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要你
“喂, 是余明远吗?”
“你好,我是江奕。”
来格尔木那天,余明远接到了江奕的电话。
“睿睿……睿睿刚才给我打电话, 说她在巴黎迷路了, 巴黎下了很大的雪,她很冷,很累, 要我去接她回家。”
“她说……她说爸爸, 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喝的红酒,但是酒掉地上碎了。”
江奕那边缓了很久才继续往下说。
“她一直在哭,”江奕带着恳求的口吻对余明远说, “我能不能麻烦你……去接她?”
林知睿因为高反缺氧, 脑子一度不太清醒,在吸氧室醒来,看到窗外皑皑的雪,混沌中以为自己还在巴黎留学。
那年的圣诞夜, 雪下得很大,她独自在街头,身边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
她终于再也走不动了, 缓缓蹲下, 头疼欲裂,浑身颤抖,泪水无止尽地往下流。
“她一直没告诉我们, 她去看过心理医生, 我和她妈妈都不知道,原来当时她的情况已经那么糟糕了。失眠, 酗酒,抑郁……那时她一个人,我真的没法想象她是怎么撑下来的。”
“她不知道,当年她妈妈安排她在巴黎住的房子在我名下。决定回国前,我去了一趟,我去想看看她生活了三年多的地方。”
“余明远,你知道我在她的房间里看到了什么吗?”
“你的照片。”
“满房间都是你的照片。”
那段林知睿最痛苦的日子,她学会了抽烟酗酒,她自暴自弃,浑浑噩噩。
她把自己关在满是他照片的房间里。
“林知睿是真的很爱你。”
“她比任何人都爱你。”
江奕那些话,让余明远突然想起,她爱他爱得最疯狂的那年,她曾对他说——
“你不敢回应我,是怕我对你不够真心,怕我只是玩玩对吗?余明远,如果你不相信我,两年后,等我到了法定年龄,我们就结婚。”
余明远的心都疼碎了。
他以为妹妹只是任性不懂事,混淆亲情和爱情的界限,以为她做事三分钟热度,即使两人在一起她也很快会腻烦他离开他。
在他以为……这一切都是错的时,林知睿却在用尽力气地爱着他。
谁说她不懂事?只有三分钟热度?
她清醒,坚定,勇敢。
在爱情这条轨道上她从没有迷失过自己。
他们之间确实错了,只是犯错的人是他。
是他没有看清自己的内心,不敢直面对她超出了兄长的欲念,更不敢接受她澎湃炙热的爱意。
他懦弱而卑鄙,只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对她生出罪恶的遐想。
他根本不配得到她的爱。
“林知睿……”余明远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在进去前停下,撑在她两侧耳边的手臂爆起根根明晰的青筋,他浑身都在出汗,额角的汗一颗颗滴落在林知睿雪白的脖颈里,眼中更是被热意熏红了一片,他哑声问,“会后悔吗?”
林知睿的身体已经被余明远用手和唇舌推波助澜到了某种程度。
她此刻只剩下一个念头——
获得更多更满的愉悦。
她不安地扭动着,抬起来,试图贴近他,迎合他。
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完完全全地拥有彼此。
余明远的手按在林知睿腰上,压着心底里不断滋生疯长的渴望,低声说:“林知睿,我不配。”
“不后悔……我要你,我想要你,哥……”
林知睿不断摇着头,她快哭了。
余明远也已经忍到了极限,但他还是在即将失去理智前问她:“爱不爱我?”
林知睿刚张开嘴,半个“爱”字还在嘴里就被余明远凶猛地吻住,而被吻住的同时,余明远毫不犹豫地往前,直直到底。
林知睿的惊呼声被余明远整个吞下,说不了话,也喊不出声,唯有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
她眼里蕴着复杂的情绪,控诉他太过蛮横,又似乎是一种多年的夙愿终于得偿的满足。
余明远的手穿进林知睿汗津津的长发中,温柔地摩挲她的头皮,试图让她放松下来。
在她抖得没那么厉害后,他放开她的唇,移到她耳边,咬着她的耳垂低语道:“睿宝,你想要的快乐,哥哥都会给你,全都给你。”
破晓时,余明远才抱着林知睿去浴室。
浴缸里,他把人拥在身前,细致地替她擦洗。
林知睿累到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只能任由余明远摆弄。
她靠在他怀里,疲惫地叫他,“哥……”
“嗯?”
林知睿沉默一阵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不问我吗?”
“问什么?”
“我……”林知睿低头,咬了下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林知睿,”余明远的手掌托在林知睿下巴上,往上轻轻一抬,在颠倒的视线中看她,嘴角带了点若有似无的笑意,“问你为什么那么快乐吗?”
除了一开始的紧张,林知睿在余明远耐心的安抚下,很快就接纳了他也适应了节奏。
有时余明远会故意把主动权交出去,让她成为主导方,会在她力不从心时鼓励她“就这样很棒”。
林知睿喜欢挑战,也爱吃马屁,在余明远的循循善诱下,林知睿几乎快乐了一整晚。如果不是她体能跟不上,她还会继续问他要。
她的反应生涩,但她的身体接受度很高,几乎没有任何不适感,林知睿觉得她哥应该能感觉到,于这种事上她并非没有任何经验……
林知睿决定坦白,“哥,其实我自己……”
余明远看着羞涩到满脸通红的妹妹,忍不住低头吻她,从额头,眼睛,鼻尖一路吻到她柔软的唇畔。
他吻得足够温柔缠绵,林知睿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被一片暖流包围了起来。
在她的四周,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温度和味道,是她十二岁时就陪在她身边的余明远。
她的哥哥。
“我知道,”余明远在她耳边低语,“你对我有过许多幻想,并借着这些想象取悦你自己。”
因为有过探索的经验,妹妹的身体早已做好了迎接他的准备。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但两人都享受到了绝妙的体验。
过程中,他不断地夸赞她很棒。
当然有时他收不住弄得狠了一点,妹妹会可怜地祈求他轻一点,慢一点。
他当然会听取她的意见,只是轻一点是不可能的,但他可以稍稍放慢速度。
慢慢地出来,再缓缓地进去。
妹妹受不住,主动攀住他,咬住他,连连叫他“好哥哥”,要他不要这么折磨她。
余明远啄吻着妹妹柔柔耳垂,发觉怀里人的轻颤,低笑一声,“紧张什么?除了我又没人知道。”
林知睿还是不敢相信,“你怎么会知道啊?”
妹妹到底脸皮薄,不能让她知道知道自己曾经听到过什么,于是余明远只能说:“我猜的。”
林知睿挑眉问:“那你再猜猜,我都幻想过你什么?”
“林知睿,”余明远无奈叹气,“别招我。”
“怎么,你不行了?”林知睿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果然就听余明远语气凉飕飕地说:“是我不行吗?”
林知睿无言以对,因为事实上是她不行。
最后那次,余明远心疼她,没让她摆什么姿势,一种姿势到底,就这样她还受不住,泪眼婆娑地要他出去,他又是亲又是揉地哄了很久,她才坚持下来。
余明远故意说:“我以为你天天跑步体能应该很好。”
“再好也经不住……”
被你那样干啊!
之前看她哥那紧实有劲的腰,林知睿就知道他那方面不会差,可万万没想到,从“不会差”直接跃升到了“太能干”,差点就把她的腰给干废了。
她过去无数次幻想过和他滚床单,如今梦想成真,她才惊觉,自己过去那些想象还是太保守了。
“以后不用再想了,”余明远轻声说,“你想要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给你。”
林知睿扭过身,水面荡漾,水声哗啦啦地响,她抬手,勾在他脖子里。
“你都不知道,”她一脸委屈,“我躲在被子里哭了多少回。”
“这么厉害啊,把自己都弄哭了。”
“不是啦!”林知睿瞪她哥一眼,红着脸说,“谁跟你说这个!我哭是因为……”
林知睿不说话,余明远忍不住问:“那是为了什么哭?”
林知睿仰起脖子,张嘴在她哥下巴上狠狠咬上一口,忿忿道:“你都不知道你过去有多坏,我每次对你表白,你都用那套大道理来反驳我,教训我。上一秒说你也爱我,下一秒就说对我只是兄妹之情,哪有人像你这样残忍的?”
林知睿牙尖嘴利,在他下巴上留下一排齿印,他却浑然不在乎,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
“要不是……”林知睿顿了顿,把“太爱你”三个字咽回去,嘀咕道,“我早就不要你了。”
“是我不好,”他将人紧紧搂在怀里,“是我不好,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林知睿哼哼,“因为你的错,你错过了十八岁鲜嫩多汁的林知睿。”
“现在也多汁,”余明远的手缓缓向下,声音不由哑了几分,“一碰就出好多……”
“哥……”林知 睿的手没什么力道地搭在余明远手背上,她阻止不了,只能跟着他的手起起/伏伏,呼吸也逐渐急切起来,她求饶道,“我真的没力气了。”
“我知道……”从余明远手所在的地方,水面的涟漪一波波不断向外涌去,他低头,和手上的力道不同,尽可能温柔地吻她的侧脸和脖颈。
“舒服吗?”余明远贴在妹妹耳边问,“我在梦里也是这么揉你的吗?”
“我的手会进去吗?”
“要我进去几根?”
“睿宝自己说要哥哥进去几根,好不好?”
第61章 女朋友
原本上午的飞机, 余明远改签到了下午。
在机场租车点还好车,两人在机场吃了点东西。
这趟来大西北行虽是临时决定,但林知睿一路拍了很多照片, 大西北的苍茫广阔让她很惊喜, 和余明远的这场属于两人的旅行更令她动容。
她决定做一个与此有关的主题,也许能拿来作为弥生摄影大赛的参赛初审作品。
因为登机时间快到了,两人没去贵宾室, 等在了登机口, 林知睿抱着笔记本修图,余明远去去给她买饮料。
林知睿心无旁骛地沉浸在工作中,直到眼前出现了一杯奶茶。
她蹙了蹙眉心, 不满道:“我不喝奶茶。”
“不是奶茶, 是果茶。”
听到声音的一瞬,林知睿的身体僵了僵,伸出去的手悬在半当中。
她缓缓抬起头,与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四目相对。
男人很高, 长风衣下的身形颀长落拓,一如她记忆中那般英俊帅气,就连眼尾细微的褶皱也只会给他增添魅力。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视良久,最后对方半蹲下身, 和小时候一样, 以朋友的姿态与她平视,微笑着问:“少冰,少甜, 对吗?”
平复了一下心情, 林知睿接过果茶放在一边,状似随意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奕坐在她身边的空位上, 看了她一眼才轻描淡写地说:“从这里转机去敦煌。”
林知睿不知道,她到达格尔木的当天,江奕正好去英国。
所以即使她想见他,也见不到。
按照原本的计划,过完年,江奕仍然需要在英国呆上半个月。
但当得知林知睿来了西北,他突然决定提前回来,更是为了配合她的航班时间,特地选择了落地西宁,再转机去敦煌的这趟航班,并且提前一天到达西宁等待。
林知睿没说什么,只轻轻“嗯”了声。
人来人往的候机厅里,在说完那两句话后,父女俩沉默地坐着,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江奕先开口:“那副画我买下来了。”
林知睿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说的是哪一副画。
当年江奕看中了朋友手里的一副敦煌飞天图,他开了高价,但朋友不愿割爱,这件事一直让江奕很遗憾。
他这次去英国,就是为了这幅画。
“很贵吧?”林知睿问。
“嗯,”江奕笑了笑,“很贵。”
“一转手就全都赚回来了。”
江奕喜欢那幅画,自然是因为画的收藏价值很高,但除了艺术家,他同时也是个商人,会权衡艺术品的经济价值。既然花那么多钱买下来,肯定考虑过它后续带来的利益,江奕的眼光向来很好,林知睿并不为他担心。
“画已经捐了。”江奕淡声说。
林知睿心头一震,缓缓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她已经有多久没仔细看过江奕了呢?
父女俩上一次见面是她刚回国没多久,在她对自己的感情和未来都处于迷茫的时候,江奕给了她一个沉重的打击。
是打击,也是解脱。
正是因为江奕的“离开”,给了她彻底和过去脱离,刮骨疗伤的契机。
但现在……
江奕:“那天你给我打电话,叫了一声‘爸爸’……”
此时正是航班最繁忙的时间段,候机大厅里人流攒动,有不少带着孩子的父母。
江奕从这些陌生人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作为林知睿父亲的自己。
艺术家,商人,江老师……
全都抵不过林知睿的那声“爸爸”。
江奕花了大半辈子,绕了那么多弯路,走错了人生的轨道,最后才明白,这世上最最美好纯粹的身份就是林知睿的父亲。
林知睿蹒跚学步时摔在地上,哭着喊“爸爸哇哇”;林知睿渐渐长大,她脑子里的奇思妙想越来越多,她问“爸爸,我们的眼睛是黑白的,为什么看到的世界是彩色的”;父母离婚,他决定去法国时,她说“爸爸我会很想你的”;独自来到格尔木,高反难受,她给他打电话,她说“爸爸,你能不能来接我”。
如果可以,江奕愿意拿他现在和未来,所拥有的一切去换林知睿的一声“爸爸”。
看到余明远从不远处朝他们走来,江奕再舍不得,也只能站起身。
“快登机了,走吧……”
江奕的脚步突然一顿。
他站在原地,却不敢回头,他怕自己听错了。
直到林知睿再次喊了他一声。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从眼眶中夺出,江奕仰起头,闭上眼睛,在拥挤热闹的人群中,任由滚烫的眼泪滑落。
“爸爸,一路平安。”
江奕离开前和余明远聊了很久,直到林知睿他们不得不登机了,江奕才离开。
从登机到起飞,林知睿都表现得很正常,等飞到巡航高度后,她打开电脑继续刚才没做完的工作。
林知睿修完一张又一张,孜孜不倦,却在看到下一张照片时,突然就绷不住了。
那天在敦煌的展示馆,林知睿拍了一张壁画,照片上的飞天,正是江奕买下后捐出去的那副。
林知睿刚哭出第一声,余明远就把人搂进了怀里。
余明远抱紧怀里的人,低头不断亲吻她流着泪的眼睛。
余明远没问林知睿有没有原谅江奕。
伤害早已存在,不是一句“我原谅你了 ”就能抹去的。
他们当然可以选择懦弱,把不敢直面的不堪留在原地,但他们知道,那条冗长幽暗的隧道总有尽头。
林知睿那声“爸爸”不是原谅。
是新的开始。
落地上海,两人回了余明远那里。
林知睿一回来就在睡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余明远才推开卧室门。
余明远半蹲在床边,手伸进被子,在林知睿后脖颈上摸了摸,妹妹的肌肤顺滑,没有盗汗。
他柔声说:“起来吃饭,吃完再睡?”
林知睿翻了个身,含糊不清地嘟哝了一句。
“别耍赖,”余明远去床上挖人,“一会儿又说胃不舒服。”
林知睿把脸埋在枕头里,有气无力地说:“你别说话,不然……”
“不然什么?”
林知睿伸出手,摸向余明远的脸捧住,她艰难地抬起头,胡乱在他脸上啄了两口又躺倒回去,“就不喜欢你了。”
余明远笑了下,“不喜欢我喜欢谁?”
“谁都行。”
“林知睿,”余明远捏住妹妹下颚,左右晃了两下,警告道,“你行一个试试?”
林知睿脑袋都被她哥晃晕了,知道自己这觉肯定是没法睡了,但又不甘心,手臂勾住他脖子,将人往床上拉。
余明远有备而来,没被她拽上床,反而就着她勾住自己脖子的姿势,俯下身,手环在她腰上,用力往上一提,直接将人从床上抱起来。
“啊——”突然被腾空抱起,林知睿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死死抱住余明远,“你干嘛啊我要掉下去了!”
余明远调整了下姿势,将人抱得更稳当后往浴室走去,“摔不着。”
林知睿又在浴室里发了通起床气,余明远才把人哄好。
吃完饭,两人去了趟超市,把后面几天的生活物资采购了一下。
就在昨天,邹诚打来电话,说他们还要在海南多住几天,等上海的这波寒潮过去再回来。
林知睿巴不得他们多住一段时间,因为她暂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林韵和邹诚。
诚然她爱余明远爱得坦坦荡荡,也早已做好了被“乱.伦”这顶大帽子扣上,被唾沫星子淹死的觉悟,但真的要说出口,她心里依然没底。
这种惶恐不安的心态其实更多的是因为余明远。
哥哥和妹妹搞在一起。
无论是谁先开始的,谁主动谁被动都不重要,单单只看结果,作为兄长的余明远会受到更多的苛责。
直到现在,林知睿才能体会到,当初她哥就算心里全是她也不愿跨出那一步,是因为年长的他身上承担着更多的责任,他更不能辜负父母的期望和信任。
林韵和邹诚那么信任他,哪怕他们成年后行为举止比别的兄妹更亲密,也从没对他有过任何怀疑。
可他呢?又做了什么?
他把他们的宝贝林知睿,把他的妹妹压在身下,干得她上下两张嘴都合不拢。
余明远承受的压力远远大于林知睿。
两人逛完超市又去了隔壁的商场解决晚饭。
饭吃到一半,余明远接了个工作电话,餐厅里人声嘈杂,他去了外面接。
余明远打电话时,一旁店门口发传单的小姑娘盯着他看了很久,看到他打完电话,立马上前把传单递过去。
“先生,我们店周年庆,全场八折。”
“谢谢,不用……”余明远礼貌拒绝,手推到一半,看到传单上的宣传图,停顿了一下。
看到余明远回来,林知睿忍不住埋怨:“怎么打这么久电话呀?”
“怎么这么小气?”余明远笑着捏了下林知睿的脸,“别人家女朋友也这样吗?”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林知睿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按理说,他们现在在一起,当然是男女朋友关系,可他们毕竟当了十年的兄妹,这一下子转变身份,到底有点不习惯。
更何况还是从余明远的嘴里听到这种话。
要说她哥这人还真是做什么事都很极致。
要不克制隐忍自己的心思,这么多年严防死守,一丝一毫都不敢泄露,要不就是什么礼义廉耻兄妹乱.伦,他统统都不在乎,汹涌热烈的爱意快要将她淹没了。
林知睿别过脸,小声嘀咕:“谁是你女朋友。”
“不想当女朋友也行,不过是个过渡的身份,”余明远将她手拉过来,指腹揉搓着她手指,望着她的目光意味不明,“林知睿,还记得你十八岁时说过的话吗?”
第62章 没了她
“哥, 我爱你,不是妹妹对哥哥的爱。”
“我想当你女朋友,我想抱你亲你。”
“如果你不相信我, 两年后, 等我到了法定年龄,我们就结婚。”
餐厅明亮的灯光中,他坐在她面前, 依然是那样轻如薄烟的目光, 可林知睿却觉得心头燎灼得烫人。
林知睿别开眼,“我说过那么多话,谁知道你问哪一句?”
余明远目光笼在她身上, 表情认真地问:“要我复述一遍吗?”
“不要!”
林知睿抽回自己的手, 心里怦怦直跳,抬眸看到她哥眼底的笑意,想呛回去,可被他那样的目光看着, 窘迫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余明远,你能不能别这么肉麻,”林知睿说,“你们这些古板老daddy是不是都喜欢怀旧啊?”
“‘你们这些’?”余明远一字一字复述。
林知睿冷哼, “再加上乱吃醋, 占有欲强。”
余明远笑起来。
“林知睿……”
“哎呀,伐要刚了呀,”林知睿忍不住飙上海话, “能不能别老提过去?我知道, 我过去吃死你了,但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好, 不讲了,”余明远捏捏她手心,哄道,“好久没听你讲上海话了,再说一句?”
“骂人的话也想听?”
“嗯。”
林知睿白她哥一眼,“十三点。”
吃完饭两人来到地下车库开车。
余明远说要处理点工作上的事,让林知睿开车。
车开上路没多久就遇到了堵车。
看着前后排成长龙的车,林知睿发了顿牢骚,“看来大部队回来了呀。”
“堵车不堵心。”余明远打开电台,林知睿说歌不好听他就换频道,就这么换了一圈,没一首她爱听的。
“更堵心了。”林知睿说。
余明远干脆关了电台,问:“想听什么歌?”
“怎么?”林知睿斜睨他一眼,笑着问,“你要唱给我听吗?”
余明远准备连手机的动作一顿,犹豫几秒后,把手机收起来,一本正经地说:“嗯,我唱,你想听什么?”
林知睿忍不住再看他一眼,转回头没多久,又转回来看一眼。
余明远终于提醒她:“好好开车。”
林知睿不确定地问:“真的……可以点歌?”
“真的可以。”
“说得好像你什么歌都会唱。”
事实上,林知睿就没听他唱过几次歌。
过去他们一家四口,难得心血来潮去KTV,每每都是她和邹诚轮流当麦霸,两个人从独唱到合唱,唱到尽兴,而林总和余明远两个人,宁愿坐着无聊喝酒也不愿加入他们。
但林知睿一直都知道她哥唱歌很好听。
林知睿出国留学前,有一天邹诚提议去唱歌,林知睿那天就在附近,所以到得早了点,没想到余明远比她到得更早。
知道余明远在里面,林知睿站在包房外没马上进去。
那是唯一一次,她听见他完整唱一首歌。
话筒里的音色比平日低沉些,带着挥之不去的悲伤。
我们抓紧了所谓的人生
追逐爱恨交换灵魂
选择自己满意的身份
……
爱过几番,恨过几轮
越仔细越疼
等了多久,忍过青春
却憎恨别人奋不顾身
“选择自己满意的身份……”
听她嘀嘀咕咕,余明远问:“说什么呢?”
林知睿摇头,沉默片刻,轻声唤他,“哥哥。”
“嗯?”
“我从来没有后悔成为你的妹妹。”
余明远偏头,看着林知睿。
车流缓缓挪动,街边的霓虹映照在车窗上。
林知睿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很轻,很软,透着轻快和释然。
“余明远妹妹”这个身份,曾经让她痛苦万分,也阻碍了她一腔炙热的爱意,可她依然珍惜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这是情侣,哪怕是夫妻都无法替代的。
林知睿知道,余明远心里一定也和自己一样,在其他任何身份存在之前,兄妹永远是他们割舍不断的羁绊。
亲情,爱情。
爱情,亲情。
或许真就存在着某种模糊的界限,也许有人会觉得这样的感情不够纯粹,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深爱着彼此。
没人规定两个人应该如何相爱。
林知睿瞥了眼一直没说话的哥哥,“哥你不会要哭了吧?”
余明远笑起来,“确实有点感动。”
林知睿不满道:“只是有一点吗?”
余明远没有满足她的虚荣心,他问:“还记得你问过我,这辈子犯过什么错吗?”
她当然记得!
她当初问他人为什么会犯傻,他则说犯傻总比犯错好,犯了错伤人伤己,害人害己。
林知睿好奇地问:“所以你到底犯过什么错?”
“林知睿,”余明远没回答她,他指了指旁边的临停带,“停过去。”
“干吗?”林知睿来了兴致,“你这是犯了多大的错啊,说出来怕我连车都开不稳吗?”
话虽这么说,林知睿还是把车慢慢变道过去,最后停在临停带,并打起双闪。
林知睿深吸一口气,“好了,你说吧。”
看着比自己还要紧张的妹妹,余明远笑了下。
“你笑屁啊!”林知睿瞪他一眼,“到底说不说啊?”
再不说她大概就要炸毛了,余明远止住笑意。
他解开安全带,转过身,面对她。
余明远突然严肃的表情,让林知睿也变得认真起来,她暗暗挺直腰背,看着眼前的人。
“林知睿,我爱你。”
“不是在说你犯过的错么,干吗突然……”
“过去我以为爱你是错的,我对你超出兄长的感情会伤人伤己,害人害己,我承担不起爱你的后果。”昏暗的车厢里,他的目光仿若穿透了经年的时光,大雾散尽,皑皑的雪山终于露出了他真实的一面,“直到后来我才明白。”
林知睿突然紧张起来,不安地咽了咽口水,“明白……什么?”
余明远向前倾身,越过中控台。
“咔哒”一声,林知睿身上的安全带被他解开。
“明白了……”余明远的手掌贴在妹妹后脖颈,将她一点点拉向自己,直到和她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贴着鼻尖,“四年前拒绝你,压抑自己对你的爱是大错特错。”
他们离得这样的近。
他们的肌肤,体温,气息全都缠绕在一起。
林知睿:“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没错,”他轻笑一声,随即吻住她,边吻边说,“谢谢你还留在原地等我,还肯要我。”
“我没有等你,”林知睿被吻得闭上眼睛,仰起脖子,断断续续地说,“是你愿意走到我身边来了。”
“如果我最后没走过来,你会后悔爱过我吗?”
林知睿捧住余明远的脸,她垂眸看着他。
“爱你也好,爱别人也好,我从不会后悔付出的感情,哪怕你们从始至终都不会爱上我,哪怕最后的结局是我被辜负,被南墙撞得头破血流。所有的感情都是属于我的一部分,就像你说的,我的爱情和我的身体,她们珍贵无比。”
“谢谢你,林知睿,对我这么好。”
“余明远,”林知睿说,“我对你好,不是因为你有多好,而是因为,我很好。”
敢爱敢恨的林知睿很好,拿得起放得下的林知睿很好。
车窗隔绝了外面的车水马龙,喧嚣热闹。
余明远看着珍贵的、无与伦比的林知睿。
如果人类的三十二根脊柱支撑着一个人,那么他的林知睿,他亲爱的妹妹,是他存在的所有意义。
“我爱你,林知睿,我爱你……”他拉下她的手,俯身再次亲吻她。
缠绵悱恻,没有尽头。
回到家,林知睿去洗澡,余明远处理公司的事。
建筑行业基本都要过了正月十五才正式上班,但余明远作为老板,工作或休息的区别不大。
陪着林知睿在大西北走青甘大环线那几天,他撂下了很多工作,回来后被公事缠身。
但林知睿洗完澡散着头发走出浴室,余明远已经在卧室里等着了。
余明远向她伸出手,“过来吹头发。”
“哥哥,其实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了。”
“告诉我什么?”
“我会吹头发,会洗内衣裤,会煮速冻饺子,你知道我在法国留学是一个人吧?”
林知睿矫情,骄纵,粘人,但她也可以很独立,独自一人在外求学,孤独地踏上艺术之旅。
她也曾独孤求败式地爱一个人。
也就余明远总当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需要他时刻宠着哄着。
林知睿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乖乖地走到她哥身边,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余明远拿起干毛巾替她擦头发,“我知道。”
他一直当然知道,就算没有他,她也能做得很好。
余明远之于林知睿不是必需品。
这么多年,没有安全感的人是他,离不开的人也是他,说句矫情的——
没了她,他就活不下去了。
替林知睿擦头发,吹头发是项大工程,但余明远始终细致温柔。
林知睿看着玻璃反光中余明远的身影,嘴角噙着一抹笑。
她说:“哥你知道你像谁吗?”
“谁?”
“像我外公。”
余明远没见过林知睿那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外公,他到林家时,他已经故去了。
这些年,清明和两个老人周年,只要有空他都会陪林韵回无锡祭拜。
他见过无锡的林家大宅里,那位老人留下的照片,他的字画墨宝,他撰写的书籍,但余明远从没听林知睿聊过她的外公。
林知睿告诉过余明远很多外婆的事,讲她多么漂亮温柔,讲她会给自己做各种动物造型的小饼干,讲她诗书腹自华。
可她很少提她外公,林韵说那是因为外公严厉,林知睿从小就有点怕他。
“像他什么?”
“像……”
林知睿的外婆长发及腰,但她不喜欢用吹风机,说用多了发质会不好,所以外婆的头发都是外公替她擦,擦得半干后,两人坐在阳台上,喝着茶聊着天,慢慢等着头发自然晾干。
有一天,外婆去把头发剪短了。
外婆笑着对林知睿说:“你外公看到我头发剪短了,那个眼泪水哦,止都止不住,哭得可惨了呢。”
“外公为什么要哭呀?”当时的林知睿不懂,为什么外婆剪掉了头发,外公会哭。
“因为他舍不得呀,”外婆说,“有的人啊,他把你捧在手心,把你当成宝,你就是掉根头发他都会心疼,对你好是他的本能,不以任何意志转移。”
“像他宠我外婆那样宠我。”林知睿说。
余明远俯下身,脑袋靠近,下巴抵在她肩窝,闭上眼睛,轻轻嗅着她的发间香气。
林知睿闭上眼睛,侧了点头,和他温温柔柔地贴了贴脸颊。
他们没亲,而是像互相用脸抚弄蹭蹭的猫猫,极尽温柔缠绵。
他的手臂绕过来,拿起她的左手,低声叫她:“林知睿……”
她闭着眼睛应声:“嗯?”
“我爱你。”
余明远话音刚落,林知睿感到手指上一凉。
她倏地睁开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玫瑰金折射出温柔眷恋的光芒。
第63章 不后悔
低头看了很久, 林知睿才紧着嗓子问:“什么时候准备的?”
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的反应,轻声说:“三个小时前。”
三个小时前,他们在商场吃饭, 余明远中途离开餐厅接了个电话, 打完电话被人塞了张宣传单。
看到宣传单上对戒的那一霎,余明远的心头突然涌上股冲动。
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走进珠宝店, 站在摆满了对戒的柜台前。
但就在销售员准备向他介绍时, 他却说了声“抱歉”后匆匆离开。
他没有回餐厅,而是坐电梯去了商场一楼。
站在卡地亚门口时,余明远突然觉得, 一切好像早已注定。
十八岁那年他收到她送的袖扣, 他一戴多年,视若珍宝。
此刻他站在这里,终于能好好回应她十八岁时的满腔炙热和那片真心了。
林知睿举起手,对着灯光, 正面反面地看了好久。
余明远挑了款卡地亚的经典玫瑰金对戒。
没有任何繁复的雕刻花纹,只有她家经典的图案标志,那圈硬质金属,将她的手指趁得细长骨感, 玫瑰金的色泽让肤色透着微微的粉调。
林知睿一脸认真地问:“为什么是中指?”
说完顺势对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余明远眉头一皱, 将她手指摁了回去,“瞎比划什么?”
“为什么是中指?”她又问了一遍。
余明远将椅子转向自己,自己则蹲下身, 双手握住她的手, 抬头,目光自下而上。
“给你戴上它是怕你三年后跑得影都没了, 在外面逍遥快活,哪儿还能想起我?至于为什么戴……”余明远的指腹不断搓揉她戴着戒指的手指根,目光卑微如尘,“睿睿,你永远有反悔的权利。”
他们相爱的这条路注定充满了坎坷,她现在为了爱他愿意牺牲一切,可万一她后悔了呢?
哪怕这种可能性只有千万分之一,他也要替她把退路留好。
林知睿伸出手,“你的呢?”
余明远从西裤口袋里拿出另一枚,放到林知睿手心里。
林知睿拿起戒指,握住余明远的手,在她即将把戒指套进他的手指前,突然停下,她抬头看着他,“你呢,你会后悔吗?”
“我只后悔没有早点将它戴在你手上。”
“余明远。”
“嗯?”
余明远感觉到即将戴进指尖的戒指离开了,他心里不由一紧,不等他低头去看,下一秒,戒圈移到了旁边的手指上,轻轻抵在指尖。
林知睿缓慢地、坚定地将戒指推到余明远的无名指指根。
她说:“我也不后悔,永不后悔。”
他们亲得难解难分时,林知睿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第一次来余明远这里时,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房间,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钥匙。
既然想到了,林知睿就非要去看不可。
余明远揉一揉,捏一捏,正要低头吸一吸,被妹妹抱住了脑袋动弹不得。
“听见了没有?”
余明远深吸一口气,抬眸,声音嘶哑道:“明天再看好不好?”
林知睿眨眨眼睛,天真地问:“今天不能看吗?”
余明远闭上眼睛,忍得脖子里青筋根根分明,咬着牙说:“林知睿你故意的吧?”
“哎呀,待会儿再继续嘛,”她毫无负罪感,还故意挨到他怀里,柔柔软软地蹭了两下,“长在我身上又不会跑,看完你想吃多久都可以。”
对林知睿,余明远永远只有投降的份儿。
跟着去书房拿钥匙时林知睿问:“余明远你不是变态吧?房间里不会都是和我有关的东西吧?你每天想我想得睡不着就到那个房间睹物思人?”
余明远白了她一眼,那表情分明是她想太多。
“不是吗?”
“你好像挺遗憾?”
“是有一点。”
“林知睿,”余明远觉得有必要提醒她,“无论是我还是别的人,但凡他让你感到不舒服,有任何不正常类似变态的行为,你都应该远离他。”
“那我最应该远离你。”
余明远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难道不是吗?”林知睿哼了声,“是谁非要我洗完澡贴身穿你的毛衣,下半身裸着……”
余明远及时打断妹妹,扶额叹气,“当我没说。”
开门前,余明远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林知睿问。
“先说好,”余明远说,“无论一会儿你看见什么,和你的预期是否相符,都不能因此……”
“放心啦,”林知睿连着一口气说,“除非你是个连环杀手,房间里数十个冰柜里全都装着尸体,其余我看到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哪怕超出我的认知,也绝对不会因此减弱对你一丝一毫的爱意。我这么说行了吧?”
余明远自嘲道:“没想到你对我的下限还挺低,杀人犯不算,还得是连环杀人犯。”
“哎呀别废话了,赶紧开门!”
余明远被林知睿抓着手,迫不及待地打开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扑面一股冷凝的气息。
想起刚才开玩笑说的冰柜和尸体,林知睿不由哆嗦了一下。
她站在门口没进去,伸手摸了摸门边墙壁,“灯的开关在哪里?”
“在里面。”
“那你去把窗帘拉开……”
“没有窗帘。”
林知睿往里走的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余明远,“怎么会没有窗帘?”
“因为没有窗。”
厨房或者卫生间没有窗能理解,正常情况下,房间里怎么可能没有窗呢?
除非……
在林知睿的瞳孔逐渐变大,在她有逃离的意图前,余明远双手按在她肩膀上,半强制地推着她走进房间。
果然听见他说:“这间房间的窗被我封住了。”
林知睿刚要问为什么要封住窗,余明远打开了灯的开关,房间的全貌终于出现在她眼前。
林知睿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她看了很久,才把视线落到余明远身上。
她脸上有迷茫,有震惊,还有感动。
“这里……你什么时候弄的?”
“拿到房装修的时候。”
林知睿无法理解,“可是……”
可是那个时候她在法国留学,别说和他重归于好了,她都不一定会回来,也许五年,也许十年,让他一辈子见不到她这种事,她做得出来。
可纵然如此,余明远还是将这个房间改造成了暗房。
林公馆过去也有个暗房,江奕曾说搞摄影的不玩胶片,就像不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纯粹耍流氓,而玩胶片摄影不玩暗房就是渣男。
父母离婚后,林韵就把暗房改造成了储物间。
那时候林知睿还和林总为此吵过,林韵说画室和暗房你只能挑一个留下,林知睿说她妈妈太残忍,不能因为离婚就毁掉她爸爸付出的心血。
最后林韵一气之下,一个都没给她留,全都改造成了储物间,林知睿在许阿姨怀里悲惨地哭了一顿。
暗房和画室还在,对林知睿来说,就好像总有一丝希望,她爸爸会回来。
余明远帮着许阿姨在储物间搬东西时,许阿姨说你不知道睿睿有多伤心,后来我让她去储物间拿东西她都 不肯去,她爸妈离婚这些年,她连四楼都没上去过。
林知睿依次拂过安全灯,放大尺板和显影盆,“干吗要把这里锁起来呢?”
余明远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他轻声叫她,“林知睿。”
“嗯?”
“过去的我就像这个暗房。”
林知睿顿了顿,回过头,看到余明远的表情,喉头一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冒出一股难以言状的酸楚。
余明远预感到了什么,两步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捧住她的脸,“怎么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要哭了呢?”
林知睿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情绪说:“我不哭,你说吧。”
余明远怀疑道:“真不哭?”
林知睿点头,“我泪点挺高的。”
余明远揉了揉她眼尾,没拆穿她丰沛的泪腺曾经让他多么头疼,他温声说:“我不想一会儿喂你吃芬必得,好吗?”
林知睿吸了吸鼻子点头说“好”。
余明远告诉林知睿,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如何在周围人的同情、嘲讽甚至是厌恶中长大的。
小时候的很多事其实他都不太记得了,但有些事太过深刻,他想忘也忘不了。
比如余听澜带他去见亲生父亲那天,他听到对方打电话,在电话里和风细雨地说“爸爸很快就回来了”;
姥爷走那天,他坐在抢救室外的地板上,校服上是姥爷昏迷前从口鼻中喷溅出来的血;
中考模拟分出来,他拿着志愿表回家,看到余听澜拖着行李箱下楼,坐进陌生男人车里的背影。
他和他的人生就像一间暗房,没有灯光,伸手不见五指,连一丝漏光的可能都没有。
“你就是暗房里的那盏安全灯,林知睿,”余明远说,“因为你的出现,我的人生才能被洗出各种颜色的相片。”
林知睿这回真的没哭,她细细的手指点着他的下唇,“这么可怜,还能长得这么好,这么优秀,是谁的功劳呢?”
余明远将妹妹提抱起来,轻轻放在桌面上,俯身低头,张嘴咬住她指尖,咬一下,亲一下。
隆冬的深夜,暗色的房间,他的血液滚烫。
他一遍又一遍地吻她,嗓音炙热:“你的。”
林知睿笑起来。
“余明远,”她伸出手,环抱住他,很紧很紧地抱住他,“我喜欢这个暗房,即使这里阴暗,潮湿,孤独,装满了痛苦的回忆,也许从进到这里的那一刻我就注定无法离开了,但我还是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因为……”
因为,你在这里。
所以,我留在这里。
第64章 好恶心
从大西北回来后, 林知睿就一直住在余明远这里。
这几天上海降温,气温一天比一天低,两人很少出门, 整日窝在家里。
余明远居家办公, 林知睿在为参赛做准备,两人各自忙自己的,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这天宠物医院打来电话, 离开上海前, 乐乐被送到了宠物医院寄养。
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说这些天乐乐情绪不太好,已经两天不进食,也不和别的狗狗玩, 工作人员分析可能是长时间没见到主人, 乐乐怀疑自己被抛弃了。
余明远只好去宠物医院接乐乐,怕他一个人搞不定,林知睿跟着也去了。
他们来到宠物医院,果然看到乐乐没什么精神地趴在笼子里, 看到林知睿才哼哼两声,摇起了尾巴。
办好手续,林知睿牵着乐乐离开,她打开车后门, 乐乐没坐过余明远的车不肯上车, 林知睿只好自己先坐上车,再把乐乐拉进去。
余明远原本想把乐乐带回自己的住处,但林知睿说乐乐这个样子, 换新环境恐怕不适应, 所以他们最后还是回了长乐路。
一回到长乐路,乐乐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 下午两人又带着去了乐乐常去的小狗游乐园。
从小狗游乐园回来,林知睿喂乐乐吃了点东西,看着它在自己的小窝里睡安稳才算放下心。
为了照顾乐乐,两人只好留在长乐路。
林知睿本想给父母打电话汇报乐乐情况,打邹诚的打不通,给林韵打竟然也打不通。
“这俩人去哪儿了?”林知睿突然有点担心。
“昨天爸说今天去海洋馆,”余明远说,“可能在海底隧道没信号。”
听余明远这么说林知睿才放下心。
累了一天,余明远让妹妹早点洗澡休息。
林知睿往二楼走,突然在楼梯上停住脚步,她回头看向客厅里正在收拾的余明远。
“哥。”
“嗯?”
“晚上……睡谁的房间?”
余明远刚来林家时,原本房间在三楼。
有一次,林韵听到隔壁房间开门关门连着好几回,终于忍不住出门看。
看到余明远急匆匆往楼下走的身影林韵才知道,原来林知睿碰到不会做的题,一个短信,余明远就从三楼跑到二楼她房间教她,多的时候一晚上来来回回要下楼十几回。
后来林韵和邹诚商量把余明远的房间换到了林知睿隔壁。
邹诚曾向林韵隐晦地表达过自己的担心,两人毕竟不是亲兄妹,两人也都大了,还是要保持一定距离。
林韵说她相信余明远,况且余明远把他们当他的父母看待,更是把林知睿当亲妹妹,他们做父母的不该怀疑孩子,应该给予他足够的信任。
当时的林韵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她那么信任的人,竟然会背刺她。
林知睿其实能理解她哥当初为什么不肯跨越那道禁忌之门。
林韵和邹诚给了他那么多的信任,在他们心中,他是最好的儿子,最好的兄长,谁都有可能犯错,但他不会,他永远不会让他们失望。
是她拽着她哥跨越兄妹这道禁忌,要他陪她一起堕入深渊里,受到所有人的指责谩骂,这辈子都要被钉在乱/伦的耻辱柱上。
洗澡前,林知睿去拿睡衣,打开衣橱,目光被挂着的某件衣服吸引住……
余明远收拾完客厅和厨房,往二楼走,经过妹妹的房间时放慢了脚步。
林知睿在洗澡,门内传来模糊的水声。
他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进去,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像是怕被发现自己偷偷摸摸站在这里,余明远快走两步,进了自己房间。
余明远关上门,手里拿着手机靠在门上,不由地舒出长长一口气。
他偏头,看向和妹妹房间共同的那堵墙。
刚才林知睿问他晚上睡谁的房间,他没回答她。
他们早已跨越最后一道防线,他也早已不配做她的哥哥。
但林公馆……
她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也是他成为林知睿哥哥起始的地方,对他们来说,这里更多地承载了十多年的兄妹亲情。
余明远心里到底存有芥蒂。
但这点“芥蒂”却在五分钟后看见林知睿时消失无踪。
林知睿洗完澡,来到隔壁哥哥房间。
她推开门,房间里没开灯,黑漆漆一片,唯有阳台上模糊的身影,手指间的烟头半明半暗。
林知睿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夜晚,她也是这样站在这里,看着她哥站在阳台抽烟。
时空腾挪变化,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刻,记忆中薄荷混合着尼古丁被深深地吸进胸腔里。
从他嘴里出来的东西被她吸进了肺腑中,停留在她身体里,她为此生出了短暂而隐秘的快乐。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抽烟,当时她问他喜不喜欢抽烟,他说不喜欢。
她当时没问,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抽?
后来她明白了。
她在那段最痛苦的时期学会了抽烟,用尼古丁暂时麻痹被痛苦折磨着的自己。
所以那个时候他一定也很痛苦吧。
听到房间里的动静,余明远回过身,同时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洗好了?”
“嗯,”林知睿一步步走向她,她看着烟灰缸里才抽了一半不到的烟,“怎么不抽完?”
“本来就没什么瘾。”余明远挥了两下手,试图将烟味驱赶掉一些,在他摸索着要开阳台灯时被林知睿阻止了一下。
“怎么了?”余明远问。
“哥你还记得那天吗?”
无需多言,余明远知道妹妹说的是哪一天。
余明远轻声说:“当然记得。”
“我一直有个遗憾。”林知睿在昏暗中看着余明远。
“对不起,”余明远想起自己当时的决绝,心疼道,“都是我的错。”
林知睿摇了摇头,“我没有责怪你,当年的你没有错,当然我也没有错,我们都不用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也许正因为他们经历过当年的疯狂和后来分开的四年,他们才能正视自己的内心,明白对方之于自己的意义。
“其实我的遗憾是……”林知睿从她哥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
余明远看着妹妹将烟放进嘴里,打火机微弱的火苗在眼前亮起,妹妹纤细的指尖夹着烟吸了一口。
在林知睿垫起脚尖贴上来时,余明远主动俯身,四瓣唇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余明远张开嘴,任由她把烟渡进自己嘴里,然后是柔软湿滑的舌。
林知睿只后悔那天没有好好和他接吻。
他们从阳台亲到房间。
余明远用牙磨了磨林知睿耳垂,覆在她耳边,轻喘着说:“去你房间?”
“不要……”林知睿双手勾住余明远脖子,借着力道,跳到她哥身上,一双腿紧紧缠住他,低头狠狠亲了他好几下,“就要在你房间。”
余明远怕她摔,去托她,手掌贴上去的一瞬就觉不对劲,默默试探了一下,发现果然和自己料想的那样,脸色马上就变了。
余明远头往后仰,避开林知睿密集的亲吻,沉了声:“你没穿……”
那两个字他到底开不了口。
“何必费那个劲,”林知睿没羞没臊地说,“反正也会被你扯坏呀。”
“林知睿,”余明远叫停,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叹气,“别说。”
“做都做了,还不让人说?”林知睿揪住她哥发红的耳朵,左手扯了扯,故意问,“我亲爱的哥哥,要不要帮你回忆一下,我最爱的那条粉色内内是怎么撕坏的呀?”
还能怎么撕坏的?
她作妖作怪不让她哥脱,她哥又哄又磨了半天没用,最后干脆一把给她撕了,林知睿惊叫起来,余明远边按着人弄边低声下气地道歉“哥哥不好哥哥赔”。
他哑声叫她:“林知睿。”
“嗯?”
“哥哥撕妹妹内裤……”余明远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只剩下一丝气音,“恶不恶心?”
男人灼热的呼吸打在耳边,那几个字钻入肺腑的痒,她闭上眼睛,颤声说:“恶心死了。”
余明远低声笑,也闭上眼,小猫洗脸似地蹭着她的脸,“说爱我,林知睿。”
“我爱你呀。”
“只爱我吗?”
“只爱你呀。”
“我这么恶心也爱呀?”
“对呀,你这么恶心,这么下流,我也爱你,我好爱好爱你呀余明远。”
“我也好爱好爱你呀林知睿。”
他们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个小朋友问另一个“我是个坏孩子你还喜欢我吗”,另一个说“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坏孩子呀”。
“哥,”林知睿捧住余明远的脸,湿漉漉的吻从额头鼻尖一路吻到下巴,“开一下灯。”
“怎么了?”虽然不知道妹妹想做什么,但他还是抱着她去开灯。
灯打开,余明远才看清妹妹。
和她身上穿的高中衣服。
绣着名字的白衬衫和灰色及膝百褶裙。
林知睿看着她哥,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她看到他因为震惊微微眯起的眼尾,看到他克制滑动的喉结。
“林知睿……”余明远沉声问,“谁叫你这么穿的,嗯?”
林知睿趴在他耳边,轻声说:“哥你没看过《哥哥不要》吗?”
余明远拧眉,刚要问,就听林知睿说:“一部日本片,讲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哥哥爱妹妹,妹妹爱哥哥。”
余明远的手指不断收紧,没有小内内的阻挡,皮肉被滚烫的掌心搓着,被有力的指骨掐着。
林知睿被弄疼了,皱眉“嘶”了声,哭泣泣地要哥哥轻一点。
余明远恨不得把人揉碎了才够。
余明远埋首,声音闷在她身前。
“哥哥要怎么爱妹妹呢?”
第65章 饶了我
林知睿“啊”一声, 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神色,“有点变态也,你真的要听吗?”
“林知睿, ”余明远说, “我严重怀疑你看的不是什么正经电影。”
林知睿“咯咯”笑起来。
余明远:“看过多少这种电影?”
“很多,”林知睿坦诚道,“所以你妹妹经验很丰富。”
余明远沉默无语地看着她。
哥哥的眼神让人害怕, 但林知睿不怕, 她娇娇地问:“余老师,喜欢吗?”
“喜欢……”余明远低头钳住她鲜润红唇的同时撩起妹妹的百褶裙,“干你……”
下流的余明远, 下流的兄长。
可她就是喜欢。
他越是在外人面前端庄正经, 她就越喜欢他说这些话,干这些事。
两人回到林知睿房间。
“放哪儿了?”
“不是在包里吗?”
“没有……”
林知睿突然想起来,“哎呀,我忘了出门时换过包了。”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余明远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
林知睿拿起手机, “我叫外卖。”
余明远把人按回床上,扯过一旁被子给她盖上。
他拿起一旁的衣服迅速穿上,“我去买。”
大过年的叫外卖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如直接去便利店买。
林知睿拉住她哥, “太晚了, 要不算了吧?”
“林知睿,”余明远咬着后槽牙,“你自己爽够了就不管我死活是吧?”
林知睿笑出了声, 不忘表扬道:“谁叫哥哥的手和嘴都这么厉害呢?”
余明远:“……”
余明远往楼下走时, 林知睿在后面喊他:“手机,哥你手机拿错了。”
闻言, 余明远低头看了眼,发现自己拿了妹妹的手机。
一向谨慎仔细的人心急起来也频频出错。
余明远正要往回走去拿手机,就听见大门口传来一阵动静,随后是指纹开锁的电子音,紧跟着楼下传来邹诚的声音。
“明远的车在,我就说他们肯定在家里,你看,两人的鞋子不都在呢吗?”
“这两个人,鞋子也不好好放。”林韵有点强迫症,忍不住吐槽脱得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子。
“你要先去看看乐乐吗……”
站在楼梯上的余明远和二楼平台的林知睿对视一眼,在听到邹诚说“你还是先去洗澡休息吧我去看乐乐”,两人几乎是同时有了行动。
等到他们两个跑上楼,关上门,靠在墙上大喘气才意识有什么不对劲。
他们不敢开灯,但林知睿一看房间里摆设就知道他们躲进了哪里。
她压低着声音问她哥:“干吗把我拉到储物间?”
余明远抬起两人紧握的手,“不是你拉的我吗?”
“是……吗?”
想到邹诚他们会大半夜突然回来,把林知睿吓坏了,什么也顾不上,一口气跑上四楼。
林知睿喘了好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现在怎么办啊?”
其实刚才他们不躲,大大方方地见邹诚他们,根本一点问题也没有。
可是谁叫他们心虚呢?
余明远看了眼手机,想了想说:“我先下楼找他们,你等我消息。”
余明远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灯光看了眼妹妹,又马上收敛地移开视线。
“收到我消息你再下来,然后直接回房间,我和爸他们就说你已经睡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呢,你今晚睡哪里?”
“还能睡哪里?”余明远深吸一口气,“爸妈在呢,况且现在也没法出去买。”
听她哥的口气,比起父母在家,没有套套对他的影响更大一点。
但无论如何,林知睿也知道今晚什么也做不了了,虽然很不甘心,但她暂时还没做好对父母坦白的准备。
她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应对,把父母对余明远可能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再全盘托出。
余明远离开后,林知睿留在储物间里等他消息,好在四楼暖气很足,她穿这么点也不会冷。
她不敢开灯,只能打开手机,用屏幕的光亮照着房间。
当年江奕离开后,林韵就把画室改成了储物间,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
有林知睿和余明远这些年用过的教科书辅导书,邹诚学校搞活动带回来的宣传品,林总心血来潮买的跑步机,还有很多没什么用却承载着各种记忆的东西。
林知睿蹲下身,在手机微弱的灯光下找了一圈,看到墙角的涂鸦时,嘴角浮起了笑意。
那是她三岁时画的,说“画”不如说是“涂鸦”,杂乱无章的色块。
她记得江奕看到后说我们睿睿真了不起三岁就懂抽象派了。
林总把整个房间都改造了一遍,却独独没有重新刷墙。
林知睿突然想起来,林总那张手机背景图来自于哪里了。
江奕只是当年这么说了一句,更多的是哄女儿,而林韵把女儿三岁时的艺术创作保留至今,还翻拍了当做手机背景图。
林知睿突然有了点信心。
那么那么爱她的林总,一定也会爱屋及乌地接受余明远吧。
林知睿一直没等到余明远的消息,她只好主动给他发消息,消息刚发出去,储物间的门就被打开,看到余明远,林知睿松了口气。
“你怎么又上来了?”
“林姨已经休息了,爸在洗澡。”
“他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担心乐乐,”余明远说,“本来下午就该到了,飞机延误了。”
“哦,”林知睿点点头,“那我们下去……”
林知睿话音未落,却见明远反手将门关上。
林知睿脚步顿了下,疑惑地看着她哥:“怎么了?”
余明远垂眸看着林知睿,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见他不说话,林知睿又问了遍:“怎么了,不下楼吗?危险不是解除了吗?”
余明远看着妹妹,目光隐在灰暗中,“我刚才出去买了。”
“买什么?”林知睿刚开始没明白,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林知睿的视线从余明远的脸移到他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再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紧闭的门。
她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咕咚声,开口时气息都是乱的,“你想在这里……”
“林知睿。”
“啊?”
“怕不怕?”
“怕……”林知睿一把抓住他哥放在口袋里的手,扬起雪白脖颈,眼里荡着无边笑意,“怕你买的这盒不够用。”
余明远的眸色如她所料地变得深幽。
但他没有如林知睿所愿将她狠狠地这样那样,他缓缓低头,与她抵着额头。
“睿睿……”他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我的照片。”
巴黎你住过的房间里,满墙都是我的照片。
作为你哥哥的我,作为你初恋的我,作为你满腔炙热爱着的我。
我出现在你十二岁之后所有的人生中,我还会继续存在这之后每一个属于你的瞬间。
“谢谢你,林知睿。”
终于让我在飘泊这么久后寻到了归宿。
维多利亚港的夜景再美,也抵不过长乐路储物间里,她在昏暗中,看着自己时的眼睛。
“那你知不知道我对着你的照片做过什么?”林知睿长臂上扬,勾住余明远脖子,目光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还能干吗?
当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梦里反反复复地睡他。
而她现在终于不用在梦里睡了。
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反反复复睡他了。
余明远无语极了,为什么他的妹妹总能在感人的气氛中来这么一下急转弯,让气氛朝着某种不可说而去。
“你买了什么口味的?”光说不够,林知睿去她哥口袋里摸东西。
余明远无奈道:“蓝莓。”
“哎呀,”林知睿扁嘴,不太高兴道,“我喜欢香橙味的呀!”
“林知睿,”余明远忍不住在她身上拧了一下,“你害不害臊啊?”
“害臊还怎么搞到你啊!”林知睿诚恳道,“我要不主动,恐怕再过十年,不,是这辈子你都不会把舌头伸我嘴里,不对,你大概连想都不敢这么想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想过?”说完余明远就后悔了。
果然,林知睿的表情一秒就变了。
“你想过?什么时候?想过什么?”林知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你不会过去给我讲题时就想着要把我按在书桌上了吧?还是你每次给我擦眼泪,擦嘴角的酸奶,其实更想用舌头舔吧?啊啊啊,余明远你个假正经你好变态!”
余明远把林知睿压在她小学时用过的那张书桌上时,林知睿身上的百褶裙早已泥泞一片。
什么循规蹈矩,内敛持重统统不再。
凶恶地好似要吃了她。
她再也招架不住,哭哭啼啼。
“哭什么?不是做梦都想让我这么对你么?”
林知睿转回头,抬手抹去他嘴角蹭上的艳色口红,被撞得上气不接下气,“余明远,有你、有你这么弄妹妹的吗?”
“没有这么弄妹妹的哥哥,也有这么弄妹妹的哥哥,”余明远俯下身,滚烫的胸口贴着妹妹后背,咬着她耳朵,一字一字地告诉她——
“我就是会这么弄妹妹的哥哥。”
“哥哥,好哥哥,饶了我吧……”林知睿使出杀手锏,手肘往外撑在他肩膀上,一句话被撞得断断续续,“回、回房间再弄好、好不好?”
“回去弄不怕被发现?”余明远好心提醒她。
“这里更容易被发现啊……”
储物间位于四楼,正对着三楼邹诚的书房,虽然这么晚了邹诚不可能在书房,但隔壁就是卧室,夜深人静,一点点动静都会被发现。
林知睿被余明远弄得最过分的时候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余明远亲了亲妹妹汗津津的额角说了声“好”。
感觉到余明远在退出去,林知睿还没来得及高兴,腰上的力道蓦地一重,强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膝弯,下一秒就被抱了起来。
林知睿差点就要惊呼出声,仅剩的意识让她及时捂住自己的嘴。
林知睿被她哥从下至上破开,生生感受到了什么是自由落体运动。
“哥……哥……”林知睿哭着说,“不是说、说好了回、回回房间弄嘛……”
“嗯,”余明远趁着她转过来说话,低头嘬她眼角那片湿意,理所当然道,“这里弄好了回房间再弄。”
林知睿:“……”
第66章 谁勾你
早上五点不到, 在父母醒之前,余明远从妹妹房间回到自己房间。
离开前,尽管他再轻手轻脚, 林知睿还是醒了。
她八爪鱼一样缠着他, 不要他离开,要他陪着睡觉。
余明远问她,自己不走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她就转过身生闷气。
“乖囡, ”余明远最后隔着被子把林知睿搂在怀里,在妹妹脸上和脖子里亲了又亲,满脸的舍不得, “我也不想离开你。”
林知睿伸出胳臂, 圈在哥哥脖子上,提议道:“要不我们干脆回你那儿吧?”
在余明远那里,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想亲就亲,想抱就抱, 想睡就睡,横着竖着怎么弄都行。
不用像昨晚,她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她自己就算了, 她是真的很爱听他哥喘, 好几次听得她头皮发麻,身子发软。
“爸妈刚回来,晚上我们陪他们吃顿饭, ”余明远耐心道, “吃完饭,我们再走?”
“那好吧, ”林知睿也知道父母才回来,不能随心所欲,于是只好妥协,她收紧手臂,把余明远拉近的同时嘴凑过去,“那你再亲亲我。”
余明远亲亲哄哄了半天,差点把花了一晚上才降下去的火又勾起来才把人哄好。
余明远回到房间没多久,楼上就有了动静。
林韵醒过来,看了眼邹诚,“怎么醒这么早?”
邹诚很早就醒了,坐在床上,没看手机,目光望着面前的墙壁发呆。
邹诚替林韵掖了掖背角,柔声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我带乐乐出去转转。”
“上海冷,”林韵打了个哈欠,又有了点睡意,嘱咐道,“出门多穿点。”
邹诚又坐了几分钟才起床。
他下楼时,余明远正从自己房间里出来,两人冷不丁打了个照面。
邹诚待要开口,余明远抬了抬手,示意了下林知睿房间,邹诚会意,两人悄无声息地下楼。
来到一楼客厅,余明远问:“爸,怎么起这么早?”
“嗯,出去遛狗,”邹诚的目光在儿子身上停留一瞬离开,“你怎么也这么早?”
“去买点东西,”余明远边穿外套边说,“一起吧。”
春节长假虽然已过,但大部分企业和单位还没正式上班,原本早高峰堵成长龙的马路冷冷清清。
余明远说去便利店买东西,但他们一路上经过了两家便利店他都没进去,最后来到了罗森。
余明远进了店里,邹诚牵着狗留在店外。
余明远买完出来,邹诚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目光里闪过一丝异样,但他什么也没说。
两人原路返回。
“林姨身体没什么吧?”余明远问。
“挺好的,”邹诚说,“海南天气好,她吃得好睡得好,要不是担心乐乐,我们原本打算再住一段时间。”
余明远点点头,“等过两天我和医院预约一下,带林姨去做个体检。”
“行,你安排。”
一路上,两人聊着邹诚他们的海南度假,至于当时余明远突然离开的事,只字未提。
回到家,余明远去了厨房,把刚买的煎饺放进蒸锅中保温。
林知睿昨晚窝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说想吃罗森的煎饺了,除了煎饺,余明远还煮了点粥。
从厨房间出来,看到邹诚坐在沙发上,余明远脚步顿了顿,但也仅仅只是一瞬,继续往楼上走。
“明远。”邹诚叫了他一声。
余明远停下脚步应了声,“爸。”
过了很久,邹诚也没说话。
余明远下楼,来到沙发前,“找我有事?”
邹诚依然不吭声。
看着邹诚的神色,余明远隐约觉察到了什么。
余明远心里还算坦然。
虽然他没想这么快就向父母坦白,至少要等林知睿那边做好准备,但如果他们知道了,他不介意现在就把所有事情摊开来说。
余明远平静地开口:“爸,我……”
余明远的话被楼梯上响起的脚步声打断。
林知睿的身影出现在两人视线中,她先看到站着的余明远,一声娇娇嗲嗲的“哥哥”就在嘴边,突然看到沙发上的邹诚吓了一跳,没留心脚下,踩空了一级台阶,差点摔。
“没事吧?”余明远紧张地跑过去扶住人。
“没、没事。”林知睿轻咳一声,并用眼神示意余明远邹诚还在呢。
她推开他的手臂,看向邹诚,“早呀邹叔。”
“早,”见到林知睿,邹诚的表情缓和不少,温和地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林知睿刚才醒了之后去了余明远房间,发现他已经起床了,她原本想着父母肯定还没起来,趁机下楼找她哥腻歪,没想到邹诚也在。
“我饿了,睡不着了。”
“那正好,明远给你买了煎饺。”邹诚笑着说。
“煎饺?”林知睿看向她哥,“不是蒸饺?”
“不是你说要吃煎饺吗?”
“不是啊,昨晚我明明说的是蒸饺!你听错了!”
“林知睿,”余明远曲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嘴角边勾了抹很浅的笑意,“罗森的蒸饺馅里有玉米,你不爱吃。”
林知睿狡辩:“也许现在没有了呢?”
“那你去吃玉米蒸饺吧,”余明远说,“我吃牛肉煎饺。”
林知睿咽了咽口水,“你买了牛肉馅的啊……”
看着眼前两人的相处,邹诚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神色变得凝重。
林知睿吃完早餐又回房间睡觉去了。
余明远和邹诚的谈话被她打断后就没再继续。
林知睿这个回笼觉一直睡到了下午一点。
她起来时,邹诚和林韵都不在,余明远在客厅边看邮件边开电话会议。
林知睿下楼,径直走到沙发上躺下,脑袋枕在沙发一侧的靠手上,脚踩在余明远腿上。
知道他在打重要的工作电话,她安安静静地玩着手机没出声。
余明远听着各个部门经理汇报工作,低头看着自己腿上的那双脚。
她没穿袜子,露着雪白的脚背,细细的青筋若隐若现。
林知睿感觉脚踝一紧。
她扭了一下,发现被牢牢地握住了,抬眸扫了她哥一眼,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好好开会。”
余明远笑了下,下一秒举起手,低头在她脚背上亲了一下。
林知睿被她哥这举动刺激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跟着发烫起来。
“余总。”有人叫了余明远一声。
余明远的舌尖轻扫过妹妹脚踝,微微往后退开,垂眸看着原本雪白的肌肤渐渐泛红,拇指指腹意犹未尽地搓揉这片肌肤。
耳机里传来第二声“余总”,余明远才嗓音低低地应声,“说。”
“是这样的,今年我们在北京的项目… …”
对方发言快结束时,余明远已经依次吻过林知睿的脚背和五根可爱的脚趾。
会议还在继续,余明远关了话筒,只留听筒。
他手里仍然握住她的脚,偏头看过来。
余明远的吻并不色情,轻轻柔柔,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林知睿的心里不断有暖流淌过。
这样的场景,她期待了很久很久,当它真的变成现实,她却觉得远比想象中更令她心动。
十六岁从车上下来的陌生男生,十九岁半夜为她扇一夜风的哥哥,二十二岁紧紧抱住她问她“你到底要我怎么样”的余明远。
还有——
二十七岁,捧住她的脚,虔诚地亲吻着的男朋友。
十年岁月足够漫长。
他们经历了相遇,分开和重逢。
十年岁月却也匆匆。
他们从没有失去过对方。
林知睿想要装作不在意,但手机都快拿不稳了,眼角更是湿漉一片。
余明远瞧她这幅模样,忍不住低头狠狠亲了好几口,嘴角噙着笑,戏谑道:“怎么哪里都痒?”
哪里都痒,哪里都是痒痒肉,碰一下身体就软得不像话,哭哭啼啼期期艾艾地喊“好哥哥饶了我吧”。
不想被她哥看扁,林知睿咬着牙,忍着发麻的头皮说:“要不给你蘸点什么再舔?”
余明远笑起来。
在林知睿无语的眼神中,他一本正经地说:“什么都不蘸就很甜了。”
林知睿差点被她哥的这句骚话吓到,再次提醒他:“余总,你还知道自己在开会吗?”
余明远干脆摘掉耳塞随手扔在一旁,双手夹住她小腿,直接将人拖了过来。
林知睿的手机掉在地上,她顾不上捡,就被余明远托着腰,让她面对面跨坐在了自己身上。
“知道我在开会……”他说着话,垂眸看她,要笑不笑道,“还来勾我?”
“谁勾你了?”林知睿伸手拧她哥的脸,“明明是你自己不专心。”
“哦……”余明远偏了偏头,亲了下林知睿掌心,随即低下头,将脸埋进她脖子里,深深地呼吸,闻着她身上味道,“所以是因为穿错了才穿了我的毛衣?”
林知睿身上的深色毛衣是余明远的。
那件衣服他挂在了自己房间衣柜里,妹妹故意去拿了穿上。
你说她有什么坏心思呢?
她不过是想穿哥哥的衣服而已。
“对呀对呀,”林知睿笑盈盈地问,“我穿好看吗?”
“好看。”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闹了一阵。
余明远拉下她肩头毛衣,顺着锁骨一路往下吻时,被林知睿抱住了脑袋。
她半眯着情动的眼睛,气息微喘地问:“爸妈一会儿回来看见怎么办?”
余明远沿着她锁骨周边细细密密地吻着,边说:“他们去见爸的老同学了。”
邹诚的这位老同学即将定居国外,临行前相约聚聚,原本他们在海南度假错过了碰面,没想到他们提前回来,于是一回来就赶紧约着见面。
“晚饭不回来吃了?”
“嗯……”余明远一把拉下妹妹身上的毛衣衣领,埋头含了上去。
第67章 我在乎
林知睿倒吸一口气, 下意识抱住余明远脑袋。
她这一动作像是某种暗示,于是余明远埋得更深,含咬得更用力。
林知睿很快就感觉到了他哥的变化。
昨晚他们从储物间做到她房间, 但因为父母在, 克制着不敢发出动静。
林知睿只能埋在枕头里,把枕头都哭湿了。
实在忍不住,就混乱地去亲余明远, 四瓣唇严丝合缝地贴着, 两条舌头死死搅在一起,堵住对方快要溢出喉咙的声音。
会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
林知睿被余明远压在沙发上。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林知睿没再像昨晚那样忍着,甚至有意放大了自己的反应。
余明远原先没打算把她怎么着, 但妹妹每一个拖长上扬的“嗯”都让他心尖儿发颤。
一楼的温度在节节攀升。
他们也在攀升。
最后关头, 林知睿按住了余明远,气喘吁吁地开口:“上楼?”
余明远已经伸手在摸外套口袋里的东西了。
昨晚上买的他们一夜就造完了,早上除了给林知睿买煎饺之外,他原本还想再买一些, 但邹诚跟着,就没买,后来他避开邹诚又专门出去了一趟。
余明远没应声。
林知睿听到撕开包装的声音,一下子坐起来, “这里不行……”
余明远把人重新压回去, 撕开包装后单手操作。
林知睿急了,“别在这里……”
对于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林知睿到底有心理障碍, 虽说爸妈不在家, 但说不定就突然回来了呢?
站在大门口就可以看见客厅的全貌,他们躲都躲不掉!
余明远弄好自己, 两手握住林知睿的脚腕,抬起来后往下折,让她的膝盖抵着肩头。
余明远俯身,亲亲妹妹的眼睛,哄道:“我快一点。”
说完不等林知睿回应,便快了起来。
林知睿的后背在沙发上不断被摩擦,身体被不断往前丁页,一头长发从沙发靠手处垂下来,眼睫被泪水沾湿,嘴里含糊不清地混叫着“哥哥”和“余明远”。
最后余明远还是不忍心,把哭哑了嗓子的妹妹抱上楼。
林知睿把哥哥的毛衣换下来,穿上自己的衣服后下楼。
余明远在摆饭菜,看到她,招呼她过来吃饭。
林知睿却像没看到,走到沙发旁坐下。
“过来吃饭,”余明远说,“不是刚才说很饿吗?”
林知睿瞪了哥哥一眼,“知道我饿你还那样搞我?”
说着“我快一点”,快是挺快的,不过他的快只体现在频率上,时间上可一点不快。
一直以来,林知睿都保持着良好的运动习惯,她的体力耐力都很好,可纵然如此也吃不消她哥那么长的战线。
林知睿真想告诉过去幻想着和余明远滚床单的自己,她哥在床上时,唯一的温柔就是喊她“睿睿”的时候,除此之外简直是……
余明远皱眉,忍不住训她:“林知睿,别把……这些字眼挂嘴上。”
“什么字眼?”林知睿哼声,“你倒是说啊! ”
余明远无奈,“脾气怎么这么大?”
“哪有你脾气大?”林知睿想到什么,委屈得不行,“从小到大我爸妈都没舍得动我一根手指,你竟然、竟然……”
她实在没脸说出后面的话。
她不说,余明远也知道妹妹在委屈什么。
他放下手里东西,走到沙发前半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柔声问:“还疼?”
林知睿抽出手,不让他碰,愤恨不甘地质问:“你说呢?”
不怪林知睿这么生气,余明远现在想起来也后悔。
但她也不是一点错没有。
非要问他是她的还是陆芷的唇更软,无论他怎么解释自己根本连碰都没碰人家一下也没用。
余明远知道林知睿很在意过去那件事,即使他和陆芷之间什么也没有。
那天在家门口的梧桐树下,他和陆芷只简单说了几句话,陆芷突然靠近是为了告诉他,她看见他妹妹站在门口。
其实不用陆芷提醒,他也早就发现了,而且他知道,从她的角度看自己和陆芷,暧昧得就像在接吻。
陆芷在那一刻也许是想吻他的,但最终在他冷漠平静的目光里明白了他不可能喜欢她。
他和陆芷什么也没做,但林知睿问他有没有把舌头伸进她嘴里时,他选择了沉默。
在林知睿看来,沉默就意味着默认。
于是在此后的四年里,林知睿只要一想起这个夜晚,她哥和女生在家门口的梧桐树下舌吻,就难受得不行。
即使后来他承认是骗她的,这事总归在她心里留下了印迹。
她要报复他。
也要在他心里留下一道深刻的印迹。
余明远觉得林知睿想怎么报复都行,但不能在这种时候提别人,他不仅仅要她身体里,脑子里也完完全全只能有他,其他人,男人女人都不行。
林知睿哼哼唧唧地说自己后悔了,早知道在法国四年就开洋荤了,法国男人金发碧眼,嘴巴又甜。
她话音未落,房间里想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随即感觉到她屁股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林知睿在意识到她哥对自己做了什么后,眼泪瞬间飙了出来,只是没等她哭出声来,又连着挨了好几下。
事后抱她去清洗,看到清晰的指印,余明远后悔不已,可那种时候,哪儿还顾得上别的,恨她恨得牙痒痒,巴掌说落下就落下。
余明远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一会儿吃完饭我揉揉?”
“余明远!”林知睿推了她哥一把,忍无可忍地嚷道,“从现在开始你别想再碰我一下!”
“林知睿你讲点道理,”余明远说,“你自己口无遮拦说了那些,还开洋荤?你自己说,我能不生气吗?”
“还不都怪你!”
余明远钳住她下巴,左右晃了两下,沉声道:“金发碧眼,身材好,嘴巴甜?我看你是不想出去了。”
林知睿心上一紧,“你什么意思?”
余明远没说话,他刚才只是一时口快,但话已然说出口,解释只会让他在她面前露出更卑劣的一面。
“你后悔让我参加弥生摄影大赛,不想让我出国?”林知睿大声说,“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我是没有权利,”余明远叹了声气,“但你得让我放心。”
林知睿抬起手,给他展示手上的戒指,“有这个还不够吗?”
余明远握住她的收,指腹不断摩挲她手指上的戒指,低声说:“不够,不够,林知睿。”
“那你还想怎么样?”
余明远拉起妹妹的手,让她的掌心贴着自己心口的位置,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林知睿,我说过在我这里你永远有退路,有选择。”
林知睿感受着手掌之下哥哥的心跳,她看着他,她有一种感觉,他的这颗心一直以来都是为了她而跳动着的。
心疼漫上林知睿的心间,她捧住他的脸,“你后悔了吗?”
余明远轻轻摇头。
“那你……”
“就算最后你选择离开,能不能……”余明远抬手,手心覆在她手背上,“请你在我身边留的时间再长一点。”
林知睿过去无数次觉得她哥可怜,可没有一次像现在的这一刻,很想很想要安慰他。
林知睿低头,温软的脸颊轻轻蹭着他的,小小声地说:“对不起呀,我以后再也不说那种话了。”
原来她以为的玩闹和情趣,对他来说却是伤害。
一个在选择中被放弃的人,却把“抛弃他”的选择权交到了她手里。
“哥。”
“嗯?”
“我再给你一个承诺吧。”
戒指不够,承诺不够,那就给你一个家吧。
林知睿在林总他们房间找了一圈没找到户口簿,急得一脑门的汗。
余明远跟在她身后把她翻乱的东西归位,安慰道:“其实也没这么急。”
“月底我就要去日本了,”林知睿说,“走之前我们得先去把结婚证办了,省得夜长梦多。”
余明远拽住要去开保险箱的林知睿,“你一打开它,林姨他们就知道了。”
保险箱一旦打开,林韵手机上就会收到信息。
林知睿边开边说:“那我就说办签证需要户口簿。”
余明远拦住她,拧着眉问:“你打算瞒着他们和我结婚?”
“不是瞒着,”林知睿心虚道,“只是暂时先……不告诉他们。”
“暂时?”余明远问,“暂时到什么时候?你给我一个具体时间。”
“哎呀,反正我们总是要结婚的,”林知睿说,“他们无非是晚一点知道有什么关系?”
“这么说,你已经想好怎么和他们说我们的事,也为此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是吗?”
林知睿心虚地避开她哥的目光,“这些都可以慢慢考虑的呀……”
“不行,”余明远阻止她开保险箱,“我不同意。”
林知睿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不同意?为什么?你不想和我结婚?”
“当然不是,林知睿,”余明远表情严肃道,“这不是一件小事,我们不能瞒着他们去领证。”
“我不在乎,结婚是我自己的事……”
“我在乎,”余明远打断妹妹的话,“林知睿,我在乎,我不会让你瞒着父母偷偷和一个男人去结婚,哪怕这个人是我,也不可以。”
第68章 谈什么
余听澜当年瞒着父母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她为了他放弃学业, 离开家乡,还为这个男人未婚生子。
余听澜后不后悔余明远不知道,但如果他是姥爷, 除了恨女儿不争气外, 更多的是心疼女儿,心疼外孙。
就算死了也不安生。
所以余明远永远不会让林知睿成为第二个余听澜。
“那你怎么办呢?”林知睿用手指勾了勾余明远下巴,逗弄道, “没有法律上的关系, 万一我不要你了呢?”
“你会吗?”余明远抓住她的手,放进嘴里,不轻不重地咬一口, 同时掀起眼皮看她, “会不要我吗?”
林知睿拉开余明远的衣领,露出自己当年留下的那个牙印,手指轻轻拂过,就像拂过那段疯狂热烈的青春。
“给我盖个章吧, ” 林知睿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相同的部位,她闭上眼睛,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哥你咬重一点, 最好三年, 不,三十年都不会消失。”
林知睿最怕疼了,但在人类所有的感官里, 对痛的记忆最为深刻。
她要余明远狠狠地咬她, 她要他在自己身上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她要他相信,她有多么爱他。
无论发生什么, 都会坚定不移地选择他。
林知睿做好了痛一痛的准备,但她还是很紧张,眼睫不断轻颤,拉着衣领的手因为用力指关泛白。
不知过了多久,林知睿感受到她哥的靠近。
余明远双手握住她的肩,不再给她反悔的机会,他慢慢低下头,深长灼热的呼吸一下下喷洒在她脖颈里。
当他的唇贴上她锁骨肌肤上的一刹那,她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然后林知睿听到她哥一声短促的笑声。
林知睿睁开眼睛。
“这么怕还让我咬?”
“你咬吧,”林知睿狠了狠心,“就算我疼哭了也别松口。”
“哭了还不是要我哄?”余明远学着她的腔调,手指在她下巴上勾了勾,眼里含笑,“再说,我怎么舍得。”
“你舍得啊!”林知睿说,“要不然我屁股上的巴掌印是谁的?”
“没完了是吧林知睿?”
“是呀是呀,你打我屁股这件事这辈子都没完!”
两人闹了一阵,最后余明远被罚背着妹妹下楼。
余明远背着林知睿,两只耳朵被她搓揉得发烫,他无奈地警告:“别乱动,小心摔……”
林韵和邹诚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们站在客厅里,余明远背着林知睿站在一楼台阶上。
四个人面面相聚,空气瞬间凝固。
余明远最先反应过来,表情还算自然地问:“爸,林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邹诚他们和老同学的聚会是余明远安排的。
下午喝完茶,他们会一起吃晚餐,照道理不会这么早回来。
余明远还特地交代邹诚,喝了酒就给他打电话,他开车过来接。
他掌握了父母的行踪,所以才敢和林知睿在家里肆无忌惮地胡闹。
邹诚和林韵都没说话。
但两人的表情都不太好。
林知睿也反应了过来,笑嘻嘻地说:“我和哥开玩……”
她“笑”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
林韵冷肃地看着女儿,“林知睿,下来。”
“妈妈,我只是和哥开玩笑,我们……”
“林知睿,”林韵沉声,重复道,“下来。”
林知睿只好从余明远身上下来。
林韵又说:“上楼去。”
“妈妈……”
林知睿在林韵不容分说的眼神下只好上楼。
父母的态度有点奇怪,但林知睿在往楼上走时并没有太过担心。
一来她和余明远过去也经常像刚才那样玩闹,父母只会认为他们兄妹关系好;再者,就算他们发现了什么,她也不怕,因为他们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父母,只要他们好好解释,坦白,她相信一定能得到他们的谅解和同意……
快走到房间时,楼下突然传来什么被砸碎的声音,林知睿蓦地停住脚步。
她冲下楼时差点摔倒,跌跌撞撞地跑下楼。
先看到的是她哥站在父母面前,他的脚边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水壶。
他的裤子湿了一大半。
林知睿在那一刻先是庆幸他们家水壶的保温温度常年都是正好入口的四十度,她哥应该没有被烫伤。
然后她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她在朝他们一步步走过去时,脑中闪过了很多。
包括怎么解释,怎么认错,怎么装可怜,怎么求取他们的原谅。
对,当务之急是让父母冷静下来,不能和他们起冲突,要把姿态放低。
但当林知睿走到她哥身边,看到他脸上那个血红的巴掌时,眼泪唰地一下冲出眼眶,早将刚才想的全都抛在脑后。
眼泪瞬间从眼眶里掉落,她哭着朝父母吼道:“你们凭什么打他!!!”
“林知睿,”林韵手指着女儿,不容置疑道,“滚上去!”
余明远拉住林知睿,平静地说:“你先回房间……”
林知睿甩开余明远的手,指着林韵,“她凭什么打你?”
“不是你妈妈打的,”一直不出声的邹诚说,“是我打的。”
林知睿愣了一瞬,然后不敢置信地看着邹诚,“邹叔,你怎么会……打哥?”
在林知睿的印象里,这么多年,别说动手了,就连一句重话,邹诚都没对余明远说过。
邹诚一直把余明远当亲儿子看待,余明远有什么事也会第一时间告诉邹诚。
余听澜找他帮忙时,他没和林韵和林知睿说,只告诉了邹诚,父子俩暗中背着她们商量。
林知睿以为,就算要打,也是林韵,她怎么也想不到,动手的人竟然是邹诚。
邹诚朝余明远的方向冷冷地瞥了眼,“你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吗?”
不等林知睿回答,邹诚紧接着说:“他说他爱你。”
“哥爱我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是哪种爱吗?是……”邹诚简直难以启齿。
“你想说乱.伦是吗?”
“睿睿,听你妈妈的话回房间,”邹诚尽量压着怒气说,“我们要和明远谈谈。”
“谈什么?为什么和他谈不和我谈?到现在了,你们觉得还有必要避开我吗?”
“林知睿,”余明远双手按在林知睿肩膀上,把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他目光里有担心,但更多的是坚定,“交给我,好吗?”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林知睿哭着摇头,“是我先爱上你的,是我勾引你的,是我……非要和你在一起。”
“林知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林韵捂住心口,身体控制不住晃了晃,好在邹诚扶住了。
林知睿吸了吸鼻子,深吸一口气,将满腔的哭意强压下去。
她握住身边余明远的手,看着父母。
“我十八岁就爱他了,是我一直骚扰他,逼他和我在一起。”
林知睿抬起两人的手,置于父母前面,让他们能看清他们手指间的玫瑰金戒指。
林知睿看着父母,一字一字清晰明白地告诉他们——
“我爱他,不是妹妹对哥哥的爱,我想和他谈恋爱结婚。”
林知睿说完的很长一段时间,四个人都没说话。
只有林知睿因为哭得太凶,压抑不住的低低抽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邹诚看着余明远,神情中满是失望,“你和我说过什么?答应过我什么?”
余明远沉默着。
“你说你只把睿睿当妹妹,你说永远不会伤害她,”邹诚忍不住扬声,“余明远,你还记得吗?”
“邹叔,我已经说了是我先喜欢的哥,也是我勾引的他……”
“可他是哥哥!”邹诚突然爆喝一声,“我们只当你年纪小不懂事,一时糊涂!可他不行!他是你兄长他看着你长大啊睿睿!他怎么能对你做出这种事!”
邹诚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林知睿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林知睿被邹诚吓到了。
她怔怔地看着父母,没来由地感到了害怕。
她原以为只要她磨一磨,拖的时间长一点,总能说服他们。
可事情好像并非她想的那么简单。
林知睿的泪再次决堤。
“可是我和哥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法律关系,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啊?”
“因为人不止是活在法律之下,还有道德的约束,”邹诚闭了闭眼睛,“作为你们的父母,你要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你们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走下去吗?别说你们没错,没人能百分之百地肯定,你们的将来不会受到这件事的影响。但如果你们现在就分开,我可以百分之百地告诉你,所有的伤害全都会停止。”
林知睿摇头,“你们不能替我们做决定。”
邹诚没有看林知睿,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余明远身上。
刚才自己那一巴掌,用了很大的力气,儿子的脸已经肿起来了,嘴角也被擦破,渗出血丝。
除了劝林知睿回房间之外,他始终一言不发,他看着邹诚,目光里的隐忍和克制,任谁看了都会怜悯心疼。
可邹诚还是强硬地问他:“你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余明远还是没说话。
邹诚没催他回答,但他们都知道,如果今天他不拿出态度,这件事就不会轻易结束。
林知睿伤心得不能自已。
林韵脸色刷白,看着快要撑不住。
而邹诚对他只有无尽的失望。
这栋老洋房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压抑和悲伤笼罩。
他们都被困在其中,无法解脱。
余明远抬起手,温柔细致地擦去妹妹的眼泪。
“哥……”
余明远叹了声气,“别哭了,一会儿又说头疼。”
“余明远……”林知睿不断抽着气,只是叫一声他的名字,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下来。
余明远怎么擦都擦不完。
邹诚和林韵别开脸没看。
“林知睿,”余明远深吸一口气,将满胸腔的不舍压下,向她扬起一个脆弱到仿佛一碰就会消失的笑,“在家乖一点,别惹爸妈生气。”
第69章 你怕吗
林知睿后来才知道, 林韵和邹诚发现一双儿女背着他们偷偷在一起,不是因为撞见他们亲密的样子,而是早在他们和邹诚老同学聚会时就知道了。
其实邹诚这次约那位老同学见面, 最主要是想和对方谈谈子女问题。
老同学家的女儿邹诚见过, 那性子简直和林知睿如出一辙,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娇娇嗲嗲的上海小姑娘。
林韵给余明远介绍的相亲对象不少, 余明远虽然不说, 但他们能看出来,他似乎都不满意。
林韵后来想通了,她虽然想给儿子找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的人, 但在这些条件之前, 最重要的是余明远喜欢她。
邹诚就提了提,他有个老同学的女儿应该是明远喜欢的类型。
说明意图后,双方都很满意。
互相看自家孩子照片时,老同学认出了余明远, 说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是老邹你的儿子。
老同学解释,他在一次商务聚餐上见过余明远,对他印象很深。
对方夸赞他不仅长得帅,能力也很强, 言辞里都是赞美之词, 看得出来是真的打心里欣赏余明远这个后辈。
邹诚和林韵以为这趟说媒有戏,没想到老同学话锋一转,说老邹你不知道你儿子有女朋友了吗?
原来林知睿跟着余明远去的那个聚餐, 老同学也在场, 时间虽过去有段时间了,但林知睿和余明远这一对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老同学没去揽海打球, 他找出当初某个去打球的生意伙伴的朋友圈,翻出张照片给邹诚他们看。
老同学拍着邹诚的肩膀,没有生气,反而开着玩笑说:“老邹啊,你看你儿子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恐怕看不上我们囡囡哦。”
林知睿能体谅邹诚这次为什么会勃然大怒,还动手打了余明远。
自己费尽心思想撮合儿子和老同学的女儿,没想到会在老同学那里得知儿子和女儿早就在一起的事。
老同学还说将来办喜事一定要给他发喜帖。
发了喜帖让人家来喝喜酒,然后发现儿子的女朋友就是女儿?
简直是笑话!
余明远离开后林知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她没哭,没砸东西,她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都没用,父母在气头上,吵闹只会加剧矛盾。
余明远也一定和她的想法一样,打算先冷处理,等过几天,大家都心平气和之后,再坐下来好好谈。
她的父母都是拥有高学历、高素质的人,她相信他们会接受,就算暂时不接受,也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动手。
她总能等到和余明远被所有人祝福的那天。
余明远离开后给她发来了消息,让她在家好好陪爸妈,不要意气用事,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他,他们一起商量着解决。
林知睿表面答应着她哥,背地里开始盘算怎么才能拿到户口簿。
两人的事被父母发现,并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被强制镇压后,林知睿想要领证的心情就愈发急迫。
后来几天,家里还算平静。
学校马上就要开学,邹诚提前去了学校做准备,林韵虽然在家,但尽量不和林知睿碰面。
林知睿好几次想找他们谈,都被他们有意避开了。
就连许阿姨都发现了家里的气氛不对劲。
但无论她问林知睿还是林韵,两人只回她什么事也没有。
许阿姨那天终于忍不住问下班的邹诚,林知睿和她妈妈是不是又吵架了,邹诚也说没有。
许阿姨又问起明远怎么才开年就这么忙,她回来到现在他竟然一次都没回来过。
没想到提到余明远,邹诚突然脸色就变了。
当天晚饭也没吃,蹲在院子里给他那些宝贝绿植松了一晚上的土,许阿姨这才琢磨出了点不对劲。
所以吵架的不是母女俩,而是父子俩!
林知睿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给她哥打电话,把这件事说给他听。
最后她叹气,“这都多久了……”
余明远不和她谈邹诚的事,他还在公司加班,年后上来,他手边的工作已经堆满了。
他放下正在看的图纸,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夜晚的申城,璀璨耀眼。
但在浮夸的繁华之下,也有着许许多多的对这座城市的失望,愤怒与无奈。
当然还有白天熙攘的人群,阳光穿不透的梧桐长街,优雅的老洋房,和住在老洋房里的人。
余明远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他因为加班疲惫,站在这里看着窗外的夜景放空自己。
让自己的目光穿透无边的夜色,放纵自己一时半刻的思念。
过去的自己被困在兄妹的枷锁里。
兄妹,兄妹。
和有没有血缘无关,他把她放在“妹妹”的位置,把她当家人。
她是他经历了那样一个糟糕的童年、少年时期后,上天看他可怜赐予的最最珍贵的礼物。
过去的余明远觉得,多看一眼,多拥有她一秒都是种奢望。
今晚,不,也许今后的每一次加班,他依然会因为疲惫站在这里,会因为想她,站在橱柜前,看橱柜里她的照片,会忍不住轻声喊她的名字。
“林知睿。”
“嗯?”
“林知睿……”
“组撒啦,老是叫我名字?”她撒着娇的声音穿透黑夜,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
余明远站在橱柜前,看着林知睿穿着学士服的照片,声音比夜色更温柔,“睿睿,想不想我?”
林知睿笑起来。
“余明远,”她说,“我也好想好想好想好想你哦!”
“我打算约爸谈谈。”余明远说。
“谈?”林知睿问,“就你们俩吗?”
“嗯,”余明远叮嘱她,“你先别和林姨说。”
“我懂了,”林知睿点头,“你是想先从邹叔那里下手,毕竟他一向站在你这边,容易突破。但——”
林知睿担忧道:“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会……”
林知睿曾经设想过,如果事情败露,反对得最激烈的人应该是林韵,而邹诚很大可能会站在他们这边劝林韵。
可她万万没想到,邹诚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
“你别怪爸,他不是对你,他是——”余明远顿了顿,“对我失望。”
“如果他们一直不同意呢?”林知睿小心翼翼地问,“你会怎么做?”
“你呢?”
“我啊……”林知睿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嗯?”见她久久不说话,余明远忍不住问她,“在想什么?”
林知睿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哥,你怕吗?”
余明远莫名道:“怕什么?”
“怕和他们决裂,他们不再把你当儿子,你也不再视他们为父母。”
不把你当儿子,不当他们父母。
余明远默念 这几个字。
他自问,怕吗?
怕吗余明远?
当然怕。
没什么比失去身边的人更令人害怕。
“当然结果不一定这么惨烈,”林知睿试探着说,“可万一……”
“去格尔木找你的那天,我打不通你手机,”余明远打断林知睿,“电话自动挂断的下一秒我收到了一条消息推送。”
因为他频繁搜索格尔木这个地点,根据大数据,平台推送给他一则当地新闻——
一个外省来大西北旅游的年轻女士因高反不幸去世。
“我上飞机时的腿都是抖的,空乘以为我是第一次坐飞机,给我倒了杯水安慰我,我告诉她我没事。”
但空乘一转身,余明远就哭了。
飞机起飞的轰鸣掩盖了他压抑的哭声。
唯有眼泪汹涌。
“我什么都不怕,”余明远伸手,很轻很轻地拂过面前林知睿的照片,“林知睿,只要有你,我什么都不怕。”
“我也不怕,”林知睿在电话那头说,“只要你爱我。”
高山险阻,深海辽阔。
我和我爱,纵情跋涉。
我不仅是你的妹妹,也是你的爱人。
林知睿突然问:“哥,你能打视频电话吗?”
余明远没有应声,他直接挂断电话,给妹妹打去视频电话。
林知睿那边并没有马上接。
等了二十几秒电话才被接起,余明远果然看到她戴着耳塞。
林知睿看到她哥的脸,露出嫌弃的表情,“把镜头翻转过去,我要看窗外。”
余明远只好切换成后置摄像头,走到落地窗前。
林知睿欣赏了一会儿陆家嘴夜景,由衷感叹道:“余明远啊余明远,你可真会享受。”
余明远笑起来。
当初余明远被合伙人背刺,对方不仅带走了当时几个重要的岗位人员,更是将一个重点项目带走了。
最拮据的时候,余明远连下个月的员工工资都不知道在哪里。
当时他们把办公点搬到了远郊的一处商住里,几个人挤在两个办公室,周围混杂着居民、美甲店和按摩店。
没有那么大的柜子,他的办公桌连一张林知睿的照片都摆不下。
就是后来公司渐渐有了起色,决定租下现在这栋办公楼时他手头也不算宽裕。
但他还是租下了这里。
站在这里,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一江之隔的陆家嘴。
他无数次想象,林知睿打来电话,他循循善诱,蛊惑她要不要来哥哥办公室看漂亮的夜景。
夜景确实好看,但哥哥也好看。
不,是更好看。
林知睿很快就看腻了夜景,要余明远把手机镜头再翻转过来。
“我好想你呀余明远。”
她要他把外套西服脱掉时就是这么说的。
后来,她要他解衬衫扣子时说:“我昨天因为太想你哭了很久。”
“还有一颗怎么不解开?”林知睿提醒道。
余明远抬眸,在屏幕前撩她一眼,“林知睿,别得寸进尺。”
他全身上下唯一还没解开的扣子在西裤上。
林知睿眼睛亮起来,“我喜欢这个成语。”
余明远:“……”
第70章 自愿的
“林知睿, ”余明远闭上眼睛,捏了两下眉心,“你又要玩什么?”
林知睿想, 我玩什么你还看不出来啊?
非要我直白地说我们在打sex call?
“我就是想你了。”林知睿一脸无辜。
余明远冷哼一声, “我看你是想我抽你了,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林知睿?”
“余明远!不许说不许说不许说!”被余明远打屁股这件事在林知睿这里是禁忌,她不许他提, 一个字都不准提!
“不让我提就别……”
林知睿拉高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林知睿?”
“林知睿……”
余明远喊了她几声她都没理。
她倒是没挂断电话, 手机不知道被压在哪里,被子里黑漆漆一片,他什么都看不见。
余明远哄了很久她都没反应。
最后没办法, 怕她真把自己闷死, 余明远叹了声气,“你现在从被子里出来,我就解开。”
林知睿终于有了点反应。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解开是指什么。
她把被子拉开,拿起手机, 看向屏幕中的余明远,不确定地问:“真的?”
余明远闭了闭眼睛,“嗯。”
“拉链也要拉下来。”
“林知睿!”瞧她又要扔手机,余明远立马妥协, “行, 行,你不用闷死你自己,你还是玩死我吧。”
林知睿怎么可能玩死他哥。
她要他快乐都来不及呢。
余明远到底没办法在办公室里做什么, 他去了卫生间。
余明远关上卫生间的门时, 林知睿不忘问他:“你们公司还有人在吗?”
余明远咬着牙回了个:“有!”
林知睿捂住嘴,作出一副担心的模样, “那万一有人进来看到他们的余总在公司厕所里……”
“你再说一个字,”余明远直接走到最里面的那个隔间,果断地打开进去,关上门,对着始作俑者说,“林知睿,下回就不止是巴掌印了。”
余明远洗手时,林知睿还在意犹未尽地说风凉话,“怎么这么快呀余明远。”
余明远从鼻子里“哼”了声,没接她的话茬。
“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进来,没人发现吧?”
“你还要接着加班吗?饿不饿,我给你叫外卖呀?”
“什么时候回去?到家了我们再打电话?要不你别加班了,现在就走吧,刚才你太紧张了都没放开,有没有手酸……”
余明远终于忍不住叫停,“林知睿。”
林知睿故意问:“怎么不叫睿睿了?”
余明远:“……”
刚才在厕所的隔间里,余明远死命地忍着才把声音堵在嗓子眼里,他连一点呼吸声都不敢漏出来。
可快到了时还是没忍住,低声叫她的小名,克制不住一遍遍问“睿睿爱不爱我”。
林知睿是懂得怎么刺激她哥的,用腻腻的嗓子说:“哥你弄出来越多我越爱你。”
余明远拿着手机离开卫生间,回到办公室的一路上,林知睿在镜头的晃动中往他身后看了几眼。
她“咦”了一声,问:“怎么没看见你们公司其他人?”
余明远摘掉耳塞,冷笑一声,没说话。
其实在她要求他解开第一颗衬衫扣子时,他就预感到了什么,果断地在公司大群里发消息,直接让还在加班的人回去。
回到办公室,余明远把手机竖着放在面前,开始看起刚才被林知睿打断的邮件。
林知睿无比惊讶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
“余明远你竟然还能工作?”
“我为什么不能工作?”
“可你刚才……”
余明远垂眸,瞥了手机里的人一眼,“我刚才干吗了?”
林知睿不得不佩服她哥。
她觉得自己很难把刚才在厕所隔间里的余明远和现在的人当成同一个人。
“哥,哥哥,余明远。”
“嗯?”
林知睿翻了个身,仰面朝上,举着手机,仔仔细细地看屏幕上的脸。
“你知道吗,我一直把你当我的老师。”
“老师?”余明远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我教你什么了?”
当然是教我做.爱啊!
林知睿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她委婉地说:“在某些方面,是你让我了解到了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好的事。”
“林知睿,我问你,”余明远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到手机上,沉吟一阵才继续道,“我让你开心了吗?”
林知睿毫不犹豫地答道:“简直是身心愉悦。”
“那就好。”得到想要的答案,余明远看上去很满意,重新处理起了工作。
林知睿脑子里转了几个弯,突然明白过来!
她脸倏地爆红,试探着问他:“你……知道我刚才说的是什么吗?”
余明远没看手机,目光跟着鼠标移动。
“你第一次在我那儿过夜,那天晚上我回来过一趟。”
林知睿知道她哥不可能随随便便说起这件事,他特地提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是她不知道但很重要的……
第一次在他那里过夜?
那次她记得好像是林韵身体不舒服,他们在医院呆到很晚,然后他把她带到他那里,让她睡在了他房间。
林知睿的记忆瞬间苏醒,在意识到她哥看到她那次在他床上做了什么后,她逐渐睁大眼睛。
“所以……你看见了?”
“没有。”
林知睿还没松口气就听他哥慢悠悠地说:“但听见了。”
林知睿:“……你听见了什么?”
听见什么?
听见她一声声叠叫“哥哥好棒”,还是愉悦地啜泣“哥哥我要到了”?
林知睿把自己深深地埋进被子里。
“林知睿,出来,”余明远叹气,“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林知睿在被子里喊:“余明远你混蛋!你既然早就、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为什么……”
余明远接着她的话说:“为什么不早点说?”
“为什么不瞒到底!干吗要告诉我啊啊啊!”
余明远莞尔。
林知睿这个人,有时候脸皮厚到你怀疑那些话是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有时候又一点都说不得,明明是自己做过的事也不许你说。
“林知睿,讲点道理,这话题是你先提及的,”余明远想到什么,停顿了一下,“还有,你想想刚才你让我在厕所隔间里做了什么?到底谁更过分?”
“能一样吗?”林知睿反驳,“你是自愿做给我看的!”
“哦,所以是我逼着你在我房间里边喊着我名字边……”余明远到底没把话说完。
“可那时候我们是纯洁无瑕的兄妹关系,你怎么能偷听妹妹的隐私!!!”
纵然她在他卧室床上叫着“哥哥”自.慰是不对,但他作为哥哥,怎么能偷听呢?
她当时竟然一点都没发现他就在门外!
余明远不和她讨论刚才自己是否真的是“自愿”这件事,但他知道妹妹今晚很可能因为自己的这句“祸从口出”一整晚睡不好觉。
“别生气了,”余明远柔声说,“我是你男朋友,谈论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
林知睿闷在被子里,手机屏幕上漆黑一片,当他说完这句话,就连声音都没有了。
余明远放下鼠标,拿起手机,叫她:“林知睿?睡着了?”
被子里没有一丝回应。
“那我挂……”
屏幕上露出一点亮光,然后是林知睿的脸,不过只有半张,长发乱哄哄地堆在脸侧,一双漆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里的他。
“怎么了?”余明远问。
“你刚刚……”林知睿挠了挠鼻尖,“说什么?”
“我说你要是困了就……”
“再说一遍。”
余明远笑起来。
但他不说话,似笑非笑看着她。
林知睿用手指戳了戳手机,“不说就不要你了哦!”
“别动不动就说这种话,”余明远板起脸,“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林知睿?你要你男朋友猝死在工位上是不是?”
林知睿这才满意地笑起来。
只要一想到这个人现在是自己的男朋友,他们可以亲密地拥抱,接吻,做.爱,即使不在一起,也能打甜甜蜜蜜的电话,林知睿的心里就一片酸软。
余明远也笑,“就这么喜欢听啊?”
“你不喜欢?”
余明远故意装不懂,“喜欢什么?”
林知睿抬了抬下巴,“把你手给我看看。”
余明远依言抬起手,疑惑地问:“手怎么了?”
“我看看你戒指还在不在。”
余明远笑了下,“当然……”
“啊,戴的真好看,”林知睿凑近手机话筒,嗓音柔柔含着一丝笑意,“是不是呀……老公?”
余明远:“……”
林知睿看着她哥的笑容僵在嘴角,黑发下的耳朵悄然变红。
“余明远,”林知睿无情嘲笑,“原来你不只是那一个地方硬,嘴也这么硬呀?”
这通电话到余明远回到家还没结束。
好在余明远开车时,林知睿没作什么妖。
洗完澡,终于躺在床上,余明远曲指,弹了下手机,好似在弹林知睿的额头,颇为无奈道:“林知睿你玩尽兴了吗?”
林知睿刚才也再去洗了澡,此时四肢无力地瘫在床上,连拿手机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我好想你呀余明远。”
余明远心口一滞。
他知道她不仅仅是在向他撒娇。
他今晚之所以纵容林知睿,答应她在公司厕所间,在小区停车场的车里,在家里浴室里弄给她看,是因为他知道,妹妹的分离焦虑症犯了。
他们明明已经心意相通,却不能相见,不能触碰彼此。
她焦虑,惶恐,害怕,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减轻焦虑。
“林知睿,让我看看你的手。”
“干嘛呀……”林知睿累得不行,不情不愿地抬起手,“诺,戴着呢,洗澡睡觉我都戴着。”
玫瑰金素环在她白皙的手指上晕开一层淡色光晕。
“嗯,真好看,”余明远凑近,对着屏幕亲了亲,“别怕,老婆,大不了我们私奔。”
第71章 后悔了
林知睿和余明远昨晚那通电话打到凌晨, 第二天她睡到中午才起来。
她下楼时,许阿姨看见她不停地揉腰,关心地问是不是睡拧腰了。
林知睿刚睡醒脑子没转过弯来, 脱口回了句:“夹枕头扭到了。”
许阿姨没听清, “夹……夹什么了?”
林知睿脑子一激灵,汗都要流下来了,赶紧说了句别的混过去了。
今天虽然是周六, 但是工作日调休, 林韵不在家,邹诚上午有事去了趟学校。
林知睿吃午饭时他回来了。
许阿姨问他吃过饭没有,他说没吃, 许阿姨就给他盛饭去了。
邹诚洗完手, 来到餐桌旁坐下。
他扫了眼桌面上摆着的菜,目光停在那道芙蓉虾丸汤上。
邹诚问许阿姨:“明远来过了?”
许阿姨看了眼林知睿才说:“没回来,一早让跑腿送来的。”
邹诚没再说什么。
吃饭时,邹诚和林知睿没说话, 吃完他就上楼了。
林知睿帮着许阿姨收拾时,许阿姨提了句邹诚最近食欲不太好,昨天林韵还给了她个方子让她去龙华开药。
“邹叔病了?”
“那倒也没有,就是晚上睡眠不太好, ”许阿姨说, “你妈妈让他去医院看看他不去,你妈妈就托认识的老中医开了一贴药方,调理身体的普通药方, 现在开春了, 不适合吃膏方,不如煎点中药喝喝。”
林知睿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她当然知道, 一向身体很好的邹诚为什么会突然食欲不正,睡眠变差。
“邹叔喜欢吃老盛记的绿豆糕,我叫他家外卖,”林知睿拿出手机又放下去了,想了想说,“算了还是我去买吧,外卖的不一定是当天新鲜做的。”
许阿姨看着眼前的人,直叹气,“睿睿,你别怪他们。”
“当然,”林知睿露出无奈却坦然的淡笑,“即使到最后他们也不同意我们……我也不会责怪他们。”
听林知睿这么说,许阿姨放心不少。
林知睿出生前她就在林家当住家保姆了。
林知睿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们睿睿漂亮聪明骄傲,但在这些光鲜亮丽之外,更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许阿姨还记得当年她老公出车祸,在重症监护室里抢救。
医院里,林韵江奕都在,林知睿走到许阿姨身边握住她的手。
感觉到手里有什么东西,许阿姨拿起来看,是一枚静安寺求来的护身符,小小的黄色三角包上写着“平安”两字。
“也别太担心,”许阿姨往楼上看了眼,“你邹叔这些年待你怎么样我都看在眼里,他对你的疼爱不比你妈妈少。”
林韵和邹诚刚结婚那会儿,许阿姨多少防着邹诚,她主要担心睿睿被邹诚这个后爹欺负,更何况还有个大林知睿四岁的余明远。
当年许阿姨不是没往坏处想过,这父子俩一看就是精明人,林家这对母女搞不好要被他们吃干抹净。
但日复日,年复年,日子过到现在,许阿姨的成见早已放下了。
别说他们不会侵占林家一丝一毫,他们啊恨不得把自己家底掏空了,倾尽所有对母女俩好。
“你和明远你们俩……太突然了,他们接受不了也能理解,但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你给他们一点时间……”
“许阿姨,”林知睿轻声打断,“他们是我的父母,也只是我的父母,我希望得到他们的认同,但同时我尊重他们的任何想法。”
是想法,不是意见,也不是决定。
她不需要谁来告诉她——
林知睿你应不应该和余明远在一起。
十八岁那年,要是余明远答应了她的告白,她根本不会藏着掖着,她直接告诉他们。
她不怕他们不答应,大不了和她哥一起住回老公房。
她哥当时已经实习了,她手头也有点钱,两个人不靠家里也完全能过得很好。
更逞论现在,他们早已不用父母的庇护,不能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了。
林知睿话说得这般肆意,转过头来又问许阿姨:“妈妈最近睡眠怎么样?”
“挺好的,她一直吃着明远从北京带回来的方子。”
提到这件事,许阿姨有了几分动容。
“要说你哥,对你,对你妈妈,那是真的没话说,从你妈妈查出身体有问题后,当时我们想让你回来,明远却说别折腾你了。
那个时候你应该快毕业了,他说让你安心毕业,那段时间多亏了明远忙前忙后。他那个时候工作那么忙,医院公司两头跑。
你妈妈几次三番要叫你回来,也都是他劝住了,要不是你邹叔不忍心,把你妈妈生病的事告诉你,你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如果邹诚不打那个电话,林智睿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国家扑腾呢。
因为发现得早,手术又很成功,林韵的身体问题不大,但开刀总归是件大事,林知睿觉得就算因为自己回国,影响了毕业也无可厚非。
但余明远不同意,他不仅没告诉她林韵生病的事,林知睿甚至觉得,他说不定就是知道了她当时跨国旅行的计划,所以才一直拖着没说。
他真的很自私。
自私到他可以不在乎林韵,不在乎邹诚。
也不在乎他自己。
他只在乎她。
林知睿突然问:“还有呢?”
“什么还有?”
“我不在的四年,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许阿姨露出为难的神色,“睿睿,明远他对你……”
“我不是要秋后算账,”林知睿抿了抿唇,“我就是想知道我哥的事。”
见林知睿神色,许阿姨明白过来,她不是要秋后算账,而是想要更了解一个人。
毕竟他们分离了四年。
许阿姨从林知睿出国开始,一点点回忆。
原本以为这四年白驹过隙,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没什么可掰开来讲的,但回忆起来,却发现,不是没事发生,只是被人悄悄地掩饰过去了。
许阿姨说林知睿刚走那年,余明远大四,在工程建设单位实习,某一天浇混凝土,他在现场盯着,后半夜的时候,被块钢板砸了一下,当场就被送去医院了。
而林韵他们得知这件事已经是一周之后。
余明远那一周都没回过家,邹诚从家里打包好菜去了老公寓,这才知道他受伤好几天了。
半个肩膀和手臂都被砸肿了,紫黑色的淤血遍布,因为行动不便,那一周里他吃饭洗漱都不方便。
一个洁癖,好几天没换衣服,胡子没刮,邹诚都快认不出人来了。邹诚怪他瞒着不和家里说,要他跟自己回家住。
那天邹诚看到卫生间里,儿子扔在那里受伤时穿的衬衫,看到衬衫上大片血渍。
邹诚是个很温柔的人,连说话重一点也从没有过的人,那天发了很大的火,老公寓的玻璃茶几都被他拍出了道裂纹。
邹诚问余明远是不是没把自己和林韵当父母,是不是觉得他伤成这样他们也不会在乎,是不是从来没把这个家当家。
“那我哥怎么解释的?”林知睿问许阿姨。
“你哥当时说,他不说是怕吓着你妈妈,”许阿姨顿了顿,看着林知睿,喃喃自语道,“或许……他是怕吓着你。”
邹诚也许能保密,但林韵要是知道了,也就等于林知睿知道了。
林知睿心里酸疼得厉害。
当时她刚到法国,像脱缰的野马,一朝自由,一个人把法国和周边国家玩了个遍。
既然怕吓着他们,那就说明他当时伤得肯定不轻。
原来在她享受肆意生活的时候,他哥受了伤却没人照顾,没人心疼,还要担心不能让她知道。
他可以伤,可以疼,但她不行。
四年之前的事,他的伤也早已恢复,如果不是她今天不问,这件事或许她永远不会知道。
原来他是这么爱着她的……
许阿姨陆陆续续又说了些过去四年和余明远有关的事。
说他装修房子时特地让装修师傅来长乐路看了江奕那个暗房的格局;说他有一回去美国出差,除了美签,同时办了个申根签,但他那次到底有没有去法国,他没说;说林韵查出胃癌那天,他对邹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睿睿怎么办”。
他的林知睿已经失去最支持她的爸爸,失去了最宠爱她的外婆,如果再失去林韵,她该怎么办啊……
林知睿眼前一片模糊,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落下。
“许阿姨,”林知睿哽咽道,“除了那次受伤,我哥这几年还出过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他身体一直很好,连感冒发烧都很少,”许阿姨紧紧握住林知睿的手,“真的没有睿睿。”
“许阿姨……我不知道他受伤了,如果我知道,那时候我就不和他动手了,”想起他们争吵对峙时,她那么用力地咬他,林知睿心里就疼得厉害,“我之前、之前问他肩膀上的疤哪儿的,他骗我说那是胎记,都过去那么久了,疤痕都快看不见了,他还要骗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许阿姨伸手,轻抹林知睿眼角,心疼道,“不管你爸妈最后怎么决定,许阿姨都站在你们这边。”
“许阿姨,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如果回到四年前,我一定不会离开他。”
第72章 会失望
当许阿姨知道家里这对兄妹的事时不可谓不震惊。
但冷静下来, 她试着回忆这些年,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他们。
当年林韵和江奕的离婚很突然。
他们没有给林知睿缓冲和过渡,两人直接闹崩了。
虽然两人都很克制, 没有在女儿面前大吵大闹, 但女儿能感受到父母之间,对彼此的怨怼和憎恶。
后来江奕离开出国,他们这个家彻底破碎。
一夕之间, 林知睿成了单亲家庭的小孩。
这件事对年幼的林知睿打击很大。
但林韵当时也自顾不暇。
林知睿外公去世, 外婆生病,一桩桩事接踵而来,所以那段时间她没有很好地疏导女儿。
那么大的老洋房里, 时常只有林知睿一个人。
许阿姨不止一次在她爸爸过去的画室里找到她。
她就坐在江奕的那张椅子上, 看着那半幅他没能画完的画。
许阿姨叫一声“睿睿”,她第一句会问“妈妈回来了吗?”,许阿姨说没有,林知睿就不再说话。
她不哭也不闹, 乖乖吃饭,睡觉,上学,上兴趣班, 但许阿姨始终觉得那个时候的林知睿特别可怜。
后来余明远和邹诚来了林家。
一开始林知睿极其不待见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继兄, 但许阿姨看得出来,林知睿对余明远的“折腾”,更多的是想从对方身上获得这些年贫乏的在乎和陪伴。
而被一次次抛弃的余明远, 最需要的就是被选择。
余明远正好弥补了林知睿缺失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就有这么神奇的相遇。
或者说, 我们应该相信缘分,相信宿命。
相信林知睿去静安寺求的那一道道符。
就像余明远相信他经历过那么多, 承受了那么多,就是为了遇见林知睿。
从来都不是林知睿跑向他,而是他跋山涉水,从北方的小城到上海的老洋房,从孤僻封闭的世界中走出来,走进林知睿的热烈灿烂中。
两人一起长大,将对方内心空着的地方慢慢填满,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任何一对亲兄妹更让人动容。
许阿姨有时看着他们两个,就觉得虽然每个人都可能遇到不好的、令人痛苦难捱的事,但总有人,能宽慰到你,让你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也并非那么糟糕,总有人值得你好好生活下去。
两个孩子从小一处长大,要她说,两人甚至比父母更亲厚,日久生情,互相喜欢上对方似乎在情理之中。
但作为父母,把他们当成亲兄妹看待了十年,突然告诉他们,他们不要做兄妹了,他们要恋爱结婚,对父母来说并非一件容易接受的事。
林知睿和许阿姨聊了会儿就上楼了。
她刚回房间没多久,邹诚就敲响了她的房门。
邹诚问林知睿要不要和他一起喝茶。
因为房间空间够大,林知睿和余明远的房间里都有一整套书桌椅和书橱,林家的书房基本都是林韵在用。
平时林韵办公时,邹诚闲着没事就在书房里喝茶,看她着急上火,就给她泡上一壶清热去火的茶。
茶座上的茶壶里,邹诚早已泡好了茶,他倒了一杯给林知睿,“桂花白茶,试试?”
看林知睿犹豫了一下,邹诚解释道:“放心,这茶属于淡茶,喝了不会失眠。”
林知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一股桂花的清香,带一丝丝甜味,她又喝了两口。
“怎么样?”
林知睿自己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很不错。”
邹诚笑了下,闲聊般道:“你妈妈说你月底就要去日本了。”
“对呀。”
“第一站想好去哪里了吗?”
“本来想去西非……”林知睿顿了顿。
“那现在呢?”
林知睿没说话。
邹诚沉吟一阵说:“不去西非也好,你一个女孩子我们不太放心,其实我觉得可以把第一站放在欧洲,毕竟你对那里熟……”
“我暂时不想出去。”
“不出去?”邹诚皱眉,“不是说要花三年时间出去采风吗?”
“嗯,”林知睿放下茶盏,抬眸,看向邹诚,平静地说,“我的第一站是国内。”
邹诚大概没想到林知睿会这么说,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沉默一阵,他才开口:“决定好了吗?”
林知睿毫不犹豫地说:“决定好了。”
邹诚又是沉默。
“邹叔……”
“是因为明远吗?”邹诚失望地看着林知睿,“你要为了他,改变你的计划,放弃你的未来吗?”
林知睿没有回避,她直视邹诚,“如果我说是呢?”
“林知睿,”邹诚无法理解,他缓缓摇头,“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出口的瞬间邹诚自己愣住了。
从十年前他来到林家到现在,他从没说过林知睿一句重话,林韵每每对她声音大一点,他就急着把人护起来,不忍她受一点委屈。
邹诚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自己当亲生女儿宠大的人,张了张嘴,“睿睿,我不是……”
“那我会很难过。”林知睿平静地说,“但我依然很爱您和妈妈,无论你们同不同意我和哥哥在一起,都不会影响我和你们之间的感情。”
说道这里林知睿顿了顿,眼角逐渐湿润。
“我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后悔,但是邹叔,在我人生的这个阶段,我喜欢余明远,我想和他在一起,并且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转移。”
“你决定好了,是吗?”
“嗯,”林知睿笑了一下,“我和哥哥都准备好了。”
“哪怕所有人都反对你们?”
“全世界反对也不怕。”林知睿说。
邹诚不说话了。
他发现了一件事。
林知睿大大咧咧的个性虽然和林韵很像,但其实她更像她爸爸江奕。
他们都有着艺术家的那份天真,感性永远超越并凌驾于理性。他们考虑问题特别简单,只看眼前,不顾以后。
但恰恰是因为这份简单,让他们的内心足够强大,因为没人能穿透他们的执着和坚定。
哪怕结局会将他们伤得遍体鳞伤。
“你还是不同意对吗?”林知睿问。
“是。”邹诚回答得很直接。
“我能知道理由吗?”林知睿说,“除了我们哥哥妹妹的身份之外。”
邹诚没说话,垂眸看着眼前逐渐凉透的茶水。
“邹叔……”
“睿睿,”邹诚叹了声气,沉默良久才继续开口,“你真的了解明远吗?”
林知睿大概没想到邹诚会这么说,她一直以为,如果一定在自己和她哥之间比较,林知睿觉得邹诚应该会站在余明远这边。
他们的父子情,要比自己深得多的多。
有时候七想八想,林知睿会非常后怕。
如果当年余听澜没有和邹诚结婚,余明远遇到的人不是邹诚,那么现在的余明远又会在哪里,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但林知睿几乎能肯 定,如果邹诚没把余明远当亲生儿子那般看待,余明远不会有现在这样温和柔软的心。
“邹叔,你想和我说一些和我哥有关的,我不知道的事是吗?”
邹诚看着她,“你想听吗?”
“不想听。”
“为什么?”邹诚说,“你怕会对他失望?”
林知睿摇摇头。
“过去我总说论迹不论心,一个人,无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都不能对他没做过的事进行审判,但我现在觉得,有时候做过什么也不是很重要。
当我们跳出当时当刻,站在未来的时间线上回溯,会发现,虽然过去我们做了很多错事,行驶在一条错误的轨道上,但最终我们来到了正确的终点。”
林知睿后来又去回看了一遍那部日本电影。
当年她看的时候被悬疑的剧情吸引,没有关注电影里面的配乐,光影和一些“多余”的镜头。
比如那首男主最喜欢的歌,他总是戴着耳机沉浸式地一遍遍听,林知睿去搜了这首歌的中文翻译,里面有一句歌词“黑暗里我向你伸出手,不让死亡成为解脱”。
比如男主妈妈从监狱里出来,她抬头望向天空,脸上原有的那丝阴霾似乎消失了。
比如镜头拉远,男主妈妈的背影渐渐远去,仔细看,似乎有一束阳光正好打在她手上,折射出一道金属的光芒。
所以除了她和她哥的理解之外,这部电影还有第三种理解——
男主确实爱自己的妈妈,但他杀害自己的父亲不是为了得到妈妈,而是希望活在痛苦里的妈妈能得到解脱,妈妈最后重新戴上那枚结婚戒指,是因为男主戴着另一枚,妈妈也爱儿子。
“我说不过你,我也无法站在未来的时间线上来看待现在的事情,”邹诚顿了顿,严肃道,“但是我现在站在一个父亲的高度上,我的身份和职责,不允许我的孩子们因为错误的决定,受到伤害。你能理解我吗,睿睿?”
“当然,我说过,尊重你和妈妈的决定。”
“如果你真的尊重或者在乎我们,那么我可以提出一个要求吗?”
“什么要求?”
“起码未来三年,你们不能在一起。”
“邹叔,”林知睿并没有犹豫太久就回答了邹诚,“好,我答应你。”
邹诚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真的?”
“嗯,”林知睿很轻地点了下头,然后目光直直地看着邹诚,“但你们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第73章 我爱他
林韵从公司回来就听说邹诚病了, 晚饭也没吃,早早就睡了。
“林知睿呢?”林韵问许阿姨。
“在房间呢,”许阿姨示意了下楼上, 悄声说, “下午父女俩在书房喝茶。”
林韵点头,“我知道了。”
林韵先去看了邹诚,邹诚把今天下午和林知睿的谈话都告诉了林韵。
林韵下楼, 敲开女儿的房门。
林知睿看到林韵, 在她开口前先说:“妈妈,如果你是来谈我和哥的事,并且目的是劝我放弃, 那么我觉得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林韵推开门进来, 伸手敲了两下桌面,“我不和你谈这些,你把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
“你说呢?”
不等林知睿说话,林韵自己拉开抽屉。
自从回国后, 林知睿就没怎么在长乐路住过,抽屉里没放什么东西。
林韵翻了两下没找到,大了声:“放哪儿了?”
“妈妈你太过分了!”林知睿气愤道,“我十八岁时你都没翻过我抽屉!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
“你说得对, 我就是太尊重你了才会让你喜欢上自己的哥哥!”林韵转身去其他地方找, “早知道你十八岁就动了这种念头,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变成现在这样!身份证,户口簿, 护照, 你把这些东西给我!”
“我要办签证用。”
“办签证?”林韵冷声,“你以为我会信?”
“妈妈你讲点道理好吗?”
看林知睿快哭了, 林韵心里揪了一下。
她别开眼,指着被林知睿锁起来的柜子,命令道:“打开。”
余明远刚停好车,还没熄火,就听见从二楼的房间里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余明远推开门,看到许阿姨站在楼梯口,一脸紧张地往楼上张望。
“怎么了,许阿姨?”
看到余明远,许阿姨像是看到了救星,赶紧拽住他,“快上去看看,睿睿和她妈妈吵起来了。”
余明远快步上楼,推开林知睿房间的门,正好听见林知睿声嘶力竭的那声哭喊——
“对,我就是要和他结婚!”
“林知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林知睿你疯了!”
“对,没错,我是疯了!我再说一遍!最后一遍!我爱他,我要和他结婚!你阻止不了我,谁也阻止不了我!”
余明远打开门,看到站在书柜前,死死挡住的林知睿,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哭泣,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如果不是身体靠在架子上,余明远觉得她恐怕就要滑落在地上了。
房间里的两个人也看到了他。
林知睿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深吸一口气强忍了回去,她转过身,看向窗外,泪水汹涌。
林韵冷着脸说:“明远你先出去。”
“林姨,别动——”余明远看到林知睿想要走过来,紧张地出声阻止,“小心脚下玻璃。”
刚才母女俩争执,打碎了书柜上的摆件。
林知睿刚才强撑着和她妈妈争辩,绝不肯服一点软,但是当她看到余明远站在门口,充满担忧地看着自己,她突然就崩溃了。
林知睿看着余明远,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半哑的嗓音微弱响起:“他们……不同意。”
“我知道。”
余明远没有走过去,他站在原地。
他们隔着一个房间的距离,隔着林韵的目光,看着彼此。
“哥,”林知睿闭上眼睛,泪水滚落,“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好。”
林韵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听余明远说:“但先让我和爸妈谈谈好吗?”
林知睿摇头,决绝道:“不,我不想谈了,我不想再继续这种没有意义的争吵了。哥,他们不会同意的,我们也不需要他们的同意。”
“睿睿,”余明远柔声说,“相信我好吗?”
“林知睿,”林韵终于开口,“你能不能别这么冲动?我没有阻止你做任何事,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再好好考虑,至少不能现在就做决定。林知睿,结婚是一辈子的事。”
“我考虑好了啊,”林知睿抹掉眼泪,拉开身后抽屉,拿出里面的文件袋,紧握在手里,“这就是我的决定。”
“林知睿,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不是考虑你们要挑一个什么良辰吉日去民政局,也不是考虑办草坪还是海岛婚礼,而是考虑明远的事业。
他的大部分工作和政府有往来,你知道风评对他有多重要吗?好,就算他为了你放弃他的事业和未来,那你呢?
林知睿,你从小就想当艺术家,可是艺术家会被放在放大镜下,被无人数审视,他们审判你,审判明远,兄妹乱.伦的标签会永远跟随你们。
林知睿,你真的考虑好了吗?睿睿,你不打算参加那个摄影大赛了吗?”
“我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林韵抬手,捂住眼睛,泣不成声道,“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女儿。”
“小韵——”一直在门外听着的邹诚终于走进房间,走到林韵身边,将她揽进怀里。
林韵伏在邹城肩膀,哭着说——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当年我也和她一样和他们吵和他们闹。她这条路我走过……我全都走过……可是结果呢……我得到了什么?
江奕走那年,她晚上睡觉,只要听到弄堂里响起汽车的声音就会醒过来,跑下去看是不是她爸爸回来了。邹诚……我让我的女儿在本该被幸福包围的年纪缺失了父母的陪伴和安全感。”
林知睿听着林韵断断续续的哭诉。
这是她第一次听她妈妈说这些。
林总在她眼里一直是个刚毅的女强人,连当年离婚,她都没见她哭过。去民政局办完离婚手续的当天下午就出差去了。
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的CFO,她冷静果断,掌控全局,即使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也没有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
她一直认为,在自己和江奕的婚姻里,她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
她的女儿,她的睿睿还是受到了伤害。
林知睿永远是林韵最重要、也是最后的底线,哪怕有一丝一毫可能对她造成的伤害她都不会允许。
林韵不可能钻进林知睿的脑袋里,去看一看她对余明远的感情有多纯粹,可是就算是林知睿自己,也无法说清是否是多年的依赖,让她模糊了对余明远喜欢的界限。
如果将来有一天,她醒悟了,后悔了呢?
她的女儿要怎么面对一段错误的感情?
用另一场失败的婚姻吗?
那么这世上,会不会又多一个孤单可怜的小孩?
林韵昏过去时,林知睿终于慌了,不顾脚边的玻璃碎片,冲到林韵面前,不停地叫着“妈妈”。
林韵被立即送到了医院。
其实林韵在车上时已经醒了,但是整个人发软,没有力气,送到医院后医生做了检查,给她用了输氧机。
病房里邹诚照顾着林韵,余明远带林知睿去清创室处理脚底的伤口。
刚才她的脚踩在玻璃碎片上,被划了两道口子,好在伤口不深,护士用镊子把扎进肉里的小碎片一点点清理出来。
“要消毒了,可能有点疼,”护士温和地对林知睿说,“忍耐一下好吗?”
林知睿蹙紧眉峰,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余明远朝护士点了下头,“我来吧?”
消毒而已,没什么技术含量,护士把消毒用具交给余明远。
余明远从旁边拖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床边,将林知睿的脚抬起来转了点角度,再小心放下。
他拿起消毒棉签弯下腰的同时想到什么,对林知睿说:“你打开我手机,找‘吴工’,问他工程计划书好了没有。”
林知睿捞过她哥手机,边输密码边嘀咕:“蜈蚣?怎么有人叫这个名字?”
余明远勾唇笑起来,“林知睿,你傻不傻?”
林知睿意识到自己空耳了,也笑起来。
按照余明远的要求问完,对方很快回了一段话过来,林知睿照着念给他听:“吴工问你需要一周还是一个月的工程量?”
“让他都发过来吧。”
“好。”
林知睿一来一回沟通,哒哒哒打字飞快,期间又按余明远要求,给其他人编辑了几条信息。
“你好忙呀余明远,”她虽这样抱怨,但脸上没有任何不快,“哎呀,我习惯性地发了个表情过去。”
她翻转手机给余明远看。
余明远看到林知睿在公司大群里连着发的三条消息——
【验收报告我看过了,问题很多】
【明天晨会提前,大家做好准备】
【嘿哈】
余明远看着最后那个表情……
“要不撤回吧?还来得及?”
“算了,”余明远说,“反正他们都看到了。”
群里寂静无声,没一个人回“收到”,大概都被老板这个萌萌的表情包惊吓到了。
“好了。”林知睿把最后一条消息发完,放下手机。
余明远将手里棉签扔到旁边垃圾桶里,站起身,“嗯,我也好了。”
林知睿这才后知后觉,在她帮着她哥处理他的工程时,他的消毒工程也已经完成。
原来他刚才是故意引开她的注意力。
心眼子八百个的余明远。
林知睿觉得,好像从认识他开始,他就一直是这样。
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要经过一番考虑,绝对不允许自己出任何错。
完美,优秀,自律。
即使她见识过他的自私、卑劣和阴郁,她依旧会被他这些“光鲜亮丽”的外表所深深吸引。
“余明远你好假哦。”林知睿说。
“什么?”余明远没听清妹妹的话,即使听清了大概也不明白她的的意思。
“我说——”林知睿凑过去小声说,“你好帅呀余明远。”
第74章 在一起
消毒完, 最后贴上防水邦迪,护士让余明远去拿后面几天要换的药。
余明远离开清创室,在门外看到了邹诚。
“睿睿怎么样了?”
“没事, 上完药了。”
邹诚点点头, 看了眼余明远手里的药品单子,“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坐电梯下楼。
余明远问:“林姨怎么样了?”
“吸了氧, 头晕好一点了。”
“嗯, ”余明远说,“我约了明天做几个检查,看看指标的情况。”
“好, ”邹诚说, “也别太担心,她最近一段时间都挺稳定的。”
其实开完刀后,林韵的身体逐渐好转,医生也说术后效果很好, 家人不用太过紧张。
但每次林韵哪里不舒服,哪怕只是感冒,余明远都恨不得让她全身都做一遍检查。
在对待家人上面,余明远做的没话说, 亲儿子也没他那么孝顺的。
“明远。”
“嗯?”
“我能问你件事吗?”
“您说。”
沉吟一阵, 邹诚才再次开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睿睿的?”
什么时候喜欢的呢?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他十六岁第一次见到林知睿就喜欢了。
可他不能这么回邹诚。
“爸,我和睿睿之间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 ”余明远说,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谈谈……”
邹诚摆了摆手打断余明远, 面色沉沉道:“我不想听你解释,我从睿睿那里听到的已经够多了,我现在就问你一句,睿睿放弃交大突然要去法国留学,是不是因为你?”
“是。”余明远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邹诚的脸色蓦地变了。
“余明远!”邹诚手指着余明远,看了眼周围来往的人,只得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你信誓旦旦地和我说绝对不会伤害睿睿和你林姨,可你现在都做了什么?”
“要不是……”邹诚扬起的手又缓缓落下。
余明远知道,要不是他不是邹诚亲生的,早在得知他们兄妹在一起后,他的脸上就不只是挨那一巴掌了。
可他宁愿邹诚的惩罚狠狠地落下。
也好过,如今在面对邹诚时,他满腹的愧疚。
这世上很多事,它没有折中的方法。
就像林知睿当年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痛苦,放弃交大去了法国,就像他想要爱林知睿,就要不计代价,而这“代价”包括了他的父母、事业。
余明远尽量心平气和地说:“爸,现在最重要的是林姨的身体。”
邹诚当然知道,他过来找他也不是为了谩骂指责。
“我知道,我们现在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有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余明远没表态,但他等着邹诚往下说。
“我下午找睿睿谈过,我告诉她,要我们答应可以,但你们必须分开三年,她同意了。”
余明远的脚步一顿。
邹诚也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你知道她答应的条件是什么吗?”
就算邹诚不说,余明远现在也知道了。
余明远的心里,疼得密密实实。
“你是哥哥,你比她年长那么多,她冲动不顾后果,但你不能,”邹诚一脸真挚地看着儿子,“明远,算爸求你了,别用婚姻困住她。”
林知睿答应邹诚,可以和余明远分开三年,唯一的条件是她要和他结婚。
余明远推门进来时,护士正在叮嘱林知睿不能沾水,要少走动。
“谢谢。”余明远向护士道谢,再弯腰将林知睿抱起来。
护士笑了笑说:“去借个轮椅吧?大厅服务台那里就可以借。”
刚才林知睿被送来时就是余明远抱过来的。
余明远礼貌道谢,单手稳稳抱住人,另只手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后续要换的药。
离开清创室,余明远没有去坐电梯,他抱着人走楼梯。
看到余明远推开了楼梯间的门,林知睿才后知后觉地问:“为什么走楼梯?”
余明远温声说:“给你点时间。”
“什么意思?”
余明远垂眸,看妹妹一眼,“想好一会儿和他们说什么了吗?”
林知睿不说话了。
余明远很轻地叹了生气,随后低头,亲了亲她哭肿的眼皮,“那先和我聊聊?”
她趴在他肩头,有气无力地问:“聊什么?”
余明远将手里装着药的塑料袋套进手腕,然后换了个姿势,将人正面抱在身前。
这么抱,换成他需要抬头仰视她。
楼梯间灯光黯淡,但依然可以看见她眼角那片明显的湿意。
“林知睿,”余明远轻声说,“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在林知睿开口前,他阻止了她。
“你听我说,我向你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不会放弃你,但现在林姨的身体受不了刺激,至少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先以他们为重。”
林知睿知道,她哥说的都是对的,就算他不提,她也有这个打算。
可是……
她心里还是好难过好难过。
“分开多久呢?一周还是一个月?”
余明远不说话,目光里满含哀伤和无奈。
他的意思,不止是一个月。
林知睿的眼泪夺眶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余明远将妹妹按进肩窝里,心疼得发颤,“不需要一个月这么久。”
“哥……”
“嗯?”
“我们会在一起的,对吗?”
“当然,”余明远低头,和她抵着额头,眼角蔓延开湿润,哑声承诺,“我爱你,林知睿,请你一定、一定要相信。”
林知睿还是没进病房,邹诚不让林知睿他们进去。
安顿好林韵后,他离开病房,和他们在外面谈。
不等他们说什么,邹诚第一句话就表明了态度,“小韵住院的这段时间,你们不用过来了。”
“邹叔……”
“我知道,我们说服不了你们,但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请你们看在我们共同生活这么多年的份儿,至少这段时间,请不要给我们压力。”
“邹叔,我想见见妈妈。”
“睿睿,”邹叔看着哭成泪人的林知睿,神色不由缓和下来,“不是邹叔不让你见,你们现在的情绪都不太稳定,再等等好吗?”
“那我可以给她发消息吗?”
邹诚叹了声气,“最好不要。”
“我不会发惹她生气的话,我只是想……”
“林知睿,余明远转身,弯下腰,双手捧住林知睿的脸,“我知道你很难受,林姨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但现在真的不是解决这件事的好时机,我们给林姨一点时间,好吗?”
林知睿闭了闭眼睛,哽咽着说“好”。
余明远把人抱进怀里轻声细语地哄。
邹诚转开视线。
或许他们过去也如此亲密,甚至更亲密,但两人关系的转变,让邹诚无法再像过去,心平气和地看待他们的相处。
“回去吧,”邹诚说,“这几天我在医院陪着。”
“我让许阿姨最近一段时间晚上留在长乐路,”余明远说,“睿睿也住那里。”
“她不住你那里……”邹诚话说一半就停住了,他有些疑惑地看着余明远,“你呢?”
余明远看了眼怀里人一眼才说:“过两天我要去北京出差。”
“什么时候回来?”
“暂时定了半个月。”
北京不远,从上海坐高铁四个多小时就到了,余明远过去一年,平均每个月都要往返一两次,大部分都是去个两三天就回来。
邹诚有点意外,明白余明远是故意安排了这次的长差,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在主动做退让。
刚才在自己提出那个请求后,余明远没有当场回应,但邹诚知道,无论是为了林知睿还是他们的未来,他都会谨慎地处理这件事。
邹诚点了点头,“很晚了,回去吧。”
林知睿最后隔着病房门,偷偷看了眼林韵才离开。
回到长乐路,许阿姨披着衣服从房间里出来,问了几句林韵的情况就回去睡了。
两人上楼,进了林知睿房间。
余明远走到书柜前,林韵晕倒把大家都吓坏了,没人再去管书柜里的证件。
余明远拉开抽屉,拿出文件袋,里面装着林知睿所有的身份证明文件。
原本她要拿这些去办签证,去世界各地采风并非几个字这么简单,未来三年她去往不同国家,需要做的准备有很多。
林知睿看见了,目光暗了暗,“要还给他们吗?”
她知道,她哥肯定和邹叔谈过了,在权衡利弊之下,他选择暂时妥协。
她能理解,可心里还是会难受。
林知睿去衣橱里拿衣服准备洗澡,自嘲地来了句:“证照都在这里,要不我们私奔吧?”
她还故意挑挑拣拣挂着的衣服,“这些带着吧,我都挺喜欢的。”
林知睿听到她哥笑了一下,她也跟着笑起来,“笑什么啊,我说真的呀!”
“林知睿。”
“嗯?”
余明远走到她身后,手臂越过她头顶,从衣橱里拿出一件衣服,他问她:“这件你喜欢吗?”
余明远拿的是件纯白色衬衫,基础款,她平时用来搭配别的衣服穿。
“还行,怎么了?”
“明天穿这件好吗?”
林知睿转过头。
“余明远,”林知睿的目光变了变,“余明远啊余明远,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
“林知睿,”相反于林知睿那一脸暧昧,余明远目光直白、热烈地看着她,“好像现在流行穿白衬衫拍结婚照?”
第75章 一定会
林知睿在前十几秒钟内, 其实没明白余明远这句话的意思。
她以为自己幻听了,或者他确实说了,但意思完全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于是她一边告诉自己“玩笑而已别当真”, 事实上却屏住了气息, 开口时连声音都是发抖的:“我、我数到三,如果你没有解释,我可就当你是认真的哦。”
“我们明天去领证吧, 林知睿。”
“……”
林知睿望着眼前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五官是僵硬的。
她很想伸手揉一下,又觉得这样做很傻, 会被她哥笑话, 也许多年之后还会被他翻旧账——
林知睿,你还记得我向你求婚那天你有多傻吗?
“林知睿。”余明远叫她。
林知睿不说话,刚才是脸僵,现在连眼神都是木的, 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余明远放下手里衣服,拍拍妹妹的脸,有点担忧道:“怎么了?”
林知睿拿起他的手,捂住自己的脸。
“到底怎么了?”
在感觉到掌心的湿意时, 余明远弯下腰, 下颚轻轻抵在她发顶,轻轻叹一声气。
“林知睿啊林知睿,你怎么那么能让人心疼呢?”
林知睿摇着头, 流着泪, 但她不说话。
她怕一开口,就破坏气氛。
余明远将人按在怀里, 抱了很久,直到林知睿的气息渐渐变得平稳,才双手握住她肩膀,将她拉开一点。
他低头看一眼妹妹哭湿的眼睛,认真地问:“还没回答我呢?”
“可是……可是你之前明明说,不会瞒着爸妈和我领证的。”
“我还说过我只把你当妹妹。”
然而事实上,他爱她爱得发疯。
他就是个骗子。
骗她,也骗自己。
余明远当然知道妹妹在担忧什么,他俯下身,捧住她的脸,要她眼里只看得到他。
“林知睿,我想爱你,我想和你结婚,我想要一个……即使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对我的感情是错误的,你不爱我了,也能名正言顺留在你身边的身份。我想要这些想得快要疯了,为了得到它们,我愿意违背父母意愿,背弃我的原则。”
余明远的语气低缓平静,和平时无异,可林知睿却分明在这一刻,看到了这个人藏在平静之下清晰深刻的疯狂!
余明远疯了!
林知睿喉咙里呜咽的哭意再也忍不住。
模糊的视线中,她看见她哥也哭了。
她伸手,抹去他眼角湿意,边哭边说:“爱上自己的妹妹,对她有着那些龌龊心思,余明远,你愿意为此接受审判吗?”
余明远拿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滚烫的泪水不断落在她手背上,烙进了彼此的心。
“我愿意。”
“那就判你……”
“那就判我……”
他们戴着戒指的手紧紧相握,就像他们早已纠缠在一起,揉碎了渗透了,无法分割的人生。
“永生做我的囚徒。”
“永生做你的囚徒”
早上一早,许阿姨买了菜回来,看到余明远的车从车库里开出来,想问他怎么不吃早餐就走,却看见副驾驶上的林知睿。
许阿姨心里一紧张。
昨天邹诚给她打过电话,说林知睿这两天肯定情绪不好,拜托她照顾好她。
许阿姨当然知道,邹诚这通电话不仅仅是要自己照顾好林知睿的身体,更是要盯着点人。
怕兄妹两个人跑了。
许阿姨敲了敲副驾驶车窗,笑着问:“睿睿也出门啊?有事吗?”
林知睿降下车窗,“哥下午去北京出差,我陪他回去收拾东西。”
昨天邹诚也提了余明远去北京出差半个月的事,且瞧着林知睿神色正常,许阿姨心里稍稍放心了些。
“早饭不吃了?”
“不吃了,”林知睿说,“早点过去收拾好东西,还要去医院看妈妈。”
许阿姨点点头,“那今天还回来吃饭吗?”
“中饭不回来了,”林知睿考虑了一下,“晚饭要是来得及就给您打电话。”
“好,”许阿姨往后站了站,微微低头,越过林知睿,看了余明远一眼,余明远在给助理打电话安排出差的事,她这才收回视线再次看向林知睿,“开车注意安全。”
“知道啦。”林知睿朝许阿姨挥手告别。
车开出林公馆,在弄堂口转弯,开上长乐路。
远处的浅弄堂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
林知睿收回视线,不由松了口气。
余明远开车间隙瞥她一眼,眼里浸着笑意。
“害怕了?”
“有一点,”林知睿坦诚道,“就跟我小时候去同学家玩,骗林总说学校有活动差不多。”
“十二岁之前吗?”
“对呀,十二岁之后,我的借口就是你啦。”
和哥哥去图书馆,和哥哥去逛街。
和哥哥去结婚。
民政局不远,二十分钟就到了。
他们到时,民政局还没开门。
两人去旁边的早餐店吃了个早餐。
吃完,两人直接走过去。
看到民政局大门,林知睿的脚步突然放慢。
余明远感觉到了,他握紧她的手。
但林知睿还是停下了脚步。
他们站在人来人往,市井喧闹的街头。
“林知睿,”余明远说,“对不起,都到这儿了,我不会再给你后悔的机会了。”
林知睿看了眼缓缓抬起的卷帘门,门后,民政局的保安大叔正在看着他们,或许在猜他们这么早是来结婚还是离婚的。
毕竟他们现在的表情很严肃。
“我想再确认一下,”林知睿看着眼前的人,“你真的想和我结婚吗?”
余明远以为她突然这么严肃,是因为什么。
“不是‘想’,是一定和必须,”余明远说,“林知睿,我们会结婚,不以任何意志转移。”
昨晚她问他,为什么突然同意瞒着父母和自己结婚,他说因为邹诚告诉他,她同意和他分开三年的条件是和他领证。
他在听到的那一刻突然就想通了。
林知睿在四年前说如果你不信我爱你,等两年后到了法定年龄我们就结婚,现在她说要我离开你可以,但我要先领证。
她的爱从来不止是说说,她一直在用最实际行动证明——
她的爱不是一时兴起,不是三分钟热度,更不是两年、三年的尝试。
如果说他从北方的小镇来到上海,遇到林知睿是他的宿命,那么遇到自己的林知睿,亦然。
她说我不后悔,永不后悔。
永不后悔——
他花了那么多年,才终于感受到了这四个字的重量。
所以这一次,他愿意冲动一次,而为此所有的后果全都由他来承担。
“我们要瞒到什么时候?”林知睿问。
“半个月,”余明远牵起她的手,往前面早已为他们打开的大门坚定地走去,“等我北京回来。”
林知睿没有问她哥,为什么是半个月后,也没有问他有什么打算。
半个月,还是半辈子。
有什么重要?
总归红色的小本本上,有林知睿的名字,也有余明远的。
总归,他们永远会坚定地选择彼此。
余明远下午就去了北京。
林知睿来到医院,没有贸然进病房,站在门外,偷偷朝里面瞄一 眼。
林总在打电话,气色看着还算不错。
林知睿等到她妈妈打完电话,医生查完房,她下床去卫生间时走了进去。
林知睿自然地走过去,挽住林韵的手臂,对另一边的邹诚点了下头,“邹叔,我陪妈妈去。”
林韵抽了下胳臂没抽出来,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由着她扶。
从卫生间出来,林知睿把林韵扶回床上,她看着脸色苍白的人,心里不是滋味。
“妈妈,头还很晕吗?”
连上卫生间都要人搀扶。
林韵不说话,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林知睿蹲在床边,去握林韵的手,“妈妈,从我进来到现在,你还没看过我一眼。你看看我,好不好?”
林韵抽回手,脸转向另一边。
摆明了不想和她交流。
林知睿意识到,自己这次事真伤了她妈妈的心了。
如果不是听到了林韵说的那些话,林知睿根本不知道,原来那段失败的婚姻,对她的打击那么大,甚至反应到了她对女儿婚姻的应激上。
邹诚搬了个椅子过来,让林知睿坐着。
“你妈妈昨晚没怎么睡,精神不太好,你坐坐就回去吧,这里有我在,不用担心。”
“好。”
林知睿坐在床边默默地陪着一会儿才站起身。
“我送你回去,”邹诚也站起身,“顺便回家拿点东西。”
林知睿知道邹诚担心什么,她垂着眉眼,情绪低落道:“哥已经去北京了。”
“睿睿,”邹诚微微拧眉,“邹叔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林知睿又看了眼病床上的林韵,林韵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她放低声音,“你跟妈妈说,我先回去了。”
“好。”
“林知睿——”
林知睿随着林韵的这声喊声,停下脚步,她还当是幻听,就听林韵又叫了她一声。
林知睿这才转过身,“妈妈……”
“林知睿,”林韵的眼眶渐渐湿润,“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不用再说什么,林知睿已经明白了林韵的意思。
“妈妈,我说过,我尊重你们的决定。”林知睿的眼睛也红了,“但我发自内心地希望得到你们的祝福。”
“如果没有祝福……”林韵望着她,“你会对我们失望吗?”
林知睿摇头,坦然道:“我会很难过,但永远不会对你们失望。”
邹诚还是把林知睿送回了家。
下车前,林知睿从包里拿出文件袋,“这是我所有的证件,你帮我拿给妈妈吧。”
邹诚接过东西,“睿睿,我的建议你考虑过了吗?”
“嗯。”
“我不是要你三年都不回来,”邹诚说,“我只是希望你们不是一时冲动,三年的时间,对你们来说是个缓冲,对我们也是。”
“邹叔,你早就知道妈妈她……”
所以从一开始,邹诚就那么强烈地反对。
邹诚知道林韵坚强外表下的脆弱,知道女儿在她心中的分量。
林韵对林知睿的态度霸道,专横,她所表现出的所有偏执和不可理喻,还有对她恋爱婚姻的干预,都源于她的“恐惧”。
林韵警告林知睿不要和艾瑞克在一起,不仅因为他是外国人,更因为他是摄影师。
在她眼里,他和江奕一样,极有可能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什么艺术自由,创作自由,灵魂也自由,他们用所谓的“自由”尽情地伤害身边的人。
至于林知睿和余明远,更是走了条她曾经走过的老路。
因为一时的冲动,赌上自己的未来。
林知睿理解父母,理解他们的担心和恐惧。
她平静又坚定地告诉邹诚:“如果让我和哥分开三年,能让这段感情更纯粹,让你们看清这段感情的实质,那么我们愿意分开。”
“但是邹叔,不管是三年、四年,最终的结果,注定不是你们想要的。”
邹诚倒是没想到,林知睿的决心如此之大,他看着她,笑了下。
“好,邹叔也希望能等到一个我们睿睿想要的结果。”
会的。
一定会的。
高山险阻,深海辽阔。
我执我爱,纵情跋涉。
我已经走到了终点。
第76章 怕不怕
林知睿回到房间没多久, 余明远打来了电话,他刚落地,算算时间她应该到家了。
林知睿说了下林韵的情况。
“我觉得妈妈好像有点动摇了。”
但她马上又泄气, “但邹叔那边还是不肯松口, 他坚持让我们分开一段时间。”
林知睿说完,电话那头余明远沉默了一阵。
“怕吗?”他已经极力隐藏,却还是泄露出一丝不安, “林知睿, 怕不怕?”
“你应该拿出你包里的那本小红本,打开后问照片上漂亮的林知睿,问她怕不怕。”
余明远这才笑了下, 顺着她的话说:“小红本上除了林知睿, 还有谁呢?”
林知睿当然知道她哥想听什么,如他所愿,轻轻唤出那一声,“我老公呀。”
余明远又哄着她叫了几声才说正事。
最后他总结了一下, “我在北京这几天事多,不能经常给你打电话,但你有事一定要打给我。”
“我能有什么事?”林知睿说,“签证办得差不多了, 等艾瑞克从巴黎回来, 我会和他一起飞一趟日本。”
然后就是三年的分离。
虽然这三年里他们并非见不到面,但她全世界各地飞,他们想要见面肯定要费点周折。
“什么时候去日本?”
“十天后吧。”
“林知睿。”
“嗯?”
余明远叫了她这一声后就没再说话。
林知睿以为他是在意自己和艾瑞克单独去日本, 于是主动说:“这次除了陪我去报名, 艾瑞克主要是去日本工作,他带助手了。”
“我不是不相信你……”余明远顿了顿, 没往下说,转而叮嘱道,“到了日本,保持手机开机状态,如果我打你两个电话你没接,下一个我会打给艾瑞克。”
林知睿时常觉得她哥谨慎过头,按照她的性子最烦别人管教自己。
可一想到她哥也就只对她这样,而对其他人简直可以称得上漠不关心,又觉得这种偏爱叫人心里涨得满满当当。
林知睿逗她哥,“要不要把他助手电话也给你,万一我和艾瑞克一起联系不上?”
“行,发过来。”
林知睿笑骂一声,“蹬鼻子上脸!”
余明远没笑,在一阵不长不短的沉默过后,他突然说:“我刚才在飞机上,做了个梦。”
林知睿打趣:“梦到我了吗?”
余明远没有否认,低低“嗯”了声。
林知睿没有满嘴跑火车地调戏她哥,问他梦到自己和他在干什么,因为她听得出来,她哥语气里的情绪不太对劲。
林知睿试探着问:“你梦到了什么?”
“没什么……”余明远那边响起关车门的声音,“我到酒店了,先去办入住,等晚一点再给你打电话。你的护身符在身边吗?”
林知睿一下子没转过弯来,“什么?”
“平安符,”余明远提醒她,“我给你的那个。”
从大西北回来后,他们去了趟静安寺。
余明远提议去的,他说去还愿。
林知睿当时问他什么愿望成真了来还愿,他不说,但他看着她的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还了过去的愿,他那天又求了一个,将黄纸包的小三角,郑重地放进她钱包里,放好又不满意,考虑来考虑去,最后塞在手机和手机壳中间。
他说钱包现在用的少,还是放这里,可以随身带着。
“你放进去后我就没动过,你要看吗?”
“别拿出来,”余明远出声阻止,“我就是确认一下。”
“哦,那我挂……”
林知睿正要挂电话,余明远口气有点急了叫了她一声“睿睿”,但叫完又不说话了。
林知睿轻叹声气,“余明远你好粘人哦,是不是结了婚的男人都这样?”
手机里响起余明远的笑声。
“林知睿,”余明远轻声说,“等我回来。”
林韵在医院住了两天,第三天出院。
自从大吵过一架后,林知睿感觉和父母的关系反倒没有之前紧张了。
谁也不主动提及那件事,暂时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正如余明远所说,到了北京后他的工作排得非常满,虽然也会给林知睿打电话,但打了没几分钟就会被各种事情打断。
刚开始林知睿会等他忙完再联系,连续两天等到凌晨一两点后,余明远就不让她等了。
而林知睿自己这边,报名的资料准备的差不多了,等艾瑞克回到上海,两人确定好时间就出发。
那天早上林知睿开车去机场接艾瑞克,在机场的停车场停好车,打开车门下车时手机没拿稳摔在了地上。
手机没事,只是摔落了手机壳,里面的平安符掉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平安符掉地上后,林知睿开始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
先是艾瑞克的行李在中途转运时丢了,他们在机场交涉了很久也没得到确切的答复,后来他们找地方吃饭,吃完去开车发现车门被擦了,又去调监控锁定肇事车报警处理。
这一系列倒霉事,林知睿都宽慰自己只是意外。
和艾瑞克约定了后天去日本之后,回到家,林知睿再核对了一遍自己的参赛资料,确保万无一失。
林知睿打开手机看了眼,一个小时前余明远发来消息,说他准备回酒店了。
算算时间,他现在应该刚回来,林知睿打算等他洗漱收拾完再给他打电话,于是趁着等待的时间登入久违的微博账户。
自从回国后,林知睿很少上微博。
她这半年来大部分拍的都是商业作品,没拍什么她自己的作品,也就没什么兴趣分享。
她登入账号,看到消息栏99+的消息提示时并没有太在意,她虽不是什么大v,但好歹这些年累积了小几万粉丝,而且都是活粉,有这么多消息并不奇怪。
直到她点开这些消息才意识到,为什么那枚平安符会掉地上。
林知睿的微博因为一个人沦陷了。
骆嘉言。
林知睿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她快忘得差不多的人,此时会突然跳出来,并且给她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起因是骆嘉言和汪怡被拍到在海岛度假的亲密照片,这件事正巧在骆嘉言春节档电影上映前夕曝光,明摆着是被人搞了。
这事原本和林知睿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很快就有爆料说搞骆嘉言的是他的前女友,对方原本是想拿这些照片威胁骆嘉言,但价格没谈拢,照片才曝光。
在营销号的大范围转发后,于是全网开始狙骆嘉言前女友。
今天凌晨,一张林知睿和骆嘉言在医院的照片被翻出来,照片里两人虽然没有任何亲密举动,但林知睿戴着的帽子是骆嘉言的,足可见两人关系不一样。
又有人挖到,林知睿有段时间发微博的ip地址在北京,而那段时间骆嘉言也在北京参加电影节。
时间,地点,照片,简直是一击即中。
事情慢慢发酵,林知睿的微博被不明真相的粉丝攻陷,已经被迫成为了“为了钱没有下限的捞女”。
林知睿刚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艾瑞克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艾瑞克放弃他那口字正腔圆慢吞吞的普通话,全程用法语沟通。
因为林知睿曾在艾瑞克的工作室工作过,工作室的官博也受到了影响。
“他们已经找到了工作室,下一步可能就会找到你家里。这些人非常疯狂,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我的建议是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出门。”
林知睿虽觉得这件事莫名其妙,但也知道一边倒的舆论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站出来澄清,报警,还原真像,这些事必须做,但在事情解决前,她必须确保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林知睿没有犹豫,没等天亮,她就把事情告诉了邹诚和林韵。
邹诚和林韵在震惊过后,很快就做出了反应。
在澄清事实和保护林知睿之中,他们优先选择了林知睿的安全。
林知睿不能留在长乐路,必须换个地方。
许阿姨半夜给林知睿收拾东西。
林知睿看到她偷偷抹眼泪,走过去,轻轻抱住她。
“你还在你妈妈肚子里,我就在林家了,”许阿姨忍着哭意说,“你爸妈没有提前去查性别,说生出来是什么就是什么,我说肯定是个小姑娘,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林知睿抱紧许阿姨,温柔地搓揉她后背。
许阿姨不懂什么黑子,什么私生饭,但她听过不少,这年头就有那种戾气很重的人,根本不认识你,只因为一件不知真假的事伤害你。
许阿姨握住林知睿的手,“睿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知睿低头,看向手里黄色的符。
黄色三角包上是“平安”两字。
林知睿推着行李箱下楼,林韵和邹诚已经等在客厅了,她看到父母身边的行李,愣了下。
邹诚解释:“你妈妈不放心。”
“别光说我,”林韵拆穿邹诚,“跟着一起去不是你提的?”
“没那么夸张,”林知睿笑了下,试图缓解紧张,“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你就当是我们胆小吧,”林韵不容商量,“我们和你一起走,先送许阿姨。”
他们先把许阿姨送回家,再往目的地开。
停好车,三个人都没急着下车。
深更半夜,四周静悄悄一片。
邹诚先开口:“要不还是住酒店吧?”
“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林韵说,“再说,她住酒店我更不放心。”
“这件事要不要和……”邹诚停住,没把话说完,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林知睿一眼。
他们还没把这件事告诉余明远。
“他在北京,”林智睿小声说,“就别让他担心了。”
邹诚和林韵也是这个意思。
三个人拿着行李上楼。
老公房的楼梯窄,楼道里有两层的感应灯还是坏的,三个人搬着行李,好不容易爬上楼。
打开门,屋里一股长时间没人住的清冷之气扑面而来。
邹诚先去开窗通风。
林韵把大家的行李拿进去整理。
林知睿站在客厅里,环顾四周。
中考结束后的暑假,因为逃避和林总的争吵,林知睿在这里住了两个月。
时隔五年,因为逃避可能的伤害,她再次来到了这里。
匆匆一眼,这里还和过去一样。
客厅里她觉得俗气的印花布艺沙发,猪肝红的柜子和桌椅,老旧的电视,落地风扇,连角落里那只傍晚她坐在阳台上发呆的小板凳也还在。
可仔细看,又好像哪里都不一样了。
房间里传来邹诚的声音,“什么时候换的中央空调,床也换了……”
“这壁纸也是新换的吧?”林韵说,“我记得这里以前没贴壁纸……怎么像林知睿小时候那些涂鸦。”
何止是空调,床和壁纸呢?
当林韵打开另一间房间,看到眼前的一切,站在门口半天没说话。
“怎么站在这里……”
邹诚正好从旁边的房间出来,站在林韵身边,同时看向房间。
第77章 只有她
林知睿在巴黎留学时住的那间房间里, 贴满了余明远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从十六岁到二十二岁。
穿着校服坐在书桌前做题的余明远。
T恤袖子卷到肩膀打球的余明远。
站在樱花树旁,等着邹诚一声令下给拍照的林知睿摇落树上纷飞的余明远。
还有很多连当事人都不知道的,她偷偷拍的他。
而在上海的这套老公房, 在这间林知睿曾经住过两个月的房间里, 同样摆满了一个人的照片。
2013年7月15日,第一次见林知睿留念。
2014年1月9日,第一次听林知睿唱生日歌留念。
2015年10月29日, 林知睿学游泳成功憋气30秒留念。
2016年7月6日, 林知睿中考结束留恋。
2017年9月16日,林知睿竞选大队委员失败哭鼻子留念。
2018年4月5日,陪林知睿回无锡扫墓留念。
2019年6月8日, 林知睿高考留念。
2019年9月20日, 林知睿出国留学留念。
……
2023年7月15日,林知睿回国留念。
房间的壁纸是林知睿三岁时在江奕画室里涂鸦的色彩碰撞,一整面墙,做成顶天的柜子, 全是林知睿的照片,只放林知睿的照片。
每一张都装在相框里,旁边用清隽的字体认认真真地写下每一张照片的记忆时刻。
从2013年到2023年。
十年,一千多张。
余明远的十年, 被林知睿三个字占据。
占得满满当当, 完完全全。
沉默在有着五十多年历史的老公房里蔓延。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林韵抬手抹了下眼角,又抹了一下。
邹诚的眼眶也是湿润的。
林韵和林知睿或许不太了解,但邹诚知道。
当年邹诚和余听澜结婚, 余明远第一次来到这里, 看到床头柜上的照片,那是邹诚为了迎接儿子的到来, 特地冲洗出来的。
照片是邹诚、余听澜和余明远的合照。
但第二天照片就不见了。
后来邹诚才了解到,余明远不喜欢拍照,不喜欢家里摆照片。
因为余听澜离开她的那些年,他看得最多的就是她的照片,而他的亲生父亲,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给他。
照片带给他的是不断被抛弃的经历,它们所保存的记忆是他无尽的孤独。
如果林知睿最后没有选择他,那么这一千多张照片,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未来十年、二十年、一辈子的孤独。
相比邹诚和林韵,林知睿反倒是最淡定的一个,她在房间里拍了个视频,准备发给余明远,在点发送前,突然听到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
三个人皆是一愣。
余明远刚打开门,还没站稳,迎面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熟悉的青柠味将他从风尘仆仆赶来,从凉透了的黑夜顷刻拉入温暖明亮之中。
林知睿紧紧抱住余明远,滚烫的泪水不断滑落,很快就沾湿他的衬衫领口。
余明远低头,下颚蹭着她的鬓发,她的脖颈,她的肩窝。
“怎么了,怎么哭了?”
林知睿不说话,只是摇着头流泪。
“别怕,林知睿,”余明远放下手里的行李,双手环住她,紧紧拥着她,“哥哥回来了。”
“我不怕……”林知睿哭着说,“十二岁遇见你,我就已经从储物间的角落里走出来了。”
林知睿边哭边说,有点语无伦次,但余明远听懂了。
他更用力地抱住她,闭上眼睛,低头亲吻她的发顶,“我知道……我知道……”
他们旁若无人地拥抱。
邹诚和林韵站在面前也没舍得分开。
林知睿哭了很久,余明远才把人哄好。
都知道他半夜从北京赶回来是因为什么,几个人在各自整理好情绪后,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在来之前我和嘉和的负责人联系过,他们已经在准备澄清通稿,明天会给几个造谣的转发量大的账号发律师函,”余明远看了眼林知睿,“但事情没那么快平复,会随着热度继续发酵,这段时间会对林知睿有影响。”
“哥你是怎么知道的?”林知睿问。
“艾瑞克给我打了电话。”
所以他才会知道他们从长乐路搬到这里来了。
“你有什么想法?”邹诚问。
虽然家里现在为了两个人的事剑拔弩张,但毕竟是一家人,外部出现问题,内部只会更紧密。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降低林知睿被骆嘉言这件事波及的影响。
余明远没有立刻接话,他望向林知睿。
林知睿猜到他哥在想什么,她微笑着冲他点头。
就见余明远站起身,走到行李箱旁,拿起上面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
林知睿有意挡在父母面前,让余明远和他们之间隔开一段距离,在父母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她紧张地不断深呼吸。
直到后背贴上宽大温暖的胸膛,手也被牢牢握住。
“妈妈,邹叔,”林知睿舒出最后一口气息,平静地、坚定地望着父母,“我们……领证了。”
林韵:“你、你说什么?”
“这是我们的结婚证。”余明远递上红色小本子,将这件事盖棺定论,没有作假的可能。
邹诚:“胡闹!”
“胡闹就胡闹吧,”林知睿扯了扯余明远袖子,抬头笑着问,“哥你愿意陪我胡闹一辈子吗?”
“好。”
余明远看向父母。
“嘉和发通稿时会同时公开林知睿的已婚身份。这么做虽然无法做到让事情马上平息,但能将舆论的伤害降低到最小。还有……”
余明远的停顿,令另外三人同时看向他。
“我的建议是让林知睿尽快出国。”
林知睿犹豫道:“可是我的第一站想留在国内。”
“你不是一直很想去西非看看吗?”
“可是……”
“林知睿,”余明远望着她说,“我陪你一起。”
天快亮了,林韵有点熬不住,林知睿陪她先去睡了。
邹诚和余明远在客厅里谈话。
“想好了?”
“嗯,”余明远语气平静,“这次去北京,把验收完成了,剩下的事情也有人接手。”
“北京项目是在你手里一点点起来的,”邹诚把那些劝人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问,“那公司呢?”
“我让姚樊回公司了。”
邹诚久久没说话。
余明远是个什么样的人,邹诚比谁都清楚。
“姚樊……同意了?”
余明远没说太多,只轻点了下头。
让姚樊回来,无非是让渡出足够的利益。
邹诚突然笑了一声,“然后就和睿睿一起双宿双飞?”
余明远也终于露出这段时间以来在邹诚面前的第一个笑意,“不,是我跟着她浪迹天涯。”
“你以为你们这样,我们就会心疼你们?”邹诚“哼”了声,“做梦!”
余明远眼里的笑意更深,他看着邹诚,诚挚道:“爸,谢谢。”
“谢什么?”
余明远没说话。
有些事,无需一字一句放在明面上说明。
有些感情,无需多言,尽在岁月迢迢里。
邹诚当着林韵打儿子的那一巴掌,纵然是因为伤心失望,却也难说不是苦肉计。
如果邹诚一开始就偏向余明远,那么对于林韵来说,全家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她会天然把老公女儿的背叛归咎于余明远。
余明远被打的当晚,林韵就怪邹诚,不管怎么样,都不该打人,明远嘴角都被打破了。
看,嘴上话说那么强势,还不是心疼孩子?
而刚才看到那些照片,终于让林韵相信,这两个孩子是真的深爱着对方。
“明远,公司是你一手创办的,我知道当年你有多难,”邹诚还是有点难以理解,“当你想要拥有一样东西时,并非一定要放弃另一样。”
“我知道。”余明远没有反驳邹诚,他只是望向眼前的卧室。
邹诚说的没错,既要又要,并非不行。
但在林知睿这里,没有可左可右的选择。
从来就没有选择。
只有她。
余明远的目光,让邹诚觉得,这世上所有的利益熏心,爱恨情仇,万千纷扰,浓烈的刻骨的,早已消散在林知睿出现在他生命中的那个时刻。
一个理性克制、事事谨慎,考虑周全的人,一旦疯起来,便再也没有回头路。
他也不想回头。
他在那个春夜里失格。
也从那刻起,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什么时候走?”
“随时。”
这两年他断断续续办了很多签证,有的是因为工作,有的就完全是没有目的。
或许是有的,那就是,他心底深处,始终有一个说走就走,和林知睿浪迹天涯的期望。
“如果你林姨不同意呢?”邹诚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爸,”余明远很轻地叹了声气,但口气却完全听不出任何遗憾,“那我们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邹诚“啧”了声,横了余明远一眼,“别给我来生米煮成熟饭这套!”
余明远向邹诚展示了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有恃无恐地说:“合法的。”
第二天一早,嘉和就发了澄清通稿。
一时间,风向又变了,开始指向骆嘉言,揣测他是为了吸引大众视线,故意放出前女友敲诈勒索这个假消息。
但还是有一部分人在林知睿微博下留言,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一家四口住在两室的老公房里。
余明远网上定了食材送到后就在厨房忙活,客厅里邹诚和林韵忙着在微博和黑子掐架。
林知睿还在睡。
午餐准备得差不多了,余明远推开卧室门。
深色厚重的窗帘紧闭,房间里若有似无一点青柠香气。
余明远看向床上裹在被子里的人。
曾几何时,他也像现在这样,站在门口,隔着半个房间,看向床上的那个人。
但现在和那时不同的是……
“哥哥,”被子里窸窸窣窣地钻出来个脑袋,半张脸被长发遮住,刚睡醒,嗓子里带着哑意,“你要在那里站多久?”
余明远轻轻带上门,走到床边,弯下腰,在他的小妹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早安,睿睿。”
“应该是午安了吧?”林知睿伸了个懒腰,手臂往回收时搂住了余明远的肩膀,“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余明远依次亲了亲她的眉心、眼睛、鼻尖和唇畔,“鲜虾馄饨。”
“爸妈呢?”
“上网冲浪。”
林知睿“咯咯”笑起来。
“哥……”
“嗯?”
“住在这里也不错。”
“那就把这当婚房?”
“好呀好呀。”
“不委屈啊?”
“委屈什么?”林知睿脑袋在她哥怀里拱了几下,闻着他身上各种味道混杂,俗称的烟火气,满足道,“我已经拥有很多很多了。”
“月满则亏呀哥哥。”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余明远问,“所以一会儿馄饨吃几个?”
“全是我的!”
第78章 太变态
吃完饭, 林韵就催着邹诚出去转转。
林知睿知道,林总虽然心底里接受了他们,但到底不适应他们从兄妹突然变成爱侣, 不如眼不见为净。
家里只有新婚小夫妻。
余明远在厨房收拾, 林知睿说是帮他,但什么忙也没帮上,倒也不怪她, 因为她连着接了两个电话。
先是江奕打来的, 以防万一,林韵把林知睿遇到的事告诉了江奕。
江奕毕竟小有名气,就怕有人从林知睿身上顺藤摸瓜人肉出他来, 他现在在敦煌研究院工作, 怕影响到他的工作,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江奕电话里说要来上海,被林知睿阻止了。
一来她后天就要去日本,再者事情的热度已经在嘉和发通稿后平息了不少。
江奕:“我没陪在你身边, 也没帮上什么忙。”
“我看到了,”林知睿说,“那副敦煌飞天壁画的捐赠人你写了我的名字。”
余明远停下动作,偏头看向身边的人。
林知睿也在看他, 目光里是全然释怀后的轻松。
“爸爸, 谢谢你送给我的这份贵重无比的礼物。”
江奕从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女儿,是林知睿关注了敦煌研究院的官网,自己看到的。
江奕的声音混着旷野的风, 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但它们还是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林知睿耳朵里。
“睿睿,你才是最最珍贵的。”
林知睿挂了电话, 久久没有说话。
余明远手上都是泡沫,只能用手臂碰了碰她的脸,“发什么呆?”
林知睿好似惋惜地叹了口气,“八百万呢……”
余明远笑了下。
林知睿突然想到什么,看着余明远,眉头微蹙,“邹叔说你把公司交给姚樊了,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这么视金钱如粪土?”
余明远看着她:“不是视金钱如粪土……”
不是不爱钱,而是就如江奕说的,你比所有一切加起来都珍贵,
更值得我爱。
余明远不咸不淡道:“是因为对我们来说赚钱太容易了。”
林知睿鄙夷地看了她哥一眼,“余明远你好自大啊!”
第二个电话是骆嘉言打来的。
他的手机号码早就被林知睿拉黑了,所以用了宋宋的名义打过来。
骆嘉言对林知睿表达了歉意,说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更没料到会连累到她。
林知睿没给骆嘉言面子,直言道:“那次车祸你受伤,我陪你去医院的事,就那么几个人知道,怎么就正好有人拍了照片呢?骆嘉言,你还没红到戴着口罩能被人认出来的程度吧?”
“我究竟是被连累还是挡枪,你比谁都清楚。”
当时她就应该意识到,骆嘉言不把自己裹好,反而把帽子摘下来给她戴就有问题。
他这是早在那个时候就预料到会有一天,自己和汪怡的事被曝光,找个帮他转移视线的人。
难说他当时告白追她,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此。
如果不是她已婚的身份,这事儿可能真就说不清了。
骆嘉言再想说什么,林知睿直接挂断电 话。
余明远洗好手,抽出张纸巾擦手,目光瞥下来,落在林知睿侧脸上。
“林知睿。”他不轻不重叫她一声。
“嗯?”此时的林知睿还没反应过来,她哥的语气有哪里不对劲,她还沉浸在对骆嘉言无耻行径的愤怒中。
老公房的厨房狭窄,林知睿站在水池旁橱柜的转角处,余明远双手撑着台面俯下身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来自她哥的压迫感。
“车祸?”男人的指关在台面上敲了两下,“解释一下?”
林知睿被挤在角落,身后是橱柜,身前是余明远。
而且是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的余明远。
“我当时坐骆嘉言的车去地铁站,”林知睿用手指比了一下,“真的是一点点小碰擦,当时骆嘉言的手扭了一下,我没受伤,完好无损。”
“事情过去这么多久了,怎么证明你当时没受伤?”
“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嘛!”林知睿推了她哥一把,没推开,反而被他扣住了手腕,她刚起来的气焰马上又消下去了,抿了抿唇角,小声嘀咕,“要不要脱光了给你检查一下啊?”
“行,从哪里开始检查?”
林知睿:“……”
很早之前余明远就把老公房的空调换成了中央空调,老房子的电压不稳,当时为了改造,废了一番功夫。
林知睿当初那句“这里好破啊厨房连空调都没有”,现在厨房不仅有空调,还温暖如春。
裙摆被撩起来时她没感觉到冷,但裙摆放下,将余明远的脸和上半身挡住时,林知睿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坐在大理石台面上,后背抵着橱柜门,手掌往后撑住台面。
随着余明远细致深入的“检查”,不断仰起脖子。
厨房的门敞开着,客厅里白亮的灯光在她眼里晃成一片莹白光亮。
旁边水池里“滴滴答答”的水声,也无法掩盖她耳边还有另一种更清晰的声音。
绿色的裙摆,像下过雨的丛林中,那片水雾弥漫中深刻的墨绿。
有蝶栖息于上,柔软的喙紧紧吸附。
余明远有意放大了这种吸虹汲水的声音。
林知睿整个人发软,快要坐不住,余明远干脆把她两只脚抓过来,架在自己肩上。
他也因此汲取得更深。
浓郁的墨绿之下,勾勒出模糊的肩颈轮廓。
如雪山嶙峋背脊,在云雾中翻涌起伏……
林知睿不敢发出声音,这里的隔音很差,她能听见楼上那家在起油锅炒菜的“滋啦”声,还有楼底下邻居们的寒暄声。
她只能死死咬住嘴唇。
她还想紧紧并拢双月退,可是余明远不让。
他双手贴在她后背,低头埋入的同时将她不断往自己嘴里送。
林知睿简直无法想象,万一父母突然回来,打开门看到他们在厨房的这一幕!
大白天,在父母出去转一圈随时会回来的情况下,哥哥在厨房忝妹妹……
光是想到这里,林知睿的头皮就阵阵发麻。
太变态了。
余明远太变态了。
可是……
林知睿伸手拧开水龙头,水声“哗啦啦”响起的刹那,她终于再也克制不住,松开咬住的齿关,让那些愉快的声音连同丰沛的水喷涌而出。
余明远抱着林知睿,让她伏在自己肩头,缓了很久才缓过来。
林知睿还坐在台面上,月退撇向两边,余明远挤在中间。
她是案板上奄奄一息的小鱼,因为缺水只能大口呼吸,最后却也因水润丰泽而差点溺死其中。
他撩起贴在她脸颊上汗湿的长发,亲了亲她仍然发烫的肌肤,嗓音低哑地问:“长教训了没有?还敢不敢瞒着我?”
林知睿摇头,又点头。
余明远笑了下,温柔地警告她:“再有下一次,就没这么容易让你混过去了。”
“不容易,一点也不容易,”林知睿抽泣,“我都快死了。”
我要热死,我要累死了,我要饿死了。
我要□□死了。
这些“死了”从林知睿的嘴巴里说出来,是娇滴滴的埋怨,更是溺得死人的撒娇。
她总说,余明远我好喜欢你,用上海话来说就是我吃塞特侬了。
他确实要被她吃死了。
他用下颚贴贴她发烫的脸颊,“这些天想我了吗?”
“十分钟前是想的。”
余明远笑起来。
“哥,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
“没有。”
“撒谎!”林知睿算起账,“还记得金华温泉畔的姚樊吗?”
余明远伏在她肩头,笑得身体都在抖。
“林知睿,”他无奈道,“你怎么到现在了还在为姚樊打抱不平?”
林知睿也笑,“因为你真的太坏了,把我骗得团团转。”
“哥哥……”林知睿的手动了动。
余明远马上就识别出了她的意图。
他一把压住她的手。
手被压住动不了,林知睿仰起脖子,凑过去亲余明远脖子。
余明远被她舔得脖子痒,往后躲开时,被她张嘴咬在了喉结上。
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从喉咙里溢出一声。
“疼吗?”林知睿伸出舌尖在自己那排小牙印上安抚般来回扫了两下。
余明远垂眸看着她,不说话。
“不疼?那——”林知睿弯着眉眼问,“爽不爽?”
余明远不会回答妹妹这种话,但他望着她时的眼神早就出卖了他。
他要爽死了。
“哥哥,还想不想再爽……”
林知睿戏谑的话还没说话,手腕上传来一股很大的力道,将她的手往下带。
感觉到手心覆盖下,那样实质的反馈,她的耳边同时响起他低哑的声音。
“林知睿,过去我教过你的还记得吗?”
“什么?”
“做事不能半途而废,抓在了手里就别轻易松开。”
“知道那天在公司的厕所隔间,我脑子里在想什么吗?”
“想、想什么?”
“我们睿睿的一双手,会画画,会摄影,会弹琴,会剥葡萄,会取悦自己……”
“余明远……”林知睿拧了下手腕,被更紧地握住。
余明远抓着她的手,让她跟着自己的节奏。
温软的掌心紧紧包裹着,在缓慢深重的研磨中,他的呼吸渐渐开始不稳,目光里仅剩的清明,不至于让他不管不顾地磨疼妹妹的手心。
林知睿感觉自己的心跳比她哥的还要快,几乎和他的手同频。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脸,和在手机里看到的模糊不同,此时在她面前的余明远,是鲜活的,滚烫的,坚硬的。
厨房里再次响起黏糊糊的水声。
余明远低下头,额头抵在她肩头,汗淌进她侧颈里,一声紧跟着一声“睿睿”叫得林知睿手心和心口都是发麻的。
引线即将烧到头,等待绽放的烟花,突然哑火。
林知睿的手停下。
余明远带着动了两下,她没有配合。
余明远在混乱中侧过头去亲她,半眯着眼睛问:“怎么了?”
“哥你还骗过我什么?”