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倒V开始)
顾恩泽不想说假话,于是就不说话,杜康也只是激动了这么一瞬,等到他们走到车边的时候,两个人的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平静,平静得像是两潭死水。
司机在开车,车上其实也不是什么好聊天的地方,杜康的电话不断,他索性接通了一个电话,边咳嗽边和对方讨论工作,顾恩泽一开始在用光脑看闲书,看了一会儿,收到了一条微信——他演过的耽美剧组的副导演纪兰问他:“档期空着么?”
“空着的。”
顾恩泽回了消息,对方也秒回了消息。
“明天来我这儿试个戏,地址和剧本一会儿发你。”
“什么题材”
“都市爱情剧,你来试男二的戏,不过人设不太好。”
“片酬多少?”
“两个月,一百二十万,不包税。”
“蔚蓝星拍?”
“蔚蓝星拍。”
“好,我明天去试戏。”
“你都不问问班底?”
“有钱赚就很好。”
“你这心态……”
“赚钱比较重要。”
纪兰很快发来了剧本,顾恩泽点开看了看,大概了解了他饰演的角色——人设的确不太好,是个喜新厌旧的渣男,甩了自己的老婆,老婆找了新欢,他又去求复合,然后惨遭打脸。
顾恩泽看了一会儿,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起来,毕竟狗血的剧情实在是让人着迷。
直到车辆停在了车库,顾恩泽才放下了光脑,正对上了杜康看他的眼神。
“顾少爷,不下车么?”
顾恩泽轻笑了一声,他说:“刚刚看了个喜新厌旧的渣男的故事。”
“那继续看?”
“算了,先和你聊聊,故事可以再看。”
他们下了车,回了卧室,关紧了房门。
顾恩泽卸下了手表,顺手扔到了床头柜上,又把光脑取出放在了旁边,突然想起来,这两个东西里都还装着定位装置,于是随口说:“有空的时候,可以把定位器拆了。”
“你真的要和我离婚?”
——当然是真的。
顾恩泽在即将说出这句话之前,难能可贵地思考了一下后果——杜康一定不会答应,大概率会和他闹起来,很有可能会耽误他明天的试戏工作。
而他的的确确,很需要明天的试戏,也很需要纪兰给他提供的新工作。
所以他眼下应该说的是:“我还有些犹豫不决,这个话题,等我想好了,我们再聊,好不好?”
他也的确这么说了。
杜康冷笑一声,说:“顾恩泽,你真的是拿我当傻子耍。”
顾恩泽换好了睡衣,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合拢双眼,权当没听见。
没过多久,杜康也掀开了被子,钻了进来,直接伸手搂住了顾恩泽的腰,他的头故意压在了顾恩泽的肩膀上,咬牙切齿似的说:“下辈子都不可能离婚的,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顾恩泽继续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顾恩泽已经醒来了,杜康竟然还没起床,他伸手摸了摸,发现对方的额头温度很高,显然是发烧了。
顾恩泽不太会照顾人,不过他会叫医生帮忙,打过电话后,他在出门前碰到了匆匆赶来的汪医生。
汪医生还是老样子,见了顾恩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你是不是又磋磨人家小杜了,要我说,顾恩泽你心有问题还是应该去看看医生,不能总玩这一套……”
顾恩泽等待他说完了,轻飘飘地解释了一句:“他原本就生了病,非要强撑着偷偷陪我去扫墓,回来躺了一宿就发烧了,和我其实没什么关系。”
“陪你去扫墓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这是要出门?不留下来照顾照顾人?”
“这里有医生,也有佣人,我又不是医生,也不会照顾人,留下了也并没有什么用。”
顾恩泽神色淡淡,汪医生还想再劝,但正对上顾恩泽的眼神,却住了嘴——他认识顾恩泽太久了,也熟悉他几分本性,总归是畏惧顾恩泽的——
顾恩泽顺利地出了门,但杜康还在生病,房子里的佣人自然不会帮他准备车辆,他在之前下楼时已经随口问过一个佣人,在得到对方为难的表情后,自己给自己预约了一辆网约车。
网约车到得很及时,一路上开得也很平稳,顾恩泽准时到达了试戏的现场,拿了号码牌后,抓紧时间又看了看剧本,记了一遍台词。
他的试戏表演不错,加上外表出众、演戏的经验也有一些,当场就被选中饰演这个角色。
顾恩泽签过了合同,依旧坐着网约车回了他和杜康的房子,刚进家门,几名佣人就簇拥了上来,有人帮忙拿包,有人帮忙脱外套,殷勤得让人感到疑惑。
顾恩泽喝了半杯冰度刚刚好的冰咖啡,上楼去见杜康。杜康已经醒了,现在正倚靠在床头敲击键盘,见他进来,沙哑着嗓子,回了句:“我已经教训过早上难为你的佣人了。”
“谈不上什么难为不难为的,他也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工作。”顾恩泽很温和地笑了起来,“所以要揣摩上意,看你的眼色行事。”
“我没有叫他慢待你,你知道的,我不是这样的人。”杜康很少解释,但此情此景,又不得不解释。
“你自然不是这样的人,怪只怪现在付佣人工资的人是你,占据高位的人也是你,而我的体验与感受自然要放在相对次要的位置上。”
“……”杜康沉默了片刻,出了个并不算好的主意,“以后我将他们的工资打到你账户上,再由你来发工资?”
顾恩泽忍不住嘲讽说道:“你这是糊弄傻子。”
说了这一句,他依旧有些意犹未尽,又换了个更贴切的说法:“听说南方星系的富翁很‘尊重’自己的情人,为了让情人看起来有个正经工作,就把钱打到情人的账户上,再叫情人雇佣几个员工,开个工作室或者开个公司,你倒是也很‘尊重’我,迫不及待地想用钱养我了。”
或许是因为正在生病,杜康的表情管功夫并不像平常时那么高超,他咳嗽了一声,提醒道:“我正在生病。”
“我知道,”顾恩泽懒得做嘘寒问暖的举动,“你既然还在工作,就证明短期内还不至于进ICU。”
“你现在对我真是冷漠无情,”杜康的视线没有看向顾恩泽,而是看向了笔记本光脑的屏幕,“明明以前还会亲自照顾我,喂我喝白开水的。”
顾恩泽冷笑出声:“你那时候多大,现在又多大?我乐意照顾半大的孩子,并不乐意照顾奔三青年。”
杜康敲击了一下回车键,用快捷键关了机,随手将笔记本光脑放在了一边,问:“今天工作还算顺利么?”
“还算顺利。”顾恩泽犹豫了不到三秒钟,还是走向了他们的床,仔细将手腕上的手表褪下,扔在了床头柜上。
“不怕被我传染上病?”杜康低声问。
“我从不嫌弃病人。”顾恩泽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你晚上想吃什么?”
“你又不会做。”杜康向床沿的方向挪动了一点,想了想,又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口罩,戴在了自己的脸上,“想吃什么直接喊吴妈。”
“砂锅粥吧。”顾恩泽随口说。
“你不用陪我一起吃病号餐。”杜康的脸被口罩挡住了一大半,“选你喜欢的。”
顾恩泽看了他一眼,实话实说:“最近上火,所以吃清淡一点。”
——你大可不必自作多情。
杜康看起来是假装信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刚刚吩咐下去,裁掉几位高管。”
顾恩泽很顺畅地接了下去:“我的老部下?”
“嗯,他们不太听话,也不太好用。”
“随意啊,这种事不用和我说,”顾恩泽停顿了一瞬,继续说道,“反正你现在是彩虹财团的掌舵人,不必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你也不用说什么怕我难过之类的话,真怕我难过,你压根不会做这些事。”
“之前我提过……”
“我很享受拍戏的生活。”顾恩泽打断了他的话语,“未来也想继续从事这一行。”
杜康闭了闭眼,像是在按捺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真的喜欢当演员么?”
“至少来钱快,”顾恩泽现在说话已经很“接地气”了,“我过往的日子过得太奢靡了,无法适应打工的生活,开店的话很容易赔得血本无归。”
“你靠演戏赚了一些钱,然后呢?”杜康说这话的时候,头是偏过去的,似乎不想让顾恩泽看到他此刻的眼神,也不想看到顾恩泽此刻的表情似的。
——当然是收拾好行李箱,从这里搬出去,然后和你办离婚手续啊。
这是顾恩泽和杜康都心知肚明的答案。
但顾恩泽看着病歪歪的杜康,属于人类的同心短暂地占据了上风——或许也是因为他再一次地想到了他曾经病重的母亲。
“总不能过掌心向上的生活吧,我习惯养别人了,可从来都没习惯被别人养。”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倒V)
“你可以试着依赖我。”杜康说了句可能会惹怒顾恩泽的话。
顾恩泽很好脾气地回了句:“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的。”
两人一时无话,吃过了饭,同床共枕,中间隔着一大块间隙。
顾恩泽怀里空了个人,难得有些不习惯,他听着耳畔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出走许久的良心,竟然痛了一痛,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抱住杜康的冲动,但也只有那一瞬间。
他很清楚杜康没什么事,但如果他在此刻显露出一丝柔软,有事的人就会变成他自己。
他教过杜康一句话,杜康学得很好——最高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呈现。
顾恩泽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终于陷入了睡梦之中,第二天睡醒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有一些轻微的感冒症状,而杜康已经不在卧室了。
他多在床上躺了五分钟,打电话叫佣人准备好感冒药剂,刚出了房门,正好撞上病病歪歪的杜康,随口问:“怎么下床了”
“脑子不太清醒,下床洗一把脸,”杜康的目光落在顾恩泽的脸上,很快蹙起了眉,问,“感冒了?”
“好像我每一次生病,你都会很快发现。”
“因为我比你更了解你的身体。”
杜康用手扶着门框,看起来很想转身喊佣人,顾恩泽伸手压住了他的肩膀,说:“我已经喊人去准备药了,你这个病号,现在应该回到床上休息。”
“那你呢?你陪我一起休息?”
“不啊,”顾恩泽拒绝的由非常充分,“我得去拍戏了。”
“昨天刚试过戏,今天就拍戏?”
“合同签完了,现在要做正式开拍前的训练工作,也算是拍戏的一部分吧。”
“可你生病了。”
“小病,不碍事,吃过药就好了。”
杜康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什么正当的由拦人,最后只得故意低头咳嗽了两声,说:“我晚上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好啊。”顾恩泽答应得干净利落,“没什么事的话,我该去洗漱了,不然该迟到了。”——
杜康人在病床上,依然记得给顾恩泽安排了车辆,顾恩泽透过车窗,看着窗外的行人,竟然有了杜康对他不算差的微妙感觉——毕竟他养杜康的时候,从来不会关注这些细节。
刚把杜康带回家的时候,顾恩泽逗了他几天,就想把他送回到他家人身边。
那时候的杜康是很倔强的,不愿意向其他人袒露自己,不愿意向其他人诉说苦痛,更不愿意向其他人寻求帮助。
顾恩泽简单粗暴地塞了他一个厚厚的装满星币的信封,对他说:“你回去找你的家人吧,不必再陪我再玩什么中二病才爱玩的游戏了。”
杜康拿着信封,抿直了唇线,过了几秒钟,才挤出了一句:“你不要我了?”
顾恩泽忙着去出门打高尔夫球,随口回了句:“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他们的确没什么关系。
这很残忍,但又的确是事实。
顾恩泽匆匆离去,回家时,杜康人已经不见了,钱却没有带走多少。顾恩泽数了一遍,发现杜康只带走了一千星币,勉强够个路费,很有意思的是,杜康还给他写了一张欠条——很正规的,带着星际居民编号和家庭住址的那种。
也正是因为这张欠条,让顾恩泽没有轻易地将杜康这个人抛到脑后。在杜康离开后的第五天,顾恩泽突发奇想,决定去找杜康,将这一沓钱剩下的部分交给他——问就是钱多得烧得慌,闲来无事想做一做慈善。
杜康的家在紫黑星——这个星球的经济水平不高,旅游业不发达,交通也不太便捷,离蔚蓝星也不算近。
顾恩泽下了星舰,又坐了几百公里的车,车辆终于停在了一栋老式的楼房前。
他那时候还很喜欢排面,这一路当然不是孤身前往,而是带着几个下属,带着几个家里的佣人,一群人穿着黑色的制服,乍一看倒像是不良组织一样。
顾恩泽那天穿了一套亮紫色的礼服,带着硕大的镶嵌着碎钻的太阳镜,浮夸得可以在下一秒钟上台表演。
他也没打算自己从加长版的豪车上下来,只是叫自己的助去按照地址敲门,把杜康约出来说话。
助不像那时的顾恩泽一样没有常识,他很克制地问:“有没有一种可能,杜康的家长不会愿意让儿子和一个陌生人离开,或者杜康本人比较有警惕心?”
“的确有这种可能,”顾恩泽恍然大悟,顺手将装满星币的信封递给了助,“那你就把钱给他们,告诉他们,人可以不见,钱一定要收下,就当我日行一善了。”
助一言难尽地看了看顾恩泽,接过了信封,穿越马路进了单元门。
顾恩泽从与他身上着装同一色调的奢派皮包里取出了一根棒棒糖,拆了包装慢吞吞地舔着,棒棒糖尚未消失一半,助已经去而复返,身后没有跟着人,手里的信封却还在。
顾恩泽取出了棒棒糖,低头让鼻梁上的太阳镜向下滑了少许,开口就是很不高兴的语气,他问:“怎么回事?”
“杜康不在这里。”
“这儿不是他家么”
“这是他养父母家,家里还有个十来岁的男孩。”
“杜康人呢?”
“前几天回来过一次,吃了顿饭,就走了,说是去南方打工了。”
“可他才刚成年。”顾恩泽像是对助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可他才刚成年——他还没有完全具备独立生存的能力,他需要有人好好地养着他。
顾恩泽没有问过杜康是怎么沦落到地下世界的,也没有问过杜康为什么在离开拍卖场后,选择和他回家,而不是选择回到自己的家中。
仔细想想就能知道,如果杜康的家庭很温暖,家人很妥帖,他是不可能跟顾恩泽走的。
顾恩泽之前没有想到,无非是没有想,也无非是对待杜康并不上心。
实话实说,自从顾恩泽的母亲顾欣然离世后,顾恩泽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好,说得好听点,叫中二病频发经常cos乱七八糟的角色,说得难听点,离需要去医院精神科开药只差一次正规诊疗。
他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危险红线的边缘,只是因为遇到了杜康,冰冷的心脏生出了些许“有趣”的情绪,才从“或许可以试着干点坏事”,转变成“我还是愿意当个遵纪守法、相信星际规则”的好人。
但人的性格很难轻易地扭转,杜康对于顾恩泽而言,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总有更多的刺激的项目等待着他去探索,况且出于仅剩不多的良心,他也清楚,杜康跟着他未必是什么好事。
顾恩泽的心中布满荆棘,不想划破自己的身体,就一定会刺痛离他最近的人——杜康没有这个义务成为他发泄的玩.物,他投掷千金拯救他的时候已经足够快乐。
但顾恩泽没有料想过,杜康的家庭竟然这么糟糕,糟糕到他甚至不能继续读书,而是要自己去外出打工、另谋生路——那还不如跟着他呢,好歹衣食无忧、能读个书。
顾恩泽下定了决心,招呼助过来,吩咐了几句,助的效率很快,不到两个小时,就查到了杜康现在的住所地址。
“已经为您预定了明天的星舰。”
“今天还有机票么?”
“有,但是是红眼航班,十一点上飞机,凌晨三点半到,下星舰后还有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助的专业素养极佳,脸上甚至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定那一班,全员定头等舱。”
“抱歉,顾总,那是廉价星舰航线,只有经济舱。”
“……”
顾恩泽活了二十多岁,就没坐过廉航星舰,他倒是想更换其他的交通方式,但想也知道,那一定会更慢一些。
慢一些倒也没什么,不过是杜康那个小孩多受苦几个小时。
不过是多受苦几个小时。
不过是……
算了。
顾恩泽的眼前浮现出杜康捏着信封,声音很小地问他“你不要我了”的画面。
非常神奇,他只看了那么一眼,现在连杜康眼底掩饰得极好的那一丝失落都记得清清楚楚。
“没关系,廉航就廉航,经济舱就经济舱。”
助做事非常妥帖,想过多买几个座位,让顾恩泽能坐得更舒服的方案,但他们的运气的确不太好,星舰上的座位所剩无几,还都是分散在边边角角的,助和其他下属甚至不能和顾恩泽坐在一起。
顾恩泽带着超大号的墨镜和厚实的口罩上了星舰,蜷缩在座位上,几近自闭。
等他们终于下了飞机,助提议去附近的酒店整修下,至少换一身衣服,顾恩泽却摘下了墨镜,露出带着少许血丝的眼睛,他问:“车辆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那就出发吧。”
顾恩泽上了车,自欺欺人似的暗忖了一句:“反正我睡不着觉,也不会让你睡得安稳的。”
豪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行驶的速度很快,车子从高架下来,前进的方向却越来越偏僻,道路也从平坦变得坎坷。
顾恩泽的舌尖碰了碰牙齿的边缘,他问助:“杜康住的地方怎么样?”
“不太好。”助实话实说。
等车子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顾恩泽才意识到,哪里是不太好,简直是糟糕透顶。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倒V)
杜康住在一个破旧小巷尽头的自建楼里,巷子很窄,车辆无法开进,顾恩泽不得不下了车,或许是因为刚下过雨,巷子的道路上满是泥泞,空气中弥散着难言的气味,等走到巷子的尽头,才发现那里堆着几个已经装满但还没有被收走的垃圾桶,离垃圾桶不到三米,就是黑黝黝的单元门洞——单元门连同楼道里的灯不知道坏了多久,乍一看,有点像是恐怖片的场景。
“他在几楼。”顾恩泽没有回头,直接问。
“三楼,他还有些室友。”
“有些?”
“很多人,”助停顿了一下,尽量不带主观情绪地回答,“他住的是群租房。”
“我的备用光脑响过么?”顾恩泽一边问,一边继续向前走,昂贵的皮鞋和西装裤脚已经沾染上了许多泥点,但他却混不在意似的。
“没响过,没有电话,也没有消息。”
“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好面子呢?实话实说告诉我,他不能回家,他不想回家,他现在过得不好,又能怎么样?”
助没有回答,他知道顾恩泽也不需要他的答案。
他也是穷苦出身,靠自己的努力,才得到了现在的工作,他很解杜康的心,也难以遏制地生出了些许同情心。从物质的因素来看,他是希望杜康能被顾恩泽养起来的,但抛开物质的因素,他又对杜康难以遏制地生出几分担忧——助可以下班,感觉不舒服了可以选择辞职,但杜康一旦接受了顾恩泽的“养”,那就意味着24小时受顾恩泽监管,以后也很难获得自由、独立生存。
顾恩泽没有读心的能力,也无法和助的脑电波同频,但即使他知道助怎么想了,也会冷笑一声,回他一句:“我愿意,杜康也愿意,关其他人什么事。”
是的,在顾恩泽的大脑里,杜康是不可能拒绝他的。
所以,杜康真的拒绝他的时候,他愤怒到了极致,竟然笑了。
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棒棒糖,缓慢地拆着外包装,他站在破旧的房门前,在一些陌生人探究的视线下,问了杜康一句:“你说什么?方便的话,再重复一遍?”
杜康的手扒在门框的边缘,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衬衫,将将遮挡住了自己的臀部,他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部分发丝乱糟糟地缠绕成了死结,他很瘦,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似的,但他的眼睛却很明亮——倔强的、坚韧的、绝不妥协的、还带着一点难以言喻的喜悦。
他说:“顾恩泽,你能来看我,我真的特别开心,但我可以自己养自己的,我不想跟你走,我想留在这里。”
“哈?”
顾恩泽像被踩中的高贵的猫似的,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声响。
他沉默了三秒钟,放柔了语气,说:“我坐了很久的星舰和汽车,你要不要陪我吃个饭?”
杜康的脸上有些犹豫,但在顾恩泽再次开口前,他低声说:“我没什么钱,只能请你吃个路边摊,可以么?”
“可以啊。”顾恩泽答应得很快,像是就在等杜康同意似的。
“那我去换个衣服。”
杜康松开了门框,想关上门,却发现门纹丝不动——顾恩泽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握住了门把手。
“你……?”
“不让我进去看看?”
“……里面很窄,只有一张床。”
“哦。”
顾恩泽很听话,松开了手,任由门关上了——他刚刚又想了起来,杜康才刚刚成年,他如果看到他换衣服的情景,应该很容易让少年变得害羞起来。
顾恩泽等了一会儿,发现其他房间的门陆陆续续都关上了,倒是还有一扇门开着,门边是个素面朝天、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顾恩泽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并不打算和对方交谈——事实上,在顾恩泽的固有观念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值得他交谈,除了杜康。
但小姑娘却鼓起了勇气,又向外探出了一点身体,她问:“你是杜康的什么人?”
顾恩泽头也没回,回了句:“与你无关。”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顾恩泽冷笑出声,直截了当地问:“你喜欢杜康?”
“……这也与你无关。”女孩已经后悔同这个陌生男人攀谈了——她一开始,只是想多了解杜康一点罢了。
顾恩泽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的方向,估量了一下房间隔音的效果,咽下了话语。
但他从来都没有委屈自己的习惯,而是从身后的助手中要到了纸和笔,写了一个纸条,叫助等他们离开了,再递给女孩。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并没有避讳着女孩,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女孩也猜到了他的打算,并没有关上房门。
顾恩泽等了一会儿,杜康重新开了门,这次他换上了一身稍微体面一点的运动装,但在顾恩泽的眼里,依旧是破破烂烂的衣服——这种衣服应该立刻扔进垃圾桶里。
顾恩泽转身就走,似乎并不担心杜康不会跟上来——杜康也的确跟了上来。
这个时候的杜康还是个很好的孩子,知恩图报,相信世界上的好人比较多,对顾恩泽也是全然信赖,丝毫没有考虑过,他就这么和一个算得上陌生的人离开,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顾恩泽没走多久,脚下的楼梯就亮起了一块——他们来得匆忙,顾恩泽的下属们准备得并不齐全,并没有随身携带照明设备,这块光亮是杜康手里的手电筒带来的,但手电筒的质量不太好,只能照亮一小片。
就这么一小片的光亮,杜康毫不犹豫地给了顾恩泽,他在他的身后提醒:“慢一点走,这里太黑了。”
顾恩泽“嗯”了一声,像是被顺毛撸过的猫,看起来不那么生气了。
他们走出楼道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杜康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说:“这里也没有那么差,就是下雨了,路不太好走。”
“你是怎么被他们抓走的?”顾恩泽冷不防地问。
“……我不想说。”杜康回得很快,但看起来并不生气,倒是有点忐忑,像是怕顾恩泽会生气。
“那家店很远么?”
“不太远,也就七八百米。”
“那太远了,”顾恩泽指了指停在巷子口的最前面的那辆车,他说,“你去买吧,买完之后去那边的车上找我。”
“好。”杜康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其他人的不用买了,两份就够了。”
“好。”
杜康向前走了十几步,忽然停下脚步,回了头,他问:“顾恩泽,豆花要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顾恩泽近乎温柔地回答。
顾恩泽上了车,没过多久,助出现在了他的车窗外,挽着上衣的衣袖等待着雇主的吩咐。
“让老吴再替我劝一次,务必让他跟我回去。”
“是。”助犹豫了一下,又问,“如果老吴失败了呢”
“那你就再去劝一次。”顾恩泽把玩着自己幽黑又修长的指甲,“如果你也失败了,那就换别人再去劝,总之,我不接受否定的答案。”——
顾恩泽原本是不想看见老吴絮絮叨叨劝人的画面的,因此一直在玩着自己的指甲,但他下手没轻没重地,稍用力,不小心掰断了一根手指甲,反射性地缩了缩手指,又抬头了一瞬。
也正是这一瞬,他隔着前车窗,看到杜康拎着几个塑料袋,正向他的方向小跑。
车窗贴着防窥膜,按说,杜康是看不清车窗里的顾恩泽的,但他一直看着这边的方向,叫顾恩泽也有了一丝被注视着的错觉。
他看着对方一点点地跑近,又看着老吴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但在老吴开口之前,杜康的身影摇晃了几下,直接因为惯性而向前倾,下一瞬,他被老吴不太熟练地抱住了。
人没事,但装着食物的塑料袋却摔到了地上,包装破了个口子,地面变得一片狼藉。
顾恩泽敲了敲玻璃,门外的下属打开了车门,他下了车,走向了杜康的方向,老吴抱着人,有些紧张地说了句:“人没事,应该是低血糖,晕倒了。”
顾恩泽“哦”了一声,却没有尝试去抱杜康,反倒是弯下腰,拨弄起了塑料袋。
“顾总……”下属们欲言又止。
顾恩泽从粘稠的塑料袋里翻出了一个一次性的勺子,挑着不太脏的地方,挖了一勺豆花,尝了尝,皱紧了眉,却咽了下去。
他顺手将勺子扔在了地上,接过了下属递来的湿巾,一边擦手,一边很有公德心地说了句:“你们清下。”
“是。”
他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杜康,抬起手,捏了一把他没多少肉的脸颊,意味不明地说:“是咸的。”
过了几秒钟,他又捏了一把杜康另一边的脸颊,重复了一遍:“是咸的。”
很久很久以后,顾恩泽“糟.蹋”完了杜康,枕在杜康的肩膀上,想到了这件往事,随口问杜康:“你那时候给我买的豆花,怎么是咸的?”
杜康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我去的那家店里只剩咸的了。”
“那怎么不换一家店?是懒得走了么?”顾恩泽有些时候,是真的不怎么讲道。
“怕你等得太急,”杜康吻了一下顾恩泽的鬓角,“怕你会不告而别,很着急,想再见见你。”
“哦。”顾恩泽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
“你竟然吃了那个豆花?”
“只是尝了尝。”
“我记得,那时候我松开了手……”
“杜康。”顾恩泽不想让杜康继续说下去,他选择打断了杜康的话语。
杜康也从善而流,很温柔地问:“你说,什么事?”
“下周我会安排你去英伦星出差,好好干,不要让我失望。”
“要去多久?”
“嗯?”
顾恩泽注视着杜康,似乎是在用眼神问他“你有事?”,杜康先他一步别过了脸,闷声说:“听您吩咐。”——
顾恩泽知晓杜康有些秘密,不会告知他。
他也有些秘密,永远不会告知杜康。
比如他叫助转递给女孩的那张纸条,上面嚣张地写着一行字——“杜康是我的,我会带他去我的世界,女孩,努力变强吧,强到有能力去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他原本想写一些嘲讽的话语,但笔尖落到纸面上,却突兀地想到了他的母亲——女孩子天然处在相对弱势的地位,如果沉浸在恋爱的世界里,很容易生活打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希望女孩能把对他的愤怒和恨意,转化成向上努力的斗志,但又心知肚明,人的惰性是天性,能冲出牢笼的人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糊里糊涂地过了一辈子。
第26章(倒V)
顾恩泽和一群演员在会议室里读剧本,导演有事不在,让他们自由讨论。
但良好的讨论氛围维持了不到一个小时,等工作人员拍好了照片,录制了几段视频,咖位最大的几个演员就陆续离开了,只剩下他们这些没什么名气的演员面面相觑。
顾恩泽又翻了一页剧本,眼见着几位坐在后排的演员借口出门上厕所,也没再回来。
会议室里的人越来越少,顾恩泽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拿起光脑给自己定了份外卖,刚放下光脑,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纪兰走了进来,扫视了一圈室内,说:“快回去吧,今天没什么事了。”
剩下的演员纷纷和纪兰打了个招呼,然后起身离开,顾恩泽的拇指摩挲了一下光脑,对纪兰说:“纪导,我再等一会儿。”
“要再看看剧本么?”纪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问。
“刚点了一份外卖,”顾恩泽实话实说,“不太方便改地址,等外卖到了再直接拎走。”
“你真是……”纪兰想了半天,愣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只得换了个话题,“小顾,你的围脖叫什么,我关注一下。”
“我没有围脖。”顾恩泽实话实说。
“怎么会没有围脖?你比我还小几岁,年轻人不可能不玩这个。”
“以前戒网了几年,过了全民注册围脖的时期,后来就一直没注册。”顾恩泽的确没有围脖,杜康倒是有,据说在星网上还小有名气。
“那要不要注册一个?以后宣传新剧都用得着,万一你红了,粉丝都能通过围脖关注你,商业价值也会随之大幅度提升的。”
“好。”
自从进了娱乐圈以来,顾恩泽一直在尝试过去没有尝试过的事,做出一系列的改变。他曾经很厌烦围脖这类公开的社交平台,但现在倒也不怎么排斥了——毕竟形势比人强,他总是要赚钱养活自己的。
注册好了围脖账号,纪兰关注了他的好友,又提醒他可以上传过往的演戏合同,申请V字认证。
顾恩泽道了谢,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送外卖的人到了会议室的门口,顾恩泽取了外卖进来,纪兰看了一眼包装袋,问:“合木同的外卖?”
“是。”
“五千八星币一套,小顾,你真不是富二代过来剧组体验生活的?”
“以前有些钱,等到入行前已经身无分文了,”顾恩泽说的是实话,只是隐瞒了很多细节,“好在演戏的收入比较高。”
“你那点片酬也就看着高,”纪兰叹了口气,“花钱可不能这么大手大脚,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得是呢,再说,你现在有戏拍,可能没什么感觉,万一断了几个月的戏约,那就真的一点收入都没有,只能坐吃山空了。”
顾恩泽好脾气地回答:“你说得对,我的确应该更勤俭一些。我只是缺乏一些生活的常识,不太知道该怎么省钱。”
“你要是想省钱,首先不能再点这种昂贵的外卖了,食材是用得高端,但成本绝不会超过五百块,剩下的钱都是品牌溢价,糊弄傻子的。”
纪兰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着,顾恩泽从善如流,频频点头,等到纪兰说够了,才温声说:“我都记下来了,以后会注意勤俭生活,这次的外卖买都买了,我先拎回去吃?”
纪兰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她的一番话语有些越界,但她其实是很欣赏顾恩泽的,只是实在看不下去他的消费观念。
她点了点头,起身准备送顾恩泽一段路,想了想,又说:“也不用太节省,更不用担心钱的事,我有个朋友总爱找些演员拍广告,出价不太高,但拍完几天就结算,来钱也快,回头推给你就完了,这也是一笔收入。”
“好啊,谢谢纪导。”顾恩泽的笑容极具迷惑性,但倘若认真去看,却发现他的笑容过于“温暖”,像是毫无阴霾。
顾恩泽拎着外卖出了剧组,并不想回到杜康的房子里,但诺大的一个星球,他拎着外卖,却几乎无处可去。
曾经的顾恩泽在这个星球拥有数十套房产,他懒得记这些,随手就将钥匙都扔给了杜康,对他说:“你保管这些。”
杜康保管得很好,保管到最后,所有的房产全部易主,而顾恩泽能拥有的,只有杜康给予他的一把钥匙。
他当然可以选择住宾馆,但刚刚纪兰的话语也点醒了他,他的收入并不能支撑他过往的消费,要么想办法开源,要么想办法节流,不然,只要停止拍戏几个月,他就会花光所有的演戏收入,再次过上依靠杜康的生活——而他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该怎么省钱呢?
倒不如问问,该怎么生活呢?
顾恩泽拎着昂贵的外卖,站在十字路口处,想了想,依照着他在影视剧里看到的那样,随机找个咖啡店,准备去那里点上一杯咖啡,吃完他的午餐。
他打开了光脑的导航,找了家最近的咖啡店,刚进了店门,就忍不住蹙起了眉——他闻到了速溶咖啡的气味,店内有一群人像是在开“头脑风暴会”,乱糟糟的,氛围也很差。
无论是品味、价格、亦或环境,这里都不是他过往会进的地方。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并且从现场的工作人员配置中,得到了一个需要自己去咖啡工作台前点单的结论。
“喝什么咖啡?”一个女人略带疲倦但熟稔地问。
顾恩泽看了一圈菜单,最后说:“来一杯冰镇西瓜汁。”
“加冰么?”
“加。”
顾恩泽得到了一张纸质的小票,和一个圆盘似的闪着光亮的东西,他谨慎地指了指那个东西,问:“这是什么?”
女人抬眼看了看顾恩泽,她稍微愣了愣,或许是因为顾恩泽的外表,又或许是因为顾恩泽的衣着,但她很快垂下了双眼,回他:“叫号器,拿着它随便找个空位,等到它嗡嗡震动起来的时候,拿着它和小票到这儿来取饮料。”
“好的,谢谢,”顾恩泽很新奇地拿起了这两样东西,犹豫了几秒钟,又问,“请问,我可以吃一点自带的食物么?”
“你要是问了,那当然就不可以,”女人回答的速度很快,但她有意压低了嗓音,“但你不问,直接吃,也不会有人阻拦你的,我可以当做你没问过这个问题。”
“好的,谢谢。”顾恩泽再次很认真地道了谢,找了个极为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发现他的台面上,还有很明显的没有擦干净的咖啡渍。
“……”
顾恩泽抬眼看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容易被他叫到的服务员,只得从随身的皮包里抽出湿纸巾,擦了一遍,不太干净,又擦了一遍。
他还没有来得及擦干净桌面,桌面上的叫号器就开始嗡嗡作响,除了响动,还发出了blingbling的光芒,顾恩泽当时就愣住了,过了十几秒钟,才用手抓住了叫号器,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到了很久以前,他看过的那些中二十足的动漫场景——宝石散发出五光十色的光芒,然后眼前突然一暗,主角华丽地变身了。
顾恩泽差点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
他拿好东西,起身去了工作台,拿到了一杯西瓜汁,稍摇晃下,他就能猜到里面是兑水了——但好歹也是真的西瓜汁。
顾恩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打开了外卖盒,开始慢吞吞地吃他的午饭,刚吃到一半,他就停下了动作,很敏锐地向一个方向看去——对方是个中年男人,正对着他拍摄,等发现顾恩泽扭过头看他,非但没有放下光脑,反而向顾恩泽的方向走了过来,边走边说:“我是番茄视频的签约主播,现在有十多万粉丝,刚发现你长得挺帅的,咱们一起直播一期,网友们也都想看看你。”
“抱歉,我不想出镜,”顾恩泽直接拒绝,“你可以去拍其他人。”
“但他们都没有你长得帅,”中年男人凑了过来,他是个灵活的胖子,脸皮看起来也比较厚,“帅哥帅哥,给点面子,我是全职主播,靠直播间老铁吃饭的,老铁的需求,咱不好不满足啊。”
“我不想出镜,你继续的话,我报警了。”顾恩泽神色淡淡,他扫视了一圈,发现周围的顾客有的在看热闹,有的装没听见,而这里离咖啡工作台的方向很远,也没什么服务员,很难找到其他人斡旋调解。
“这么点事报警至于么,你又不是个小姑娘,干嘛这么扭扭捏捏的。”
“这和是不是小姑娘没什么关系,小姑娘会拒绝也不是因为扭捏,而是你的行径令人厌烦。”顾恩泽说完了这句话,正要起身离开,想了想,又开始收拾外卖盒,准备把吃剩的外卖打包好一起带走。
也正是他收拾的这点时间,给了中年男子进一步骚扰的时机,他一边把光脑几乎怼到了顾恩泽的脸上拍,一边瞥了一眼外卖盒,说:“兄弟,外卖买的仿品吧?我知道,288一套,做得像真的似的。”
顾恩泽将最后一层包装扣紧压好,想了想,又拿起了兑水的西瓜汁,喝了几口,他问:“你说你是番茄视频的主播?你的星网名叫什么?”
“嘿,我叫老王爱探店,回头你可以关注下我。”
顾恩泽喝了一大半的西瓜汁,终于无法忍耐最后一点残渣的滋味,他放下了玻璃杯,拿起了自己漆黑的光脑,搜索了一会儿号码,拨出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是金珏,她快速地说:“怎么了,又有化妆的活?”
“我记得,你前段时间,入股了一家视频平台,是叫番茄视频吧?”
“是啊,你准备转行当主播了?”
“你签的主播,有一位叫老王爱探店的,正在追着我拍摄。”
“你先冷静,不要冲动,我让下属去问问。”
“好。”
顾恩泽挂断了电话,他看向中年男人,问:“可以离开了么?”
“你有妄想症吧?”男人忍不住开口嘲讽,“年纪轻轻的,脑子就坏了,你要是认识我老板,我老王管你叫爹。”
顾恩泽闭了闭眼,不再说话。
男人得寸进尺,拿着光脑拍来拍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会儿问“你这张脸是不是整容的”,一会儿问“你能不能睁开双眼”。
顾恩泽忍耐了三分钟,男人的光脑突兀地响起,他选择了挂断,没过几秒钟,裤袋里的备用机也响了起来。
男人不得不接了电话,对面人的声音很大,足够让顾恩泽和另一个光脑链接的直播间的观众们听得清楚。
“别拍了,赶快道歉。”
“我道什么歉……”男人刚说了一句话,眼角余光瞥向自己手里攥的另一个光脑,却发现直播间被封禁了,“草,我直播间怎么被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倒V)
顾恩泽不想再和眼前这人纠缠下去,确认对方得了教训,拎起外卖就想离开。
但顾恩泽高估了中年男人的底线,他刚站直身体,做出想离开的姿态,就被男人拦住了。
电话另一端的男人依旧在扯着嗓子说话:“你这回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赶紧和他道个歉,回头再申请解封……”
“道尼玛的歉,”男人直接挂断了电话,伸手拦住了顾恩泽,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子,没你这么断人财路的。”
顾恩泽很温和地笑了笑,给了男人他很好欺负的错觉:“那你想怎么样?”
“现在打电话给你女人,告诉她都是误会一场,让她解禁了我的直播间。”
“她不是我的女人。”顾恩泽沉声解释。
男人冷笑了一声,说:“我管你什么关系,反正不解决这个问题,今天你别想走。”
“你在威胁我么?”顾恩泽像是被威胁到了似的,拿起了光脑。
“是又如何,不想挨揍,你小子快打电话。”
“好。”
顾恩泽拿起光脑,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杜康的声音从话筒中穿了出来,他问:“出什么事了?”
顾恩泽很从容地回答:“现在有人想打我,我的地址你应该能从定位里看得到。”
“你在向我求助么?”杜康确认了一遍。
“不,我只是在告诉你我的处境。”顾恩泽身体后仰,丝毫不畏惧中年男人堪称凶狠的眼神,“如果我被打了,你会不会很高兴?”
“不会。”杜康没有犹豫,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我以为,你幻想了这种场景很多次了。”
“你供给我吃喝,送我去读书,手把手教我商业技能,顾恩泽,我没那么没良心。”
顾恩泽还想说什么,却被中年男人打断了,对方不耐烦地说:“你们在墨迹什么?他能做得了主给我解封么?”
顾恩泽很顺手地挂断了电话,回答道:“他做不了主的。”
“你踏马……”
“如果你敢对我动手,番茄视频会和你解约,这样没关系?”
顾恩泽的声音很轻,语调很平,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微笑,像极了在开玩笑。
中年男人的脸上却像是打翻了调色盘,各种情绪交替呈现,最终定格到了不甘上。
他也不是蠢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回真的踢到了铁板上,他还想让自己的直播间解封,也不想因为互殴而进局子里,眼下虽然没有台阶下,但坚持下去的话,显然也没什么好果子。
他只能狠狠地落下了一句:“谁信这种装逼话,老子懒得和你计较了。”
说完了这句话,他转过身,就像屁股后面有人追似的,径直离开了。
顾恩泽确认人离开了,低头划过金珏的一长串消息,回了一条:“我没事,只是被威胁了。”
对方秒回了一长串的叹号。
“我现在身无分文,不会做什么的。”
金珏回了句:“我好歹是番茄视频的大股东,那个博主已经严重违规了,我联络相关人员按章程处。”
顾恩泽回了句“谢谢”,再次收到了满屏幕的感叹号。
顾恩泽终于出了咖啡厅,他一点也不惊讶地在门口发现了属于杜康的汽车。
车窗快速地下滑,杜康看了他一眼,说:“看来你没有挨打。”
顾恩泽好脾气地回敬了一句:“看来你没有病死。”
“察觉到你可能会有危险,我不顾汪医生的阻拦,亲自开车来找你。”这话让杜康说得深情款款,又说得无比诡谲。
顾恩泽捅破了窗户纸,再次回敬了一句:“那你应该替我报警,你这样虚弱地出门,万一出了车祸,那就很难收场了。”
杜康轻笑了一声,说:“我可以把这句话当做你是在关心我。”
“随便你。”
顾恩泽说完了这句话,却走向了车子的左侧,敲了敲驾驶室的门,说:“下车,换我开车。”
“我以为你会让我叫代驾。”
杜康打开了车门,慢吞吞地挪了出来,手却扶着车门的边缘,似乎是打算看情形不对,就再次坐回驾驶座上。
顾恩泽将吃剩了一半的外卖塞到了杜康的手里,很顺畅地绕过他坐到了驾驶座上,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又浪费时间,又浪费钱,没那个必要。”
杜康拎着外卖愣了几秒钟,才替顾恩泽关上了车门,自己开了左后侧的车门,坐在了顾恩泽的正后方。
他很熟稔地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也几乎在他系好的下一秒,顾恩泽踩下了油门,车子以合规范围内的最高速度冲了出去——不得不说,顾恩泽和汪子苏能成为好友,许多相同的爱好占据了绝大部分因素。
汪子苏的车技在顾恩泽的面前,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顾恩泽曾经在地下的赛车比赛中霸榜一年多,后来输给了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赛车手。
当时的普遍说法是顾恩泽的状态不佳,大家都在期待着顾恩泽再次用实力证明自己,却没想到顾恩泽竟然急流勇退,直接宣布退出了地下赛车圈。
赢了那场比赛的赛车手,后来还特地堵了顾恩泽一次,问他:“你是不是故意输了那场比赛,只为了能够顺利退出圈子?”
顾恩泽舔了一口棒棒糖,轻松地回答:“是啊。”
“你——”
“你需要赢得比赛的奖金,我需要离开这里的由,我们各取所需,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你为什么要离开?”年轻的赛车手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顾恩泽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像是开玩笑的由,他说:“我有了很喜欢的恋人,以后我开车,除了载我自己,就是载他出行。”
年轻的赛车手相信了这个由,并将它传达到了其他同伴的口中,顾恩泽退圈许久后,江湖上依旧流传着他为爱退圈的传说。
杜康知道顾恩泽曾经混过地下赛车场的事,不过了解不多,他倒是劝过顾恩泽远离危险行径、珍惜宝贵生命,顾恩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他:“舍不得我比你早死?”
杜康“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补了句:“如果你早死一步,我会为你送终。”
顾恩泽伸出手,揉乱了杜康的头发,他说:“我一定长命百岁,活得比你长久。”
无论如何,杜康是很习惯顾恩泽的车技的,他坐了一会儿,甚至能感受到了顾恩泽的“体贴”——至少对方没有炫技,开车也严格遵守了交通规则。
但纵使如此,等到顾恩泽踩下油门,车辆终于停止的时候,杜康依旧松了一大口气,他说:“还以为你车技会退步。”
“的确是退步了。”
顾恩泽解开了安全带,推开了车门,对不远处的佣人说:“杜康还在后车座上,扶他回房间吧。”
顾恩泽下了车,并没有等杜康和佣人,径直回了房间,拿了换洗衣物去了浴室,等他洗完澡出来,就发现杜康重新病歪歪地躺在了床上,床边还挂上了吊瓶,汪医生一脸怒色地站在床边。
“大概还要点多久?”顾恩泽一边擦头发,一边随口问。
“你问这做什么?”汪医生开口就难掩愤怒,“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顾恩泽哂笑一声,好脾气地回答:“你说得对,的确和我没什么关系。”
“你……”汪医生看起来很想继续和顾恩泽争执几句
“够了。”
杜康躺在床上,他的声音不大,但汪医生很听他的话,几乎是立刻住了嘴。
“我倒是有些好奇,”顾恩泽将擦头发的毛巾随手扔到了一边,并不打算去拿床头的吹风机,“你给汪医生涨了多少工资,他这么向着你说话。”
“你总是爱开玩笑,”杜康的脸色很白,也并不打算强撑身体健康,“你明知道,汪医生是关心则乱。”
“是哦,”顾恩泽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说道,“我那时总是逗弄你,你就总爱生病,汪医生照顾你是照顾惯了的,他自然是向着你的。”
“……”
有那么一瞬间,杜康几乎以为顾恩泽是在难过似的,但下一瞬,顾恩泽又恢复了过往的模样,轻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顾恩泽去了健身房,他的确不太爱运动,但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运动的频率——就像他其实不怎么爱跳舞,但为了防止舞蹈技术的退步,还是会定期地进行相关训练。
顾恩泽运动了两个小时,吃了点健身餐,又洗了一遍澡,等他再回房的时候,汪医生已经离开了,杜康正靠在床头敲击键盘——他应该是在工作的。
顾恩泽掀开了被子,躺了进去,床足够大,他舒服地伸展开了四肢,刚闭上双眼,就听杜康说:“还以为你不会回来睡了。”
顾恩泽翻了半边身,朝向了杜康的方向,双眼虽然紧闭,却有向杜康的方向凑近了一点,像是暧昧不清,又像是逢场作戏,他喟叹出声:“你还生着病。”
“我甚至不想让这场病好了。”杜康这话说的,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总是要病好的,”顾恩泽又翻了半边身,这回平躺了回去,“公司离不开你。”
“我也离不开你。”
“哦。”
“汪医生让你很不高兴”
“……”
顾恩泽不说话,杜康也不再问,他只是忖度着,或许家里可以换个家庭医生——汪医生虽然很好,但他对顾恩泽已经存了偏见,杜康无法容忍顾恩泽在他的眼皮底下,受哪怕一丁点的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倒V)
顾恩泽进新剧组拍了两天戏,钱导给他打了个电话,告知他参演的第一部网剧成功卖出去了。
“恭喜恭喜。”顾恩泽真心替钱导感到高兴,其他的倒是并不在意。
“你围脖号是哪个?我报给网站的宣传部门,回头通过他们的官方围脖艾特下你,给你涨几个粉丝。”
“顾恩泽今天就暴富。”顾恩泽面无表情地说,似乎并不认为这个名字有多令人羞耻。
“你这名字……”钱导闷笑出声,“怎么,又缺钱了?”
“我一直很缺钱,几乎身无分文。”顾恩泽说的基本是实话,自从他决定好好攒钱、尽快和杜康离婚后,他就过上了“缩衣节食”的生活,很是体验了一番穷苦的感觉。
“我朋友这儿有个综艺,没什么名气,但是有钱拿,你要不要来参加下?”
“什么时候开拍?”
“不是开拍,那叫开录,就下周。”
“我还在剧组拍戏,撞档期了。”
“这算什么事,你向剧组请个假,一次综艺录制也就两三天,录完了你回剧组接着拍戏,然后等下次录制再请假出来呗?”
钱导的语气有些不以为然,却没想到顾恩泽选择拒绝了他。
“这应该叫扎戏,算了吧,等下次我有档期的时候。”
“这算什么扎戏,”钱导恨不得现在就在顾恩泽面前,和他“论”一番,“又不是两部戏,一部戏一部综艺,那些大大小小的明星,都这么赚外快。”
“但是会影响演戏时候的状态,”顾恩泽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当财团掌舵人时的严谨和原则,“拿了拍戏的钱,还是要好好拍好戏吧。”
“但是你拍戏的钱又不够花销的……”钱导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年纪也不大,学什么娱乐圈的老古板规矩,你越规矩,也就越赚不到什么大钱。”
“谢谢你关心我,”顾恩泽现在的状态和刚入行的状态已经完全不同了,至少现在的他,已经能很真挚地向帮助他的人道谢,“我想规规矩矩地赚钱,这样比较快乐一点,再说,万一我红了,片酬自然能大幅度上涨。”
钱导没有打击顾恩泽的积极性,他想了想,又说:“回头我看看朋友手里有没有适合你的本子,有好角色就让他们给你留下。”
“谢谢钱导。”顾恩泽的这句谢谢,比刚刚更加真心实意,“过几天,剧组休息的时候,我再去拜访你。”
“欢迎来找我,这回可别拿什么黑皮西瓜了,上次你那个朋友送了我一大卡车,我逢人就送一个,这都差点送不完。”
“好,我带瓶红酒过去。”
“那敢情好,我就好这一口。”
顾恩泽等钱导挂断了电话,他才跟着挂断了电话。
他低下头,翻看着新到手的剧本——不是他正在拍摄的这部电视剧,而是之前认识的化妆师红姐递来的。红姐的老公是一个商业片的导演,上次红姐热情地向顾恩泽要了照片和演戏的履历,说要给老公看看,顾恩泽给了文件,但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却没想到红姐说到做到,竟然真的给他争取了一个面试的机会——面试的还是男一号的角色。
顾恩泽在演艺圈混迹了这么久,自然也很清楚一些“潜规则”,他看过剧本后,虽然对男一号很感兴趣,也有把握能演得不错,但作为一个没什么名气、没什么背景甚至连演过的戏都没上映的新人演员,他也将目光放在了剧本中的各种配角身上,忖度着等试过男一号的戏但失败后,能不能争取一个配角角色。
看了两个小时的剧本,顾恩泽揉捏了几下有些酸软的脖颈,从杜康新帮他布置的小书房回到了主卧室——杜康今天并没有在家,他的病稍好了一些,就火急火燎地赶回到公司,加班到现在这个点儿,很有可能会通宵干活。
顾恩泽倒没什么心疼的情绪——杜康选择信任他自己,而非职业经人们,就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权力没那么好拿,也没那么容易守住。
不过,杜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对公司这么感兴趣了呢?
顾恩泽喊雇工给他递来了一杯冰镇西瓜汁,倚靠在床头,一边喝一边难得地在睡前回忆曾经。
杜康刚被他接回来的时候,他对他不算太过上心,只确认对方成年了,逗弄了几天,就起了将人放走的心思,但在第二次将人带回来后,顾恩泽便派人仔细调查了杜康一番。
他这才知道,杜康原本还是个高中生,他的成绩在初中时还在学校拔尖,但随着弟弟也要上学,家里的压力骤增,令他无法接受的是,养父母竟然试图劝说他退学去读个不花钱的定向委培的职业高中,或者干脆早早出来打工贴补家用。
杜康不解这个决定,他一开始还和父母摆事实讲道,他说他会努力学习,争取在高中阶段获得一定的奖学金,高中的花费不算高,熬过三年,他考上大学,就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就可以去兼职打工,甚至可以供养弟弟继续读书。
但他的父母仿佛失了智,坚决要求杜康退学,并且完全不顾小儿子成绩极差的事实,仿佛杜康很可能成才,于他们而言是一件并不期待的事——杜康不是个蠢人,他开始探究父母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然后他发现了并不难发现的真相——他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只是被抱养来的,而弟弟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过往的一些令人困惑不解的经历,也有了更加合的解释。
为什么所有好吃的、好玩的东西,都要先给弟弟?
为什么每一次他得到优异的成绩,父母看起来都不是很高兴,反倒是对着弟弟勉强及格的成绩欢欣鼓舞,连连称赞?
为什么他和弟弟同样发起了烧,父母选择抱着弟弟去医院,却吝啬叮嘱他一句“按时吃药”?
为什么有时候弟弟无取闹,而他选择沉默以对的时候,弟弟总会恶狠狠地说一句“总有一天我会赶走你”?
原来他一开始就是个外人,原来他这些年得到的些许关爱,已经称得上馈赠,他并没有“资格”去争取更多的权益。
杜康一无所有,但他也并没有选择听从安排,去上职业高中,而是选择了一家私立高中,对方愿意出5万星币“买”他,只为了赌一个三年后的可能——只要杜康过了最高档的录取线,这家私立高中就可以借此大书特书,进而扩大招生。
杜康将5万星币里的4万星币交给了父母,算是全了这些年他们照顾他的些许恩情,只拿了1万星币去上了高中——但他低估了私立高中的花费,虽然学校免去了他的学费,但他还有不算低廉的住宿费、餐费和各式各样的课外课程费,各种花销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这所私立高中的教师质量和学习氛围也非常糟糕,杜康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勉强在学校里名列前茅,但每次参加校级联考,就会被立刻打回原形——在这种情形下,杜康很清楚,他很难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
他总得想想出路,找个更好的老师补课,或许就是破局的唯一办法,或者,一战结束,他再选择复读一年。
但这两条路都需要钱,而杜康最缺的,就是钱。
从他读了高中,他的养父母拿了4万星币,就像忘记了他这个人,连逢年过节都会打电话告知他,家里人要去其他星球旅行,不太方便叫他回来。
杜康靠着仅剩的1万星币和微博的校内奖金撑了两年,他并不想回去找养父母求助,并且也很清楚他们绝不会帮他。
好在他上学的时间比较晚,到高二暑假的时候已经满了十八岁——他成年了,可以去打暑假工了。
边远星球的消费比较低,暑假工的收入也不高,杜康看到了星网上的招聘讯息,用身上为数不多的钱买了星舰票,坐了好几天的廉航星舰,终于到了另一个星球。
但他到了目的地,才发现招聘他的不是什么餐饮店,而是一家歌舞厅。
杜康当时是想走的,但他身上的确没什么钱了,负责招待他的领班并没有什么架子,开口又是几句杜康熟悉的紫黑星方言——杜康一犹豫,就留下来了。
歌舞厅虽然嘈杂,但有保安在,也不算特别混乱,杜康工作了两个礼拜,心心念念地算着自己能拿到多少钱,而这些钱又要怎么用在刀刃上。
但他没想到,他的工作在第三周的时候出了意外——一位熟悉的前辈叫他给包厢里送一份果盘,他进包厢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是一副混乱不堪的场景,他低着头送完了东西,又走了出来,等到无人处,他才从裤兜里翻出了一卷纸条——上面是用口红涂抹的一行大字:帮我报警,救救我!
是选择报警救人?
还是选择息事宁人
这对于杜康而言,不是一个需要考虑很久的选择。
他偷偷报了警,但自己却被恼羞成怒的星际罪犯绑架进了暗无天日的地方。
——在那里发生过什么,杜康没有说过,顾恩泽也没有问过。
顾恩泽刚养杜康的那几年,杜康的体质一直算不上好,稍微受点委屈就会卧床生病,汪医生总用谴责的目光看向顾恩泽,顾恩泽坦然接受,从不辩解,汪医生自然会认为杜康的病和顾恩泽脱不了关系。
不过杜康也不是全然闷着的性格,他们第一次滚在一起后,杜康侧过脸,对顾恩泽很认真地说过一句:“我是第一次。”
顾恩泽“哦”了一声,过了几秒钟,他凑过来,问:“要不要来第二次?”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倒V)
杜康被顾恩泽接回来养后,决心从文科转成科,他的基础也不太好,最后直接复读了一遍高二,二十岁才考上了大学,选择专业的时候,杜康询问了顾恩泽的意见。
顾恩泽想了想,说:“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任何专业。”
“如果我喜欢的专业不好就业呢?”
顾恩泽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份工作。”
“去哪里?”杜康追问道。
——去我朋友的公司。
这句话在顾恩泽的嘴边绕了一圈,最终没有说出口,他看着眼前已经长得和他一样高的男孩,像是看到了自己成长的另一个可能,他很冷静也很智地回答:“到我的财团来工作,假期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先来实习。”
“好啊。”杜康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我想向你学习。”
“学什么?”顾恩泽明知故问。
“学习该怎么赚到更多的钱。”杜康回答得很坚定。
或许,从那一天起,一颗名为“野心”的种子就种在了杜康的心里,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地浇灌长大,直到有一天,它强壮到足以改变杜康,让杜康变成顾恩泽不再全然了解的那类人——
俗话说得好,教好了徒弟,饿死了师父。
顾恩泽回忆了一会儿曾经,又不得不面临着自己几乎身无分文的窘迫现实。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躺进了柔软的被子里,享受着舒适的感觉的同时,又为未来给自己搭建的小家记录下了一项必需品——昂贵的床垫、被子和床上四件套,预计二十五万星币,拍一部戏一大半的片酬就要砸进去了——
顾恩泽原本睡得颇为香甜,奈何睡到一半,又被人亲醒了。
顾恩泽有些不悦,但来人身上没什么酒气,又过于熟悉,醒都醒了,索性继续享受下去。
征战了一个回合,顾恩泽倒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正准备闭眼继续睡,就听杜康说:“今天有下属提议,财团可以尝试向娱乐圈的方向发展。”
顾恩泽不太想会,但这个话题,今天他如果不搭茬,明天杜康还会继续提及。
于是他开口说:“风险太大,不建议。”
“我也是这么想的,”杜康的手很自然地落在了顾恩泽的腰间,他用鼻尖贴了贴顾恩泽脖子后方的软肉,亲昵而暧昧,“但我竟然想试一试。”
“随便,”顾恩泽声线沉稳而冰冷,“杜恩泽,你知道我的底线。”
“我知道,”杜康叹息出声,“我真想找个无人知晓的边远星球,建一座房子,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那样做是违反星际人权法的,”顾恩泽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杜康的幻想,“杜康,我记得你是个好孩子。”
“你现在还这么想?”
“……”顾恩泽不说话了。
杜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说:“顾恩泽,我只是想保护你。”
“我并不需要你的保护。”顾恩泽丝毫不为所动,“也不需要你养着我。”
——杜康,我是不需要你的。
杜康不想让顾恩泽说出这句话来,只得打断了他,说:“你明天不是还要去剧组?先睡一觉吧。”
顾恩泽也不想大半夜吵闹起来,没犹豫多久,继续睡去了——
第二天,顾恩泽醒来的时候,杜康已经离开了,他在路上接到了钱导的电话,对方叮嘱他登录下围脖,转发下网剧官微的宣传围脖。
顾恩泽答应了,又陪人聊了几句,挂断电话,登录自己的围脖账号,账号只有聊聊几个关注和互关,内容则是一片空白,V字认证倒是弄好了,写的是演员。
顾恩泽想了想,打开自己的相册,手指向上快速波动,又突然停下,看了一眼照片,选中,上传,编辑文案——“我是顾恩泽”,顺手点击了发送。
那时候的顾恩泽还不明白,对于一个明星而言,第一条围脖的含义。
而不久之后,这条围脖就被广泛转了起来,一个个网友在评论区和转发区,广泛地写下“我是XXX”,像是在隔空和顾恩泽打招呼似的。
顾恩泽随机选取的那张图片,也引发了一阵风波,不过那就是后事了。
顾恩泽发完了围脖,转发了网剧《无名》的宣传围脖,然后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张单人角色海报——虽然是在第18张图的位置。
这部剧卖给了平台,平台也分配了相应的宣传人员,现在看来,宣传人员的审美十分在线,稍微P了P图,顾恩泽的颜值又拔高了一点。
顾恩泽喜好一切好看的事物,一时之间,竟然也有些自恋地存了图,有心想发朋友圈炫耀一番,想到过往那些“朋友”,又有些意兴阑珊。
——还是算了吧。
网剧《无名》卖给了市场占有量排名第三的柠檬视频,柠檬视频颇为财大气粗,但无论是外购的网剧还是自制的网剧一直没什么火花,久而久之,一些制作精良的网剧宁愿稍低些价格卖给其他平台,也不愿意被柠檬视频独家购买。
这次采购《无名》,说白了也是列入预计采购计划的网剧没有全部拿下,本季度的经费还有一些余额,挑选片子的人比较喜爱刑侦题材,而钱导多多少少有一些人脉。
片子买到手后,柠檬视频也并没有多重视这部剧,随意找了个档期,第一天早上发了条宣传微博,一众主创转发后,当天晚上八点就放了预告片,预告则是在第二天的中午十二点正式上线。
顾恩泽兢兢业业地转了预告片,也完完整整地看完了预告片,但结果并不出人意料——三分钟的预告片里,只有他一秒钟的镜头,还只是一个背影。
这时候,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当时和钱导签的尾款支付协议,一时之间竟然有点后悔——看来他拿到的钱,要比第一个方案更少一些,这令他本就不富裕的存款,更加雪上加霜。
片子在星网上播放了三天,顾恩泽初始还会每天都看看,但看了三天六集,也没等到自己的出场后,顾恩泽就不再关注了——况且根据他的观影经验,并不难判断出这部网剧的成品质量实在糟糕,看起来毫无爆红的可能。
片子播出了十天,就在顾恩泽已经快忘记这部片子还在播放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来自钱导的电话,对方的激动几乎能透过光脑传递过来,他说:“顾恩泽,你小子上热搜了!”
“什么?”
顾恩泽倒是知道“热搜”是什么,但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上热搜。
“有一位专门看烂剧的吐槽博主发了一条安利围脖,转发已经过两万了,都在夸你长得好看,简直是天人下凡。”钱导的语速很快,越说越兴奋,“现在很多知名大V也纷纷效仿,正剪辑发布和你相关的内容,我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柠檬视频那边已经表示要重点推咱们的剧,还有不少人正在向我打听你的联系方式,这才刚上热搜,你等着,很快就会有更多好消息过来……”
顾恩泽很镇定,他生命的前三十二年,过得足够丰富多彩,经历足以拍摄十部电视剧,面对突然上热搜这件事,他虽然有一瞬间的惊讶,但终究也不觉得有多值得震惊。
他只是很平静地问:“我能赚到更多的钱了么?”
“……”
钱导在这一瞬间诡异地不想说什么。他见过不少爱钱的男人,但不得不说,顾恩泽是最直白的一个。
过了几秒钟,钱导才继续说:“短期内肯定会有一定的加成,但得看你和这部剧的热度能持续几天,你可以趁着热度多捞点好处,也可以趁着热度先签一个好的公司……”
“一定要签一个好公司么?”顾恩泽压低声音问。
“长久发展的话,有个靠谱的好公司,总比单打独斗要强一些的,”钱导从喜悦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叹了口气,“虽然好公司的分成有些多,但现在当红的明星背后哪个没有好公司,就拿这次热搜举例,如果你背后有公司,现在的热度应该早就攀升一个台阶了。”
“……你的意思是,买热搜么?”
“也不叫买,现在不玩那么低级的了,是多运作一些营销号,大家都发,再搭配些水军刷刷数据,热度自然越来越高了。”
“热度是假的,也是虚假繁荣。”
“嗨,他们都看这个,再说也不是完全假的,至少现在,你正当红。”
“会有更多的广告商投这部网剧吧?”
“当然,”钱导的反应也很快,“你是在惦记着你那笔尾款吧?放心,一定不少,再说这剧成绩这么好,肯定少不了你一份大红包。”
“那就谢谢导演了。”
“谢什么,应该的。”
顾恩泽挂断了电话,却发现杜康用很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看着我?”顾恩泽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
“你真的变了很多。”
顾恩泽猜杜康真正想说的是——你从前绝不会用这种语气和任何人说话,即使对方是你急需拉拢的同盟或助力。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倒V)
顾恩泽原本以为自己会有点不好意思,他一贯是骄傲矜持的、高高在上的,但却像是猫一样,一旦被踩中痛脚,就会瞬间炸毛,绞尽脑汁、阴阳怪气,毫无顾忌地伤害别人。
但事实上,他竟然一丁点的不好意思的情绪也没有,甚至称得上轻轻松松、坦坦荡荡。
他很自然地说:“从前我家缠万贯,现在我身无分文,再不改变的话,恐怕会喝西北风。”
“你不会过上这样的日子……”杜康已经记不清他说了多少遍这样的话语。
“杜康,你信我会养你一辈子么?”
“……”
“我喜欢现在的生活,不需要你的怜悯和帮助。”
杜康却突兀地扣住了顾恩泽的肩膀,倾身覆盖在了他的身上,他们的下半身严丝合缝地相贴,顾恩泽很轻易地发觉了杜康的侵.略.性——这意味着对方正处在暴怒之中。
顾恩泽不是莽撞的性格,他合拢了双唇,不准备给予对方更多的刺激。
杜康用鼻尖贴了贴顾恩泽的脸颊,顾恩泽毫不怀疑,如果杜康不是顾忌着他的洁癖,大概率会舔他一口。
顾恩泽放松了身体,近乎宠溺地任由杜康动作,杜康贴了又贴,才稍微抬起了一点头,说:“顾恩泽,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你让我走之后,我也不需要你的怜悯和帮助,是你非要把我带回来的。”
“如果我不帮你的话,你很可能凑不齐学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打零工。”顾恩泽的语气并不严厉,他只是冷漠地阐述一个事实。
“如果我不帮你的话,你天天都要辛苦拍戏,还要费心讨好导演、制片人乃至剧组的一个化妆师,”杜康没有把话说得太过直白难听,他想和顾恩泽沟通,并不是想和顾恩泽吵架,“顾恩泽,只准你帮我,不准我帮你,没有这个道的。”
“我用我的钱帮你,我很快乐,”顾恩泽思路却很清晰,“你用我的钱帮我,我如果快乐,我就真的是个蠢货。”
“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好不好?”
杜康这话说得很认真,顾恩泽也明白,杜康这话说得是真的。他以为他会高兴,他以为他会试探杜康一句“那就把所有的钱都给我吧”,却没想到这一瞬间,他的内心几乎毫无波澜,并没有多少喜悦的情绪。
他在这一瞬间恍然察觉,他对金钱和公司其实都没有什么执念,而追溯曾经,他愤怒的源头并非失去了金钱与权利,而是杜康毫不留情的背叛。
——是杜康毫不留情的背叛。
“我其实,很容易就能得到金钱。”
顾恩泽不介意更加坦然一点,一些秘密,其实也没有成为秘密的必要。
“我生上的父亲,发过邮件问我,是否需要帮助,他很有钱,我拒绝了他,因为我厌恶他。”
“我过往的一些朋友,接受过我的馈赠,我向他们寻求帮助,东山再起或许不太容易,但衣食无忧,一点也不难。”
“我甚至还有几笔钱,存在其他星球的银行里,虽然动用有些麻烦,但也没那么麻烦。”
“杜康,从一开始,我就不需要你的怜悯和帮助。”
顾恩泽坦然地看向杜康,杜康也低着头,注视着他。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直到杜康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说:“很晚了,我们该睡了。”
于是顾恩泽明白了,杜康选择了逃避真相,他想假装他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顾恩泽不算一个体贴的人,但他不打算再进一步刺激杜康了——在他们最终告别之前,这段日子还是可以过得相对安宁而舒适的,而这也是他留给杜康最后的礼物了——
第二天,顾恩泽在剧组感受到了热搜的“威力”,无论熟悉还是陌生的面孔,都在对他道“恭喜”。
顾恩泽好脾气地一一谢过,但真正拍戏的时候,却像是没有受到一丁点的影响,过去怎么样,现在依旧怎么样。
纪兰本想和顾恩泽长谈一番,劝诫对方不要骄傲、要学会收敛自身,等看到这样宠辱不惊的顾恩泽后,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开始劝顾恩泽要有些锋芒、有些架子。
顾恩泽耐心听完了纪兰的唠叨,很温和地笑了笑,说:“只是一个热搜,过两天热度就散了。”
“你知道你现在还挂在热搜榜上么?”纪兰曾经以为自己已经离星网很远了,直到她碰到了顾恩泽这个“网络绝缘体”,“你没有团队,没人会给你搞续费热搜,这是实打实的热度,有很多人会因此而关注你,记住你。”
“听起来,这是一件很值得激动的事情。”
纪兰举起了光脑,搜索到了顾恩泽的围脖,打开他的主页,怼在了他的眼前:“数数你现在有多少粉丝吧。”
顾恩泽已经好几天没有上过围脖了,他的印象里,他只有几十个从网剧宣传官方围脖摸过来的粉丝,而现在他看到的,是四十多万粉丝——而这个数字,看起来还在不断地上涨。
“这么多人?”顾恩泽终于有些惊讶了。
“这才多少人,”纪兰又随机打开了一个明星的围脖主页,“你看他,粉丝数已经快到一亿了。”
“那很厉害。”顾恩泽这话说得格外诚恳,不带一丝一毫的嫉妒。
“顾恩泽,你以后一定会红的。”
“谢谢导演,”顾恩泽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距离,“我休息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拍下一场戏了?”
纪兰愣了一下,过了几秒钟,才掩盖似的笑了笑,说:“是该拍下一场戏了。”——
顾恩泽结束了今天的拍摄,但下班的时候遇到了一点波折。往常他可以很轻松地走过“站姐区”,今天这群扛着“长枪短炮”的站姐们,像是一夜之间认识了他,从他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快门声就此起彼伏,仿佛永不停歇。
顾恩泽对灯光非常敏感,频频侧过头去看她们,站姐们的表现更加激动,这次都很精准地叫出了顾恩泽的名字。
顾恩泽没有逗留多久,也没有想和站姐们攀谈的想法——王璐曾经和他科普过,对于这种突然爆红的“小演员”,站姐一般会拍跟风拍摄一些照片,蹭后续热度发一些涨粉,甚至会开个小号建个图站,但事实上,她们并没有多少喜爱这个小演员,这番操作,只是某种意义上的“投资”——万一这个小演员红了,早期的图片既可以卖个高价,又可以制作PB圈一波钱,可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早年耽美剧改编流行的时候,一对靠谱的CP,总能有成百上千的站姐。
顾恩泽不会阻止别人对他“拍照投资”,但让他心怀感激或者积极配合,那恐怕很难。
顾恩泽走过了“站姐区”,松了口气,人上了杜康派来的车,车辆刚走了不到五分钟,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根,问前方的司机:“后面是不是有辆车在跟着我们?”
“好像是,我拐几个弯试试。”
司机拐了几个弯,后方的车辆也跟着他们的车一起变换方向绕了个圈子,排除了偶然的选项,后面这辆车,的的确确在跟顾恩泽乘坐的车子。
“顾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办?”
回杜康的房子是不可能回的,顾恩泽不想把现在的常住址暴露出去,但在大街上绕圈子也不太可行——顾恩泽总是要找个地方休息的。
去酒店?
太浪费钱了。
顾恩泽排除了一个又一个选项,最后说:“往没什么人的地方开。”
“好。”
车辆开到了郊区的小路上,顾恩泽叫司机停了车,他直接下了车,走向了后车的方向——后车上也下下来一个年轻人,出乎顾恩泽的预料,是个女孩子。
女孩抓着手提包,似乎非常激动的模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顾恩泽的面前,问:“我可以和你合影么?”
女孩的个子不高,顾恩泽需要低头才能和她视线相对,但他并没有生出什么怜爱和轻视的情绪。
他很干脆地拒绝:“不可以。”
又继续说:“追车对你而言是很危险的行为,对我而言是很冒犯的举动,你可以停止了。”
“我就是想见见你,和你说说话,我没什么恶意的……”女孩说着无辜的话语,却抬起手,举起了光脑,试图近距离地拍摄顾恩泽。
顾恩泽没有躲,他只是蹙起了眉头,问了句:“你要继续这样的行为么?”
“我只是喜欢你……”
“……”
顾恩泽放弃了沟通,他径直回到了车上,开始打电话上报交通警察。
交警来得很快,了解到具体情况后,直接给女孩的司机开了罚单,并对他们进行了批评教育。
顾恩泽收获了一句不情不愿的道歉。
经历了这一个插曲,顾恩泽到家的时候,比往常要晚上两个小时。
他脱下外套,随手递给了佣人,和西装革履的杜康打了个照面。
“怎么,要出去?”
“原本要出去的,你回来了,也就不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