐那么喜欢他,包庇他很正常,算了,我以后小心点就行了。”
“这种人得寸进尺,功利心又强,不拿着他的把柄,以后还得欺负你。”
梁喜坐正,看着路崇宁受伤的后背,说:“我自己去,你不熟悉,找不到库房。”
“你们工作室总共没多大,你告诉我大概位置,我现在去。”
路崇宁说完站起来,梁喜手中的碘酒棒在他后背划过一道褐色印迹。
“你还有伤呢,听话行不行?”
路崇宁忽然笑了声,“你还知道“听话”这个词呢?”
一句话给梁喜干没电了
路崇宁从衣柜里拿出那件印着梁喜名字简称的黑色T恤穿上,可能
因为后背实在疼,他穿的时候衣角往下拽得缓慢。
一看见这件衣服,梁喜不自控地想起那段无疾而终的初恋,时隔几年,当事人就站在面前,他穿这件衣服甚至比当年还帅。
只是为什么忽然想起穿了?之前一直压在箱底的
“路崇宁。”
梁喜追出去,他已经在穿鞋了。
“一起。”
梁喜随便趿拉一双鞋拖,拿上钥匙,比路崇宁先一步出门。
既然无法阻止,那就结伴而行
工作室的钥匙人手一把,谁到得早谁就开门,自从梁喜来了之后她每天都是最早到的那个,开门的活自然落在她身上。
从出租车下来,梁喜跟路崇宁说:“你别动,我过去看看。”
黑夜里,梁喜踮脚走路的模样像一只怕惊到虫子的小鸟,路崇宁在她身后望着这幅画面,没忍住被逗笑。
只是这个笑梁喜没看见。
确认里面没人,门也锁着,梁喜想招呼路崇宁,扭头发现他已经跟过来了。
开门进屋,路崇宁没让梁喜开灯,摸黑往楼上走,上次两人这样一起偷偷摸摸行动还是刚谈恋爱的时候,路崇宁出去倒垃圾,梁喜假装他落下一个垃圾袋,也去扔,在楼下汇合后溜达一圈才回家。
“路崇宁,你慢点。”
梁喜说完脸好像怼到什么,原来是路崇宁的手指,他在上面伸过手来,头却不转,带着一股傲娇的相助。
“不要。”
梁喜不好意思的成分居多,拒绝完马上后悔
走到二楼,路崇宁仰头,一下找到走廊墙角亮红灯的监控,梁喜说:“太高了,我去拿把椅子。”
她从屋里拽了把椅子出来,路崇宁踩在上面拔掉监控里的存储卡,得手后赶快下楼。
收银台的电脑被梁喜打开,路崇宁借着屏幕光插完读卡器,见她还愣着,瞥了一眼屏幕,说:“六个八。”
梁喜:“你怎么知道开机密码?”
“上次买黑陶,结账的时候不小心看见的。”
梁喜半信半疑输入,电脑进入主界面,还真对了。
路崇宁拿过鼠标,点开文件夹。
“删了吗?”梁喜小声问。
鼠标滑动,他按日期找到视频,“没删,可能没想到你会回来查。”
虽然梁喜对周靖哲有怀疑,但她确实没想查,大不了以后小心点这个人,要不是路崇宁坚持,她真不会来。
路崇宁先把刚才拍到他那段删了,紧接着把视频拷到手机里,再把存储卡安装回去,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熟悉得像个特工。
梁喜这么调侃路崇宁,没想到他说:“公司办公室的监控都是我装的。”
“你连这些活都干?”
“顺手帮忙。”
路崇宁自从到梁辰义家之后动手能力大增,因为梁辰义时常教他课本以外的生活技能,现在想想比书本实用得多。
“视频放我这,如果周靖哲欺负你一定告诉我,你别出面,我帮你解决。”
梁喜有点想笑,“怎么一副地痞小流氓的架势?”
“嗯,你是大小姐。”
这么紧张的气氛下路崇宁还有心思调侃。
“跟信航不学好。”
关电脑之前,路崇宁跟梁喜确认,“一楼没监控吧?”
“没有,展品多数在二层,所以只有上面有监控。”
“行,走了。”
进屋不过十分钟搞定,效率高到任何老板看了都想挖墙脚
回家走进小区,梁喜忽然想喝椰汁,正好小卖店还没关门,她顺路过去买一瓶。
以往看店的男人今天不在,换成了老板娘,没等梁喜开口,她自己先哀怨上了,说伙计下午接了个电话,家里出事,工资也不要,把东西收拾收拾就走了。
路崇宁顺老板娘手指方向看过去,小卖部角落里有张单人床,床单中间布满褶皱,像有人睡过。
“他平时就住那吗?”
“对,他晚上得看店,索性就让他住店里,省租房子钱了。”
见路崇宁好像还有话要问,梁喜又去货架那边挑东西来拖延时间。
路崇宁要了包烟,拆开拿出一根,没点,“张哥在你这上班有段时间了。”
老板娘笑笑,“什么张哥啊,他叫周胜。”
“噢,对,周哥。”
“周胜那人老实,说得少,做得多,要不是他家里有事,我真舍不得这个伙计,他要在我得省多少心啊!”
梁喜拿了两瓶椰汁、一袋红枣,还有一瓶海鲜酱油放到收银台,老板娘用计算器算了下,“一共二十七。”
“还有烟。”路崇宁提醒完扫码付钱,收款的声音和老板娘计算器上的数字对上,她笑着去拽塑料袋,梁喜没要,她买东西一般手能拿得下就不要袋子
回家把东西放到厨房,梁喜还想看看路崇宁的伤口,从门缝瞥到他把衣服脱了,梁喜推门进去,“还出血吗?”
路崇宁往后用力转,可惜看不到什么。
梁喜把纱布一角揭开,“不出了,就怕留疤。”
“留疤没事。”
胶布贴回去,路崇宁转身,和梁喜面对面。
“你怎么你怎么穿这件衣服?”憋了一路,她终于问出口。
“想穿就穿了。”
路崇宁掐着腰,自上而下看着梁喜,他有点故意,故意让胸前那两个字母被发现,被放大,然后搅乱梁喜本就躁动的心。
“困了,睡觉。”
梁喜大手一挥,关门出去。
她被路崇宁的身子晃得直晕乎,还不忘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成年人了,有点生理反应很正常。
只是妈的,身材确实好。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许京平来化城。……
这晚之后第二天, 路崇宁又公然穿着印有梁喜名字简拼的短袖出门,虽然没人在意,但他在梁喜面前晃悠好几次, 那么明显的字母想忽略都难。
中午梁喜给信航打电话, 约他晚上到家里吃饭,信航说可能得晚点, 梁喜回他没事, 反正明天她和路崇宁都放假。
晚上八点多信航终于赶到, 虽然人来了, 可脸上却挂着彩。
梁喜一手拎着铲子从厨房出来迎客, 发现信航不止脸上有擦伤,衣服裤子也全是灰,“怎么搞的?”
“出警了, 受点小伤。”
“你们两兄弟怎么回事?接连受伤。”
“你咋了?”信航看向路崇宁,同时也看见他衣服上梁喜名字的字母。
路崇宁没答,抓起钥匙要穿鞋,“去医院吧?”
信航拦住他, “埋汰我呐?这点伤去医院, 我师父能损我一年。”
厨房锅里还炒着菜, 梁喜对路崇宁说:“你给信航找套衣服, 先去洗洗, 菜马上出锅, 我给他抹点药。”
顾不上尝咸淡,梁喜快速关火盛菜, 等她从厨房出来,摘掉围裙去找药箱,发现路崇宁已经拿下来了, 他站在洗手间门口,一手碘酒,一手棉签,准备得相当充足。
“我来。”梁喜勾勾手。
“不用。”
“我不会弄疼他,放心。”
路崇宁不吱声,斜昵她,眼神意味深长。
梁喜拿过碘酒,“怎么啦?上次把你弄疼了?”
他忽然笑了,梁喜不明所以,洗手间门这时打开,信航穿着路崇宁的短袖短裤出来,嘴上“嘶嘶哈哈”
“上药。”
路崇宁和梁喜异口同声。
信航见他俩一人手里一个家伙式儿,感觉到翻倍的关心,笑笑说:“我自己来。”
他拿过去,对着镜子胡乱抹几下了事。
“真能糊弄。”
梁喜走进洗手间,帮他仔细又擦一遍药。
“小宁穿的是你衣服啊?”
刚才梁喜就有预感信航可能会发现,她实话实说,“啊,以前
上学时候买的,买了两件,给他一件。”
确实实话实说,只是梁喜没说另外一件印的是路崇宁的名字。
信航笑笑,“我还寻思你哪来这么大码的衣服。”
门外,路崇宁听见这段话,转身去厨房把菜端出来,把饭盛好。
信航虽然受伤,但一点没耽误吃饭,满满一锅米饭,他自己吃了一半,边吃边夸,夸一句两句还好,太多就显得假,梁喜怀疑他把脑袋磕坏了,让他消停吃饭少说话。
吃完两个男的收拾,梁喜落个清闲,其实差不多都是路崇宁收拾的,他不让信航插手,信航就在一旁和他聊天,两人不知道说些什么,还把厨房门关了
“你让我帮忙查的人,我查到了一点。”
路崇宁闻话立马关上水龙头。
在这之前,他给信航发信息请求帮忙的时候信航说:“告诉你可以,但我得知道原因。”
路崇宁回他,“你先查着,原因我当面告诉你。
现在信航站在面前,路崇宁再不能有所隐瞒,他用水冲冲手,把收到梁辰义那封快递文件之后发生的事悉数讲给信航,他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等路崇宁讲完,信航有点自责,“怪我,单位太忙,没空往深了想。”
“跟你没关系,梁叔的死是意外,但他费尽心机留给我的线索或许跟我爸的死,还有我妈失踪有关。”
路崇宁让信航帮忙问的人叫“马有原”,当年梁辰义为了路召庆出头,殴打他人入狱,这个“他人”就叫马有原,他还有另外一个隐藏身份——杨婉仪的初恋。
后来杨婉仪和路召庆好了,马有原一定心有不甘吧,加上杨婉仪确实漂亮,性格又好,他不肯放手很正常,梁辰义对朋友一向仗义,路召庆受欺负他怎么忍得了,冲动之下便打了马有原。
这些都写在梁辰义的笔记上,在他留给路崇宁那部分里面最后一行这样写:“马有原,2014年1月回到化城。”
化城后面还跟着一个大大的“?”
问号是梁辰义自己问的还是留给路崇宁,现在无从知晓,只是这个时间段并不平常,因为正是路家出事那一年。
信航拽过冰箱旁边的红色塑料凳坐下,说:“当年梁叔进去后,马有原去了南方,从那之后再没回过化城,也没回过老家。”
“没回过?”
“嗯,没有记录,除非自己开车。”
“他老家还有什么亲戚吗?”
信航摇头,“父母去世了,户籍上显示还有个妹。”
妹路崇宁终于看到点希望,可信航又说:“我朋友帮我查了下,没有联系方式,有点奇怪。”
刚燃起的希望迅速破灭。
“你明天休息,去我爸市场吧,他找你。”
信航说完笑笑,“老爷子跟我有秘密了,哎。”
路崇宁拍拍他肩膀,“民叔不想让你烦心,明天我抽空过去,市场几点关门?”
“七点半。”
“好。”
聊完正事,路崇宁看眼梁喜给信航贴的创可贴,上面的爱心图案鲜红刺眼。
“疼吗?”
“跟蚊子咬了似的。”
还挺皮实。
厨房门拉开,梁喜看向说话那两人,“洗完了吗?”
路崇宁倏地站直,信航替他回答,“马上。”
“去客厅坐,杵这干吗?”
信航走过去,揽着梁喜肩膀往客厅走,“我们哥俩聊点小秘密。”
“上一边去!”
梁喜耸耸肩,见信航还不撒手,刚要抬脚踩,他跟猫受惊一样弹开,动作矫捷
路崇宁本想第二天上午去找民叔,可公司临时有事耽误了,下午三点他打车到城南的生鲜市场,信航家的摊位在冻货区,路崇宁之前去过,记得大概位置,他循着记忆走过去,很顺利找到民叔。
他这会儿有点忙,打过招呼后路崇宁帮着一起干活,把眼前几位顾客送走摊位才安静下来。
“崇宁,累了吧?你坐,民叔去给你买水。”
“不用了民叔,不渴。”
信民拍拍路崇宁肩膀,对他表现的慈爱不输信航。
“我知道,有些事你迟早会问,本来你爸去世后我觉得不用再提了,没想到老梁”
信民洗完手在围裙随便抹几下坐到凳子上,“我没跟信航说那么多,他工作忙,不想让他分心,还是直接告诉你更好一些。”
“嗯。”
“没谈过恋爱吧?信航跟我说你没谈过。”
不知民叔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路崇宁眼前一闪而过梁喜的脸,如实回答,“谈过。”
信民不太意外,他笑笑,“你妈年轻时漂亮,召庆对她一见钟情,从马有原手里抢过来的,召庆的条件方方面面都比马有原强,男未婚女未嫁很正常。”
信民话里话外向着路召庆,作为朋友,他觉得只要没结婚,抢女朋友这种事无伤大雅,何况人不在了,能想起来的都是兄弟的好。
“马有原一直心有不甘,时不时去骚扰你妈,路召庆警告他几次,没用,直到那次闹得凶,老梁为了保护你爸,把马有原打进医院,他自己也丢了工作,还进去蹲几年。”
“刚出事的时候召庆怕连累老梁,提出给马有原一笔钱私了,但他死活不同意,等到事情落定,你爸硬是塞给他一笔钱,算驱逐费吧,马有原后来去南方打工,一直没消息,这个人好像彻底失踪了一样,没再打扰过你家的生活,不过有一点老梁确实跟我说过,一四年初的时候他好像在街上看见过马有原,但不太确定。”
信民说到这揉揉手腕,“我当时怀疑老梁看见一个和马有原长得像的人,要不画问号干嘛?”
路崇宁挑重点问:“不管他回没回化城,如果他跟我爸的死,还有我妈的失踪没关系,梁叔为什么费尽周章在临死前给我留下这些信息?”
“或许老梁另有用意。”
当初的三兄弟如今只剩下信民自己,他时而感慨活得平凡有平凡的好处,他甘愿过普通人的日子,淹没在芸芸众生中,不是最好,也不是最差。
“小宁,听叔一句劝,别再揪着以前的事不放,过好今后日子比什么都强,你好好的,你爸在天之灵也能安息。”
路崇宁没表态,这样的劝说对他来说毫无效果,因为他妈还没下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不可能放任现成的线索不管。
“马有原有个妹妹是吗?”
“那不知道,我就在派出所见过他一次,模样都有点记不清了,只知道他家是农村的,很小就在化城打工。”
“做什么?”
“带两个工人揽了点工地上的小活。”
信民不想绕着刚才的话题出不去,问:“小宁,在公司怎么样?领导对你好吗?”
“挺好的。”
“赚得够不够花?”
“够。”
有顾客过来,信民赶忙起身招待,路崇宁想说的话停在嘴边,打过招呼后离开摊位。
事情没有头绪,他暂时不能把他家的事跟马有原硬往一起联系,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梁喜今天特意早退一会儿,晚上有饭局,要收拾一下。
从卧室出来,她双手背后拉裙子拉链,刚拉到一半,路崇宁开门回来。
他见梁喜这副架势,问:“去哪?”
“晚上许京平找我和师父吃饭。”
“谁?”
“许京平。”梁喜以为路崇宁忘了,帮他回忆,“就是之前去昆明参加学术会议跟我说话的那个,也是做黑陶的。”
路崇宁眨眨眼,没说什么,低头换鞋。
梁喜走进洗手间,后背对着镜子,扭头费劲巴力抓拉链,还差一点
“我来。”
梁喜闻话放手,看向镜子,头发被路崇宁捋到一边,拉链顺畅拉到顶。
这件裙子是梁喜买过最贵的一件衣服,一般重要场合才穿。
路崇宁的视线在她白皙的肩膀处一扫而过,说:“外面不再套一件吗?有点凉。”
梁喜皱眉,“你说啥呢?”
快七月了,穿裤衩都嫌热的季节
路崇宁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
整理完头发,梁喜从洗手间出来走到路崇宁房门口,没找到人,转头在冰箱前看见他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仰头几口喝掉半瓶。
“你晚上有事吗?”梁喜问他。
“有。”
“那算了,不带你。”
水放回冰箱,路崇宁瞥了一眼梁喜的卷发,看来还刻意打扮了。
“我走了啊。”
梁喜刚要去换鞋,路崇宁忽然叫住她,“你今天还没给我擦药呢。”
“不都晚上擦吗?”梁喜眨眨眼,“又疼了?”
“没”
路崇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见梁喜从门口又走回来,“行,现在擦吧,晚上我不一定几点回来呢。”
不一定几点?路崇宁冷眼来回,连药箱都没拿,进卧室去了
梁喜不知道许京平来化城做什么,但应该和旅游无关,化城既不是古都,又没什么独特景点,只有两个后建的景区,编了点背景故事,糊弄糊弄一走一过的人,细琢磨站不住脚。
许京平今天上午才到,中午梁喜就接到老王电话,说他要请许京平吃饭,许京平点名让老王把梁喜叫上。
电话里老王说:“喜喜,许京平出身不错,家里好几代都是做黑陶的艺术家,年轻有为还未婚,你要是喜欢,师父帮你介绍。”
梁喜哭笑不得,让老王别瞎联系,之后问了吃饭位置,说她晚上准时到。
梁喜以为老王会找家本地菜馆,弄个包房安静吃饭聊天,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师父竟然找了一家铁锅炖,而且装修有点过于特色,花花绿绿迷人眼。
梁喜和许京平同时到的,在门外碰巧遇见,梁喜跟他礼貌打招呼,“许先生,你好。”
“叫我名字吧,不用客气,我听你师父叫你喜喜,我能叫吗?”
“当然可以。”
上次在昆明会场,许京平一身西装穿着得体儒雅,今天穿的运动装倒显得年轻了,梁喜不知道他具体年龄,但肯定不会超过三十岁。
许京平开门,侧身让梁喜先进。
“谢谢。”
走到收银台,梁喜问服务员,“你好,有位王先生订的包房。”
“手机尾号。”
“0933。”
“这边。”
身后另外一个服务员将他俩引到二楼,打开包房时老王已经坐在里面了。
他之前就和许京平在学术交流会上见过几次,两人寒暄几句才坐下。
“京平第一次来化城吧?”
“是。”
“这家店很好吃,你尝尝,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惯。”
“能,我喜欢吃东北菜。”
梁喜不太擅长和陌生人打开话匣,只得找事做,她把一次性餐具打开,分别递到老王和许京平面前。
“谢谢。”许京平撕开湿纸巾擦手。
老王见了也跟着擦,“这次过来能待几天?”
“看看,还没定。”
“明天有时间去我那吗?”
“当然,你们几点开门?”
“八点半,你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老王说完看向梁喜,“喜喜到的最早,有时候八点就到了。”
梁喜笑笑,“师父,点菜吧。”
她把桌角的巨大菜单放到许京平跟前,“看看想吃什么?”
许京平把点菜任务交给老王,“还是王老师点吧,我不知道哪个好吃。”
老王接过菜单,把服务员叫来点了排骨豆角锅,还有贴饼,食材相继端上来,服务员拿着铲子一通挥舞,很快香味在包房散开。
锅盖盖上,计时器开始计时,得等一会儿才能炖好,三人守着冒热气的圆锅开始聊天。
大部分时间都是老王和许京平在聊,偶尔提到梁喜,她陪着说几句。
饭局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没人喝酒,所以结束得快,老王开车来的,说要送许京平回酒店,没想到他说:“我想约喜喜喝杯咖啡,王老师您喝咖啡吗?要不要一起?”
老王和梁喜面面相觑,她一脸蒙圈,明显一副刚被通知的模样,老王意味深长地笑笑,“我年纪大,喝不来那玩意儿,你俩去吧。”
说完和许京平告别,开车走了。
“你能喝咖啡吧?之前在昆明开会的时候我见你喝过美式。”
一早的会议谁都犯困,梁喜进会场的时候带了杯冰美式去的,没想到许京平还记得,只是他的直球打得梁喜措手不及,看时间还早,不太好意思拒绝,说:“能喝。”
“好。”
许京平打开手机查了查,说:“附近有一家,走过去行吗?”
“可以。”
七点半的化城,天空已经擦黑,街上行人很多,基本都是吃完晚饭出来遛弯的。
“你是哪里人啊?”梁喜问。
“德城。”
梁喜知道那里也产黑陶,而且很有名。
“山东人啊,怪不得个子这么高。”
梁喜感觉许京平和路崇宁身高差不多,但路崇宁比例好些,显得腿更长。
许京平的视线从梁喜眉眼闪过,说:“东北和山东一家亲,闯关东那会儿很多山东人往东北迁居。”
“嗯,听我爸说过,我爷爷那一辈就是从山东过来的。”
前面看见一家咖啡店,门脸虽然素净,却很吸引人,梁喜问:“这家可以吗?”
“对,我在网上看的也是这家,新开业没多久。”
门打开,“叮铃”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傍晚非常悦耳,梁喜和许京平一起走向点餐台,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生回过身,问:“喝点什么?”
他抬头,三人都愣住了。
路崇宁?
他说的晚上有事难道是来咖啡店打工?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前女友无权过问……
相比许京平的反应, 梁喜要意外得多,毕竟许京平对路崇宁只有一面之缘,不了解他做什么工作, 但梁喜是熟人, 熟得不能再熟。
她一肚子想问的话,可没等她开口, 许京平先认出来, “诶?你是”
他看向梁喜, “你哥吧?”
“嗯。”
路崇宁一点想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 而是又问一遍, “二位喝点什么?”
他看也不看梁喜,盯着面前的电子屏,但余光还是能扫到想看的人。
梁喜不想在这跟路崇宁掰扯, 照常点单:“我喝冰美式。”
说完看向许京平,他想了想,“和你一样吧,再来两块燕麦曲奇, 我看你晚饭没怎么动筷, 应该没吃饱。”
“吃饱了。”
“点吧, 我吃。”
拗不过许京平, 梁喜对路崇宁说:“两杯冰美式, 两块燕麦曲奇。”
路崇宁的手指在屏幕上狠戳几下, 留下的指纹比以往重很多
梁喜刚要付钱,被许京平拦住, “我来。”
“别,你第一次来化城,怎么能让你花钱呢?”
两人争论间, 路崇宁掏出手机默默付了钱,并将打印出来的小票递给梁喜,手指右方,“那边取饮品。”
流程跟招待其他客人一样,礼貌,疏离,却多了一份不该有的冷漠。
见路崇宁付账,许京平不太好意思,要说什么,被梁喜拦住,“没事。”
两人站到一旁等,后面工作间又出来一个男生,代替路崇宁站到收银台,他则去一旁做咖啡。
不急不慢,手法娴熟,很快便做好了。
“谢谢。”
许京平端起咖啡,笑着对路崇宁说。
他没回应,转身忙别的。
场面有点尴尬
梁喜赶忙拉许京平到靠窗位置坐下,她替路崇宁解释,“不好意思啊,我哥在上班,不方便跟你打招呼。”
“没事,一般当哥的看妹妹身边的男人都不顺眼。”
嗯?梁喜一下恍然,难道路崇宁是这层意思?
许京平喝口咖啡,斜睨路崇宁方
向,“这家店是你哥开的吗?”
“不是,他在这打小时工。”
梁喜不用问也知道,路崇宁刚还清家里的债,哪有钱开店
“那他本职工作是什么?”
“在一家建筑公司上班,化城要建游乐场,他负责那个项目。”
许京平视线转回来,眼镜镜片闪过一道白光,“你哥还挺上进,一天打两份工。”
梁喜背对收银台方向,看不到路崇宁在忙什么,同样不知道路崇宁是否有看过她
“你也尝尝。”许京平指着梁喜面前的咖啡,说:“你哥手艺不错,很好喝。”
“是吗?”梁喜端起杯子,惯性搅动两下冰块,吸了一口,果然不错,看来许京平没有假装客气。
“你做黑陶多久了?”
“小学时候开始学,断断续续学到高中毕业,大学几年没怎么练。”
许京平又问:“那你毕业后就回化城了吗?”
“今年才回来。”
想起今晚在饭桌上许京平问梁喜的种种问题,加上刚才这几个,差不多让她把二十几年的生活压缩简单概括了一遍,怎么跟做背调似的
许京平打开手机,翻出相册给梁喜看,“王老师发给我的,他说是你做的。”
“这个呀。”
梁喜看到照片里的浮雕双龙珠,抿抿嘴唇,有点不好意思,“做得不好,有瑕疵。”
“不,你雕得很棒。”
许京平看梁喜的目光里不仅有欣赏,还有别的情感,像滴入水中的咖啡液,丝丝渗入。
梁喜也感觉到了,她移开视线,拿起咖啡杯看向窗外。
突然她一愣,咖啡在杯里荡起波纹,许京平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窗边坐着一个男人。
背影不难认,是路崇宁,他弓腰坐在地上,隔着一层玻璃背对店里的人正在抽烟。
“吃曲奇吗?”
许京平把餐盘推到梁喜面前,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梁喜回过头来,“谢谢,还不饿。”
“你有男朋友吗?”
“?”
话题转得突然,梁喜没有丝毫准备,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
梁喜终于明白他什么意思了,要在往常这种场合,一般女孩儿会问什么那就好?或者问什么意思?
虽然许京平这个人用老王的话讲,家庭优渥,一表人才,但梁喜对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更不想和他搞暧昧,所以没接茬。
“你哥有烦心事吧,这么快抽第二根了。”
“他”梁喜看着路崇宁,两人仅一道玻璃之隔,仿佛伸手就能摸到他的背脊。
烟雾随他仰头向上飘散,被风吹了几道弯,看起来确实心事重重。
好半天,梁喜沉沉回了句话,“可能累了。”
她又问许京平,“你抽烟吗?”
“我不抽烟,也不喝酒。”
“好习惯。”
“我去下洗手间。”梁喜放下杯子起身,顺着指示牌走过去。
上完厕所出来,梁喜迎面撞见看见路崇宁正在洗手台那洗手,她凑过去,主动问:“你怎么”
话没问完,路崇宁甩甩手上的水,走了。
走了?!
梁喜有点生气,什么意思嘛!一直不理人刚才碍着许京平在也就算了,现在只有两个人还爱搭不理?
梁喜气得暴力洗手,水溅得洗手台到处都是。
回到座位坐下,许京平迎面问:“怎么了?”
“嗯?”
“你脸色不好,不舒服吗?”
梁喜一瞬变脸,调整回状态,“没有啊。”
上个洗手间的功夫旁边桌子坐了两桌人,路崇宁正在做咖啡,等客人拿到自己桌上时梁喜特意瞄了一眼,竟然还会拉花?
“给你看看我做的。”
许京平站起来,坐到梁喜身旁的椅子,把手机递给她。
几张照片划过,梁喜双眼放光,许京平的作品线条流畅,即便在图片里也像闪着光芒一般。
“你好厉害啊!能雕这么难的样式。”
今晚梁喜从老王和许京平的聊天中得知他从小就跟父亲学习陶艺,技术虽然比不上老王,但他还年轻,将来肯定成就不小。
“我这次来是想看看王老师做的灵透黑陶,黑土地独有,可以在不同时段变色,这才叫厉害。”
忽然梁喜看到一张图有点激动,“这个!我最近也在学,就是怎么都雕不好。”
“明天去工作室我教你啊。”
“真的吗?”
“干嘛骗你。”
梁喜开心过头了,完全没注意身后点单台处有人正在讨论她
“小宁,那人谁啊?”
说话的人是信航,他手臂拄着吧台,朝梁喜方向看,眼神很不友好,像要将许京平生吃活吞了一样。
“不认识,你怎么来了?”
“下班路过,来看看你。”
路崇宁在这做小时工有段时间了,从开业到现在只要有空就来,但信航才知道没几天。
“你不让我告诉喜喜,自己反倒说了呢?”
“碰巧遇上,我没说。”
“我去打个招呼。”信航刚要动身,被路崇宁拦住,“别去了,他们在谈事。”
“那怎么了。”
信航不听劝,甩开路崇宁朝梁喜走去。
“喜喜。”
正在谈话的两人被说话声打断,同时抬头。
梁喜一看是信航,身子坐正,问:“你怎么在这?”
信航看许京平的目光不太友好,“这位是新朋友吗?”
“你好。”许京平站起来跟信航打招呼,自报姓名。
“我叫信航,喜喜的青梅竹马。”
“我和梁喜刚认识不久,噢,我也是做黑陶的。”
梁喜借着抓头发的假动作,鬼鬼祟祟向后瞄了一眼路崇宁方向,只看见一个陌生店员。
“信航,我俩聊点事,你去找路崇宁吧。”
信航的视线落在两人中间,“聊啥事要坐这么近呐?”
梁喜低头,不怪信航说,确实有点近
许京平向左迈了一步,拉开距离,解释说:“我给她看我做的黑陶。”
“行,你们继续,回见啊哥们儿。”
“再见。”
相比信航的心直口快,许京平的儒雅更加凸显,等信航走去吧台他才重新坐下,继续和梁喜讨论陶艺,只不过不像刚才坐那么近了
九点钟,梁喜送走许京平又返回店里,她进屋直奔路崇宁面前,敲敲桌面,说:“我等你下班。”
说完坐到离点单台最近的位置,干等。
她情绪不好,路过的狗都想甩脸子。
路崇宁知道她说等就一定会等,无论几点。
员工休息室,路崇宁跟同事交完班,换下工作服出来站在梁喜面前,“走吧。”
她起身,一声不吭,看也不看,疾走让裙摆飞扬,即便生气,在外人看来也是冷脸美人儿。
等路崇宁也跟出来,梁喜一秒都不想等直接问:“你什么意思?”
信航有事先走了,不然梁喜连他也不会放过。
“怎么了?”
“?”
梁喜梗着脖子看路崇宁,他又穿了那件印着梁喜名字简拼的短袖,她心口的气想撒却撒不出来。
路崇宁习惯性地摸摸喉结,“我在忙,没时间跟你朋友打招呼。”
“那我呢?跟我说话会扣工资是吗?”
路崇宁一下语塞
“信航都知道你在这打工,只有我不知道,赚得不够花吗?还是出了什么事?”
路崇宁不想撒谎,又不想直说,还在那摸个不停。
梁喜气得一把打掉他的手,“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五年前就不喜欢,好,前女友没有权利过问,那作为你妹,我可以打听我哥的事吗?”
路崇宁看着梁喜,跟信航能轻而易举讲出的话,跟梁喜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因为他一无所有,自卑像一把无情板斧,将他劈得遍体鳞伤,尤其梁喜身边又出
现了一个条件很好的男人。
见问不出什么,梁喜不想再难为路崇宁,也不想难为自己,她小跑过街。
路崇宁追过去,可面前突然开过一辆车,等他过街的时候梁喜已经不见了。
她上了出租车,路崇宁腿再长也跑不过四个轮子。
到家之前梁喜收到好几条短信,都是信航发的,他一直问许京平什么来头,哪里认识的,八卦一样,非从梁喜那扣出点什么不可,梁喜一个字都不想回,直到他说:“小宁不让我告诉你是怕你担心,他也老大不小了,得攒点钱买个房子,以后结婚不能还住你家吧。”
梁喜看完这段话不再气了,而是感到痛彻的难过和无力,她知道路崇宁总有一天会离开,但被切实告知,好似离别已经开始进入倒计时
许京平第二天到的比梁喜还早,她骑车到工作室时看见许京平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外卖袋。
“梁喜,早啊。”
“你怎么来这么早?”
自行车停到窗下,梁喜赶忙开锁,把许京平往屋里领。
“给你买了份早餐,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梁喜扫了一眼外卖袋,是一家连锁粥铺,一碗粥卖五块钱,再填两块她就能吃个加肠加蛋的顶配煎饼果子了,属实浪费。
“谢谢,你吃了吗?”
“吃了。”
梁喜给许京平拿了瓶水,让他坐到老王专门招待客人的茶台处。
“昨天遇见那个男生”
“信航啊?怎么了?”
梁喜打开餐盒,看见两个烧麦,她特别爱吃,许京平买得还挺合她口味。
“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跟你说过嘛,我没男朋友,他是我发小。”
“噢。”
许京平拧开水瓶喝了一口,清清嗓子,问:“那我可以追你吗?”
咬着烧麦的梁喜愣住了,哪个男的刚见第二次就表白?哪个男的在吃早餐的时候表白?
反正她没见过
“许京平,我把你当前辈。”
“没开玩笑,我确实喜欢你,一见钟情的那种喜欢。”
昆明一别,许京平回家想了好几天,每每想起梁喜,他既开心又难耐,所以迫不及待赶来化城,打着学术交流的名义。
梁喜吃了口烧麦,试图装傻,“嗯,这个好吃。”
“我问的王老师,他说你爱吃烧麦。”
“你还问什么了?”
“追上你的希望大不大。”
这时门打开,周靖哲走进工作室,他的出现严重影响了许京平的告白进度。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误拨出的电话。
“许老师, 您怎么来了?”
相比梁喜,周靖哲对许京平说话相当客气。
许京平招招手,“好久不见, 靖哲。”
周靖哲瞄了一眼梁喜, 问:“你俩也认识啊?”
梁喜从嗓子挤出一句“嗯。”
没多解释。
自从上次路崇宁帮忙找到监控画面后梁喜对周靖哲的态度一直很平淡,不刻意冷漠, 也没半分热情, 但周靖哲应该感觉到了什么, 最近没惹梁喜。
“许老师您喝茶吗?我这有新买的茶叶。”
梁喜知道, 他刚买回来的时候特意拿到大家面前, 说五百多一小盒,结果显摆完谁也没给谁喝。
“不了,梁喜给我拿了水, 谢谢。”
周靖哲再次示好,“您到楼上坐吧,安静。”
他说着要把许京平往楼上请。
“没事,我在这和梁喜聊会儿天。”
梁喜靠着椅背, 好整以暇地看着周靖哲, 边看边吃。
她自觉眼神平常, 可在周靖哲看来她不但沾沾自喜, 还有些挑衅。
自讨没趣, 周靖哲灰溜溜走了, 等他离开,许京平说:“你和周靖哲关系怎么样?”
“一般同事。”
“那就好, 你离这个人远点,他心机很深,而且滑头。”
“昂。”
虽然梁喜了解周靖哲的为人, 但不了解许京平,这话从外人嘴里说出来梁喜有点不敢附和,即便他刚表白过
“我吃饱了,谢谢你的烧麦。”
梁喜把塑料袋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箱。
“客气。”许京平摘下眼镜,问梁喜:“有眼镜布吗?”
“有。”
梁喜把自己的眼镜布找出给他,摘下眼镜的许京平少了些斯文,眉眼多了份凌厉。
“谢谢。”他接过,擦完又还给梁喜。
“你先坐,我去忙了。”
许京平紧跟着站起来,“我能旁观吗?”
“啊”梁喜有点犹豫,“你还是这等我师父吧,他马上来了,让他带你参观。”
“好。”
许京平明显失落,又坐回去。
这时门打开,梁喜以为是师父,回头却发现是外卖员,他问:“喜女士在吗?”
“我是。”
平时梁喜订外卖留的名字是“喜喜”,名隐藏,默认第一个字是姓,就变成喜女士了。
“您的外卖。”
袋子递过来骑手转头就走,分秒必争。
梁喜打开袋子,看见里面有三个餐盒,粥,馅饼,还有两个茶叶蛋。
“谁给你订的早餐吧。”许京平说。
梁喜笑笑,没说什么,拿到后屋去了。
外卖应该不是信航订的,他向来做好事留名,要是他定的,没等送到就跟梁喜说了,更不会是路崇宁,昨晚在咖啡店门口闹不愉快后梁喜再没和他讲过一句话,排除法之后梁喜猜不到还能有谁
九点钟,老王终于来了,今天没骑电驴,而是又开了车,一辆九成新的奥迪,他平时很少开,可能因为有客人,为了面子上好看。
老王和许京平在楼下喝了两杯茶之后带他四处参观,走到二楼梁喜身边时他停下来,对老王说:“王老师,我想在这看会儿可以吗?”
老王人精一个,昨晚吃饭时看出些许猫腻,正好梁喜没男朋友,他很乐意撮合,于是笑呵呵应了声,让许京平随意,他出去办点事,中午回来一起吃饭。
“这里的线条有点硬。”
许京平说完坐下,指导梁喜修改,他进入到工作状态后一改之前的玩味模样,认真得有些严肃。
等梁喜改完听到他说:“不对,重来。”
“”
梁喜感觉自己旁边好像坐着一个班主任,而且十分不讲情面,就这样她前前后后改了差不多四次才终于换来许京平的微微点头。
“还可以,及格了。”
这是他的评价。
梁喜长出一口气,及格离高分还有段距离,看来得多加练习。
许京平指导梁喜期间另外两个姐姐和周靖哲也跟着旁听,时不时问个问题,许京平都耐心回答,但转头指导梁喜时又很严厉,和早餐时表白的人完全不同,搞得梁喜有点分裂。
“我去下洗手间。”
梁喜起身从许京平身后过去,刚才保持一个动作好久,她感觉肩膀酸痛,急需舒展一下。
上完厕所,手机被梁喜随手放进围裙口袋,到后院做了一套摸鱼版广播体操才回去。
走到工作间门口,梁喜见那仨人把许京平围住,正兴冲冲地讨教,许京平见梁喜进来,特意挪了下梁喜的椅子,周围人见了忙散开距离。
“没事,你们继续。”梁喜坐到另一边。
“我给他们讲完了。”许京平冲梁喜勾勾手,“你过来,我教你昨天你要学的那种方法。”
梁喜眼睛一亮,说这个她可不困了啊。
绕过桌子坐回原位,那三人挨个退出去,最后一个姐姐还把门关上了,工作间一时只剩下梁喜和许京平俩人。
一碰黑陶,许京平又恢复那副让梁喜陌生的模样,十几分钟的讲述,大篇幅的专业内容,梁喜听得很认真,要不是怕他觉得自己笨,梁喜真想找个本子记下来。
等许京平讲完已将近中
午,梁喜打算不吃饭了,多练一会儿,如果饿了就把早上的外卖热一热,虽然还不知道谁买的。
“你现在开始做成品了吗?”
“简单一点的,师父会让我做。”
“那其余时间呢?在工作室打下手吗?”
“嗯。”梁喜头也不抬,刻得认真。
“手别抖。”
梁喜平平气稳住。
“我指导你一下?”
许京平犹豫着伸手,见梁喜没拒绝,直接覆上去,攥着她的手,一点点沿着脑子里预设的弧度雕刻。
突然工作间门打开,“砰!”地一声,梁喜猛然抬头,看见路崇宁站在门口,胸腔起伏,有些气喘吁吁,两人视线对上,他撑门的手紧握成拳,猛地扬起,又隐忍一般地轻轻落下,转头离开,等梁喜反应过来去追的时候路崇宁已经不见踪影,她只在路边只看见一辆刚刚远去的车。
什么情况?路崇宁开车来的?
梁喜有点蒙,掏出手机要给路崇宁打电话问清楚,可打开通话记录,发现最上面有个今天给路崇宁拨出的电话,通话时长二十多分钟,点开详情发现刚挂断。
梁喜确定这不是她有意识拨出的电话,难道不小心触碰了?
想到这梁喜好像明白了路崇宁刚才的一系列举动,她误拨的电话没有声音,路崇宁担心她出事,所以才赶过来。
梁喜知道路崇宁误会了,可即便误会,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还是觉得梁喜在耍他?
如果是后者,梁喜觉得非常有必要解释,她给路崇宁发信息,“不好意思,不小心碰到拨出去了,一直在忙,没发现。”
消息没回,梁喜意料之中。
算了,今天和昨天一抵一,扯平。
梁喜打蔫一样,耸拉着脑袋走回工作间,许京平正站在窗口向外望。
“你哥没事吧?”他问。
“没事。”
梁喜坐回去拿起刻刀,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许京平又回到梁喜身边,问:“路崇宁跟你有亲戚关系吗?”
梁喜抬头,转瞬又低下,“你觉得呢?”
“他喜欢你?”
“不喜欢。”
许京平一副看破的神情,“可你喜欢他,对吧?在昆明的时候你俩住一间房,我看见了。”
刚才还在躲闪的梁喜突然直视许京平,“对,我喜欢他。”
说完转动刻刀接着练,她这人一向如此,该怂的时候绝对不怂,尤其许京平还莫名其妙表白了,梁喜正面承认喜欢路崇宁,既不违心,又驳了许京平的情。
“你是一点不怕我伤心啊。”
梁喜笑笑,“你又不是我喜欢的人,为什么怕你伤心?”
话虽然不好听,但确实在理。
许京平佯装平静,“没事,我不在意。”
“那就不是真心喜欢我。”
梁喜一边雕刻一边慢悠悠地说:“因为喜欢所以在意,两者是连带关系,没有喜欢自然不会吃醋。”
许京平被这个小姑娘搞得骑虎难下,也看见了她性格中某些锐利且真实的部分“好吧,我在意。”
这时周靖哲走进来,说:“梁喜,师父回来了,找你呢。”
“来了。”
梁喜手往围裙上抹了两把,跟着下楼
路崇宁把车开回公司,在停车场正好碰到阿布,她笑着走到路崇宁身旁,迎面却看到他的冷脸,从未见过,搞得她有点害怕。
“小宁哥,你怎么了?”
“没事。”
车钥匙扔给阿布,他往办公楼走。
“小宁哥,你驾照刚下来就开车啊,去哪了?”
“给我妹送点东西。”
“喜喜最近忙吗?”
路崇宁眼前闪过许京平手把手教梁喜的画面,那只手他也只碰过几次而已
“忙,特别忙。”
他掏出烟点着,边走边抽,步子迈得大而急促,阿布在身后跟着有点费劲。
突然他停住脚,转头问阿布:“刘总开完会了吗?”
“开完了。”
路崇宁赶紧裹两口烟,在进办公楼前掐掉。
十分钟后路崇宁开车带刘俊华前往游乐场项目。
“崇宁,车开得顺手吗?用不用给你换辆新的?”
“挺好的,刘总。”
“开得别太猛,安全重要。”
“好”路崇宁放缓速度。
“以后这辆车给你上下班开。”
路崇宁有点受宠若惊,赶忙拒绝:“不了,我坐通勤车就行。”
他这人既不会向别人施与无缘无故的善意,同理也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施与。
“让你开你就开,这点小事拒绝啥,反正车闲着也是闲着,你听我的,车什么保险都有,剐蹭什么直接报销,别自己垫钱听到没?”
路崇宁张张嘴,知道再拒绝不好,只能点头答应。
车开到游乐园建址,几个项目负责人把刘俊华围住,路崇宁落了清闲,一个人到项目上随便走走。
这里已经完全没了昔日情景,甚至地面也毫无痕迹,只有远处那片树林提醒着路崇宁,这里是他原来的家。
在项目规划图上,树林那侧方向是摩天轮,等建好后坐在摩天轮上就能俯视整片树林,不论是夏季青葱,还是冬季白雪,都能一览无余。
这个项目属于政府扶持工程,一是提供市民公共福利,二是为了发展林业新区,刘俊华在拿到其余地块盖商品房以外还得把这个游乐园盖好,硬指标,必须完成。
走到一处水泥罐车旁,路崇宁看到一个男人没戴安全帽,刚要提醒一句,发现男人有点眼熟,他绕到死角又看了看,终于确认男人就是之前在小区超市打工的周胜。
超市老板娘说周胜家里有事,工资没要就走了,怎么转眼又到工地来了?
路崇宁仔细回想,项目上所有人的档案资料他那都有,相关负责人他全部熟悉,具体到下面的人虽然不能对号入座,但也有名单。
打开手机里存的文档,搜索周胜的名字,果然找到了。
只是竟然不是临时工?
路崇宁心里存疑,他得留心这个人的动向。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冷战以同床共枕告终。……
晚上下班, 梁喜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崔影那。
她心情不好,因为路崇宁一直没回信息, 他可以误会, 但不能不理她,或许想法有点霸道, 但在这种事上她根本不想讲理。
崔影正在吧台算账, 戴着眼镜, 手指敲计算器噼里啪啦, 十足的老板娘模样, 梁喜没打扰她,往角落里一猫,要了杯喝的, 边喝边发呆,店里服务员都认识她,没人催促她点单。
崔影算完账发现梁喜,摘掉眼镜赶忙过去, 坐到她对面, “你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
“想你了。”
“我看你是馋酒了吧?”
“没有。”
梁喜不馋酒, 倒是想借酒消愁。
崔影叫服务员过来, “给喜喜拿瓶米酒, 再来一个辣白菜五花肉, 紫菜饭团。”
说完问梁喜,“够不够?”
“吃不了。”
“我陪你吃。”
“行。”
崔影看出梁喜兴致不高, “怎么啦?心情不好呢。”
“馋了。”
“撒谎。”
梁喜眼神飘忽,“你们做生意的,嘴上这么不饶人啊。”
“你不对劲。”
梁喜顺着崔影的话说:“我可太不对劲了。”
“工作室谁欺负你了吗?”
提起工作室, 梁喜想起白天发生那一幕,“今天来了一个我师父的客人,之前我去昆明开学术交流会的时候他和我是同桌。”
崔影双眼冒光,“然后呢?”
“他说喜欢我。”
崔影迅速捕捉重点,“长得怎么样?”
梁喜眼前不断闪现许京平的斯文模样,给出中肯评价,“还不错。”
崔影继续刨根问底,“家庭条件好不好?”
“应该可以吧,家里几辈做黑陶生意的。”
“你什么想法?”
梁喜
咬咬嘴唇,“你说他是不是耍我?哪有第二次见面就表白的?”
“喜喜,有个词叫一见钟情。”
“上一边去。”
崔影摆正坐姿,“我说真的,要是条件好的话试着接触接触呗,跟你还有共同话题,不至于尬聊。”
梁喜低头,沉默半晌,说:“我心里有个忘不掉的人。”
“我知道。”崔影一副笃定又神气的模样,“路崇宁嘛。”
梁喜惊讶抬头,一瞬间脸颊绯红。
“都写你眼里了姐姐,高中时我就看出来了,青春期男男女女的爱意哪藏得住。”
梁喜彻底蔫了,以前想方设法瞒着,人累心累,今天跟许京平说完感觉轻松不少,既然已经告诉了许京平这个外人,没必要再对崔影隐瞒,没想到她早已看破一切。
“没事的,姐妹,我理解,守着那么个帅哥能心如止水才怪,谁信你把他当亲哥啊。”
“”
“路崇宁对你啥意思?”
“没意思。”
“瞎了眼了他。”
前两秒还夸路崇宁帅,转瞬又变成瞎眼了?这位崔女士还真是护短。
“你要想追他,我帮你想办法。”
梁喜拧开瓶盖,喝几口酒壮胆,继续如实招来,“追过,高中那会儿,等他考上大学才答应我,后来他出国,我就和他分手了。”
“你俩处过?!!!”
崔影音量抬高好几倍,足以让整个店都听见,梁喜瞪她一眼,“小点声,还嫌我不够丢人。”
“梁喜,你连我都瞒,长能耐了!”
“我谁也没告诉”
崔影没再纠结瞒不瞒的事,“为啥分手啊?”
梁喜空嘴喝了口酒,“岁数小,想不通,觉得他走了就是不想和我在一起,索性我先提,怕被甩。”
“那他现在回来和你旧情复燃啊?”
“复燃个屁,他只是在我家住。”
“你还喜欢他,是吧?”
梁喜转着酒瓶,目光虚空落在上面,“我一直觉得距离足以让人分辨一份感情是不是爱,这些年我心里只有路崇宁一个人,如果这都不算,那我应该没什么爱人的能力了。”
崔影跃跃欲试,“你就说你想不想复燃吧?我帮你。”
“怎么帮?”
“那还不简单,一会儿你假装喝醉,我给路崇宁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梁喜推开酒瓶,坐正,“别折腾他了,明天还得上班。”
“哦呦~心疼了?不让他来接你,留着时间接别的女人呐?”
确实是这个理,但梁喜一向不喜欢强求,刚要摸酒继续喝,被崔影一掌打回去,“谁让你真喝醉了?傻,装醉懂不懂?”
哎,梁喜改拿筷子,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解决掉五花肉和饭团,店里食客还剩三桌,梁喜摸摸肚子,感觉到量了,把筷子放下,说:“吃饱了。”
“等着,我给路崇宁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崔老板,路崇宁比你还大一岁。”
“啥意思?”
“小把戏根本骗不了他。”
崔影指着酒瓶,“你再喝几口。”
梁喜已经喝了半瓶,无所谓全喝完,她仰头几口干到底。
“手机给我。”
“干嘛?”
“给我,信我一回,快点。”
虽然半信半疑,但梁喜还是把手机解锁递给崔影。
找到路崇宁电话,崔影拨出去。
不知是酒劲上来,还是紧张,梁喜感觉心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喂,路崇宁,我是崔影。”
“在家吗?”
“喜喜喝多了,你来接一下吧。”
“好,等你啊。”
放下电话,崔影拍拍手掌,说:“搞定。”
她起身从旁边没收拾的桌上拿了几个空酒瓶摆到脚下,梁喜知道她想干嘛,做戏做全套,否则桌上只有一个酒瓶怎么骗路崇宁。
等崔影折腾完,看着梁喜,说:“我给你把路铺平,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梁喜自谦,“我演技不行。”
“快拉倒吧,上学那会儿你装病向宋老师骗假条都能拿奖了,你装吧,我去外面给你把风。”
崔影开门才发现外面下雨了,挺急,刚才看还没下呢,她叫服务员赶紧把门口怕雨淋的东西收进店里。
梁喜一个人坐着,又开了瓶酒喝,喝着喝着先趴下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很容易醉,今天也不例外。
过了一会儿路崇宁终于赶来,他顶着雨,没拿伞,脸上身上都被雨淋湿了。
“路崇宁,你来啦!”
崔影故意在门口喊得大声,好让梁喜听见。
“喜喜呢?”
“里边。”
路崇宁没顾得上接崔影递过来的纸巾,刚要往里冲,却被她拽住,“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崔影把他拽远点,又看了眼梁喜,说:“我是你这边的。”
路崇宁大约知道崔影什么意思,却没接茬。
“有个男人追喜喜你知道吗?”
路崇宁眼前闪过许京平的脸,冷淡地点点头。
“据说条件不错,模样也可以。”
事实如此,路崇宁没法否认。
“反正我告诉你了哈,该怎么办你心里有数。”
他淡淡一句,“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崔影忽然笑了,拿手指戳空气,“行啊!你最好一直保持这个态度,以后笑着参加喜喜的婚礼。”
她想把事情说得再严重一些,好激发路崇宁的男人斗志,可他直接奔梁喜那边去了,根本不搭茬。
走到桌旁路崇宁停下,盯着梁喜看几秒后突然踢了下桌角,“起来。”
“”
“梁喜。”
路崇宁直呼大名,崔影听得心一揪,什么情况?
他转头看向崔影,“醉了吗?”
崔影没想到路崇宁这么难骗,吱唔道:“当然醉了。”
“是嘛。”路崇宁桌上桌下看了眼,“三瓶啤酒,一瓶米酒,梁喜的酒量,你不知道还是我不知道?”
他又踢了下桌角,梁喜皱着眉哼唧一声,还是没起来。
崔影上前用力推了路崇宁一把,“她心情不好,喝醉了,你要是不想接可以不来,干嘛呀这是!”
崔影满脸心疼,说话有点不客气。
“围裙借我一下。”
崔影以为他良心发现,要帮店里干活,“不用了。”
“借我。”
崔影不明所以,解下来给他。
只见路崇宁扶起梁喜,用围裙裹住她的头,然后抱起来,问崔影:“结账了吗?”
“结什么账,赶紧走,下雨呢。”
“谢谢。”
路崇宁将梁喜抱到店外,门口停着一辆私家车,他让崔影帮忙开车门,崔影虽然不清楚车是谁的,但还是照他话做。
在路崇宁离开之前,崔影不忘趁乱偷拍几张,被围裙裹住头的梁喜充满喜感,估摸怎么也能敲诈十块钱。
回到店里,服务员凑过来问崔影,“发生啥事了?”
崔影捻了一颗爆米花扔进嘴里,笑着说:“一对青梅竹马即将破镜重圆,等着看好戏吧。”
服务员脸上露出想要“开会员”的欣喜,迫不及待追到结局
什么时候断片的梁喜完全没印象,只感觉迷迷糊糊有人抱她,往后一片空白,等醒来时身旁一片漆黑,她翻了个身,腿好像碰到什么东西,伸手去摸,发现是人。
梁喜惊得半起身,借着窗帘透过来的光亮看了看,这才确认是路崇宁,熟悉的气息骗不了人。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不知觉心跳加快,如响鼓重锤,梁喜一下精神了,她认真辨认方位,发现窗户方向不对,不是她的房间,而是路崇宁那屋。
在心脏跳疯前梁喜做了个决定,她要假装什么也没发
觉,只有假装才能保持现在的状态度过今夜。
梁喜慢慢躺下,头枕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路崇宁的胳膊
她没动,怕给路崇宁吵醒,更怕他知道自己醒了,还赖在原地不走。
雨后清新的风从窗户缝隙涌进来,月亮西斜,隐在云朵之后,路崇宁借着窗外微光看向梁喜背对他的肩膀,慢慢合上眼睛。
第30章 第三十章 慢走再见,欢迎下次光临。……
一早, 梁喜坐马桶上刷手机,崔影发过来好几条信息,全是问昨晚的进展情况。
“回家倒头就睡, 啥情况没有。”
崔影回了一个失望的表情, 然后说:“我告诉路崇宁有个条件好的男的追你,不过我没说是谁。”
“他什么反应?”
“没啥反应, 估计着急带你回家吧。”
原话崔影不可能告诉梁喜, 怕她伤心, 昨晚路崇宁的情绪不太好, 但崔影不介意, 毕竟不是故意冲她。
梁喜打字过去,“路崇宁最近都在咖啡店打小时工。”
“啊?多累啊,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
“可能想多赚点钱吧。”
“也是, 他爸妈没了,以后都得靠自己。”
崔影的话让梁喜感觉心酸,一早上心情沉重,不想吃饭, 蹬自行车都比以往慢了许多
听老王说许京平要在工作室待几天, 梁喜有点担心, 毕竟他刚告白过, 万一说点什么越界的话被其他同事听见, 免不了在背后议论。
可今天一天结束, 梁喜的担心完全没发生,许京平只是待在这, 尽所能地教大家一些他所掌握的理论和技巧,并没和梁喜多刻意亲近,相比之前追她的男人有点不一样。
许京平好像摸到了一点梁喜的脾气, 知道蓄意的肢体接触或者示好会让梁喜反感,与其那样,还不如保持适当距离。
下班前梁喜收到路崇宁发来的信息,“在工作室等我,去接你。”
打破冷战的一方是他,梁喜终于松口气,“我骑车了。”
“我六点前到。”
今早梁喜醒的时候路崇宁已经走了,成功避免了尴尬,梁喜想,如果路崇宁不主动提,她也不会提。
五点半,两位姐姐收拾下班,许京平和老王坐在一楼喝茶聊天,挨个跟离开的人打招呼,当老板的都没时间观念,尤其对下班时间很模糊。
梁喜一直待在楼上,等路崇宁说他到了才下楼。
“师父,我下班了。”
老王抬头,“你还没走呐?”
“嗯,我哥接我。”
老王朝外望,看见一辆车,问:“你哥买车了吗?”
透过门窗,梁喜也看见路崇宁从车上下来,可她清楚路崇宁没钱买,只能笑笑回应。
开门出去,梁喜没想到周靖哲也没走,跟出来先她一步和路崇宁打招呼,“哥,来接喜喜啊?”
“嗯。”
“买车啦?”
“公司的。”
有问有答,路崇宁对周靖哲的态度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喜喜,你哥对你真好。”
路崇宁倚着车门,烟刚抽出来叼嘴里,被梁喜一把抢走,“回家再抽。”
路崇宁一点不恼,反而笑了,一旁的周靖哲讨了没趣,转头回去了。
梁喜冲着他离开的背影白了一眼,问路崇宁:“哪搞的车?”
“公司的,老板给我开。”
相比骑自行车,梁喜对他开四个轮子莫名放心。
路崇宁的视线和工作室里的人交汇一秒,绕过车头坐进车里,从里面打开副驾驶门,梁喜上车,刚把烟塞回烟盒,见路崇宁回身从后面拿过一个抱枕扔她怀里。
抱枕很轻,但他力道不轻。
梁喜低头一看,“什么丑东西?”
“丑?”审美被质疑,路崇宁不淡定了,“你再好好看看。”
抱枕上的图案是兔子,梁喜就是属兔的。
她捏捏兔耳朵,瞬间改口,“刚才没看清,好可爱啊,你买的吗?”
“买袜子送的。”
梁喜“哼”了声,“来,我给你十块钱,你再去给我买几双袜子。”
车猛地开出去,晃得她差点把抱枕扔了
工作室里,老王看出许京平有些失落,安慰他说:“京平啊,喝茶。”
“嗯。”
“喜喜不好追吧?”
许京平扶了下镜框,“还没开始追。”
“那你得抓紧,看上我们喜喜的男生可多了。”
“她漂亮嘛。”
“性格也好啊!偶尔有点倔,无伤大雅。”
许京平放下茶杯,说:“王老师,我先走了,公司要开线上会议。”
“不留下吃饭啦?”
“改天。”
许京平拿上手机推门出去。
他住的地方是化城最贵的酒店,不过化城消费不算高,套房也才五百一晚,对他来说住多久都没问题。
回酒店路上,许京平想给梁喜发个信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思来想去,为保险起见,还是先跟梁喜聊点关于黑陶的东西吧,因为两人之间只有黑陶这个话题才能引起梁喜的兴趣,见机再问点别的,好显得不那么突兀
车上,梁喜抱着抱枕,手指不停地敲手机键盘,路崇宁时不时瞥一眼,一眼胜过一眼的冷。
“晚上吃什么?”他问。
“都行。”
“喝西北风?”
“嗯。”
梁喜根本没听清,还在跟许京平讨论他发的那张黑陶作品,上面的孔雀图案雕得特别漂亮,一下就吸引了她。
“崔影说有个男的追你。”
梁喜终于放下手机,“昂。”
“许京平吗?”
“也不算追,他就说对我一见钟情。”
梁喜忽然想到昨晚,本来想记崔影一功,可她今天发来一张照片,说围裙是路崇宁亲自为梁喜围上的,与她无关。
结果功过相抵
“他来化城干什么?”
“找我师父。”
“是吗?”
梁喜转头看他,“路崇宁,你今天怎么有点阴阳怪气呢?”
他调转方向盘,没回应。
梁喜解释说:“许京平家在德城,几辈都是做黑陶的,我师父有个独门手艺,估计他想学吧。”
“你师父会教吗?”
“不一定,非亲非故的,周靖哲在工作室好几年了,我师父毛都没透露。”
“他不配学。”
那倒是。
“如果许京平向你示好是为了得到老王信任,你小心点。”
梁喜一下恍然,之前她从未把两者往一起联系过,也是今天她才发现许京平好像对老王的独门手艺感兴趣。
她“嗯”了一声,转而捏着兔耳朵陷入沉思,她没有因为许京平不单纯的表白感到失落,而是她意识到离开了正式的职场,繁杂的人际关系依然如影随形。
关掉手机,梁喜仔细观察方向盘,她对车标没研究,问路崇宁,“这车什么牌子?”
“沃尔沃。”
“贵吗?”
“贵。”
“你小心点开,咱家赔不起。”
路崇宁扭向车窗那边笑了声,看起来开心又得意,梁喜不明白他的笑点在哪,“怎么了?”
“没什么,我注意。”
“都开这么好的车了,还去咖啡店打工吗?”
“车跟我没关系,该去还得去。”
梁喜想象那副画面,“你同事会不会以为你是什么富二代,到底层体验生活。”
“我不让他们看见就行了。”
梁喜被路崇宁送到小区门口,他没下车,说要去咖啡店打工。
“不吃饭吗?”
“来不及。”
梁喜下车,想到什么又转回来,指着抱枕说:“这个兔子,不准别人抱。”
她甩手将车门重重关上。
路崇宁看了眼“兔子”,又看向梁喜的背影,拍拍抱枕,掉头往咖啡店开
十五分钟后他把车停在咖啡店旁的侧街,进屋和老板打招呼。
老板叫“常涛”,是个大学毕业后回家创业的小年轻,比路崇宁小一岁,路崇宁做咖啡的手艺就是他教的,这份工作由孟相帆介绍
,说只要路崇宁晚上有空来做一两个小时即可,周末也可以来,看他时间安排。
路崇宁打完卡换上工作服,开始今晚的工作。
“小宁,吃饭没?”
“吃了,你呢?”
“有个三明治要过期,我给造了。”
“吃点热的。”
“没事,咱爸妈年轻那会儿冬天还总吃腌酸菜呢,现在身体倍棒。”
路崇宁刚在收银台前站好,店门打开进来一位顾客。
“你好,请问喝点什么?”
路崇宁抬头,撞上许京平的脸。
“一杯冰美式。”
“十九。”
许京平掏出手机,说:“上次我和喜喜喝咖啡多少钱?还你。”
“不用了。”
路崇宁指着收款码,“麻烦付一下,十九。”
许京平无奈笑笑,拎着电脑找地方坐。
等他离开,常涛好事一样凑过来,“认识啊?”
“嗯。”
“要不要送个小蛋糕?”
“点头之交,别浪费。”
这晚路崇宁工作到闭店,许京平也待到闭店,边喝咖啡边工作,中间还吃了一个三明治。
接下来两天,路崇宁早晚接送梁喜,许京平也像打卡一样晚上准时到咖啡店坐坐,没有过多交流,却像暗暗较劲一般。
离开前一晚许京平到点单台找到路崇宁,主动跟他搭话,“哥们儿,加个微信啊?”
路崇宁没说行还是不行,直接把二维码调出来放到许京平面前,加完好友又把手机收回,整个过程面无表情。
他知道许京平这个举动是冲梁喜,而不是对他本人感兴趣。
“我明天走。”
路崇宁抬头,看着他,“你是想告诉我你明天不来咖啡店吗?”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暂时放松警惕。”
牛奶盒放到台面上,溅出几滴。
许京平双手一摊,“你看,你又用这种充满敌意的眼神看我,我是你妹的朋友,不是你的情敌。”
店长常涛忽然凑过来,一脸好奇问怎么了,路崇宁对许京平莫名笑了下,“慢走再见,欢迎下次光临。”
周五,许京平早上刚离开化城,路崇宁那边就发信息说公司有事不能接梁喜下班,她终于有机会把自行车骑回去,放在工作室门口都落灰了。
“喜喜,小许邀请咱们去他那边的厂区看看,你和靖哲都跟我去吧。”
“好啊,哪天?”
“下周,我让佩佩订机票。”
梁喜有点为难,“师父,我能坐高铁吗?”
“啊,我忘了,你不愿坐飞机,行,我跟佩佩说一声,咱们仨都坐高铁吧。”
“你俩坐飞机,我自己坐高铁就行,高铁时间长。”
“没事,三人一起。”
“谢谢师父。”
中午梁喜吃完饭,从二楼刚要下来,在楼梯拐角听到周靖哲和佩姐说话。
“梁喜一句要坐高铁,王师傅就连带着你也不能坐飞机,她怎么那么厉害呢?”
周靖哲冷哼一声,“人家是爱徒,比不了,坐高铁时间长不说,也很折腾,飞机多快。”
“要不你再和王师傅说说,让梁喜自己坐高铁行不行?”
“算了,你买票吧,别让师父觉得我事儿多。”
梁喜听到这转头蹑手蹑脚又回楼上去了,隔几分钟再下来,周靖哲已不在佩姐旁边,而是在窗下给老王冲洗他的小摩托。
“喜喜,我晚点给你们订机票哈!”
佩姐说完笑笑,梁喜却笑不出来,“谢谢佩姐。”
“没事。”
“最近没见姐夫过来接你。”
“他外出打工了,得年底才回来呢。”
梁喜在佩姐脸上见不到失落或难过,反而很欣喜,看来周靖哲把姐姐哄得很开心,但梁喜百分百确定周靖哲不是真心,而是在利用佩姐所能提供的一切利于他的资源。
据说佩姐老公是老王亲弟的儿子,所以才放心让她做收银,梁喜觉得老王应该不知道佩姐和周靖哲的事,否则不可能置之不理。
“喜喜还不处对象啊?”
“不急。”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一岁了。”
梁喜淡淡回了句,“我不喜欢小孩儿。”
佩姐被噎得说不出话,梁喜转头去后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