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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 31 章 “我其实一直都可以这么……

    齐凛从漫长的昏睡里醒来, 感觉身体再次变得轻松起来。

    灵能依旧被压制着,但他已经被放在了柔软的床铺上,那些被鞭打留下的伤口似乎也涂抹过药物了, 现在除了火辣辣的刺痛外还有一股清凉的酥-麻感。

    齐凛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才重新睁开眼。他果然看到自己师父正坐在床边,双手交握着看向自己,像看见一道未解的谜题。

    齐凛的嘴角牵起了一抹笑意,他就知道师父不舍得废掉自己, 这场僵持最后的结果,似乎也只能是以沈渊的退让而告终。

    “我不后悔……”齐凛挤压着自己刺疼的声带,沙哑地说着, 尽管这句话听上去更像是得意的获胜宣言,“师父, 你再问我多少次都一样, 我不后悔。”

    沈渊的回应是两枚药丸,略带强硬地塞进了齐凛的嘴里。

    齐凛乖乖闭上嘴,将药咽了下去, 然后支起手肘,等着师父将水杯递到自己嘴边。

    而沈渊果然也这么做了,只是在齐凛喝完了水之后,手指依旧停留在逆徒殷红的双唇间,指腹磨蹭过刚刚被水润过的丰满唇珠。

    “师父……唔……”

    齐凛抱怨的声音被打断了,他师父的手指伸进来按住了他调皮的舌头。他说不出话来, 只能唔唔地含着口水, 不明所以地瞪视着沈渊。

    沈渊的神色晦暗不明,只是制止了小徒弟的话,然后收回了手指, 看着那些被带出来的唾液在他下巴上留下透明的暧昧痕迹。他的另一只手抓住了齐凛后脑勺的碎发,算是制止了小徒弟接下来可能的反抗,然后便倾身将嘴唇印了上来。

    “唔唔——”

    齐凛在那一瞬间几乎是惊吓更多一点,他感觉师父的吻介于熟练与生疏之间,却因为略显粗暴的做法而极具侵略性,不知为何令他感到脊背发麻。师父没有管他在这个姿势有多辛苦,很快他就因为脱力而掉回枕头上,但依旧没有被放过。

    喘息声很快变得急促,唇舌的交缠变得更加紧密。齐凛意乱情迷的回应没有持续多久,他有些呼吸不过来了,虚弱的手掌推了推师父紧贴过来的胸口,但紧接着,脑后那只手抓得更加用力。

    他感觉自己的那处腺体被有些粗糙的手指反复挤压,但alpha当然不可能像omega那样显得柔软多汁,他只是在实在受不了这种刺激时辗转身子,发出隐忍的闷哼声。

    在吻的间隙里,沈渊抓着他的手,低喘着说:“你反抗什么,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想的事情么,嗯?”他低头看着齐凛,小徒弟因为缺氧而脸颊晕红,湿润又略显涣散的眼瞳里被自己的倒影装满了。

    齐凛从没想过自己会被这样对待,惶惑而不安地嗫嚅道:“师父?”

    “我其实一直都可以这么做,齐凛。”沈渊说,“对你而言,大宗师代表着绝对的权力,少许的僭越就会招来严厉的惩罚;但对我而言,我想对你做任何事都无可厚非,也不会有人胆敢置喙我……”

    他的手向下伸去,在察觉到齐凛有些瑟缩的反应后,轻轻笑了一声。直到此时,他的脸上才带了几分欲-望的色彩。

    齐凛只感觉头脑混乱不堪,他刚刚才昏迷中醒来。他想不明白,小臂肌肉颤抖着,想要推拒却匮乏力量,挣扎间脖子上的灵能锁链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

    也许是厌烦了他的抵抗,沈渊收紧了那条锁链,在齐凛手腕处缠绕了好几圈,让他双手高举过头地被束缚,彻底丧失了反抗的余裕。

    齐凛的胸膛在剧烈起伏,他彻底被雪松与苦橙的味道包裹,处于弱势的姿态下甚至连信息素都无法做出像样的抵抗,他含泪的眼珠正难以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师父,并在对方再次摸到唇瓣时咬了他一口。

    沈渊抽回了手指,低声在他脖颈边说:“坏孩子。你乖一点,听话一点,明明就可以少受很多罪。”

    “你……”齐凛挣扎间,语调破碎地说,“你是要把我变成一条听话的狗吗,师父?那不是我……那不是……呃……”

    他被翻过身,火红的长发被撇到一旁,暴露出后颈上那处敏感的腺体。沈渊的手指再次搓揉着那里,带着再明显不过的征服意味。

    现在齐凛不可能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他被迫趴伏在凌乱的床单上,手肘上青筋毕露,含糊的声音被按在枕头里支离破碎。

    但接下来沈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诧异地发现了枕头上的水渍,问他:“你哭什么?”

    我哭了?齐凛木然地支起身体,目光涣散地看着虚空中并不存在的某个点。

    沈渊接着问道:“你这些天来处心积虑的示好,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我可以继续把你带在身边,不再用那些安排给继承人的规矩来管你,甚至给你更多的偏爱,那没有什么困难的,这些年来我不也把你养大了么?”

    不、不是的……齐凛在恍惚中没有答话。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年幼时看到的沈渊,他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宛如天神般俯瞰着自己,居高临下地伸出援手——而自己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尝到了天神的血。

    好像就是从那一天起,他就注定要用爱来偿还这道伤口了。

    他年少时顺从而天真的爱他,毫无被驯养的自知,只懂自顾自地确认师父的所有权,摇着尾巴仰盼着那份怜悯,大着胆子央求更多的宠溺和纵容;

    他叛逆时懵懂而卑怯地爱他,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所有大逆不道的心思,甚至连自己都被骗了过去,只敢在细枝末节的角落里仔细品味着师父或明确或隐忍的偏爱;

    他成长时大胆而热烈地爱他,愿意收敛起自己天生就有的一身傲骨和尖刺,违背嗜血的天性和野心勃勃的本能,在他制订的规矩里步步试探和迂回;

    而今天,沈渊竟然将这些爱类比于野兽的欲-望……

    齐凛咬着牙没有说话,而身后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沈渊坐在床沿,有些烦躁地握住了那条禁锢着逆徒的灵能锁链。他的声音也显得有些飘忽:“你不愿意?为什么?我以为你想要留在我的身边,以情人的身份。”

    过了很久,齐凛才说:“你可以杀了我,师父,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我什么都会原谅你。但是你不能……你不能像这样亵渎我的感情……”

    沈渊低下头,手指从那条锁链上抽回,像是被上面的温度所灼痛。他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只是因为感受到了小徒弟此刻的情绪,又本能地伸手去轻轻拍打他的脊背,一如他小时候每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

    室内安静了许久,直到浓烈的信息素气味平复下来。

    沈渊试着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像从前一样尽量保持性,说:“也许你应该离开一会儿,齐凛。我并不想伤害你,但你让我变得不像我自己。”

    “你要赶我走,把我逐出师门吗?”

    “不,不是。”沈渊否认完之后,似乎思考了一会儿,“也许让你去远方执行任务是更好的方式,你本就应该离开我去锻炼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了。在你回来之后,我们依然可以像从前那样,我会继续培养你……”

    “解开我,师父。”

    “什么?”

    “解开这条锁链。”齐凛直直地看着他,“我不要听从你的安排了。”

    沈渊停顿了一下,捉摸不透自己小徒弟的心思,兴许也在迟疑是否要这么做。但他的手指微动,最后还是用灵能解开了那几道枷锁。

    齐凛的脚踝因为被禁锢得太久而留下了红痕,他慢慢地搓揉开那片酸楚和刺痛,伴随着体内充盈的灵能再次涌动起来,他的烈酒味的信息素也重新开始散发,尽管已经沾染了太多另一个alpha的气味。

    然后齐凛问:“如果我们像从前那样好,你会同意我继续和邪魔交谈吗?”

    沈渊沉默片刻,回答:“特殊情况下可以,例如那次在灰烬都市里的任务。”

    “那在别的情况下呢?比如危及你生命的时候,你会同意我和麋狮做交易吗?”齐凛却不依不饶地寻求着答案,“我不止和它做了交易,我还使用了来自亚空间的力量,借用灵能腐化来为我做事,我还命令邪魔跪在我的面前——你不可能同意这些,对吗?”

    “不,永远不会。”沈渊蹙起眉,“没有任何其他灵能者需要这些力量,齐凛,你也不需要。为什么你就不能走在最正确的道路上?”

    “因为我可以,我生来就可以。”齐凛扬起了头直视着他师父,用他曾经说过的话高傲地回答他,“因为鹰不能被养在鸡舍里,因为尽管我爱你爱得要死,师父,但是我不会放弃我自己。我说过我会向你证明一切的,你只需要等我……你也应该等我,然后要么爱我,要么杀了我。”

    沈渊深深地叹息,感受到齐凛这番话背后沉重的力量。

    这天晚上齐凛离开的时候,辛永望察觉到了什么,前来禀告说:“大宗师,齐凛这次什么也没有带走……”

    “让他去吧,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会为自己的抉择负责。”冥想室里传来了沈渊的声音,“我阻拦不了他了。”

    辛永望以为齐凛这次也只是任性地违抗一下师父,离家出走个几天也就回来了。可师兄弟们都没有想到,齐凛这一走就是三年。

    第32章 第 32 章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三年后。

    会议室里正在进行重要的交谈, 大师兄辛永望也被叫进去有一会儿了,不过门外的窃窃私语声一直没有停止。

    舒雯问道:“你确定你看到的是齐凛?”

    卫英光只差指着天空发誓了:“那绝对是齐凛!拜托,我曾经被他当沙包训练那么久, 他那张可恶的脸我是不会忘记的!这小子不知道在哪里鬼混了三年,竟然还敢回来……难道就不怕被大宗师家法伺候?”

    “大宗师没有说过他是离家出走。”舒雯想了想说,“也许一直是我们误会了什么。”

    “师姐!”卫英光很不解地看着她,“那小子明显是私自离开的!这几年连联系方式都断了,这是在现代社会, 他是出门又不是死了!他故意音讯断绝,就差在脸上写上‘叛忍’两个字了……你为什么总觉得他有什么隐衷?”

    舒雯眼神飘忽,双手抱胸叹了口气。

    她能说什么?她总不能说:但我们小师弟和师父不止是表面上的那样关系, 说不定是小情侣俩吵架、冷战、分手呢?你们老想把齐凛抓回来正法,但说不定人家还是受委屈的那一方……

    身边这群笨蛋alpha和beta真是令人操心啊, 是平时训练得太多, 脑子里只剩下肌肉了吗?也许她该建议大宗师新增一门恋爱课程——哦,但是等等!大宗师可能自己也需要这门课?

    舒雯赶紧把脑子里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压了下去,她看到辛永望从会议室里出来了。

    辛永望脸色很凝重, 若有所思地夹着一叠文件,头也不抬地往外走去。

    卫英光先一步地拦住了他,上前匆忙地问:“齐凛挨打了吗?有多疼?”

    “什么——哦,”辛永望愣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是,里面正在开会,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被叫进去是因为刚从灰烬都市执行任务回来, 比较了解那里的情况。”

    “啊、啊?里面纯在谈正事的吗?”卫英光好似有点失望。

    “是啊。”辛永望眉峰皱起,这几年大宗师经常培养他处这些问题,他越发显得少年老成了, “这次本来就是大宗师召集其他地区的灵能组织领袖,打算彻底重建灰烬都市……我们已经准备了三年多,也等待了二十多年,这次终于可以终结那个问题了。”

    卫英光问:“可……我记得那里的腐化还没有被完全清除啊?”

    舒雯也道:“直接行动还是有隐患的吧?”

    被两个人盯着的辛永望徐徐吸了口气,神色有些茫然地说:“会上要有其他人提了这一点,但是……齐凛说他们可以解决腐化问题,只要三十天的时间,灰烬都市的土地就会重归文明的怀抱。”

    “齐凛?!”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发出震撼的声音。

    辛永望仿佛知道他们俩心中的震惊,他自己其实也还没有缓过劲来,神色复杂地说:“对,你们还记得那个传说中的心灵视野法吗?那个也来自齐凛的新教派,他自称是‘鹰学派’。”

    卫英光瞪大了双眼,一时间没有答话。

    他当然记得了!从去年开始,灵能世界就流传起了一些新的灵能技巧,类似于打开心灵世界的视野,寻找未成形邪魔的基本准则,甚至还有诱骗邪魔的心灵陷阱……因为这些方法实在太过天马行空,而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些人认为这是天才般的想法,一些人则将其斥责为亚空间的诡计。但不管怎么说,那个“鹰学派”还是很快地崛起,甚至令他们这些灵能者都被划分为“传统学派”。传闻中鹰派的灵能者们做法激进、不择手段,被鼓励直面邪魔的蛊惑并反过来驾驭它们,甚至有人见过其领袖随身带着一头邪魔……

    “等、等等……”卫英光想起来了,结结巴巴地问,“所以那个传说中带着狗绳遛邪魔的猛人,其实就是齐凛?”

    “对……”

    卫英光沉默了半晌,突然觉得冠上了齐凛的名字后,这个传闻也显得不那么离谱了。他接着产生了一些莫名的愤怒:“那他这个叛徒,现在是带着他的新教派回来耀武扬威了?”

    “倒也不像是耀武扬威。”辛永望回忆着自己刚才在会议室里所见的一切,实事求是地说着,“他们是很认真在探讨重建灰烬都市这个命题的。齐凛也不像从前了,他都没有一直盯着师父看,也没有跷二郎腿,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在。他提的建议很有用,只不过有些惊人,所以我猜他们今天的会议不会那么快结束。”

    卫英光听到这里,突然有些泄气了,愤怒转化为了莫名其妙的委屈:“他这是翅膀硬了,出去单飞了吗?确实,他搞出了鹰学派这么大的名堂,大概再也不会回来我们当中了,也不用再听大宗师的话。”

    但旁边的舒雯可能不这么认为。她从刚才就显得有些若有所思,此刻在听完辛永望的陈述后,问了一个似乎没有什么关系的问题:“你说,他一直没有看师父?”

    “是啊。”辛永望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猜测起来,“难道真的是三年前,发生过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吗?否则大宗师怎么会都不找他回来,不闻不问,也不惩罚他……”

    舒雯挑了下眉,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哦,那我们就更不用担心了。要相信大宗师能处好他。”

    卫英光还是完全不解,大声反驳了起来:“他都已经是另一个灵能组织的领袖了,还回来跟师父平起平坐地开会!可恶啊这个叛徒!我看大宗师根本不想处他——”

    “嘘!”舒雯突然堵住了他的嘴,一行人悄悄在窗户下噤声。

    因为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打开,里面各个组织的首领们似乎刚刚结束了一段议程,正语调轻松地各自叙旧,并有条不紊地离开会场。

    他们看到了齐凛往外走。

    比起三年前他们曾经熟悉的样子,齐凛似乎又成熟了一些。他身量颀长,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风衣,领子熨帖地放下,好让脑后一束火红的长发倾泻而下,尽管简单束过,但那长度还是直抵脚踝;从前就漂亮的面孔依然是那么引人注目,此刻没什么表情,但天生含笑的嘴角还是令他显得玩世不恭、又十足诱人,每个看到的人心里都好像被点了一把火。

    齐凛身后正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名门徒。此刻齐凛踏出门口后看了一眼天色,回过头漫不经心地交代着什么事情,那张英挺的侧脸因此显得十分惊艳,说话间还从风衣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烟盒。

    “嘶……”

    窗台下的辛永望、舒雯和卫英光齐齐吸了一口冷气:齐凛要在会议室门口抽烟吗?搁在从前,大宗师肯定要狠狠赏他一顿鞭子了!

    不过在他们齐刷刷的注目中,齐凛戴着皮手套的修长手指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敲了敲烟盒,脸上的笑意变得浓郁起来。

    他停下动作,然后在卫英光逐渐惊悚的注视当中,稳步向着这边走过来。

    ——不得不说,穿一身冷酷黑色的齐凛在迈着大长腿走来的时候,还是非常有压迫感。卫英光刚才还以为自己会忍不住给这“叛徒”脸上来一拳,就像从前打架时那样;但真正面对的时候,他却感到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完全没有听从自己的掌控。

    这也许是因为信息素,齐凛已经是完全成熟的顶级alpha,他又从不掩饰自己的强势与傲慢;这也可能是因为灵能,没人能想象到这三年间这个灵能天才又能成长到什么地步,身为灵能者自然会本能地对强者感到敬畏;但也或许原因更简单……齐凛的身份已经不同了。

    于是最后,卫英光动了一下嘴唇,皱着眉喊他:“齐凛,你回来做什么?”

    “处一些没做完的事情。”齐凛意有所指地说,“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他在说什么恩,又在说是什么仇?卫英光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些混乱:齐凛指的是灰烬都市,还是大宗师?也许都有,也许……

    他没来得及问出口,齐凛身后那个年轻的门徒悄悄上前,给齐凛递了一句话。

    齐凛点点头,然后笑了一下——是卫英光从未见他露过的、一些公式化的冷漠笑容。接着齐凛的目光回到了卫英光身上,说:“我们可以换个时间好好叙旧,至于现在,恐怕我另有安排。”

    当他留下一张名片转过身的时候,卫英光的惊讶终于再次转化为了怒气。他完全忍不住了!他的灵能凝结成了一个结实的大拳头,狠狠向着齐凛漂亮的后脑勺砸去。

    “师父!”齐凛身边的那个门徒立刻上前一步,用另一股灵能反应极快地迎了上来,抵挡住了这次突然的偷袭,还瞪着一双眼睛怒视着卫英光。

    “没关系,伽蓝……”齐凛的声音还在慢悠悠地阻止自己的随从。

    而卫英光其实是在声东击西。他的灵能被拦下了,但是右手捏成的拳头却趁机狠狠挥了过去——

    然后被齐凛用掌心接住了。

    “布。我赢了。”齐凛轻轻笑着,张开手掌,握住了他的拳头,“嘿,你是觉得我全部忘记了吗,阿光?”

    “臭齐凛!”卫英光还是忍不住大叫了起来,“你这几年到底都死哪去了?!”

    “嗯……忙着和邪魔战斗,也忙着和人类战斗。你知道的,我乐此不彼。”齐凛笑着挤了一下眼睛,和从前一样。

    第33章 第 33 章 “我本以为你出门一趟会……

    他们在会议室外的声音还是吸引到了其他人的目光。

    这里确实不是叙旧的地方, 卫英光只能愤愤然地抽回拳头,低声警告他:“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在外面做过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情,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是突然变成反派了吗?”齐凛不解地问, “我只是出差一阵子,发明了一个新学派,你何必用这种眼神看我?”

    卫英光无法解释,他只是觉得曾经的小师弟身上有什么东西改变了。齐凛不像从前那样叛逆得光明正大,反而显得温和、平易了一些, 但正因如此,他骨子里的桀骜和眼神里的威严才更让人忌惮。

    齐凛和他对视了片刻,酒红色的眼睛里逐渐凝聚起一些了然。

    “哦, ”齐凛轻松地说,“如果你有什么不满的, 尽管在训练场找我好了, 我们可以用老办法来解决。”

    卫英光这才找到了一些过去相处的气氛,捏了捏自己的拳头说:“行,你等着的吧!”

    齐凛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看向辛永望——他们刚才在会议室里已经见过了,这位脾气谦和的大师兄似乎没有什么要对他说的,只是友善地笑了笑说:“你回来就好了。”他相信没有什么矛盾是解决不了的,他们毕竟是从小长大的一家人。

    而舒雯就更干脆了,伸手大咧咧地拍了拍齐凛的肩膀:“回头记得请我们吃一顿好的!说说你小子在外面的丰功伟绩!”

    “遵命。”齐凛很有风度地说,“我还需要大宗师谈谈, 那之后我会确认时间安排。”

    “你还要和师父私下开会?”舒雯抬起眉毛, 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深意,“那祝你好运。”

    ……

    大宗师安排了一个私人会客厅,那是一个配备了沙发、电子壁炉和挂毯的传统会客房间, 齐凛甚至说得出自己小时候在这里做过哪些作业。

    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了。齐凛交叠着双腿坐在沙发上,双手打开放在扶手上,摆着一种很端庄的坐姿,若有所思地说:“我其实一直不喜欢这里挂毯的风格。”

    然后沈渊原本打算做的开场白就被扰乱了,好半晌都只是看着齐凛的脸。大宗师看起来有些无奈:“我以为你是申请来谈正事的。”

    “嗯……怎么不算正事呢?我早就觉得有很多房间的装修风格都可以适当地更换了,师父,这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中叶了,没人会喜欢欧式宗教艺术的挂毯的。”齐凛一手支着下巴说,“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些制作墙面装饰的商家,我定做过一整面LED墙,你可以试试的。”

    他看起来就好像从来没离开过这三年一样,说话头头是道、毫不见外,看向沈渊的眼神里还带着未尽的笑意。

    而沈渊保持了自己的沉默,打量着自己曾经最好的门徒,像是在仔细评估他的外在和内心都改变了多少。

    齐凛当然知道他在干什么了。他十足得意地打开双手,仍由师父打量着,并故意从风衣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烟盒,从里面敲出了一根烟,衔在口中。

    然后是微不可查的灵能波动,齐凛用高超的技巧让空气震动起来,点亮了一星火花。

    “这里禁止吸烟。”沈渊却淡淡地说着,另一股灵能力量涌现过来,熟练地掐灭了那点火。

    齐凛脸上的坏笑突然放大了。他站起身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师父,倾身过来递出了烟盒:“你不试试吗?”

    他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嘴角叼着的那根“烟”,然后将它嚼出了嘎嘣脆的声音。

    沈渊进而无语地发现,这只是一根烟型的棒棒糖——齐凛还是一样的调皮,一样的会惹自己生气。

    “如果你不试试的话,师父,你永远不知道它有多甜。”齐凛说着,在他面前歪了歪脑袋,面上带着几分促狭的薄红,“你现在可不能像以前一样罚我了,我是不是应该做得更过分一点?”

    沈渊嗤笑了一声,伸手捏住了眼前的烟盒,目光深深地看着齐凛:“你的那些门徒,追随着你的那些人,知道自己的领袖有多顽劣吗?”

    “哦,他们当然知道,他们知道我一直都是如此。”齐凛毫不介意地松开了手,将烟盒放在沈渊的掌心里,“我从来不掩饰,我就是觊觎你,大宗师。”

    “我本以为你出门一趟会有所长进。”

    “我有很多长进,师父,你可以稍后慢慢确认。但今天是我们三年来第一次见面,难道你就不想我么?你可以像其他师父一样对我嘘寒问暖的。”

    沈渊并没有如逆徒的意,他说:“我想过很多次你独自死在外面了,如今看来祸害遗千年,你还没那么容易死掉。”

    他们果然就不能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师徒。

    齐凛磨了磨牙齿,不满地伸手撑在沈渊的椅背上,以方便自己更近距离地和师父对视:“快点承认你想我!”

    “你未免想得太多。”沈渊看上去无动于衷。

    齐凛气鼓鼓地瞪着沈渊,他就知道师父明明和自己一样顽劣!他都快想死师父了,整整一千多个日夜没有见面,他只不过是想要重新获得一些被偏爱的证明,师父却故意要看自己被馋得流口水的小狗样子吗?

    他偏不服软。他故意地继续俯下身,突破了一名alpha对待另一名alpha时应有的距离,更暧昧地去贴近师父的唇边。

    而沈渊果然伸手制止,眉头皱起熟悉的弧度:“胡闹也该有个限度。”

    这时齐凛连忙露出吃痛的表情,发出忍耐的闷哼声。

    然后沈渊果然停下动作:“你身上有伤?”

    “是啊,我本来在养伤的。不过过一听说你在召开会议,我就急匆匆赶来了。”齐凛大大方方地脱下了身上的风衣,里面贴身的作战紧身衣勾勒出沟壑分明的胸肌轮廓,他接着扒开自己的领口,并张嘴叼住了垂在胸前的挂坠,来展示锁骨上一道尚未愈合的伤。

    沈渊知道年轻逆徒的把戏,无非是在用伤口博取自己的同情和愧疚、借此得寸进尺罢了。但他此刻看着那道伤,还能看到齐凛心口上另一道陈年旧疤——它看上去更严重,甚至像是贯穿了齐凛的整个躯体,齐凛却对它不置一词。

    这道疤从何而来?齐凛走之前每一道伤口沈渊都了解得很清楚,这一定是他在这三年间出生入死时留下的……就在沈渊看不见的地方,他差点永远回不来了。

    沈渊眉头纠结,指尖碰到那道疤,能感受到上面曾经盘绕着十分邪恶的灵能腐化气息。

    “唔……”齐凛发出了很夸张的抱怨声,沾着少许口水的挂坠掉回了胸口,“师父,你怎么上来就袭胸啊?是要检查我这几年有没有荒废锻炼吗?要不然我把衣服全脱了给你检查一下吧。”

    他插科打诨、转移话题的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沈渊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齐凛说的对,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比从前,如果齐凛铁了心不愿意透露实情,那么他似乎已经没有立场去讯问于他。

    难道齐凛出去闯荡的这三年,就是为了摆脱师徒间的服从关系吗?要不然他怎么会一回来就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总不能是为了一顿阔别三年的鞭子吧。

    沈渊暂时没有找到制止年轻alpha继续调皮的方法。

    而纵容是最容易被坏孩子觉察到的情绪。齐凛眯起眼流露出奸计得逞的坏笑,趁机询问他师父:“我很久没有在这里泡温泉了,师父,今晚我可以在别馆里养伤吗?”

    他又在明知故问些什么?

    沈渊懒得回复他,以免看到逆徒更得意的嘴脸。他眉头微微跳动,下了逐客令:“没什么正事的话就滚出去,我很忙。”

    “唉,好吧。”

    齐凛离开会客室时,滚得很利索。

    ……他晚上敲开沈渊房门的时候更利索。

    沈渊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头痛感涌上来,他双手抱胸,沉默着用不赞同的眼神看向早已成年的逆徒。

    而齐凛正穿着和他一样的睡衣,红发凌乱地披放在肩上,怀里抱着一个大号的枕头,英俊到邪气的脸上却露出讨好的笑容:“师父,让我进去。”

    “你有自己的房间,而且有定期打扫。”沈渊不近人情地说,“别装模作样,你从小就根本没有和我一起睡过,我们没那个习惯。”

    “但、但是我藏的零食放了太久,已经坏掉了,我房间里有虫子……”齐凛可怜巴巴地说,“拜托,师父,明天我们还有下半场的会议要开呢!你也不想看到我顶着黑眼圈无精打采地出席吧?”

    “我早就告诉过你别在房间里藏甜食。”

    “嗯嗯好好……”齐凛敷衍地应付着,一边试图将自己成年男子的体型挤进沈渊的房间。

    但他的努力未果,他冷血无情的师父说:“你可以去找别的房间。”

    齐凛瞪着他,发出很幼稚的威胁:“那明天如果有别人问起来,我就说‘都怪大宗师昨晚不让我睡觉’。”

    “……”沈渊彻底无语,看着齐凛最后还是得偿所愿地挤进了房间。

    大宗师现在觉得更头疼了,自己当年是真的有必要捡回来这么一个浑身反骨的坏小孩吗?

    坏小孩如今已经完全成熟了,还能自己扒开他的被褥钻进去,侧躺着支起脑袋,松垮的睡衣并不能遮住十足诱人的锁骨和胸肌。他极长的红发占满了两个枕头,还要拍拍自己身前那处小小的空白:“我们赶紧睡觉吧,师父,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吗?”

    第34章 第 34 章 毕竟师父爱害羞也不是一……

    显而易见, 第二天醒来的两个人都顶着黑眼圈。

    沈渊很早就醒了,盯着齐凛近在咫尺的睡颜看了片刻,困惑于昨晚的自己竟没有坚持赶走他……总不能真的是被他的言辞所蛊惑。

    但说实话, 在齐凛正处于分化期、漂亮到雌雄莫辨时,沈渊也没有对自己的小徒弟产生过什么绮念。他曾经确信自己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师父,直到那次临时标记。

    也许是阔别的这三年让他们变得不那么熟悉,至少不像曾经一样形影不离。再次见面后,沈渊的目光常常停留在齐凛身上, 带着探究和审视,也带着欣赏和质疑。

    他是想要批判齐凛的逾越的,但很快发现自己已经没那个身份。

    那么该摆起大宗师的架子么, 还是使用曾经指导者的余威呢?抄起鞭子来鞭笞一个成年的强大alpha兼灵能领袖?这听起来实在是很不对劲,尤其是在后者吐着舌头表示期待的时候。

    沈渊再次感到十分头疼, 不过起身洗漱后, 还是下意识打了个电话,找人来清齐凛房间里那些虫子——如果它们真实存在的话。

    然后他开始犹豫是否要准备两个人的早饭。

    在过去,这样的问题可以不假思索。但现在, 似乎早起后为另一个alpha准备早餐,这件事听起来也很不对劲。

    齐凛这个混小子,从小被他宠坏了,不知道在外面的那三年有没有好好吃饭。以沈渊对他的了解来看,估计他还是不肯学一丁点儿烹饪的基础技巧,这三年来最长进的说不定还是他挑选餐厅点外卖的手法。

    至于其他的……例如他心口的那道伤, 究竟从何而来;还有他经历了些什么, 如何发扬了他的鹰学派,如何收服了那些门徒和追随者……反而已经不是沈渊最迫切要问的事情了,他确信自己很快就会知道原委, 毕竟大大咧咧的小徒弟从来不擅长保守秘密。

    至于现在,沈渊刚打开冰箱,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齐凛慵懒的声音。

    “噢,师父,你不如多睡一会儿吧……”他睡醒后的气泡音拉得老长,“我点了两人份的早餐,半小时后到。”

    然后在沈渊回头看了一眼之后,齐凛立马举起双手:“我保证不是披萨。”

    沈渊没有批评他,那就是默许了这件事。齐凛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随手撸动着自己凌乱的头发,走向卫生间,抄起沈渊的梳子就开始打自己的红发。

    曾经是他离家出走去接的头发,现在已经是他自己努力长到了脚踝的荣誉证明——他说过的,没有任何邪魔或者敌人能逼迫他剪掉长发来适应战场,直到现在他也果然没有食言。

    卫生间的镜子里倒映出沈渊的身影,他静静看了一会儿齐凛的背影,才说:“等头发长到及地,你还是不剪掉吗?”

    “不知道,也许编个辫子?”齐凛耸了耸肩。

    沈渊带着几分责备和几分揶揄,说:“我会怀疑自己捡了个小女孩回来的。”

    齐凛仰起头笑了起来,酒红色的眼睛愉快地透过镜子看着他师父:“哦……连我自己的身体我都做不了主,你真严厉,daddy。”

    很难说他眯起眼吐出最后那个单词的时候,带着什么样促狭的心思,但狡黠的双唇不经意间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犬牙,就和他本人一样调皮且诱人,总能带给人一些猝不及防的小小刺痛。

    沈渊的食指轻轻动了一下,他承认自己得花费一些力气,才能制止自己真的掏出鞭子来,教训一顿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alpha的冲动。

    出去三年,就自觉翅膀长硬了,可以当面挑衅他了,嗯?

    或许是沈渊的眼眸里透露出了他心底的盘算,齐凛敏感地眨了下眼,比了个手势:将自己嘴巴上的拉链给拉上了。

    然后他们和三年前一样,坐在餐厅里一起用饭。

    齐凛咕咚咕咚地喝完牛奶,看着沈渊换上一套适合正式会议的外套,觉得自己师父放下袖管扣紧扣子的时候未免太过性感,手臂上那些肌肉分明的线条被一寸寸掩盖起来,就像被收回鞘里的利刃。

    这时他歪着脑袋,问了沈渊一个问题:“我们要坐同一辆车去会场吗?”

    大宗师说:“我可以捎带你一程,但是你最好别打什么坏主意,我不希望在会议结束后有什么奇怪的绯闻八卦流传出去。”

    齐凛挑了挑眉:“拜托,师父,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我们曾经是师徒关系,而且非——常——要——好——”

    “正因如此,我才不希望自己突然被污蔑成什么诱-奸学生的混账东西。”沈渊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

    齐凛不怀好意地说:“‘被学生诱-奸的无辜老师’听起来就好多了。”

    “我有另一个提议,我可以把会场变成谋杀现场,彻底杜绝你继续抹黑我的名誉。”

    说完,沈渊无情地把他的风衣丢了过来,正好罩住了齐凛的头顶。

    齐凛只好又抱怨了一句,将自己的风衣重新穿好,试图再次组装起昨天的高贵冷艳气质,好使得大宗师在踏进会场的时候没人能看穿他们之间的“奸情”。

    尽管他觉得这点努力毫无意义,反正自己迟早会证明师父只属于自己。但这点小事就随他高兴好了,毕竟师父爱害羞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齐凛慢悠悠地上了沈渊的车,发现他已经换了一个并不认识自己的司机。

    但他才不在乎这个,打开后车门坐在沈渊身边的时候,大咧咧俯身过来,一手撑在沈渊的身侧,一手伸进了他的外套,摸索着胸脯的位置。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立刻慌乱无比地把镜子扭开,看向路面的目光一时间无比坚定。

    而齐凛才刚从沈渊的外套口袋里摸回了自己的烟盒,笑意因此加深:“师父,你尝过了吗?”

    “没你那么幼稚。”沈渊瞟了他一眼,“把安全带系上。”

    齐凛耸了耸肩,乖乖系上了安全带。然后他晃了晃自己的烟盒,似乎在掂量里面有没有少点什么,在得到结论后也并不泄气。

    等他们踏进会场的时候,并没有人在意他们是同一辆车上下来的。人们围上来热情地寒暄,气氛很快进入到了社交模式。

    只有齐凛并不参与这些社交。他一边叼着“烟”,一边盯着坐在主席台上的师父有些出神。

    鹰学派的门徒们昨晚睡在大宗师安排的酒店里,这会儿正给他发着信息。齐凛并不像其他与会者那样肃穆,趁机低着头在台面下咔咔打起了字。

    他一贯是不喜欢参与这些东西的,台上的沈渊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逆徒,不得不加重了语气地喊出他的名字。

    “齐凛。”

    齐凛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坐直了身子,反应和当年上课时如出一辙,抬头用迷茫又惊惶的眼神看着师父,仿佛在说:我有认真听课!

    “咳。”沈渊皱了下眉,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训斥咽了回去。他尽量委婉地给他提示了:“你还没有给出清除腐化的方案,我们很难评估这方面的任务量。”

    “哦……”齐凛放松了下来,向后靠坐在椅背上,有些控诉地看着沈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师父生气了呢!

    就只是质疑他的清方案吗?这很好办,只要不是强制性写五千字的论文就行。

    齐凛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示意自己那名年轻的门徒——伽蓝做好了准备地走进会场。

    伽蓝是个女性beta,而且刚刚成年,从娇小的外形上看无论如何都让人联想不到“强大”这个词语。

    所以当她小巧的皮手套牵着一头一人多高的邪魔进场时,在场的灵能者们几乎是立刻激起了战斗反应。

    “嘘。”齐凛及时地竖起了食指,将自己的灵能铺展开来,借此展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过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忘记了这里是大宗师的地盘。

    沈渊的灵能与他正面相撞,然后齐凛才反应过来,与他琥珀色的眼神对视了一瞬后,将掌控现场的权力交还给了大宗师。

    会场里小小的骚乱很快就平息了,那头高大邪魔身上挂满了灵能锁链,实际上比起一个威胁,更像是一个正在被围观的珍奇动物。它是半透明的四蹄外形,不过头上生了一对恶魔般的尖角,此刻似乎对自己出场引发的骚乱习以为常,甚至像人类一般发出不屑的嗤笑声。

    人们听不懂邪魔诡异的呓语,只能将目光转向鹰学派的领袖——而齐凛正闲散地坐着,示意自己的门徒尽快结束这场他们早已习以为常的演示。

    伽蓝几乎像个优秀且娴熟的魔术助手那样,面无表情地指挥着她的邪魔:展示邪魔的视野能力,释放灵能腐化和收回,就像操控人心中的破绽那样操控着灵能腐化的碎片。

    它嚼下腐化碎片的时候,几乎像是齐凛嚼着他的棒棒糖,嘎嘣脆,带着不加掩饰的邪恶笑容。

    而现场一片哗然,灵能者们从没见过一个邪魔如此言听计从,向人类展示自己先天的灵能力量——尽管先前对鹰学派有所耳闻,但此刻出现在眼前的一切仍然颠覆了传统灵能界的许多常识和规则。

    齐凛的目光不像其他人一样紧盯着邪魔,他仍然看着师父,他看着沈渊眉头微皱,或许是想起了自己曾经也做过的那些离经叛道的事。

    而这一次在沈渊开口之前,已经有人问道:“但你无法保证邪魔永远听话!它一旦摆脱了锁链就会成为另一场灾难!”

    听到质疑声,早有预料的伽蓝转过了面向看着他,然后面无表情地拉下领口,直到露出锁骨和心口:“这里,有一道伤。如你们所见,是贯穿了心脏的致命伤,只不过用这头邪魔的力量封闭着——如果它摆脱锁链,我会第一个死。它和它的心脏也一样。”

    现场安静了片刻。沈渊的目光始终留在齐凛的脸上,而后者坦然回视,向他笑了笑。

    第35章 第 35 章 “齐凛,放肆。”……

    “疯子。”

    有人小声评价。

    鹰学派的灵能者, 这两年来以激进、凶狠和不择手段而闻名,至此人们终于见识到了这些灵能疯子的“不择手段”。

    他们竟然故意在身上留下致命伤,然后用邪魔的力量来封闭;在邪魔的身上也如此照办, 使用自己的灵能来封印。

    以此来达成的互相牵制,比起任何誓言和契约都要来得更有效,双方的生死从此紧紧捆绑在一起……也算是彻底回答了“邪魔失控该怎么办”的问题。因为一旦失控,就是与之共生的灵能者死亡,从而导致邪魔的死亡。

    提问者一时感到无话可说, 被这种疯狂的办法震慑住了。

    很快,在场的人就意识到了这样做带来的更多影响。灵能界或许终于要开始了解邪魔了,他们可以通过这些被捕获的生物来学习更多东西, 例如亚空间的现状、腐化的根源,甚至是灵能者与邪魔共生的更多可能性……但随之而来的, 则是邪魔对现实世界的另一种渗透的可能性。

    会议室里很快吵成了一团。

    一些人支持鹰学派的做法, 并期待他们带来的全新改变;另一些人则坚持保守做法,严词痛陈与邪魔合作的危险。

    直到大宗师压下了他们的声音,将话题带回正轨:这次的会议目标是重建灰烬都市, 而关于邪魔的议题,他们可能会需要另开一次更大的会议。

    沈渊的权威性无人质疑,最后这个议题才被强行暂停,回到了他们本该讨论的事情上。

    而他本人则注意到了,鹰学派的创始人和领袖——齐凛正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机,好像所有人争论的内容和他无关似的, 嘴角甚至带着几分讥讽的笑容。

    毫无来由地, 沈渊想起了他年少时含怨说出的那句话:那些为平庸之人而设立的规矩,凭什么就不能为天才之人而打破呢?

    ……

    这天的会议结束后,所有关于灰烬都市的讨论都得到了一个临时解, 因此纪要和章程也在撰写的途中了,他们很快会开始相应的行动。

    灵能者都是些雷厉风行的家伙,有些人当天就打算告别离开。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齐凛。他在会议结束后就带着他的门徒伽蓝离开,然后找卫英光他们吃饭。

    说实话,齐凛本来是打算去那家叫做《亚空间》的酒吧的。但他只是在门口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又是些新鲜的面孔——酒吧就是这样的地方,每隔几个月总要换一批新鲜血液。他们可能是第一次见到齐凛,然后呆呆地望着街对面这个像是会发光的alpha,都不敢上前来搭讪。

    于是齐凛发现自己也不是真的怀念这片喧嚣的场景,也许是年龄或阅历的增长让他更改了一些兴趣爱好,他有些厌倦了被人追逐。他看了一眼吧台,确认那名酒保也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后,就径直离开了。

    交给卫英光选择的聚餐地点,就变得很传统了。他点了一桌满汉全席,打定了幼稚的主意:必须要让齐凛大出血才行!

    然后他就有点呆滞地看着齐凛回头对伽蓝说:“好徒儿,你记得付账。”

    伽蓝面无表情:“好的师父。”

    卫英光张大了嘴,回头看齐凛:“你、你……”

    “我不认识钱,钱也不认识我。”齐凛倒是很坦然,“以前师父付账,现在徒弟付账,很公平。”只不过他刚好以前是徒弟,现在是师父而已嘛。

    卫英光被他的厚颜无耻给震惊了,指着他半晌,又看向了伽蓝:“小妹妹,你是怎么被他骗进教派的?”

    伽蓝看了齐凛一眼,确认他默许了以后,说:“师父从邪魔手下救了我。”

    卫英光啧了一声,对这个答案并没有感到吃惊。绝大多数灵能者,或者服务于灵能者的普通人,都是因为意外遭遇了邪魔然后被卷入灵能界的。

    他想起今天听说的事情,试探着问伽蓝:“你和邪魔……达成了那种共生关系,也是齐凛的授意吗?”

    “是我自己的意愿。其他师兄弟也是。”伽蓝依旧不带感情地回答。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卫英光有点不忍心,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瘦小的beta,总觉得有些熟悉的既视感,“你会和一颗危险的核弹彻底绑定,随时随地都可能被炸得粉身碎骨;而且别人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不敢接近你……”

    “我知道所有的代价。”伽蓝说。

    “其实你……”

    “我知道我其实不必付出这么多代价,传统灵能者拥有更正确、更安全的道路。”伽蓝先一步地开口说,目光不闪不避,从容而淡然地看着卫英光,“你吃过栗子蛋糕吗?”

    “什么?”

    “栗子蛋糕,我会做,而且很好吃。”伽蓝说,“三年前我坐在蛋糕店的外面,等着我的生日蛋糕烤熟,等我拿着它回家的时候,发现我的爸爸妈妈和四岁大的妹妹都死在邪魔手里,它拎着他们就像我拎着蛋糕盒子。我成为灵能者就是为了永远不变成那样。”

    卫英光终于闭嘴了,一时间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伽蓝于是点了点头,礼貌地结束了对话:“有空的话我会带给你尝尝。”

    卫英光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既视感来自哪里了:这和小时候的齐凛一模一样。

    那时候的齐凛刚刚从灰烬都市里被大宗师捡回来,小小的、瘦瘦的,但是浑身长满了伤人的尖刺,要师父用了好久才把它们软化,然后一根一根抚平,变成服服帖帖的、温软的皮毛。

    伽蓝也是这样的孩子。她和其他灵能者是不一样的,是生活在刀尖上的生物,假如有一天要离开刀、血和仇恨,那她起舞的脚尖就再也找不回危险的节拍了。

    就像齐凛一样,他看上去在外面如鱼得水,远比被圈养在温暖的壁炉旁要来的自在。卫英光还记得小时候,大宗师问他们为什么学习灵能时,只有齐凛回答说“为了活着”,惹得师兄弟们纷纷侧目。

    于是他不再试图劝解,而是用力地跟齐凛碰了一下杯。

    过去,只有在这类社交场合和任务的间隙中,大宗师才会允许他们喝酒。但现在齐凛的身份不一样了,卫英光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是只浅浅地喝了一杯就停下了。

    他借着醉意问了,而齐凛回答说:“其实我一直都讨厌酒精。”

    卫英光挺惊讶的,他听说齐凛的alpha信息素里就有酒味,没想到这家伙每次离家出走都要去酒吧,结果却不喜欢酒精。

    面对他的疑惑,齐凛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

    他才不会说呢:坏孩子总是会想方设法地得到一些自己被偏爱的证明。有些人称之为叛逆,有些人称之为恃宠而骄,但他只是希望师父爱他。

    比如今晚,他会得到纵容还是管教,牛奶还是鞭子,温柔还是严厉的爱?

    ……

    凌晨时分。

    齐凛带着酒气推开了大门,解开自己的领口,大咧咧歪倒在沙发上,目光望着一片模糊的天花板。

    他没有开灯,所以没注意到其实沈渊就站在不远处,像一座教师的雕塑那样肃容看着他:“你喝了多少酒?”

    “没多少啊……”齐凛有些委屈地抬了抬脑袋,搜寻着师父的位置,“师父,这是我的信息素味道!”

    沈渊发现自己误解了年轻alpha,这才少许缓和了脸色地走过来,低头看着他:“我记得你只是和其他人出去聚餐,为什么用了这么久?”

    “因为舒雯她们非要和我再打一遍,虽然结局毫无疑问是我赢。我们后来还去了训练场,我给他们演示了鹰学派的其他技巧。”齐凛说着,有些口干舌燥地拉了拉衣领,看得出他稍微出了一点汗,肌肤透着薄红。

    这时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沈渊解开了他胸前的三个扣子,扯开了他的半边衣领,露出了心口上的那道深刻的伤疤。

    沈渊同样没有开灯,只是借着朦胧的月色看了片刻,垂眸道:“你也共生了一头邪魔,是吗?”

    “呃……”齐凛歪了歪脑袋,将身体放松地陷入沙发里,手指轻轻搭在自己的胸口,画了个圈想着坏心思。然后他看着沈渊轻笑了一下,“你想知道的话,师父,我都会告诉你的,只要你亲我一下。”

    沈渊低声道:“齐凛,放肆。”

    身前的年轻alpha明明没有喝多少酒,但整个人包裹在信息素里,看上去有股微醺的慵懒和放旷。齐凛竖起食指放在唇前,笑容神秘:“一下就行,我什么都告诉你。”

    沈渊没有说话,只是用严厉的眼神盯着他的眼睛。

    齐凛有些幽怨地咕哝了一句:“那好吧。”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打定了主意地闭上眼睛,准备就赖在沈渊的沙发上——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回房间睡觉的。

    紧接着,他突然感觉手腕被抓住,雪松的气息变得近在咫尺。他睁开眼想去看沈渊的脸,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

    “把眼睛闭上。”他师父伸手盖住了他的双眼,“我没有准许你看。”

    第36章 第 36 章 他发现自己过去真的是被……

    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齐凛满足地倒回了沙发上。

    他觉得师父害羞得特别有意思, 于是脸上露出了忍俊不禁的坏笑,伴着些许情-欲朦胧的红晕。

    但他同时又知道,如果拿这个吻来继续调侃的话, 师父一定会生气的。所以齐凛收敛住了更加过分的幻想,信守自己承诺地说:“好吧,师父,我抓到的邪魔很多,不过和这道伤口有关的是你的老熟人。”

    他打了个响指, 像个傲慢的国王在呼唤自己的仆从:“亲爱的咪咪,该出来打个招呼了。”

    比起那头邪魔标志性的鹿角,更先出现的是麋狮低沉的声音, 只有齐凛能听懂的调侃:“哦,你确定我不会坏了你的好事么?”

    “差得远呢。”齐凛一语双关地说。他心情很好地舔了下唇角, 并没有继续和邪魔对话, 而是专注地看着师父的反应。

    他能看到沈渊深琥珀色的双眼在黑暗里,像一对金色的灵能子弹,随时准备将麋狮置于死地。

    大宗师的杀意非常明确, 但暂且并未动手。

    齐凛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哦,师父,我和这家伙的契约不太一样,你可以先听我说完故事再决定。你看到我的伤了么?”

    他主动地半褪下上衣,将心口的伤痕袒露出来,抓着沈渊的手贴近上面触碰着。这道伤的形状并不贴合邪魔的爪牙, 反而更像是锐利的匕首所留下的。

    “它来自一个灵能者。”齐凛语调悠缓地说着, 嘴角勾起了莫名的笑意,“我们曾经关系不错,他叫我小凛, 我管他叫阿海。在我离开这里的前半年,我就认识他了,我们一起杀了不少邪魔。”

    他们一起杀了不少邪魔,有几头已经成型,正在现实世界呼风唤雨,肆意屠戮着凡人的时候被斩杀;有几头还潜伏在人们的心灵破绽中,被天赋异禀的齐凛提前发现了端倪,救下了那几个被盯上的倒霉蛋。

    林海很擅长做群众工作,而齐凛天赋超群。他们俩很快合作成为了一个猎人组合,前者负责寻找委托、处后勤工作和安抚群众,后者主要搜寻心灵破绽、猎杀邪魔本体。

    这段愉快的合作时间持续了差不多七个月,他们声名鹊起,成为了颇具名望的灵能者搭档。

    这期间他们当然遇到了很多被迫卷入了灵能世界的人,里面既有天赋者,也有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很多人崇拜他们,愿意追随他们,尤其是齐凛——这是所当然的,他更年轻,外貌更出众,甚至灵能力量也深不可测,任谁都能看得出他的成就远不止于此。

    齐凛身边很快有了不少追随者。

    “其实我一开始没打算带什么人,”齐凛回想起那段时间自己的心,“我嫌他们很烦,总是过来讨教灵能的训练方式。开什么玩笑,灵能不是放在那里就会自己成长了吗?能每天被锻炼的只有肌肉和脑子里的老茧——灵能是天才的领域,早点认清现实对他们更好。”

    盘桓在他脑子里的这个想法,在遇到伽蓝以后达到了不吐不快的程度。

    那个beta小姑娘的家人全都死在了邪魔手里。她在被路过的齐凛救下来后,开始不依不饶地追着齐凛打转,闷声不吭地为他做了半年的餐饭和栗子蛋糕……一直到齐凛闻到烤栗子蛋糕的香味就想吐的地步。

    齐凛实在是太烦她了,终于有一天忍不住指着一头邪魔,对她说:“要我说多少次,你根本没有灵能天赋?我和这些家伙都吃完一顿火锅了,你甚至都看不见它!”

    伽蓝愣住了,她沉默地看了眼前空荡荡的灵能锁链很久。

    再然后她拿出了藏在腰带里的一把很蠢的小刀,开始锲而不舍地扎刺眼前的空气,试图杀死一头看不见的邪魔。场景看上去很滑稽,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普通的利刃没有灵能的加持,就和她的目光一样完全碰不到邪魔。

    但是伽蓝就这样每天挥刀两千次。每一天。就这样坚持了半年。

    有一天,齐凛看着她的背影,听到自己抓到的那些邪魔在纷纷嘲笑她,试图寻找她心中的困惑、不甘与绝望,但却无功而返。齐凛突然意识到,也许没有天赋也可以作为一种才能来使用。

    他第一次正视了她的双眼,听她问:“我杀死邪魔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齐凛俯下身,摊开了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在我的手心里是一颗邪魔的眼球,也就是腐化的灵能碎片,你可以把它装在自己的眼睛上,这样就能看见邪魔了。”

    伽蓝毫不犹豫地拿起来贴着眼睛,但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变化。她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用刀抵住了自己的眼珠,打算把它挖出来,给邪魔的眼球让个位置。

    齐凛阻止了她的举动。他有些惊讶:“停。这里其实没有什么眼球,我只是想知道你有多大的决心——你为什么非要学习灵能,是想给家人复仇?”

    “为了活着。”伽蓝不卑不亢地说,“复仇,变强,然后更好地活着。”

    齐凛沉默了一会儿,对她说:“普通人没有灵能天赋,终生都不能使用灵能。但我有一个大胆的设想,例如和邪魔签订一个同生共死的契约。”

    他说出了自己疯狂的设想,其实还挺期待能吓住她,让这个非天赋者从此乖乖远离危险的灵能世界。

    但没想到伽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之后的几天,齐凛还给了她反悔的机会:“你最好确定自己不会后悔。因为这件事没有回头路,而且极度危险,在你之前也没有别人尝试过——你不是为了活着而学习灵能吗?现在你就可能因邪魔而死。”

    可伽蓝并不觉得这很矛盾,她平静地回答:“战场上的怯战者死的最快,抱着必死之心才能成为强者。”

    她还没上过战场,却是个战斗天才,齐凛开始有点喜欢她了。

    再然后的故事就像会议上展示的那样:伽蓝和一头邪魔交换了心脏上的致命伤,并用彼此的力量封闭了伤口,从此成为了同生共死的一对宿敌。

    从那一天起,伽蓝终于踏入了灵能的世界。

    而齐凛也开始审视自己身后的追随者,偶尔指点他们一些小技巧。对齐凛来说的小技巧,却常常让他们获益匪浅。

    等齐凛离开自己的教派第二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可以代表一股不小的灵能势力了。他和自己的搭档林海很少再亲自出发猎杀邪魔,更多的则是指导后来者,并对追随他们的门徒们下达指示,这样做显然比亲力亲为有着更高的效率。

    只不过林海并不满足于此,他认为他们甚至已经可以代表一个全新的灵能教派了——

    “只要你别再说什么和邪魔签订契约的话。”林海这样警告过齐凛,“我知道你是个天才,但是超出时代太多的天才就和疯子一样。人类和邪魔契约,那和听信魔鬼的蛊惑有什么差别?我们正在发展壮大的关键时期,千万不能被外面的传言损坏了名声。”

    齐凛才不关心自己的名声,他觉得外界的传言虚无缥缈,还不如把心思花在藏零食上。因此他也再次对林海声明:“外面那些人由你来应付,随便你怎么说都无所谓。至于那些门徒,就让他们自己来选择好了,我又不是什么邪教,爱来不来。”

    他继续关起门来和邪魔搓火锅,毫不在意外界的、身边的任何纷争。

    但那些追随着他们的灵能者们,则被迫开始了选择:跟随林海,学习传统的灵能课程;或是跟随齐凛,走上更危险的道路?

    一开始,内部矛盾还能被掩盖住。但随着伽蓝逐渐崭露头角,灵能者们终究是按捺不住赤-裸的慕强天性,开始更多拜倒在齐凛的门下。

    这个时候也是林海在外寻求到更多支持和合作的时候,他提出了要建立新的学派,却发现自己并不能真正地、完全地掌控追随者们的声音。

    于是在某个晚上,他们爆发了单方面的激烈争吵。

    齐凛并不能解林海的愤怒源于何处,他说:“尽管都写上你的名字好了,让别人都喊你师父也行、宗师也行,甚至喊皇帝陛下都跟我没关系,你想要在灵能界获得地位和权力,就自己去争好了。”

    但林海说:“权力不是一个头衔!”他十分暴躁地盯着漫不经心的齐凛,看起来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却突然冷静了下来,甚至最后向齐凛道了歉,回房间去冥想了。

    可他忘记了,齐凛能看得见——他看到了林海身边梦魇般环绕着的那头邪魔,它早就对林海的心灵蠢蠢欲动了。

    彼时彼刻,这头代表着权欲的邪魔——麋狮依旧谦逊地蹲坐着,彬彬有礼得不像一头邪魔,还耐心为他解释了林海的愤怒:“因为权力不是一个头衔,亲爱的人类。譬如一个皇帝享有全天下人的跪拜,但下达的命令却还还要经过另一个人的同意,他名义上的灵能军队还会听从另一个人的指挥,那他就不是真正的掌权者。你就像一个手下拥有四十万军队的诸侯,你就差把自己的权柄碾在皇帝的脸上了,还在问他为什么生气。”

    于是齐凛好好地反思了一阵子,他发现自己过去真的是被师父宠得太好了:他坐那把安安稳稳的继承人的椅子太久,却差点忘记了外面的野兽在争夺蛋糕时是要拼尽全力厮杀的。

    第37章 第 37 章 “你已经再不能被灵能锁……

    所以齐凛好好反省过自己了, 并问麋狮:“那你现在这是在我和林海之间挑拨离间吧——但到底是选择了谁作为皇帝和猎物呢?”

    “我选择了胜利者,权力只选择胜利者。”麋狮回答。

    “哦。胜利者只会是我,我们都心知肚明。”齐凛眯起眼, 血红色的眼睛盯着邪魔看了许久,突然露出一个更邪恶的笑容,“到时候就让我看看你在自己的皇帝面前跪下的样子吧,邪魔。”

    早在那天晚上,齐凛就已经知道林海会偷袭自己了。

    他只是不知道林海会这么迫不及待, 才过了两天,就忍不住借着一次外出的机会,将匕首扎入了自己的心口。

    齐凛让人看到了自己被林海刺伤的这一幕, 然后就顺成章地反击,用灵能盖住了他错愕的脸, 将那点力道远不及自己的反抗扼杀死。

    他当众杀了林海, 而且继承了他分出去的那些权力。这中间花了他不少功夫,但结局很值得。

    其他人并不觉得这是错的,反而对他充满了同情和敬畏, 每每都在上前来看他胸前的致命伤时发出惊呼,担心他是否会因此而丧命或者留下隐疾。

    于是齐凛继续顺成章地叫出了麋狮,当众和这头邪魔签下了契约,以求封闭自己心口的伤痕,就像曾经的伽蓝和其他门徒做的那样。

    而其他人也同样不觉得这是错的——不再像从前那样大呼小叫着什么“邪魔不足为信”了,反而充满同情地安慰他“一切都会好的”。就像他与邪魔们共享着的一些灵能力, 也突然变得不那么邪恶了, 甚至逐渐为灵能界所认可。

    那些纷争的舆论被抚平了,这其中肯定也有一些林海先前的努力,但齐凛并不在乎。他真实地开创了“鹰学派”, 将自己与邪魔达成的交易公之于众,成为了灵能界公认的决定天才,还得到了那些平庸者的认可和共情。

    “这真的很奇怪。”齐凛这样讲述,“我以前可能像是什么黑森林里的老巫师、整天在和恶魔打交道的形象,人人都怕我。但是只要有个背叛者跑出来捅了我一刀,立刻我就变成了值得同情的圣子耶稣,他们开始能把更多感情投射在我身上,觉得我像他们一样有着恐惧、愤怒、悲伤和痛苦……我突然变成了一个可以被解的形象,也有了作为领袖的资格。”

    “呵呵呵呵……”他的邪魔在旁边发出低沉的笑声,“人心就是权力,狡猾的皇帝陛下,你明明什么都清楚,否则你也不会眼睁睁等着那柄刀刺进来,而没有阻止了。”

    直到这时,在齐凛身前站着的沈渊终于开口了:“你可以闭嘴了。”

    于是笑着的邪魔安静了下来,而开口讲述着三年来的故事的齐凛也安静了下来。后者眨了一下眼睛,等着师父开口训斥自己这场荒诞但是最终成功执行的计划。

    他没有等来训斥。

    沈渊的手按在那道深刻的刀疤上,声音淡淡地说:“你可以简单地说自己遭到了背叛。”

    “但……”齐凛的声音突然卡了一下壳,他轻轻捉着师父的手腕,“但我知道他会背叛我,而我没有阻止,我利用了他的背叛达成了很多目的。”

    “这并不影响你是对的,他是错的。”沈渊平静地说,“他确实想置你于死地,我能看到,你做的很好,齐凛,无论何时你的性命都是最重要的。你用不着在我面前证明自己的邪恶或者狡猾,你的每一面我都见过……你在我面前可以是弱小可怜的。”

    “哦。”齐凛突然安静下来。

    黑暗里的邪魔也安静了下来,无话可说地化为一道融化的影子,消失在不知名的角落里。

    接着,齐凛像小时候那样靠着师父的胸口,仿佛一头小小的野兽,身上湿漉漉的尖刺被一根根烘干和抚平,变成暖洋洋的皮毛。

    只是在外面闯荡了三年,对于这样的感觉他已经稍微有些不熟悉了,抖了抖身子,挺拔的鼻子到处嗅了嗅,在闻到雪松的气味后才彻底放松了戒备。

    沈渊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到底是谁教了你用这副狗鼻子?”

    听到“教”这个字的齐凛毫不犹豫地回答:“是你啊师父。”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回答了什么,有些讪讪地缩了下脖子。

    沈渊倒没有计较这点小事,而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齐凛脑后的碎发,若有所思地说:“你在外面杀了很多邪魔,救了不少人,开创了一个教派,确实让我有点惊讶,没想到你可以独自做到这么多。只是你又故意与一头邪魔进行契约——这是你唯一做错了的地方。”

    “我没有真的被麋狮控制住心脏……”齐凛还想狡辩,“你知道我的灵能的,师父,就算它死了,我也可以控制我自己的心脏,这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沈渊的声音不辨喜怒:“我说的并非身体上的限制,而是你已经不会再离开邪魔了,齐凛。这是你的鹰学派,这是你的道,你终其一生都会继续和邪魔打交道。”

    没想到大宗师依然不认同自己的做法,齐凛有些丧气地发出闷哼声。他说:“那你罚我吧,师父。”

    “我已经没资格那么做了。”沈渊说,“你也没有必要继续叫我‘师父’,齐凛,不管你有没有意识到,但你已经提前出师了。”

    齐凛陡然直起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别赶我走,师父!你知道你一直都有资格罚我,要不我去把鞭子叼来吧?”

    “臭小子。”沈渊不轻不重地骂了他一句,“我不会那样做。你已经再不能被灵能锁链牵起来了。”

    齐凛愣了一下,感受到胸前那只温暖的手掌倏然收了回去。这一瞬间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迟来的狂喜与空虚,这三年来为所欲为的自由和权力感,甚至远远不及沈渊这一句话的力道。

    是的,他再也不能够被灵能锁链关起来了。因为今时今日,他的心脏已经完全借由灵能力量跳动,一旦灵能被限制,他就会死。

    世间任何人,包括沈渊,都再束缚不了他了。

    一头猛兽真正自由的时刻并非被解开枷锁,而是确认了自己再也不会被戴上枷锁。

    齐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笑着,笑容很放肆。可同时他的心跳莫名得很快,他甚至有些慌张地站了起来,带着一股委屈地问沈渊:“那你要赶我走了吗?师、师父,我都已经习惯这么喊你了,你不能没收我的权限再也不准我进来了吧?”

    “我从来没准你随便进我的卧室……”沈渊这句话说得像是在叹气。

    “那你的书房呢?温泉呢?”齐凛继续小心翼翼地求证,“我想你了,我想你的时候可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被拦着,填那什么狗屁申请,晚一秒看见你我都会死掉的!”

    沈渊沉默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说:“我真的后悔宠坏你了。”

    齐凛可太清楚师父无奈默许的回应了,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太好了师父,你要不写个证明给我吧,像那种皇帝的手谕一样的,我只要捧着它就可以随时随地找到你——”

    “少得寸进尺!”沈渊瞪了他一眼,“还有,不准闯进我的卧室和浴室。”

    “我保证不会的,师父。”齐凛想:反正那不叫闯,那是偷窥。

    好在他这三年来将自己撒谎的水平也锻炼得不错,这次在心里打着圈的那些坏心思没有让师父看出来,否则今天肯定是不会放任他继续睡在沙发上了。

    其实齐凛还想发挥一下自己的厚脸皮,去和师父睡在一张床上的,但他很难掩饰自己的生反应……从刚才师父主动亲他的时候就开始了。

    万一被师父发现的话,估计自己再也爬不上那张床了。齐凛只好委屈自己的长手长脚蜷缩在沙发上,拿一张有点熟悉的小毯子盖着自己,也不管血管里沸腾着的血液要如何冷却下来,就这样抬起双手枕着后脑勺,借着微量酒精的余韵闭上了眼。

    他有点想象不出明天一大早,不再是师父的师父会如何对待自己。如果自己光明正大地去吻他,他要如何反应呢?反正不能是之前那样强硬的制止了,那不论是害羞的闪躲,还是厉声的拒绝,都完全足以满足齐凛的期待,他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沈渊那张脸上更多的情绪和反应了。

    在甜蜜和些许痛苦交织着的畅想当中,齐凛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直到一门之隔的沈渊再也忍不下去了,冷冷地骂他:“臭小子,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管好你的信息素,别逼我动手。”

    齐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alpha信息素已经溢满了整个屋子,对另一个alpha来说尤为明显,这就是他从不注意收敛的后果。在听到了最后那几个字之后,齐凛痛苦地拿手盖住了自己的脸,心里长长呻-吟了一声。

    第38章 第 38 章 ——只要是师父,怎样都……

    信息素的味道当然没有那么快散去。

    第二天沈渊在满屋子齐凛的气息中醒过来, 忍着怒气洗漱完后,看到齐凛还敞着肚皮躺在沙发上打着呼噜。

    这小子在自己身边一向睡得熟。沈渊低头审视着齐凛酣睡的面孔,最后还是没忍住捏住他的下巴, 泄愤般地留下了两道指印,看见齐凛吐出了舌头才算罢休。

    反正等齐凛醒来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做师父的总得把自己的恶趣味藏得好些。

    然后沈渊挑选了几件衣服都不合心意,他总不能穿着一件沾有其他alpha气味的衣服出门开会,实在是不成体统。

    于是他又回过头盯了齐凛一会儿,心想这间屋子怕是不能要了……这徒弟也要不得了。

    他也经历过二十岁, 当然知道这个年纪的alpha比烈酒还浓,比钢板还硬……停,不适合继续想下去了。

    早知道他就该在还来得及的时候, 好好教导不听话的小徒弟如何管控信息素。

    说实话,关于禁欲的这部分训练本就应该在灵能者的反刑讯课程上。但齐凛大概是不记得了, 小时候他的反刑讯课成绩是一个大大的“合格”, 这还是在沈渊放水的情况下。

    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说,年轻灵能者们在分化出性别之后,就会领受这部分课程——带走一支信息素催化剂, 然后经历一场模拟式的刑讯逼供,多数情况下他们就会对类似的场景产生相当程度的抵抗力,也就不至于被邪魔卑鄙地利用了。

    但齐凛……这小子当年出落得太漂亮。

    无论选谁来对他进行逼供,看起来都颇有失控风险;更何况他从灰烬都市出来后的社会化训练还不够多,至少不足以对模拟中的审讯者产生足够多的信任。这反而容易让这门课程弄巧成拙了。

    沈渊最后头疼地发现,审讯者的人选似乎只剩下自己。

    齐凛肯定是不记得小时候那次经历了, 因为他根本没进行到那一步。

    在那个封闭的暗室里, 沈渊已经准备好了必要的道具,然后叫小徒弟进来坐在审讯椅上。在给齐凛注射催化剂之前,他按照流程地测试受试者的服从性和易感度, 只是……

    只是无论他做什么,齐凛的回答都是“好的”、“可以”、“没问题”,即使刚分化的身体在黑暗中敏感地瑟缩和发抖。

    ——只要是师父,怎样都可以。

    ——师父可以对他做任何事。

    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一切都表达在他的乖顺里了。

    齐凛出生在一个混乱的法外之地,他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道德概念,也没有所谓的原则和底线,他只是全心全意地相信着他师父。

    面对那双孺慕而懵懂的眼睛,谁能下得去手呢?

    反正沈渊不是那样的衣冠禽兽,他最后叹息着放下了催化剂,心里带着一股自暴自弃的姑息:罢了,再养几年吧。

    再养几年吧,也许等齐凛长大一些就会解了,也许他很快会遇到心动的omega,无师自通地学会更多东西,也许……

    沈渊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这个“也许”是落在自己头上的。

    大逆不道的混账东西!

    十年之后的现在,在处文件的间隙里,沈渊甚至认真思考了一下:把齐凛打回去重修刑讯课的必要性。

    但其实现在他还有更多需要头疼的问题。

    比如辛永望刚刚递上来的灵能会议的纲要。

    他的大弟子非常纠结地问:“大宗师,我该在齐凛的名字前面加上什么头衔,像以前一样跟在您名字后面,约定俗成的作为继承人吗?还是另起一行,写成是鹰学派的领袖?”

    这听起来只是一个小细节,但类似的细节实在太多。

    早在排座次的时候,辛永望就问过了。如今他还是拿捏不准,无非是因为大宗师仍旧态度暧昧,没有公开宣称齐凛如今是什么身份——也或许是沈渊自己也没有拿准主意。

    就像此刻,沈渊还是只能回答小细节,说:“另起一行。”

    “我明白了。”辛永望记了一笔,然后苦着脸问起了更多事情,“大宗师,齐凛既然回来了,我是不是该把一些权限交还给他?还有,您曾经在宴会上公开宣布过他是您的继承人,这次又有不少人问起这件事……”

    沈渊也沉默了半晌。

    不省心的小弟子出走的这三年真是留下了一笔烂摊子。尽管辛永望是个非常合格的门徒,兢兢业业地辅佐了很大一部分事务,但最关键的继承人问题依旧不可替代。

    关于继承人的一切都是为齐凛量身打造的——直到齐凛离开之后,沈渊也才意识到这点。

    大到进入灵能之泉的权限,包括对外公布的稳定人心的消息;小到会上的座次,制服定做的尺寸;远到沈渊万一意外去世时,他的门徒们需要启动的紧急预案,临时掌权人的身份;再近到齐凛每一次毫无报备的出现,常常打断他的日程计划……

    一切都和齐凛有关。

    这个小混蛋是个毫无自知的世界中心。

    沈渊闭了闭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我会和齐凛谈谈这件事。”

    辛永望知道大宗师为什么沉默不语。他猜想师父是担心伤到了自己的自尊心,因此主动挑明问题说:“师父,既然齐凛回来了,我们就应该将继任者的消息发布出去,这样有利于人心的稳定,毕竟镇压灵能之泉才是最重要的事。我会把手头的权限都交还给他的,这个责任太大了,我早就不想给这小子背锅了。”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才能并不出众,实力也不足以镇压灵能之泉。在齐凛走后,他不得不肩负起一定的责任,但并不代表他对大宗师的位置有什么野心。

    师兄弟们说他温柔也好,说他平庸也罢,反正那并不是辛永望的所求。其实他在看到齐凛回来的那一刻是最开心和欣慰的……

    齐凛愿意回来就好,他想:只要大家还在一起,什么事都能解决的。

    所以,在得到了大宗师的答复之后,辛永望径直去找到了齐凛。

    有些话是沈渊不适合说的,但辛永望可以。

    他看到齐凛的时候,后者正站在阔别了三年的训练场里,目光打量着里面新添的设备,还有几名新晋的弟子。

    齐凛瞪着十足嫉妒的红眼睛,看着那几个小子,扭头对辛永望说:“我不在的时候,师父竟然又收了新的弟子?”

    辛永望说:“是啊,你不再是最小的那个了,所以……”所以也应该表现得更成熟了,至少给更小的师弟师妹们做个继承人的好榜样。

    但齐凛完全违背了他的指望,甚至变得更幼稚了!

    他走上去把每个新设备都使用了一遍,在极短时间内,将新师弟师妹们刚刚留下的记录秒杀成渣——至少五十倍的差距!让这几个从没见过他的毛头小子瞪大了双眼,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灵能天才碾压的绝望无助,还有未曾谋面的幼稚师兄的残忍无情。

    齐凛杀气腾腾地对他们笑:“你们好啊,初次见面,我是师父最好的弟子。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不例外。”

    他看上去甚至想要把年轻灵能者们吓哭,辛永望连忙上去阻止:“等等,齐凛!我有事找你,是关于大宗师的。”

    齐凛的红眼睛这才闷闷不乐地看向了辛永望,明明刚才还像个欺负小孩的大魔头,转眼却又有些委屈的样子:“好哇,师父不但收了新徒弟却不告诉我,而且还不肯亲自来见我了,他要你带什么话?”

    辛永望搞不懂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只好拉着他进了一间休息室,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也稍微表现得沉稳些吧,不要吃这些小辈的醋了。师父有心要培养你继任大宗师的位置,你明明知道他希望看见的是什么样子……”

    “我离开了三年,谁知道师父有没有被其他小坏蛋哄骗。”齐凛磨了磨牙。

    他说的好像大宗师是什么很好哄的天真alpha似的,辛永望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齐凛不情不愿地接着问:“师父有亲自教导他们吗?像我小时候那样?”

    还没等辛永望回答呢,齐凛又自顾自地说:“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有我优秀。师父还是只能看着我,他只准看着我……”

    “差不多可以了,师父是我们所有人的师父。”辛永望还是忍不住说了,“你老想着独占他干什么?”

    齐凛一时语塞,看了辛永望一会儿,确信笨蛋大师兄的脑子里都是文件和肌肉,要不怎么会问出这种傻问题?要是心之鼓噪还在就好了,发个慈悲,给师兄弟们的脑瓜子都开开窍吧!

    偏偏齐凛暂时还不能大张旗鼓地对全天下公开宣布“我独占了师父!”,要不然这些傻问题早就迎刃而解了。

    此刻师兄弟两个大眼瞪小眼了片刻,互相都搞不懂该怎么说服对方。

    最后还是辛永望叹了口气,熟练地决定顺着小师弟的莫名任性,对他说:“你大可以放心,大宗师心里属意的继承人一直是你,也只有你。就算是你不告而别,不知何时回来的这三年里,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

    第39章 第 39 章 该轮到我教你了,师父。……

    在遇到齐凛这个灵能天才之前, 沈渊从来没考虑过继承人的问题。

    在确认齐凛的继承人身份之前,沈渊从来没考虑过别的人选。

    在公布了齐凛的继承人身份之后,沈渊也从来没有后悔过这个决定。

    哪怕是在齐凛最叛逆的时候, 擅自离家出走,不肯听从他三令五申的原则,哪怕是与邪魔达成了邪恶的交易也好……沈渊从来没想过放弃他,顶多不过是想用更严厉的方式来教他回到正轨。

    齐凛总是骄傲而善变,总是不肯完全地听话……可是这种不听话, 也正是他无限可期的未来的一部分,是沈渊所期待着的、打破所有人固有认知的一部分。

    也许他是时候把未来交付给齐凛了。

    沈渊翻来覆去地设想这件事,尽管交接的过程与他当年的预想截然不同, 但结局总归是齐凛,那就够了。

    他希望用一种更正式的方式和齐凛谈谈, 但后者显然匮乏那种严肃感——齐凛向来如此。

    于是沈渊要求他在灵能源泉旁的冥想室里见面, 像以前那样。

    他还加重了一点语气,喊他的全名:“齐凛。”

    齐凛立刻条件反射地直起了身子,用迷茫的眼神看着他:“师父, 我在听了!很认真的!”

    “把脚放下。”沈渊皱着眉看他,“我在和你说灵能之泉的问题,你最好拿出你的态度。”

    “我对待灵能一直是这个态度……”齐凛小声咕哝了一句,但还是乖乖放下了二郎腿,并故意正襟危坐,双手乖巧地摆在大腿上, 歪着头等他师父的下一句训诫。

    而沈渊继续说道:“灵能源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异动, 必须要有人用自己的灵能镇压每个异动的节点,将邪魔驱逐回亚空间。历代灵能者当中,一直是大宗师担任这个指责, 因此每一任都只会在灵能源泉附近定居,不能擅离职守。你是我选定的下一任大宗师,并且很早就公布并获得了灵能界的认可,你需要做出承诺:在我身死之后——”

    “等等!”一直乖巧听话的齐凛突然竖起了耳朵,“师父,你才没那么容易死掉,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听下去了?”

    “意外总归是存在的。”沈渊说。他知道齐凛想起了三年前那次异动,一头邪魔化成齐凛的样子迷惑了沈渊,差点将他杀死在灵能源泉附近……那场错误他已经领受,并且不会再犯,但是他不能完全杜绝其他类似的意外。

    继承人是下一重保险,确保大宗师的位置不会空缺,亚空间的邪魔也就不会通过灵能源泉彻底渗透进现实世界。

    道浅显易懂,可齐凛依旧在摇头。

    “不要,师父,我会杀死所有那些意外!”齐凛气势汹汹地说,“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在我面前再受伤了,下次我会提前杀光邪魔——我只有一个原则:谁也不能碰我师父!”

    沈渊轻轻吸气,按捺住抽这小子一顿的冲动,接着说:“如果你连一个承诺都做不到,我要怎么放心把大宗师的位置交给你?”

    我才不关心大宗师的位置!齐凛想。

    否则在看到那个未来之后,他早就欢欣鼓舞地接受了,然后坐在沈渊的宝座上颐指气使,现在也用不着低着头听师父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他当然可以像以前那样叛逆地喊出来“我不稀罕”这四个字,可如今他已经知道,这样做只会伤了师父的心……沈渊很早、很早之前,就为他铺好了一切的后路,并不是为了他像这样任性妄为的。

    于是齐凛沉默不语地低着头,过了很久才突发奇想地问:“师父,你知不知道你一直有一种殉道者的情节?你总是在设想自己重伤、死亡,牺牲在大宗师的位置上,可你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

    沈渊哑然。

    齐凛盯着他看了一阵子,气鼓鼓的表情中突然掺杂了一丝促狭,问他说:“那既然你已经做好了牺牲一切的觉悟,我是不是可以提一个要求呢?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就答应你对我提的要求,乖乖做你最好的继承人。”

    沈渊微微凝眉,从齐凛的神色里能猜到小徒弟一定在打着什么坏主意:或许是要听他的一些胡闹的要求,或许是要求他惜身保命的命令,总之会让自己感到为难……都是些坏孩子惯用了的伎俩,这十余年来,他还有什么没见过的?

    齐凛虽然顽劣,但是对他做出的承诺却不会轻易变更。

    那就看看这小子到底想做些什么吧——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齐凛的笑容陡然变得邪恶了起来,呼吸也因为自己即将吐出口的恶意刁难而急促起来,他心跳飞快,凑上前在他师父的耳边说:“我想标记你,师父。”

    这几个字甚至让沈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在他心头滚动了一圈,才重重砸了下来。

    标记我?

    沈渊眯起眼,幽壑般的目光落在齐凛近在咫尺的侧脸上,好像在确认对方的无要求竟是认真提出的,随后他怒极反笑:“出去一趟,就吃了熊心豹子胆,嗯?”

    一股极度的危险感立刻从齐凛的尾椎骨攀升了上来,他手肘上的寒毛开始竖起,呼吸变得紧张急促,后脑上的腺体因为感受到了另一名强大alpha的威胁而微微刺痛。但这种危险感也令他愈加亢奋,像在邀请一头不羁的野兽与自己起舞,笑容更加放肆地回答:“是的,师父,请让我临时标记你。”

    雪松和烈酒的两股信息素正在房间里胶着对抗,激烈交战,都不肯善罢甘休。

    齐凛嘴上说着看似谦卑的请求,实际却近一步上前,几乎要贴上沈渊的耳垂,喉咙里发出恶魔般的低语:“反正你都是在渴望牺牲的,师父,之前还说着原则大于一切呢,我以为你为了灵能源泉什么都可以做到的……那为什么不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临时标记的愿望呢?我保证那不是很疼……”

    毕竟齐凛曾经经历过。一名alpha被另一名alpha叼着腺体临时标记,那种被蹂-躏和征服的屈辱感至今难忘。

    他们都想起了三年前的那次临时标记,起初那是一场意外,但现在看来更像是一种预兆。

    “这就是你想要的,同态复仇?”沈渊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嗤笑,“用灵能源泉来威胁一名大宗师,你可真是……”

    欺师灭祖的混账东西。

    看看他现在在做些什么吧,竟敢利用他师父的一时心软和期许,要求更多妥协和退让的可能,甚至以此来满足一己私欲,要高高在上的大宗师屈服并奉上更珍贵的东西……

    “为什么不可以啊,师父?”齐凛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笑容里既单纯又十足邪恶,“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刚才要求了我什么?你要拱手把大宗师的权力让渡给我,是你授予了我这个许可。就像三年前你说的那样,我不可以僭越半步,但你做任何事都无可厚非;如果以后我才是大宗师,那么我才是百无禁忌的那个,我应可以命令你做任何事,包括臣服于我……”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发生过这么多暧昧的故事了?沈渊有些恍惚地想起了三年前,他曾经差点犯下又一次错误——彻底标记齐凛,将他变成自己的禁-脔。

    他的怒火当中一时间升起了更多愧疚,然后是些许的迷惘。也许齐凛说的确实没错,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都要求了些什么。

    在一时的失神当中,沈渊没有注意到齐凛的手指已经大逆不道地伸向了自己的后颈。

    齐凛第一次看到师父的alpha腺体,近在咫尺,只需要将自己的犬齿轻轻扎入进去,就能让师父感受到自己曾经的无助和惶恐。

    齐凛的舌尖轻轻滑动,舔舐到前所未有的甜蜜滋味。

    属于alpha的侵略性动作,让沈渊刹那间收缩起瞳孔。他指节分明的手掌立刻扣住了齐凛近在咫尺的咽喉,只需要轻轻一捏就能粉碎这个逆徒的喉结,让他停下如此僭越的举动。

    但齐凛仍然对千钧一发的死亡威胁不管不顾,甚至将自己凑得更近了一些,气息贴着他师父的脖颈,呼吸急促地笑道:“现在轮到我了……”

    该轮到我教你了,师父。

    他分开唇瓣,轻轻吻了那处敏感的腺体,然后吻了他师父紧绷的下颔,吻了那对令他朝思暮想的无情薄唇。

    带着他最虔诚最绝望的爱意,也带着他最邪恶最纯粹的欲望。

    alpha的犬齿只是磨蹭着,却迟迟没有刺入受害者的腺体。

    “你……”沈渊的手掌放开了他的喉结,只是依旧环着他的脖颈,像是一时吃惊没有反应过来似的。此刻那突突跳动着的血脉在他掌心里如此清晰分明。

    “是我,师父。”

    齐凛闷闷地笑了起来,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笑容:“哦,师父,我早就想告诉你了:爱不仅仅是标记。”

    第40章 第 40 章 那时年纪尚幼的沈渊对此……

    房间里涌动着的信息素暂时平缓下来, 两名alpha不再针锋相对,但紧张的氛围依旧凝滞着。

    齐凛像一头刚刚进食过的大型猛兽,尽管仍未餍足, 但愿意展露出更多的耐心。他乖巧地后退了两步,回到alpha之间不会觉得气息过于冲撞的距离,然后看着他师父,认真地说:“师父,我一直都觉得你有种自我毁灭的倾向, 难道你是要为传统灵能规则殉道吗?”

    沈渊并没有回答。他当然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他只是没有做出改变的心思。

    因为离开大宗师的位置时, 他是注定要死在齐凛手上的。

    过去,他不认为齐凛有知道原委的必要, 不过既然今天齐凛已经表达了他的不解和抗拒, 那么他也不介意告知过他一些过去的历史。

    沈渊带他前往那间资料室,他们曾经在里面呆过一阵子。

    齐凛对这里并不陌生。没想到三年过去后,这里的档案柜一切如旧, 连挂在墙上的线索版也没有被动过,上面依旧完好地钉着灰烬都市的一些资料。

    此刻,他有些茫然地望着师父的背影。

    沈渊翻出了一份档案,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你知道在我之前,上一任大宗师是谁。”

    “沈星河。”齐凛下意识地回答。

    这是一道常识题:人人都知道现任大宗师是沈渊,而上一任是他的母亲沈星河, 那也是一位超级灵能天才——能成为大宗师的当然都不同凡响。

    只不过, 听说在这两任大宗师之间,是有一些空窗期的。沈渊一贯对外宣称那是自己的错误,才会导致大宗师的位置空悬, 也导致了胧洲那段时间邪魔不断涌现,最终酿成了灰烬都市那样的悲剧。

    天杀的常识。其实齐凛老早就想了:那时候沈渊也还未成年!怎么就变成他的错误了,甚至他还要为灰烬都市负责,那不成了一只可怜的替罪小羊羔了么?

    如今,沈渊正从档案里翻出一些泛黄的历史。

    首先的几页是一些陈旧的医疗和体检记录。

    上面显示在接近三十年前,沈星河身怀有孕,且出现了很大的妊娠反应,因而她来到了专业机构休养。

    “G3P2……”齐凛冥思苦想了一阵子,“代表她之前就有两个孩子?”

    “嗯,我曾经有两名兄长。”沈渊说着,慢条斯翻过这几篇档案,好像在看着一些并不相关的事务,此刻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还原着一段历史记录。

    大宗师沈星河曾经代表了一整个时代。

    强大灵能者的寿命往往能达到200年左右,而大宗师也本该是其中佼佼者,只不过这个位置代表的责任太重、危险太多,所以历任大宗师平均在位的时间只有十六年。

    沈星河虽然是一名beta,但出身自灵能世家——很多人认为“灵能者与灵能者结合更容易生出有天赋的子嗣”是个伪命题,但她在政治联姻中生下的两名男孩显然都拥有不俗天赋。

    他们曾经也被认为是天才,直到陨落在与邪魔的战争中。

    “第一个享年六岁。”沈渊不带感情地说,“邪魔试图找到我母亲的心灵破绽,因此挟持了这小子。我母亲证明了他并非破绽。”

    “那第二个呢?”

    “十四岁。他是个出色的灵能者,也是个合格的继承人。可惜轻信了一个被邪魔蛊惑的人,他掉进了邪魔的陷阱。”

    据说那个孩子死的时候,邪魔故意让他拨通了求救通讯,联络到了沈星河。沈星河心急如焚却找不到人,只能听着通讯那一边的声音,听着邪魔慢慢将她的第二个、精心培育的孩子生吞活剥。

    第一个电话里他在无意识地喊着妈妈。后来他意识到了什么,拼命挂断了电话。

    但邪魔继续为他拨通了通讯,让沈星河继续听着他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他开始咒骂邪魔给自己一个痛快,后来逐渐恳求母亲不要再听下去……直到最后他不再感到疼痛,只余下濒死样叹息。他最后感谢了母亲,说自己因为拥有一个身为大宗师的母亲而感到自豪。

    对于这场悲剧,所有人都讳莫如深,好在沈星河本人也不再提起。

    只是,作为继承人培养的第二个孩子死后没多久,沈星河再次意外受孕。

    她原本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可是这孩子兴许有着很强的灵能天赋,让她在孕期当中就感受到了与灵能源泉更紧密的链接。这也使得她妊娠反应严重,不得不住进了特殊机构当中,留下了这些医疗记录。

    在待产的期间,沈星河陆续记录下了许多场梦境,大多数光怪陆离,和灵能、邪魔、亚空间有关系。她身边的人们开始对这孩子寄予厚望,认为他有希望成为本世纪最强大的灵能天才,成为下一任的大宗师。

    沈星河给第三个孩子起名沈渊。

    没人知道她为何这样起名,直到许多年后的沈渊自己,从母亲的遗物里找到了几张早就被撕开过的笔记。他母亲有在冥想后进行随笔记录的习惯。

    那张纸被沈渊撕了下来,夹在这本档案里。

    上面写道:【人们以为世界是平原,大宗师举着烛火引路,避免所有人行差踏错,掉进深渊。但世界是深渊,所有人都正在下坠。烛火是骗局。骗局,骗局。】

    字迹很工整。

    就像沈星河留下来仅有的几张照片那样,看上去是个智而冷酷的女人。

    但是谁也不知道,她只是疯得很平静。

    在她生下沈渊那天,也是她与灵能的链接最强烈的那天,她再次做了一个梦。也或许那不是梦,而是亚空间为她展示的一些未来。

    她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沈渊的死。

    她看到自己的第三个孩子将死于大宗师任上。

    她原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因为身为灵能者就是这样朝不保夕,每个孩子都可能夭折,更何况能光荣牺牲在大宗师的位置上,这会被人们认为是一种荣幸。可是……

    可是沈渊死于人类之手。

    为什么?

    为什么在牺牲了这么多,经历了这么多,失去了这么多之后……她的孩子甚至还要被人类所背叛?灵能者为了保护普通人而做出的牺牲,仿佛就是一个笑话;她这么多年以来的坚持,让她变成了一个荒诞可笑的小丑。

    大宗师沈星河在位二十一年,镇压灵能源泉二十一年,最终还是被邪魔攻破了心灵破绽。

    当时她还能维持自己的智,并没有坠入亚空间,有很大可能是因为刚生下的孩子。她终究是没有堕落,只是抱着刚刚出生的沈渊离开了胧洲,背离了自己的职责和沈渊的天命。

    只是,因为沈星河的突然失踪,和继任者的意外死亡,大宗师的位置空悬下来,灵能源泉几乎同时爆发的波动也无人管辖。整个胧洲几乎是瞬间陷入了混乱当中,弱者疲于奔命,强者割据逐鹿。

    当然,那时年纪尚幼的沈渊对此毫不知情。

    他甚至度过了一个相对安稳快乐的童年,对那个危险的灵能世界一无所知,更不知晓在自己出生的胧洲,灵能邪魔已经到了光天化日出现的地步。

    只不过,正如齐凛认为的那样,一些天赋是无法被埋没的。

    就像鸟类天生长着翅膀,灵能的天赋者总会发现自己的特别——灵能就像是他们体内的另一套循环系统,使用它就像抬起双手那样自然而然。

    沈渊在很小的时候就有天赋了,只不过无法得到系统性的教育。

    沈星河从未在他面前提到过“灵能”两个字,甚至在他面前对任何超自然力量都嗤之以鼻,禁止他接触任何可能的渠道。

    他曾经听到过母亲与黑夜中的一只渡鸦对话,他听到渡鸦歇斯底里的笑声,曾经惶惑地问过母亲:这是什么?

    它是悔恨。

    可沈星河盖住他的眼睛,回答他:“那是骗局。”

    在那些虚伪平静的岁月里,沈星河像一面壁垒一般,阻挡了来自灵能世界的一切知识和危险,也同样阻挡了沈渊一步步迈向他命中注定的结局。

    即便如此,邪魔不会放过他们。邪魔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灵能者,它们就像以英雄的尸体为食的秃鹫,乐于嘲笑他们的每一滴泪,吮吸他们的每一滴血。

    大约是在沈渊十岁出头的时候,一名执法者设法找到了他们母子。他同情沈星河的遭遇,可是也谴责她背叛了灵能界的信任、悖离了自己的信念,他领人来带走沈渊,并打算抓沈星河回去审判她的渎职之罪。

    沈星河杀了那个执法者。接着,从他的尸体里爬出了一头邪魔,它本可以偷袭并杀死沈星河——好在危急关头,年幼的沈渊及时阻止了它。

    在体内的灵能自然而然地涌现时,沈渊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至今都记得母亲当时的表情,那张脸上布满了惊愕、恐惧,还有深深的绝望。

    她知道自己不能永远带这个孩子逃离他的天命了——他看到了灵能,灵能也找到了他。

    于是就在这件事发生的没多久之后,沈星河将沈渊留在她早就准备好的妥善安排里,自己则动身回到了胧洲,打算做出她身为一个母亲的最后一搏。

    她此去,原本打算彻底闭合灵能源泉,阻断现实世界和亚空间的唯一通道。

    可惜她失败了。

    她的失败人尽皆知。

    因为胧洲曾经的首都,那座容纳了接近两千万人的繁华城市,一夜之间几乎夷为平地。土地变得黑色开裂,天空变得阴沉惨淡;庄稼无法生长,动物无法栖息;灵能腐化渗透进每一滴雨水里落下来,就像老天在流血泪。

    这场灵能天灾过后,人们给这座死寂的城市起了新的名字:灰烬都市。

    在那一年里,无数人因为那位大宗师的渎职而毫无意义、毫无尊严地死去。灰烬都市里的生命廉价如野草和虫豸,新生的孩子们被当作拾荒的鬣狗一般长大,没人知道里面那个叫齐凛的孩子有着怎样的灵能天赋。

    直到二十岁的沈渊回到了这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